为什么古人取名字那么好听(古人取名字为何如此麻烦)
据《拊掌录》记载,欧阳修有个孩子叫僧哥,有个和尚问他:“公又不以佛为重,怎么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殴阳修回答说:“家里的小孩子要想成长快乐无烦恼,名字就要取得贱,如狗、羊、马之类。”意思是说他因不齿于僧佛,故名小孩为僧哥。(昔一长老在欧阳公座上,见公家小儿有小名僧哥者,戏谓公曰:“公不重佛,安得此名?”公笑曰:“人家小儿要易长育,往往以贱物为小名,如狗羊犬马之类是也。”闻者无不绝倒。)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小儿要容易长大成人,就要以“贱物”为小名?这还得从名字和巫术的关系说起。
传说,黄帝以“吹律定姓”的方式使众人有了姓。“律”是律管,一种定音的乐器,可以吹奏出宫、商、角、微、羽五音,其中宫为喉音,商为齿音,角为牙音,微为舌音,羽为唇音,发音部位和方法不同,发出的声音也就自然不同。
所以有“孔子吹律,自知殷后”的说法。这本身就是汉朝将姓氏、名称和上古神话结合在一起的谶纬之术,是学术巫术化的一种表现。汉朝自董仲舒“天人感应、大一统论、绝别道”以来,将神权、君权、父权、夫权统和在一起,杂糅以阴阳家、道家、法家学术,就把儒家学说搞成了这副样子。
孔子也一并被抬上了神坛,这“孔子吹律,自知殷后”就成了孔子是圣人,“前知千岁,后知万世”的一项证据。到了汉末,反谶纬学术的斗士如王充等,对董仲舒的学术体系嗤之以鼻,但对孔子的神话地位并未有所触及,可见当时儒教作为官方宗教的不可动摇的历史地位。
王充在《论衡》第二十七卷是这样说的:圣人前知千岁,后知万世。孔子将死,遗书曰:“有一男子,自云秦皇,上我之牀,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后秦皇果至沙丘而亡。孔子又云:“董仲舒,乱我书。”后仲舒论《春秋》,著《传记》。又云:“亡秦者胡。”后胡亥亡秦。此孔子后知万世也。吹律自知殷后,此孔子前知千岁也。
这套学说还真有人当真,比如汉儒京房本姓李,推律自定为京氏,连姓都改了。而这套学说在民间发展壮大,就成了堪舆之学,汉时称作“图宅术”或“相宅术”。堪舆家们利用五行(水、火、木、金、土)相生相克的说法,把五行、五方与五音相联系(木为角,金为商,火为微,土为宫,水为羽;角属东,微属南,宫属中,商属西,羽属北)。
并将姓氏亦按五音的区别,分为五类,,称做五姓,如钱属商,田属微,孔属角,洪属宫等,这样就形成了以阴阳五行为框架的包括五方、五音、五姓的系统模式。如果再加上唐代李虚中、北宋徐子平的生辰占卜,那华夏的占卜巫术体系也就大体建构完成了,这其中,姓名显然占据了重要的一环。
后世虽然姓氏成百上千,但开蒙读物的名字却只叫《百家姓》,也与汉朝那场学术巫术化运动有关系。《白虎通义·论姓》明确说到:“古者圣人吹律定姓,以纪其族。人含五常而生,正声有五,宫、商、角、微、羽,转而相杂,五五二十五。转生四时异气。殊音悉备,故姓有一百也。”
后世取名的习惯,“用姓定其名,用名正其字”,也是来自于巫术。《论衡·诘术》有这方面之描述。“五音之家,用口调姓名及字,用姓定其名,用名正其字,口有张歙,声有内外,以定五音宫商之实。”
因为姓名要跟随人的一生,其中“字”为成人之象征,是人的社会化称谓,“名”则是亲属间称谓,前者为“文”,后者为“质”,所以一般不为外人道也,只用于亲属之间呼唤所用。女孩子的闺名终其一生都是保密的,男孩子的名到了成年也废弃不用,如有人直呼其名,就可以约到颐和园后面的野湖茬架了。
如果下对上,或平辈间直呼其名,那一定含有轻蔑之意。班固《白虎通·姓名》说“名者,幼小卑贱之称也。”对《礼记·曲礼下》“诸侯不生名”,孔颖达疏曰:“名者,质贱之称,诸侯相见,只可称爵,不可称名。”《曲礼下》篇还说“诸侯失地,名。灭同姓,名。”如果对诸侯直斥其名,那表明那位诸侯已丧权失地,名誉扫地了。通过称名或不称名,来表达褒贬,是《春秋》三传,尤其《公羊传》,《谷梁传》极为常用之手法。
不独中国,日本也是一样,这乃是因为一个人的荣誉和他的领地、财产有密切的关系,如果一旦失去了原有的社会地位和财产权,字也就不能再用了。比如对归附的神,可以赐御字,神武天皇东征时在速吸之门遇到本地神宇豆比古,聘为向导,后赐号槁根津日子,成为倭国造等的先祖。
而一旦征服了别国,还可以夺其御字,比如景行天皇与皇后稻日大郎姬所生双胞胎中的弟弟小碓尊,在西征时杀熊曾建二人,二人服软后,将御字献给小碓尊,小碓尊遂改名为倭建御子,也被称作日本武尊(因为其另一个名字是日本童男),所以所夺的御字乃是“建”和“武”,是可以建一方之国,以武称雄的意思。
还有和神交换御字的。仲哀天皇的神功皇后为神所依附,生下神之御子,应神天皇,大臣武内宿祢带其施行祓除仪式,在高志崎的角鹿地方,梦见此地的伊奢沙和气大神说想将自己的名字换成王子的御字,武内宿祢同意了。于是伊奢沙和气大神还赠送了交换名字的礼物,是一头鼻子毁坏了的海豚。这乃是“神把自己吃的鱼赐给了我(王子)了。”于是大神改名为御食津大神,名字中多了“御”字。
除了中日,还有很多文化中姓名也又极其重要的地位,比如《女巫和巫术》中写到:“北美的印地安人把自己的名字看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同自己的眼睛、牙齿和四肢一样” “爱斯基摩人认为,人是由肉体、灵魂和名字三个部分组成的。”
所以古代多有用姓名来施展的巫术,纯是害人之术。《中国古代巫术》中写到:南朝宋时,庐江王刘袆咒宋明帝,在宋明帝的画像上题写明帝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镬”;晚唐率军收复交趾的名将高骈,晚年好神仙之术,重用术士吕用之,吕用之却暗中制造三尺多长的桐木人,在其胸前刻上“高骈”二字,又给桐人套上脚镣手铐,心脏部位钉上钉子来加害他。
所以回到文首那个问题,为什么要给孩子取个贱名呢?一是明尊卑,古代孩子本来就没什么地位,简直如私产一样,取个贱名,亲属之间呼唤之用,不需要煞有介事;二是避免犯忌讳,取了贱名,总不至于犯尊者讳;三是避免巫术害人,取了贱名,名字和犬羊马类似,无论是迷信阴差勾魂还是迷信其他法术手段,如今孩子名字同寻常所见之物相同,便也可以安心了。
至于宋朝,本来就是巫术盛行的时代,巫觋不受歧视,社会地位反而不低,为日常生活所需,也被看做是正经营生。陆游有首《记悔》诗,写了他后悔未从事的几种正当职业,是这样的:“我悔不学农,力耕泥水中,二月始穑事,十月毕农功。我悔不学医,早读黄帝书,名方手自缉,上药如山储。不然去从戎,白首捍塞壖。最下作巫祝,为国祈丰年。”农、医、军、巫并列,可见当时风气如何。
有了这样的风气,也就有了与之相匹配的种种巫术迷信,这种迷信直到近代尚流传甚广,就举鲁迅先生所写《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的例子好了:
长妈妈曾经讲给我一个故事听:先前,有一个读书人住在古庙里用功,晚间,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答应着,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的脸露在墙头上,向他一笑,隐去了。他很高兴;但竟给那走来夜谈的老和尚识破了机关。说他脸上有些妖气,一定遇见“美女蛇”了;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这人的肉的。他自然吓得要死,而那老和尚却道无妨,给他一个小盒子,说只要放在枕边,便可高枕而卧。他虽然照样办,却总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到半夜,果然来了,沙沙沙!门外像是风雨声,他正抖作一团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后来呢?后来,老和尚说,这是飞蜈蚣,它能吸蛇的脑髓,美女蛇就被它治死了。
结末的教训是:所以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万不可答应他。正因为姓氏、名字有其神秘学意义在,才有了《西游记》里那“叫你名字你敢答应吗”的先天紫金葫芦和白玉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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