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阴的彼岸默默凝望(凝望一生的丁香)
1950年2月28日,诗人戴望舒逝世。来读他的诗,听他对爱情的执着苦叹,认识在民族苦难面前,他沉雄悲壮的另一面。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巷》
给什么智慧给我,
小小的白蝴蝶,
翻开了空白之页,
合上了空白之页?
翻开的书页:
寂寞;
合上的书页:
寂寞。
——《白蝴蝶》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烦忧》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
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
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
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偶成》
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
为人之大道全在懵懂,
最好不求甚解,单是望望,
看天,看星,看月,看太阳。
也看山,看水,看云,看风,
看春夏秋冬之不同,
还看人世的痴愚,人世的倥偬:
静默地看着,乐在其中。
——《赠克木》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萧红墓畔口占》
戴望舒和他的丁香姑娘
“
他走不出那条幽深的雨巷,在一个不可能的丁香姑娘身上,浪费一生的时光。
戴望舒,(1905年11月15日-1950年2月28日),名承,字朝安,小名海山,浙江杭县人。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被称为“雨巷诗人”。
“望舒”一词出自屈原的《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意思是说屈原上天入地漫游求索,坐着龙马拉的车子,前面由月神望舒开路,后面由风神飞廉作跟班。望舒就是神话传说中替月亮驾车的天神,美丽温柔,纯洁幽雅。
17岁的你,撑着油纸伞,从我的身边飘过,徘徊在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雨巷》
是戴望舒的成名作。狭窄阴沉的雨巷、独自徘徊的行者、以及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成为无数人心中谜一样的咏叹调。“丁香一样的姑娘”究竟是谁?有人说,她就是诗人的初恋,施绛年。
戴望舒认识施绛年缘于她的哥哥施蛰存。那时施蛰存是《现代》杂志的主编,和戴望舒是好友。起初戴望舒写的诗并不被人看好,后来是施蛰存在《现代》杂志上主推戴望舒的诗,并高度评价他的诗是现代诗。
有了这样的关系,22岁的戴望舒被邀至施家小住。在那里,他见到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施绛年当时在上海中学读书,性格活泼。戴望舒被美丽的少女深深吸引。他的第一本诗集《我的记忆》中,就有许多为施绛年写下的诗句。
什么是我们的恋爱的纪念吗?
拿去吧,亲爱的,
拿去吧, 这沉哀,这绛色的沉哀。
——《林下的小语》
在这本诗集的扉页上,印着A Jeanne(给绛年)几个法文大字,并用拉丁文题上了古罗马诗人A·提布卢斯的诗句:
Ie Spectem Suprema mihi Cum Veneril hari
Ie teneam mor iens deziciente manu
(愿我在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看见你,
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把握着你。)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
诗人
无法忍受思念,甚至以跳楼自杀的过激方式表达爱慕。施绛年答应与他结婚,但希望他出国求个学位,回来有个稳定收入。
戴望舒踏上了"达特安"邮船赴法留学。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异国,孤独的苦闷、相思的落寞、寂寞的愁怨、贫困的生活……都扑面而来。学外语、读功课、打理生活,钱总是不够用的,他只好一边读书一边为人翻译书籍,很少写诗了。
1935年4月,戴望舒在西班牙参加反法西斯示威游行,因而被中法大学开除。加上对妻子的思念,戴望舒决心回国,坐上条件最差的四等舱回到了上海。
爱情于他,执着而绝望。然而正是这纯粹的爱,历经悠久的岁月,至今能激荡所有人的心弦。
然而
,在戴望舒离开的三年中,施绛年长大了、成熟了,更有主见了,她选择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回到上海的戴望舒难以压抑心中怒火,打了施绛年一个耳光,随即登报解除婚约。
戴望舒结束了八年的初恋,但他的一生未能从中走出来。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又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
在人生的尽头,诗人的手没有握住任何一段爱情,而是一支针筒。他自打麻黄素针治疗哮喘已有一段时间。那一天,他为了加大了剂量,注射后不久,心脏跳动剧烈,扑在床上就昏迷过去,等送到医院,已经停止了呼吸。
另一面戴望舒:
不只是雨巷 还有傲骨铮铮狱中题壁
“
哀婉忧愁是雨巷中的他,却不是全部的他。在民族苦难面前,他勇敢、坚韧、不屈。
戴望舒赴法留学期间,就参加了反法西斯组织,回国后创办《新诗月刊》。抗战爆发后,戴望舒举家迁居香港。在香港,他担任《星岛日报》副刊编辑,他为副刊取名《星座》。他在《创刊小言》中作了解释:
“若是这些阴霾居然有开霁的一天,晴光一放,夜色虽然比往昔更为清佳,不但有灿烂的星,更有奇丽的月。”
戴望舒用笔当做武器,希望尽己之所能,为国土沦陷的祖国"尽一点照明之责"。在戴望舒的努力下,郭沫若、茅盾、沈从文、郁达夫、萧红等都成了《星座》积极撰稿的作者。
珍珠港事变后,日军占领香港,因“舍不得这一屋子多年收集起来的好书”,戴望舒没有撤回大后方。1941年,戴望舒被日本宪兵逮捕。
△曾关押戴望舒的香港域多利监狱
在日军的牢房里,戴望舒不为利诱所动,不为严刑所垮,结果备受摧残。他被日军施以"灌辣椒水"和"坐老虎凳"的酷刑,身心受到严重伤害。但他始终坚贞不屈,硬是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写下了气势磅礴的《狱中题壁》:
如果我死在这里,
朋友啊,不要悲伤,
我会永远地生存
在你们的心上。
你们之中的一个死了,
在日本占领地的牢里,
他怀着的深深仇恨,
你们应该永远地记忆。
当你们回来,从泥土
掘起他伤损的肢体,
用你们胜利的欢呼,
把他的灵魂高高扬起。
然后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
曝着太阳,沐着飘风:
在那暗黑潮湿的土牢,
这曾是他唯一的美梦。
——《狱中题壁》
1942年5月,在叶灵凤的疏通下,戴望舒被保释出狱。后来,戴望舒又陆续创作了对支离破碎的祖国抒发炽热情感的《我用残损的手掌》,以及表达他内心急切渴求光明之情的《等待》等诗作。
戴望舒早年把写诗作为“灵魂的苏息”,希望从诗中寻找另一种人生。而只有到后期,他才真正做到,把诗和自己的人生、和那个时代赋予他的使命统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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