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道即巅峰后来演了很多角色(他的上一部作品9.3分)
(本文由Sir电影原创:dushetv)
Sir最近被一个问题困住了。
问出来,没有答案;
想下去,又百感交集。
憋了好多天,就想和你来聊聊这部——
《一百年很长吗》
广东佛山。
26岁的黄忠坚是个小包工头,出来打拼10年了。
人如其名——忠正老实,坚强耐操(操练的操,想啥)。
有什么特点吗?
也没有。
走在街上,你绝不会多看一眼。
外型是平凡,但黄忠坚有一颗想要不平凡的心。
看不出来吧?他学艺。
练广东的蔡李佛拳,还有舞狮。
他的梦想,是等事业有成,回到自己出生的小山村,开武馆,组狮队。
新疆阿勒泰。
66岁的阿合特是一个以造马具为生的工匠。
祖上的手艺传到他,已经是第四代。
他的生活好像一个幸福的模板——
三代同堂,面朝阿尔泰山脉,喂马,劈柴,风雪夜归人。
将这两位主人公从众生相里挖掘出来的,是纪录片导演萧寒。
说到萧寒,你一定还有印象的是那部豆瓣9.3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
片中,文物修复师们仿佛置身在一个艺术与文物的伊甸园里,远离尘世的喧嚣——
休息时间,修复师们会撸猫种菜,采摘宫里的老树果子,在溥仪骑过单车的太和殿广场上,重走末代皇帝的轨迹。
引得网友连连惊叹:
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生活!
一时间,文物修复成为热门志愿,修复师成为大家追捧的男神。
但,手艺人们都这么自在逍遥吗?
所有的文化遗产,都那么优渥地高居在庙堂之上吗?
萧寒和他的团队花了将近一年,从南走到北,寻访了100多位手艺人,发现——
不是的。
他们离神仙很远。
离你却很近。
《一百年》的主角黄忠坚和阿合特,天南地北,素未谋面,但将两条线并列交织时,你别说,还真挺像的。
黄忠坚的女友张雪菲数落他——
车又没有,房子又没有,钱又没有
人还长得这样子!
这其实是她父母抱怨的话,他们都反对这门婚事。
她一生气,就忍不住复述出来。
既然这样,那她怎么还不离不弃呢?
就是喜欢上了呗。
黄忠坚脾气好,性格好,多难听的话他都笑笑地接下来。
阿合特也是。
别看他都糟老头子一个了,一天天的还贼浪漫。
我的美人到哪去了?
乐天,有趣,可爱,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天性,好像在他们面前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可为什么,一转眼他们又沉默,叹气,抹泪?
别的纪录片都在说,传统手艺多么宝贵,多么难传承。
而《一百年》则想告诉你——
且不说手艺人要怎么守住手艺。
他们中的不少人,能不能守住自己的生活都很成问题。
新疆的阿合特一边裁剪着做马具用的厚皮革,一边和次子埋怨着自己的大儿子。
连为两个孩子着想的脑子都没有
亏他上了好几年学 啥用都没有
广东的父母大概就会说“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
阿合特的大儿子,欠下债款,已经离开家好多年。
这些年来,阿合特一家为了偿还长子的债务,伤透了脑筋。
更烦的是,他的侄子得了尿毒症,正等着换肾——阿合特的小儿子主动提出,将自己的肾捐给堂兄弟。
在夜晚的篝火边,愁绪久久萦绕,阿合特的儿子悠悠地拿起琴,一家子借歌消愁。
黄忠坚还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但谈梦想好像有点远,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搞定他那个“有要求的丈母娘”。
因为张雪菲已经怀孕,年轻的小情侣想快点结婚。
然而黄忠坚的未来岳父岳母却认为,女婿不够门当户对。
他们索要一笔彩礼,主要不是为了钱,就是气不过把女儿交给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人,故意刁难他。
在未来岳父的公司前台,被拒绝见面的黄忠坚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岳父对张雪菲说的,关于他不好的话。
他沮丧地蜷坐在塑料凳里,手捂着脸,不发一语。
谈婚礼,黄忠坚计划接新娘,要用两三台轿车 一辆大巴。
媳妇一听,都顾不上把口里的食物先咽下去,对未婚夫的嫌弃就溢于言表:
“你不嫌寒碜得慌,你见过哪个结婚的两三台车来接新娘?!”
黄忠坚没有轻易向老婆大人低头,机智回嘴:
“你见过有大巴这么大台车去接的吗?”
输了输了,别说家境不错的雪菲,多年来随过好多份子钱的Sir也没见过接亲的大巴。
别看雪菲凶,她也有需要被呵护的时候。
小夫妻走在路上,雪菲突然肚子疼。
于是她问黄忠坚:我一痛就掐你一下好不好?
赌你猜不到黄忠坚怎么回——
你就不能掐自己吗?
这个机智回应我要给满分,不过大家不要学,天晓得你们会不会被老婆打爆头。
你看,虽说是刻画平凡小人物的“苦”生活,但《一百年》很懂得找乐子。
想想也不对。
乐子,本来就存在他们的生活中,《一百年》只是凑巧当了个记录者。
这也是萧寒决定拍这部片的原因。
比起远离尘世的深宫,这次他更想带我们看到真正的手艺江湖。
没有了气定神闲,而是平添了许多颠簸和凶险。
就像过山车一样,生活突然给你送上一个大俯冲,而且它一旦开始,就刹不住。
因为阿合特的儿子要捐肾,儿媳妇知道情况后不乐意了,带着两个孩子,跟丈夫离了婚。
儿媳妇和孙子走了,钱罐也见底。
卖马具的钱早已用完,合作医疗的补助费也用清光。一把年纪的阿合特忙着四处奔走,凑换肾的手术钱。
借高利贷也行
黄忠坚这边也不好。
太太张雪菲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新生命的孕育却带来了更大的不安——肚子里的孩子,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
一出生就要面临手术,弄不好这个病还会困扰孩子的一生。
爆棚的压力,也让两夫妻频频陷入争吵。
一向脾气不错的黄忠坚有次甚至没能忍住发了脾气,对着刚买回来的婴儿床拳打脚踢。
雪菲也有点犹豫,这个先天带病的娃儿,到底要不要生好?
连一直在旁观看拍摄的萧寒都替夫妻俩提心吊胆——他们不会到最后决定把肚里的孩子放弃掉吧。
唉,生活好难。
《一百年很长吗》的海报上印了这样一句话:渡过这一关,我们就能好好生活了。
但——
老天真的会让我渡过这一关吗?
不敢多想。
就像这海报里布满沟壑褶皱的掌纹,在起伏的纹理之中,是我们的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
人,小小一个——
牵马的,没有行走天涯的潇洒;舞狮的,没有一争高下的威风。
手,却大大一只——
像是一把将我们死死攥住的命运。
颠簸,本来就是每个人的命理。
而人,其实又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耐操”。
看黄忠坚就知道了。
孩子的手术需要不少钱,他坚持不想让太太和岳父母操心钱,要自己解决。
于是,我们看到这个之前一直大喇喇乐天着的黄忠坚,开始四处求人,要讨回之前工程的尾款。
片子放映后,黄忠坚的朋友们都很吃惊。
他们从不知道,一直表现得乐呵呵的黄忠坚,原来一度这么窘迫,却一句借钱的话都没有跟他们提。
所以啊,除了难,更应该看到的,还有这份迎难而上的韧性。
最后讲一个片里Sir忘不掉的细节吧。
关于黄忠坚和张雪菲家里的浴室门。
从我们第一次见到它时,它就已经摇摇欲坠,连遮羞的基本功能都快要失去。
夫妻俩试图作出一点抢救——用快递袋子上撕下来的胶带修补。
边补还边笑着自嘲:实在是不能再可怜了!
再后来的某天,黄忠坚突然不晓得哪里搭错线,带着工具回来,决定用他的装修技术把门给修了。
不修倒好,这一修,门给整个弄塌了。
媳妇张雪菲马上暴躁埋怨:你修它干嘛!还不如不弄呢!
这时候只见黄忠坚灰溜溜走到一边,一把抄起了菜刀……
在灶台上切起了西兰花,要给媳妇做饭。
这个烂门的纠结,简直就是对命运挑衅的隐喻——
你以为生活不能再糟,其实它还可以更糟。
但你以为生活就这么完了,其实它总能继续,总能继续……
纵观快过去的2018年,这是小人物闪耀中国银幕的一年。
《我不是药神》突破了题材禁区,创造口碑和票房奇迹;《无名之辈》以不起眼的阵容,逆袭同期商业大片。
它们超越一般的娱乐,照进普通人的人生。
《一百年》也是如此。
我们一说到传统手艺,一说到非物质文化遗产,就觉得是很宏大,很了不起的命题。
但任何宏大的命题,真正落到实地,也不过是一个个普通的人。
他们身处在这个大时代。
又被大时代拒之门外。
黄忠坚和阿合特,就像滚动的巨轮两端,两只永不照面的蚂蚁——
车轮向前,不因他们而动。
他们拼尽全力地爬,只是为了不跌落下去,被生活压扁。
明明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为什么还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因为蚂蚁再小。
对于蚂蚁来说,也已经是他的全部。
哪管得上一辈子是苦还是不苦,长还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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