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

“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经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1)

大陆版《同学少年都不贱》

大千世界,滚滚红尘,这世间若是少了张爱玲,大约会寂寞许多。

繁华都市里的满目苍凉,温柔富贵中的哀婉凄怆,张爱玲的笔宛若金针,貌似漫不经心地描龙绣凤,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刺在了心上,快意飞洒的文字是精心制作的颓废与破坏。

张爱玲的使命是摧毁童话,解构一切,无论是家庭,婚姻,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在她笔下没有丝毫温度,有的只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扭曲,挣扎与面目全非。

关于友情,张爱玲小说对此着墨不多,反倒在散文中多有体现,尤其是年少时期和炎樱的一段友谊,青涩而美好,二人一起逛街,看电影,买零食,谈学业,聊服装,彼此交换少女心事。

据说有一年,炎樱没等张爱玲就从香港回了上海,张爱玲非常伤心失落,为此还大哭了一场。

但命运反覆,世事无常,在后来的岁月里,二人却渐行渐远,至于绝交,岁月流转,物是人非,徒留一段青春年少时的情谊等候在原地。

直到上个世纪70年代,张爱玲才在小说作品中描写友情这一题材,《同学少年都不贱》便是其中代表。

题目中的“同学”不过是几个教会中学的女孩子,故事也无非是少女时代的情谊,年长后的人生起落,爱恨纠葛,虽然换了家国年代,却还是民国女子的手笔。

赵珏与恩娟,二人起伏错落,几十年不同的人生经历,就小说框架而言,几乎可以写成一部《十八春》式的长篇,最后却浓缩在两三万字中。

行文简约,情节跳跃极大,整体结构松散,字字句句,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微言大义,人生落寞,苍凉之感愈发浓郁,使人一望便知是张爱玲的手笔。

这部小说在张爱玲有生之年未能发表,直到她去世后才面向世人出版,当时之所以没有发表,援引张爱玲给夏志清的信,是:

“除了外界的阻力,我一寄出也就发现它本身毛病很大,已经搁开了。”

这部小说当时还不为大众所知,所谓“外界的阻力”大概并无针对性的指向,无非是泛指读者对张爱玲期待过高。

对文字,她是苛刻的付出,自己不满意,又深恐负了众望,所以只好搁开,但喜欢她的,却仍觉得好。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2)

年轻时的张爱玲

一直以来,都有种论调,即张爱玲自1952年离开大陆之后,江郎才尽,创作走进了死胡同。

尤其是在港期间,为生计所迫,在美国新闻署香港办事处的授意下,写作了两部长篇《秧歌》和《赤地之恋》,批判当时的农村土改工作和城市腐化现象,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和倾向,不为大陆读者接受。

柯灵认为它们是“坏作品”:

“致命伤在于虚假,描写的人、事、情、境,全都似是而非,文字也失去作者原有的光采。无论多大的作家,如果不幸陷于虚假,就必定导致在艺术上缴械。”

三年后,张爱玲又离港远赴美国,尝试英文创作,希望能像林语堂一样,通过英文写作在新大陆闯出一片天地,但写出的小说却水土不服,不被西方读者接受,这让她备受打击,创作陷入了一种踟蹰不前的状态。

上个世纪50年代,在时代的洪流,巨大的政治变革下,张爱玲在创作上陷于迷茫和无所适从,属于她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但她从未放弃,一直笔耕不辍,尝试突破和创新,正如夏志清所说:

“作家创作,不像GDP,可以每年持续增长,精神生产有巅峰期,也就有沉寂期,这本属正常,更无可厚非。”

虽然中后期的张爱玲很难再现创作巅峰时的辉煌,但经历了一段迷茫、彷徨和沉淀期,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小说创作又达到了一个小高峰,拿出了《色戒》、《浮花浪蕊》、《相见欢》等一系列新作。

据“张学”研究者陈子善考证,《同学少年都不贱》创作于1973-1978之间,与《色戒》等属同时期作品,只是因某种原因未能一同发表,直到张死后才得以出版,因此被宣称为“遗作”。

一般情况下,只有作家生前创作完成或未完成的最后一部作品才被称为“遗作”,如老舍的《正红旗下》,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等,而《同学少年都不贱》却并非张最后一部作品,视之为“遗作”,显然是种误解,不过是出版商的“噱头”而已。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3)

大陆版《同学少年都不贱》

这部小说在张爱玲逝去数年之后,才得以接受世人审慎的眼光。

它仿若张爱玲的一个化身,明明已翩然离去,却仍要杀个回马枪,用那一贯面目全非的事实,用那熟悉的讥诮刻薄,还有一点情,一点爱,令人措手不及,却又拍手叫好。

尤其是她大胆的触及了女同这个敏感话题,女孩们百转千回的心思,人情世故里最真实的冷暖变化,很难在第二个人的文字里看的这么通透细腻,这么感同身受。

用真言写真情,这是《同学》最打动人心的地方,赵珏和恩娟是小说中的最主要的两位女性角色:

赵珏生于上海老式家庭,生活富裕,心思敏感,与家庭决裂,独自打拼,为爱痴狂,但遇人不淑,一生孤苦,她的身上有很多张爱玲的影子;

而恩娟又几乎是炎樱的化身,她们都热情外向,受人欢迎,尤其是嫁的丈夫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所以,很多读者都认为《同学》就是张爱玲和炎樱半生友情的写照,就连“张学”研究者陈子善也认为小说“带着某种程度的自传色彩”。

诚然若非亲身经历,很难将宿舍熄灯前上床后的那段热闹,写得如此细致入微,惟妙惟肖。只有住过学生宿舍的人才知道,那段时间是大家一天中最轻松,最放肆的时候。

恩娟喜欢在蚊帐里枕上举起双臂,两只胳膊扭绞个不停,柔若无骨,模仿中东艳舞,自称为“玉臂作怪”。赵珏笑得满床打滚。窗外黑暗中蛙声阁阁,没装纱窗,一阵阵进来江南绿野的气息。

只寥寥数笔,张爱玲便写出了少女间那份毫不设防,亲密无间的少年情谊,但赵珏是敏感内向而卑怯的,在学校只恩娟一个朋友,而恩娟却是热情活泼的性子,比之敏感寡言的赵珏,她有更多向外拓展人际关系的可能,她不会停留在只和一个人的友情上,而友谊的第三者来的如此之快。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4)

张爱玲与炎樱

芷琪,一个成熟,性感,大胆,魅惑的女孩子,会交际,会跳舞,就像一个成熟的小大人,吸引着每一个渴望长大者的目光,很快就与恩娟成了好朋友,她教恩娟跳舞,天天一起去游泳。

友情就本质而言,它与爱情没有分别,都具有唯一性,排他性。二者最令人唏嘘之处在于情到浓时,我视你为唯一,而你却另有怀抱。少女的友情总喜欢故起波澜,并带些挑拨,深感被背叛的赵珏为了气气恩娟,对芷琪也总是欢迎的。

她们在一起谈爱,谈性,谈男人,谈女人的身材,教芷琪钢琴的李小姐胸大,下垂,又不带胸罩,芷琪说是给男人拉长了的,又道:

“我表姐结婚了。表姐夫非常漂亮,高个子,长腰腰的脸,小眼睛笑起来眯着,真迷人。我表姐也美,个子也高。我表姐说:‘你不知道男人在那时候多么可怕,力气大得像武疯子一样,两只臂膊抱得你死紧,像铁打的,眼睛都红了,就像不认识人。那东西不知有多么大,吓死人了!’”

张爱玲写性,简单,直接,有力,而赵珏少女心怀,情窦初开,因身处教会女中,没有同龄的男子可爱慕,再加上芷琪错误的性引导,春心萌动的她便把思慕的眼光转到了女孩子身上。

她喜欢上了赫素容,一个英气十足,风云全校的女孩,她是学校篮球健将,会演讲,高大有力,洒脱不羁,能力强,具有很多为女孩子所喜欢的男性气质。

赵珏在纸上写满了赫素容的名字,偷偷的拿面颊蹭她的衣服,只要一想到她,便立刻快乐非凡,心头像煮化了的莲子茶,又甜又浓。

女孩为何不能爱上女孩,赵珏挣脱了世俗的羁绊,义无反顾地陷入了对另一个女孩的暗恋,为了一亲赫素容芳泽,她竟专候对方上完厕所后,坐在对方刚刚用过的马桶上。

张爱玲描写陷入情爱的女人时,笔触细腻、独到、大胆,对那些百转千回,不为人知的心思的展现,总是令人拍案叫绝,她把人内心隐秘而羞耻的欲望揭露得淋漓尽致,这世间,除了张爱玲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他笔下的人物,在爱情里痴痴的模样,总令人不由的想起她自己,就如她写给胡兰成的一句话: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小说虽融入了作者的人生经历和体悟,但毕竟是艺术的虚构,我们不能把虚构的人物和现实人生一一对照。

炎樱不是恩娟,张爱玲也不是赵珏,写作这篇小说时,张爱玲已近花甲之年,几乎一生都为情所累的她,于这世间情爱,早已看透,所以她笔锋一转,下一句便是:

“ 空气中是否有轻微的臭味?如果有,也不过表示她的女神是人身。”

只轻飘飘一句话,就把青春年少时奉为神明的爱情击得粉碎,然而还不够,这不能打破少女赵珏对爱情的幻想,所以张爱玲有更狠的。

毕业后的赫素容到北京进学,写信给赵珏,收到信后,赵珏又惊又喜。信笺窄小,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素笺,但赵珏却只觉得信笺的“细白精致,相当厚”,并为自己的单名沾沾自喜,只因“单名的好处是光叫名字的时候特别亲热”。

赵珏被爱情冲昏了头,根本没看出信的言外之意,而她毕竟是敏感多疑的,接连看了几遍,渐渐也就明白了:

左派学生招兵买马,赫素容一定是看她家里有钱,借着救国的名义,好让她捐钱,所以预备把她吸收进去。她觉得拿她当傻子,连信都没回,也没告诉人,对恩娟都没提起。

赫素容的利用,让赵珏愤怒,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便这样无疾而终。其实,与其说赵珏爱上了赫素容,不如说她爱上的是自己幻想中的一个完美男性,只不过女子中学没有男孩子,她便把这个男性形象折射到了具有男孩气的赫素容身上。

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赵珏都把它们放在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一旦投身进去,便要全心全意,不能有第三者,不能有杂质,这与张爱玲何其相似。

因为家庭关系,张爱玲打小就缺乏爱的滋养,所以她在感情里会奋不顾身,渴望得到全然的爱,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她都希望是唯一,所以待人待己都十分苛刻。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5)

张爱玲与炎樱

那么赵珏和恩娟之间澄澈明净的少年情谊,在她们渐渐长大,有了不同的人生际遇时,又该何处何从呢?

其实赵珏和恩娟的友谊,在一开始,就有隔阂,恩娟活泼外向,不可能只保持与赵珏一个人的友谊,芷琪是介入她们友谊的第一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次,恩娟想取个英文名字,赵珏说叫苏西好,恩娟就更中意男朋友取的凯若兰:

“叫苏西好,苏西更像你。”她力争,直到恩娟有点窘起来,脸色都变了,不想再说下去,她才觉得了,也讪讪的。怎么这样不自量?当然是男朋友替女朋友取名字。

从开始,两人在情感上就处于一个不对等的位置上,赵珏视恩娟为唯一,但自己于对方却不是唯一,甚至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这让对友情亦有着很强占有欲的赵珏如何心甘,但好在二人都还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学生,人际交往简单,加之性格互补,倒也相安无事。

可成长的路上总要付些代价,我们要明白,有些人只能陪我们一阵子,有些情也只存在于青春年少时,在友谊的分叉口,总有人先离开。而最先拉开友情距离的,便是共同话题的缺失。

赵珏为了逃婚,与家庭决裂,在亲戚间东躲西藏,恩娟则在大场看护伤兵。恩娟讲起自己的经历,滔滔不绝,而赵珏只是默然听着,两人的生活都少了对方的参与,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让她们失去了共同话题。

隔阂已经存在,当二人年岁渐长,站上了更大,更广阔的人生舞台,这种隔阂还会更深。

当恩娟随丈夫远赴重庆,与家庭决裂的赵珏为了生计,也在北京上海之间跑起了单帮。战后,她们初次相见,赵珏特意打扮了一番,时尚优雅,宛若天鹅,但在恩娟的嘴里却只剩下了一个凉快的发型,而赵珏一看见恩娟便嚷道:“你瘦了!瘦了真好看。”。

女人间的友情,总会夹杂一些有的没的恶意比较,丰满的恩娟虽瘦了,秀气了,但在时尚和气质上依然无法和赵珏相比,便在家庭、婚姻、孩子上找补,这是单身的赵珏比不了的,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是满满的尬聊:

“内地什么样子?”

“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小房子。”

“你跟汴话多不多?”

“哪有工夫说话。他就喜欢看侦探小说,连刷牙都在看。”

“当然性的方面是满足的。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无论如何不肯说。

又道:“忙。就是忙。

昔日好友,久别重逢,再也没了曾经的亲密无间,对话别扭,生硬,前言不搭后,想起一句是一句,完全为了交谈而交谈。

赵珏本想问恩娟与丈夫的感情,却深恐说错话,只好委婉地问“你跟汴话多不多?”但曾心心相印的好友,却完全听不懂这言外之意,抑或装不懂。

为了维持一种亲密和谐的交谈氛围,这场尬聊还不得不坚持下去,时间真是既尴尬又难熬,直到赵珏的姨妈进来,双方都如释重负,原来连交谈,于她们都成了负担。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6)

张爱玲与姑姑

两人此次会面的尴尬,如果说是因长期不见带来的疏离,但当赵珏去恩娟家里拜访时,二人的感情应该回温了吧,但却更糟。

恩娟夫妻因要去美国,忙着料理事情,根本顾不上交谈,即使说话也只是夫妻俩的悄悄话,赵珏就像个外人,再也进不去恩娟的生活,晾坐一旁,只有尴尬。

从前,赵珏家境富裕,住着大房子,而恩娟母亲早亡,父亲又家外有家,还养了一大堆孩子,住着一楼的堂房子,嫁的丈夫是从德国逃亡的犹太人,境遇还不如恩娟,如今恩娟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即将移民美国,而赵珏还尚在混沌中挣扎。

人生境遇,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赵珏内心是嫉妒的,不甘的,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自轻自贱,恰好姨妈对恩娟不满的一句话,让她找到了一个自我平衡安慰的出口。

她姨妈从前在她家里见到恩娟,也跟她母亲一样没口子称赞,现在却摇头笑道:“这股子少年得意的劲受不了!”赵珏笑了,觉得十分意外。她还以为是她自己妒忌。

“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少年时的朋友,当时谁也不比谁差,但如今他人裘衣肥马,只有我依然穷苦潦倒,人生苦短,世事无常,巨大的心理落差几乎令人难以承受。

有人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其实不幸也是对比出来的,眼前这个敏感多疑的赵珏,连同那份咽不下去的不甘与自尊,都像极了曾经的张爱玲,曾经到过高峰在跌落,比一直都在谷底挣扎,更令人难以接受。

此后,赵珏与恩娟再没见面,也没通信,直到赵珏打听去美国的事,恩娟才回了一封 “非常尽职而有距离” 的信。当初的情谊还在,只是隔了岁月山河的阻挡,有了距离,赵珏去美国后也没去找恩娟。

张爱玲总是于波澜不惊的行文中,令人感到惊心动魄。曾经阻挡我们的是时空的距离,如今我们身处同一片天地,却早已是相见怎如不见,时间过的有多久,人的变化有多大,张爱玲只用了一封信,就告诉了赵珏,也告诉了我们。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7)

《少年同学都不贱》手稿

十几二十年后,恩娟的丈夫成了美国第一个入内阁的移民,身份显贵,而赵珏却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托恩娟帮忙找事,这次会面更是让人只觉得人生的无常与悲凉。

飞黄腾达的恩娟来看望赵珏,四五十岁的人,看着至多三十几岁,通体熨贴,气质典雅,一副贵妇派头,连赵珏都被惊艳住了,但恩娟只是笑笑,这是上位者的气度。

赵珏深感被碾压,但她的骄傲不许她低头,只说恩娟还和以前一样,再没胖过,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吧。

赵珏一方面极力维护这自己的自尊,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维持着亲密的谈话氛围,唯恐说错了话,曾经的无话不说变成了如今的句斟字酌。

人生境遇的天差地别,让敏感的赵珏再也无法将两人的感情放在同一水平面上,她失去了维护这段友谊的底气。

再相逢旧事重提,荡气回肠的少,尴尬难堪的多,曾经那么友好,如今已变成了过去式。

短短一顿午饭的时间,恩娟三次对赵珏的话表示不信任,不信赵珏一个人住两居室的房子,不信赵珏专程飞去华府,只为看看她的家,不信赵珏说的父亲为自己取得的成就骄傲,她以为那是赵珏拍她的马屁。

赵珏对恩娟也由‘刺耳’最终变为‘刺心’。从话不投机到“有距离”和彼此猜疑乃至最后“不通音信”。

年少时,我们无法预想以后会怎样,所以我们在一起;长大后,我们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不如分开。

曾经赵珏给了恩娟信任,给了她参与自己人生的权利,如今恩娟却拿捏赵珏的过去,掐住了她的软肋,轻飘飘一句话“那汪嫱在纽约,还是很阔的。”就推翻了赵珏苦心维护的自尊。

她当赵珏是什么,竟拿她和上海日据时代的交际花相比,况且赵珏还不如交际花呢,至少人家落了一大笔钱,而赵珏年华老去,人财两空。

谁能伤你最深,不是敌人,不是陌生人,而是那些曾与你亲密无间而今却渐行渐远的人,最初他们参与自己人生的大事小情,几乎成了自己骨血的一部分,当离开时,才让你体味了什么是刮骨剜心,痛彻心扉。

人到中年远离一些不必要的朋友:人到中年没有朋友(8)

张爱玲经典语录

若止于此,那也无可奈何,因为张爱玲早就说过“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友情也一样,人生路上本就熙来攘往,不缺陪你走一阵子的人,但没谁能陪你一辈子。

成人世界的交往,排在第一位的便是现实,面对巨大的人生差距,所谓“都不贱”,不过是一场自我欺骗。

小说最后,赵珏似乎看透了人生,恩娟虽然飞黄腾达,但她的婚姻不过是“合伙试营业”,一辈子都没恋爱过,又想到肯尼迪被刺,尊贵如总统不照样难逃一死,自己却爱过,还活着。

面对巨大的人生错落,赵珏只好用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化解内心的失衡。小说若就此结束,赵珏就是一个堪破生死和人生的哲学家了,这不是张爱玲的手笔。

后来有一次,赵珏在时代周刊上看见了一张照片,恩娟在总统的游艇上与人打招呼,“那云泥之感还是当头一棒,够她受的。”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阅尽世间繁华,人情冷暖,张爱玲看人看己,都太透辟,于这尘世,她早已两讫,不欠人,人不欠,孤绝,傲然,意兴阑珊。

但她终究做不来哲学家的淡然与洒脱,友情——张爱玲作品中最后一抹亮色,最终依然被她执拗地涂上了苍凉的底色”,面对命运,她到底是心不甘,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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