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太原幼儿师范 向五寨师范告别
我应该写点文字,也有责任写点文字,让更多的人了解五寨师范。我在五师工作二十四年,那里是我人生的驿站,是我前行的加油站,也是我教书育人的舞台。那里寄托着我的许多梦想,存放着我二十四个春秋的人生踪影。五师行将完成使命,等待机会华丽转身,我应该向她有一个郑重而虔诚的告别,以表达我对她的诚挚的敬意!
趁八月份的五寨热而不酷,干而不燥,天高气爽,十分宜人的时候,我从忻州出发向西北驶去。云中山的云雾缭绕、管涔山的林海波浪我没心思欣赏,只想着快奔五寨师范,看看我生活工作了二十四年,离开又是二十四年的五寨师范,在建校八十年的日子里,变成了什么模样?
八十年前的夏天,晋绥边区二专署的领导范若愚和娄化蓬奉命筹建晋西北简易师范,在筹备中又改称晋西北四中。抗战期间物资匮乏,教师奇缺,困难无法想象。但在边区党的领导下,在这些革命先辈的努力下,终于选择河曲县海潮庵做校址,正式招收六十个学员,于八月十五日正式开学。一所抗大式的神奇学校诞生了,名字叫晋西北第四中学。办学仅三个月,由于敌人侵扰,学校又迁保德县马家滩二郎庙,奉命改为晋西北第二中学校。
破庙遮风雨,庙堂做教室,泥塑像做睡伴,艰苦劲难以想象。但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共产党人,任何艰难险阻都挡住共产党人前进的步伐。没有教材组织人自己编写,没有教师请求部队支援,没有粮食自己开荒种地。生源不足,就派人下村入户动员符合条件的青年入学。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成了学生自觉的行动。为了抗战胜利,为了人民利益成了学生奋斗目标。寺庙墙上八个红色大字“活泼、紧张、踏实、团结”是二中的校训。
据范若愚校长回忆:“学生在教师指导下自已组织政治研究会,研习毛主席著作,明确学习目的,提高爱国热情。学校组织开展生产节约运动,植树、种菜、养猪、打柴、自制粉笔、牙刷、扫帚等各类用品。还做许多课外活动,如刷墙、铺地、修操场、开展纪念五四运动、建立剧社下乡为群演出、帮助农民春耕秋收等等。”
学校办在抗日前线,学生在社会中磨练成长。为人民服务、在实践中成长是二中师生的力量源泉。思想升华,使命在肩就会无艰不克。范校长在一九四三年八月在晋绥边区《抗战日报》上发表文章说:“学生明白了没有共产党八路军就没有我们的根据地,就没有我们老百姓的丰衣足食的道理。学校才能成为新民主主义的教育堡垒之一,方不负根据地人民对其子弟的希望。”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五寨解放,大地神清气爽阳光普照。冬天,晋西北二中迁来五寨城内奶奶庙。招生根据革命的需要多种多样:文化队、教师班、干部班等。一九五零年二月七日,省长亲自发布政令:晋西北第二中学改为省立五寨师范学校。
可以这样说,五寨师范是中国共产党在抗战炮火中创办的一所全心全意为抗战服务、为老百姓服务的红色摇篮,她的血管里漾溢着共产党人鲜红的血液,她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的学校;是黄河岸边,黄土高原上一颗闪亮的明珠;是传播文明的基地。
二中校歌中唱到“历尽关山险,黄河流九曲。塞外风沙多,雪压管涔低。我们生长在晋西北,成长在根据地……我们的任务是学习,学习不离实际。抗战建国的重担将要我们担起!学习進步,奋发努力象滔滔黄河奔流不息。”
这歌声,真像黄河一样奔流不息,八十年传唱不绝!
到学校后,我没有惊动其他人,俏俏地叫上办公室的小李做向导,领我再访五师,从心底向五师告別。八月份学校正值放假,校园内安静了许多,只有树上的知了可能还有点燥热,仍在不停地鸣叫,说不出名字的鸟儿们在浓荫中叽叽喳喳嬉戏不停。中心广场前的老槐树仍然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我们先从校园东部开始探访。东部原是生活区。一九七三年我分配到五师时都是一群破烂不堪的平房。井房、茶炉房、伙房、库房都集中于此。站在校南墙边原水井房的地方,我一下子仿佛看到“铁肩膀”的陈文小师傅,正光着上身,摇着辘轳从井中绞水,一天工作十小时以上。一个人,从二十多米深的水井,绞数千篼水供全校师生五六百人饮用。臂上肌肉突出,摸上去硬梆梆的。
沿原水井向北走几步,我耳边猛然重响起我和同学们举石硪打夯的声音。那时学生吃饭没餐厅,蹲在地下吃。雨天一身水,雪天水一身,艰苦极了。副校长吕效舟(曾任五寨县长)凭他曾做过区文教局长的老面子从地区要来几万元基建费要修一座礼堂兼餐厅,解决学生露天吃饭问题。但费用怎么算都不够,学校只得用师生轮流劳动,和泥、挖土、打夯、抱砖、清渣等,干所有小工的活。
我曾领着十三班三十多名学生挖地基,打夯基。郭尚铭老师编得夯歌好像在耳边响起:“夏商周呀荷嗨……周武郑王呀荷嗨……秦始皇呀荷嗨……度量衡呀荷嗨……”那时吃饭还吃不饱,到中午时分师生都软溜颠水,但一听到呼号声又精神振作。石夯又上下跳动起来。我不知那时哪来的这么大力量?!
再向北望去,路两边的松柏已长过两层楼高,郁郁葱葱,挺拔直立。这些树是白怀瑾老师组织师生从山上的森林中连土带根挖来的。山路遥远,冻士刚解,山风凛冽、人扛车拉,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上下班每每要盯着松柏看看,好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盼它们天天长高,扮靓校园。
继续北行,走到原锅炉房的地方。这里已经旧貌换新颜了,高高的水塔立在校园最东端。我不禁又想起八十年代在这盖的小二层学生宿舍楼。楼上既没有上下水,又没有厕所。我管学生,经常批评他们楼上能闻到尿臊味。现在想来,一个老师,从没有体谅过他们半夜三更、三九寒天怎么去楼外解手的困境!三座小二层楼的山墙上是三幅巨型宣传画,那是姚建国老师用节假日无偿创作的,自找搭架材料、自刷墙面、自配颜料、自设图案,画面巨大,占满整个山墙,醒目引人,鼓舞人心。
一幅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配上雷锋执枪带帽像,成为校园一景;一幅打开的书本配上大哲学家黑格尔名言“无知者是最不自由的,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成为鼓励学生发奋学习的座右铭;一幅两位青年学子朝气蓬勃,手举原子核模型向着太阳,配上邓小平“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文字,看着使人激情澎湃。
东院的平房、二层小楼、餐厅,和西院一样都已统统拆除,变成了现代化的座座高楼大厦,就餐大厅、演出大厅、学生公寓、风雨操场应有尽有,没有了七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的一点踪影。
登上图书大楼向北望去,是近三十亩地大的体育场。记得一九八六年暑假,全区中专学校篮球赛在这里举行。泥沙跑道,土碾球场,风来沙尘飞扬,雨来地下泥泞。为做好比赛,学校组织师生拔了杂草,修剪了四周的树本,平整滚压了球场。可老天偏偏作怪,临比赛的前半夜下了一场雨。雨声惊醒我,我担心雨一直下个不停,无法比赛。还好,天临明前雨停了。我把几位年轻老师拉起来,叫上学校的篮球队员拿上工具直奔操场,扫水、撒干土、踩圧不平的坑洼、重画场上的白灰线……人们累了两个小时,才把球场收拾好,保证了比赛正常开始。比赛开始后,我又履行秘书长之责,跑来跑去直到中午才吃上早饭。
现在望去,操场已经换了新装,四百米的塑胶跑道亮光闪闪,四个篮球场塑胶铺着平平坦坦。小李说:整个操场塑胶面积一万七千多平米,我感慨不已。我做校长时想做而无法完成的事,后继者们完成得这么漂亮,这么气派,我内心为他们点赞!
小李说,图书馆今天开不了门,我们无法进去看看了。我问现有多少册藏书,他说,纸质图书超过十二万册,电子图书也有几万篇册,报纸几十种,杂志上百种。我想:“即使一个高校,能比这儿的书多多少?”
楼下传来阵阵琴声,循琴声而去,看到一个诺大的琴房,五十多架钢琴分放在五十个小格里,一百多架电钢琴摆放整齐,五十多件管弦乐器铮亮发光。真令我十分惊讶!
记得九十年代初学校只有一架钢琴,几十架旧风琴,人多琴少,病琴占一半。音乐老师石锐锋常常用课余时间无偿修理风琴。他曾和我开玩笑说:“校长,我常这样辛苦,又脏又累,能不能给买盒烟慰劳慰劳?”我也逗他:“可以,完全可以。等鸡长上牙、狗长上角,我给你慰劳十条红牡丹!今天先用我的烟慰劳你一枝!”石老师笑笑:“那我慢慢等吧!”
我还想到,我入校当教师那年钻进图书室想找一本徐志摩诗集都没有,想查看鲁迅的小说都凑不全。二十四史倒是全的,可新书廖廖无几。图书馆的卫翠英老师每年都摧领导拔款多买些新书,但年年拖年年,年年添不了多少。时代在进步,学校在腾飞啊!
在学校的资料荣誉陈列室,我停留了很长时间。我捧着二中时代学生的课本沉思;捧着二中学生读过的毛主席《论持久战》沉思;我看着一九五零年省长给学校下达的放假文件沉思;我看着桌上摆满的各种锦旗奖杯沉思;我凝视着挂满墙的国家级、省级、市级各种多样的几十张奖状沉思。
我思考学校为什么能八十年薪火相传日益兴旺?学校为什么能八十年日新月异?答案我在校史中能找到,是因为有娄化蓬、范若愚、黄志刚、郑林、贾绍谊、阎鸣、赵子龄这些忠诚的共产党人做过领导,他们不忘初心践行使命;是因为有徐明道、郭尚铭、李槟、张继尧、王平中、彭宝著、张纯玉、王洪涛、田怀义、张云高、祝可治、王东昱、郭卯元、贺中祥、杜果萍、李贤良、吴乃厚等一大批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一辈子热爱学生,一辈子献身五师的精英教师们;也是因为有张琛、白纯瑜、张福民、王彦炯、朱建明、崔全贵、土卫东、胡二占等后继精英领导者们带领全校师生艰苦奋斗,大力发扬传统,大胆创新,锐意改革;是因为有秦尚贤、李丕功、朱拉女、陈文小、杨五、李唐、黄春玉、肖乙、贺俊、陈存厚、王顺生、冯有生等一批敢吃苦能敬业、公而忘私的一批精英工友。这三类精英们不忘初心,不懈奋斗,把五师办成了晋西北人们心中的清华北大,人才辈出。
据校史不完全统计,仅八十年代毕业的学生中有四十多人受到国家级奖励,六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毕业生中有一百五十多人进入县处级行列,成为县、市、省、国家级的优秀教师难以计数。
我心中不由地问:全省有几个师范能像五师一样居然获得国家教委、中央文明委、省委、省政府多次表彰奖励?小小师范能出这么多人才的有几个?我在五师期间曾有国家教委师范司的司长、省教委主任、省主管教育的副省长等到校慰问教师,肯定学校取得的成绩,勉励学校大胆前行。一九九零年省文联主席著名作家胡正来校参观,看了校园、走访了学生、听了汇报,兴奋挥毫写下:“晋西北的文化摇篮,黄土地上的绿色希望。”这或许帮我找到了答案!
移步来到校门口大槐树旁。这棵古槐据省林业厅厅长刘清泉考察后推测是株唐代古槐。我凝视着她,想起一位校友的话:“古槐成了五师的象征、五师的名片、五师的印章、五师的灵魂。”凡毕业于五师的人聚到一起总要谈起大槐树。现在走遍全校,七十年前五师的踪迹,唯有大槐树了。大槐树成了五师学子们探望母校时最珍贵的念想。
有人说大槐树早已成了五师发展成为晋西北现代化程度最高,拥有二十多位副教授、五十多位硕士生最人才济济的学校的见证者。我觉得这古槐挺拔茂盛,老干如铁,深扎黄土地,虬枝举臂刺破苍穹,盘根错节,也是五师发展的参与者。她清晨笑迎师生步入课堂,晚送师生进入梦乡;春为学子挡风,夏为学子送爽;她同师生一起兴奋而欢歌,也耐心聆听学子倾诉苦闷;她像一个顶天立地的老人,撑开巨大的身体庇佑着底下的莘莘学子,讲述着母校的悠悠故事;也像一位宽仁的妈妈,特别理解学子的忧伤不悦,帮助他们树立信心,振作精神。
我站在古槐下,默默向五师告别。人有生死病老,树有枝繁叶落。一个人完成了他一生的任务,尽到了他的人生责任,是值得自豪骄傲的;一个学校完成了历史赋予她的使命,更值得骄傲和自豪!
这告别,应该是享受和幸福。不必忧虑,莫要悲伤,一代代五师人用热血和汗水凝结成的五师精神——“报效祖国的情怀、艰苦奋斗的精神、吃苦耐劳的品格、踏实认真的作风”,必将赓续常存,永远在五师学子心中荡漾!
用徐志摩的《告别康桥》作结吧: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垂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倩影,
在我心中摇荡!”
(写于二0二二年二月)
(作者:贾志清 五师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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