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亦兵大提琴音乐(最叛逆的大提琴家)
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 张丛博 摄影 吴国强 实习生 武梦瑶
或许是因为言语和行动,总是不走寻常路,朱亦兵先生近年来多了个称呼——“最叛逆的大提琴家”。
即使你不是古典音乐爱好者,也一定对听过朱亦兵的琴音,他是电影《山楂树之恋》《金陵十三钗》《归来》《匆匆那年》等大提琴主题曲的演奏者。当然,对那些关注娱乐明星的人,会说他是欧阳娜娜最爱的老师。
朱亦兵的经历可以通过这样一组数字介绍:8岁学琴,13岁出版第一张个人独奏唱片,17岁考取法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成为法国大师让德隆的关门弟子并以第一奖的成绩毕业;他是中国大提琴界在国际重大比赛获奖第一人,曾担任欧洲传统大型交响乐团之一瑞士巴塞尔交响乐团首席大提琴15年;38岁回国从事音乐教育,创办国内第一个大提琴重奏组合,在全国各地做了近600场公益演出,创办了“超级大提琴”音乐节……
8月14日,在郑州举行的朱亦兵大师课暨音乐沙龙之后,朱亦兵接受了大河报·大河客户端专访。
◆要重新乖乖变笨
窗外是瓢泼大雨,屋内大提琴音沉稳悠扬,这一天的午后,郑州东站附近的一家琴行里,因为著名大提琴家朱亦兵的到来,早早聚满了人。
交流会以沙龙的方式进行,朱亦兵与几位郑州的青年大提琴手重奏巴赫的曲目,他时而陶醉在音符里,时而幽默地点评几句,而几乎每次开口,都颠覆着人们习惯的认知——
“就是得分神,要一心多用,一专心紧张就会出错。”
“音乐是人的艺术,是活的,不是听命令训练的艺术,可以胡来,活在一起才能达到精准。”
“不要培养背谱的本事,这不是本事,看谱子拉琴的音乐家才是音乐家,熟能生巧,反而给弄糊了,音乐永远得动心。”
“不要拼命拉琴,要拼命倾听,音乐是倾听的艺术,人可以通过倾听可以让心静下来。”
“灵巧是假的,我们的心被锁死了,千万不要灵巧,要重新乖乖变笨,变笨了之后才会倾听。”
当搭档拉错后中断表达歉意时,朱亦兵却觉得有点遗憾,“其实刚才那样很好”。
谈到“倾听”时,他举了自己关于“巴赫遇到太极”的猜想:如果三百多年前,巴赫遇到东方打太极拳的老人,可能就不作曲了,因为他发现这个星球上,有一个民族居然会创作没有声音的音乐。
不熟悉朱亦兵的听众,或多或少会感觉他有些叛逆,而仔细一想,几乎每一个观点背后都是辩证法的智慧。然而,在小时候应该叛逆的青春期,朱亦兵却是在封闭的琴房中度过的,8岁那年,父亲将一把大提琴塞到他的手里。
朱亦兵出身音乐世家,父亲朱永宁是新中国第一代大提琴教育家,母亲王耀玲是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钢琴艺术指导,培养了几代中国音乐家。
这次沙龙大提琴重奏的模式,是15年前朱亦兵回国后倡导的,在此之前很少能在国内见到几位大提琴手聚在一起重奏。回国之前,他经历了长达21年的海外艺术生涯。
◆能力不代表一个人的能量
出人意料的是,对一位音乐家的采访中,竟能听到量子力学、人工智能这样的词汇。
朱亦兵不否认自己内心更像是“理工男”,他一直对线条、比例、数字的东西感兴趣。在和科学研究者交流时,他就说过,其实音乐是人类发明的最原始的,也许是终极的人工智能。
艺术的感性与技术的理性,在朱亦兵看来是统一的,“生命本身就是由数字组成的,很多人觉得世界上很多东西是虚的,其实量子力学告诉你,情感当然是物质了。”
同时,朱亦兵又认为,艺术超脱了人们的量化思维,不是大小轻重,“音乐就是关于人生空间的一门学说,明明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是最让人有感触的。”
在他看来,科学是探索外在事物的一门学科,艺术则是探索内在世界的一种学科,而内在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宇宙都要宏大得多。
雨过天晴,窗外高楼工地传来叮当声,琴房里的朱亦兵说:“音乐教给孩子们什么实际的本事了吗?将来盖大楼用得了吗?造高铁用得了吗?千万别这么说!音乐就是让一个人的思维放飞的,伟大的科学家都是敬畏艺术的。”
走过了许多城市,接触了各种艺术教育,朱亦兵仍然觉得教育理念比较贫乏,“艺术就像马拉松没有终点线,但是我们还是要跑,因为这是人生的一个方向、境界、追求,就像追求一片云彩一样,但我们的教育往往是告诉孩子,云彩你永远也够不着,别去够了,但实际上,往往是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中国孩子的能力都非常强大,但是能力完全不代表一个人的能量。”朱亦兵说,一个人要有做梦的本事,可现在我们的孩子梦里是作业、考级,这怎么能好呢?所以教育应该给我们的下一代,提供一个继续做梦的平台。
当天朱亦兵演奏用的是一把1770年的大提琴,和贝多芬出生同年。对他来说,这意味着艺术的传承。“这不是来讨好谁的,而是对艺术本身的尊重,你手中的手机、电脑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时,但艺术一直能被传承下来,这就是艺术的生命力。”
◆活着就得拼命活着
茶歇间隙,朱亦兵主动提出要给大家拉上一曲,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休息太累了,我拉琴的时候就是休息”,逗乐全场。
“汽车都是在车库里放坏的,人的生命就是能量体,消耗才是生命,活着就得努力活着,主动活着,有情怀地活着,甚至拼命地活着,消耗完了命就去了。”朱亦兵的工作节奏依然很快,第二天5点就要起床到下一个城市,再之后还有四场音乐会要排练,然后要飞到荷兰参加音乐节。
在38岁回国之前,朱亦兵在瑞士的生活风平浪静,高额年薪,那时的安逸让他觉得活得像一个最起码60岁的人一样。于是,他有了改变的冲动,并付诸实施,他把瑞士的家打包成了249个箱子,举家回到了故乡北京,出任中央音乐学院大提琴专业教授和教研室主任。
回国之后,朱亦兵创办了国内第一个大提琴重奏组合,做了15年的公益演出,将舞台搬到工厂、校园、车间和农田。除了新疆外几乎走遍了所有省份,出行费用都是他自己承担。
有一次公益演出,得知台下观众中有聋哑学生群体,他特意坐到孩子们旁边拉大提琴。“他们能感受到乐器的振动,从孩子们的脸上能看到幸福,那一刹那,我们非常感动。”
50岁生日时,朱亦兵参照英国、德国和荷兰的大提琴狂欢节,在北京举办了一场热闹的“超级大提琴”音乐会。没有固定的座位,13场独奏、重奏和室内乐之间,穿插着12场大师讲座,观众可以从这里逛到那里,他管这叫“音乐庙会”。
朱亦兵将接受音乐熏陶的个体比喻为小蚯蚓,“小蚯蚓就是让土壤呼吸的生物,文化土壤的活力需要无数小蚯蚓们钻来钻去。”
回顾这些年的付出,朱亦兵有无奈,“虽然有进步,但是从宏观上来看依然微小,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有限”,但也无悔,“我做了我想做的,开心过了”。
朱亦兵的微信头像是朋友为他创作的一幅画,画面借用了《神奈川冲浪里》背景,在海浪拍打中即将倾覆的一艘大提琴上,哪怕鲨鱼袭来,几人依然兴致高昂,他称之为“幸灾乐祸的遇难者”。
来源:大河客户端 编辑:寒江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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