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8年梵高为什么要画向日葵(深度解读梵高画作)
星光搅动的天幕下,山奔腾似浪,簇拥着房屋村社如簇如团。在这一切的中央,一团篝火跳跃,升腾,如怒放的葵花,又如冲破桎梏的囚徒。
这是梵高的画,也只会是梵高的画。
1. 吃土豆的人——他的人生只有富贵才能养得起艺术家,但往往只有贫苦才能激发艺术家真正的灵感。这也是为什么,古今有所突破的艺术家,往往都诞生在两者皆有的中产之家。文森特·梵高的父亲是一名神父,母亲则是荷兰的新贵。这样的家庭,给了梵高接受教育的机会和资本,可也带给了他难以摆脱的压力和禁锢。
就像阿Q最忌讳别人提自己头上的癞疤一样,中产之家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嘲笑他们富而不贵。自从小文森特会说话走路起,她的母亲就禁止他与身边的同龄人接触,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父母期盼文森特能少受那些“下等人”卑劣的影响,以后长成上流社会的座上客,却间接造成了文森特木讷,孤僻,敏感的性格。
8岁时,这样一个内心脆弱的孩子,被父母丢进了当地最好的公立学校。在那儿,小文森特被迫和那些古灵精怪的孩子们一起生活。可想而知,他会遭受怎样的嘲笑,怎样的捉弄与排斥。
校园和集体生活,带给小文森特的绝不是欢乐和感情,而是不安与烦恼。终于在15岁那年,文森特坚决退学了。从此,他永远失去了进入上流社会的钥匙。没法成学,那也可以选择立业。梵高家族在当地也是颇有势力的,在他叔叔的帮助(或者说,勒令)下,文森特接受了他的第一份工作,海牙古皮尔总店的学徒。
一开始,文森特对工作是热情的。再加上有叔叔的关系,大家对他也都客客气气的。直到他那有权有势的叔叔因病不能理事,人们开始对他白眼相加了。本来,像他这样心直口快,做事没有分寸的人,到哪儿都会受到排挤。
年轻的文森特被现实折磨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嘲笑,为什么自己的热情得不到回报,为什么自己的付出没有成绩,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会失败。每天他醒来,面对的都是虚伪的讪笑与真实的压迫,旁人的每句话都像刀剑,而他置身其中,不知所措。
从那以后,厄运仿佛痴迷的情人,再未离开文森特半步。
从海牙到伦敦,从巴黎到伊斯列瓦,从工作的教堂到养病的精神病院,他的工作处处碰壁,他的生活一团乱麻,他的朋友纷纷离去,他的作品无人问津。他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走在灯红酒绿与声色犬马间。这世界很美,与他无关。弟弟提奥的接济与关心,是文森特和这世界最后的羁绊。直到37岁那年,他用一把手枪打穿了自己。当弟弟要送他去救治,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施以援手的时候,他拒绝了。
出生,上学,工作,死亡——在他人生最重要的几个决定里,竟然只有死亡,是他自己做的。
文森特曾经有一幅画,《吃土豆的人》,画的是昏暗的灯光下,围坐着啃食土豆的贫苦一家。父辈穷极一生,想让他挤进上流社会;然而在他心底,他永远是个吃土豆的人。这样自然,简单,纯粹的生活,才是他真正羡慕的。
2.向日葵——他的画在文森特·梵高之前,几乎没有作家会像他这样,把无序与疯狂那么直接地展现在作品里。
自从柏拉图的“美术模仿论”诞生以后,写实成了绘图艺术的主流,而画家纷纷以逼真和肖似作为自己的目标。传统绘画的技法和材料演变,伴随着这一过程,也不断巩固着人们对此的认识。从蜡画、湿壁画、坦培拉到油画,写实画家终于找到一种适合细致表现而且能反复修改的绘画材料。随着油画技法的逐渐成熟,油画中表现的形象越来越富有真实感。
但这一切,是建立在一个对现实安之若怡的基础上的。这属于心静如水的谦谦君子,属于佳肴美酒的富家公子,从来不属于文森特。文森特不适应社会,但他更无法接受孤独。他渴望爱,渴望感情,渴望交流与诉说。可世界并没有满足他。他的爱换来了冷漠,他的诉说换来了嘲讽,他的真诚换来了敷衍。真正的恐怖不是刀剑,而是一张无形的网:沉默,压抑,无路可退,在劫难逃。
在这样的沉默中,大多数人会选择妥协。水浑濯足,和光同尘,做一个聪明的,不会被伤害到的人。于是,他们活着,他们死去,像所有人一样来去,世界依旧如故。
文森特没有。现实的禁锢,没有消磨他内心的火种。希望变成向往,感情凝聚成激情,诉说积累成倾诉——终于,星星之火成了燎原之势,他在现实中的一切烦恼,一切压抑,一切可望不可得的感情与自我,最后化作浓浓的油彩,一笔一笔挥洒在画板上。
他作画,不是为了献媚权贵,不是为了应付画商。他把世界抛在脑后,他的画只取悦自己。
在他的笔下,天空成了奔腾的江海,星月成了旋转的巨眸,山川在舞蹈,大地在燃烧,树冠高擎着手掌,乡路扭动着腰肢,全世界都挣开了沉闷已久的枷锁,像一曲无谱的民歌,向着世界蔓延着,蔓延着。
最能代表他的,自然是《向日葵》。
在他之前,从未有人对向日葵有如此强烈的热情,也从未有人愿意耗费几年的精力去描绘同一种植物,从它的各种形态及角度去诠释它。他的《向日葵》,好像在向人们发散出它本身不具有,但却被画家赋予它的光亮和热。厚重而鲜艳的色彩,笔触饱满有力,使其成为一朵真正的,充满热情生命力的太阳之花。
文森特如此嗜画向日葵,是因为向日葵也是追光拜日的农民之花,画向日葵就如画太阳,同时也是画自我。太阳、向日葵与文森特融成一体,相濡以沫、生命与共的蓝与黄交响乐章,成为其悲剧一生的象征。 就像他曾经自嘲的那样:“我越是年老丑陋、令人讨厌、贫病交加,越要用鲜艳华丽、精心设计的色彩为自己雪耻。”
对一个创作者,那展现给世界的样子,不过是他外在虚假的皮囊。一个创作者,最真实最完美的形象,永远在他的作品里。那肆无忌惮蔓延生长的向日葵,才是真正的文森特·梵高。
3. 麦田上的鸦群——他的身后事
1978年,当文森特去世一百年以后,他的《向日葵》以59亿日元的价格拍下,震惊世界。
一夜之间,收藏界,新闻界,人们争先恐后地搜集有关他的讯息。文森特·梵高,这个生前只卖出过一幅画的,无人问津的失败者,成了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香馍馍。
时至今日,“梵高”这两个字已经成了艺术的象征。富翁把他挂在壁炉上,小资把他摆在手机壁纸上。人们就着奶茶咖啡讨论他,对着肯德基麦当劳赞美他,恋爱时拿他当谈资,分手时编辑几句酸溜溜的朋友圈,然后说是“大画家梵高说的”。人们记住了“梵高”,却忘记了他真正的名字文森特。有附庸风雅者,还特别把“梵高”两个字之间加一个“·”,写作“梵·高”,显得更洋气了些。
对于他们,现在的“梵高”这两个字,和香奈儿,LV,“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样,不过是一种给自己贴金的装饰罢了。过去排挤,嘲弄梵高的是他们,现在趋炎附势的还是他们。百年过去了,其实他们从未改变,变的只是梵高这两个字的含义。
他们就像梵高的最后一幅画《麦田上的鸦群》里的群鸦一样,贪婪,狭隘,嗅着一点儿荤腥便争先恐后地附上去,吃干了抹净了,便一哄而散,留下满地狼藉。可无论他们怎么做,与文森特,与文森特真正的传承者们,是毫不相干的。任世界怎样变,他们总会在自己的角落里,对着微弱的灯火,装点着着属于自己的世界。
常有人说,世界需要梵高这样的疯子。其实,世界需不需要,和梵高是没有关系的。他属于自己,他为自己作画。只有忠实于自我的艺术家,才能创作出真正优秀的作品。因为纯粹的,不向他人献媚的作品,往往才能直击人内心真正脆弱的地方。
他很美,与世界无关。
参考资料:
《梵高手稿 : 梵高书信、画作、珍贵手稿》
《大艺术家系列-梵高 艺术与情感》
《亲爱的提奥:梵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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