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台戏谁演的（赵洪泰梦里不知身是客心香文艺）

赵洪泰作品，主编黄幼中

好多年前，一句“到远处走走，近处没有风景”的怂恿，我一脚踏出家乡的大门，见过漓江水的澄澈，听过延河的叮咚，见过大运之城的大气候，见过⻄部经济百强县的一掷千金，见过龙城的霸气锦绣，我踌躇，我得意，我内心膨胀......走过千山万水，看到镜子中两鬓染霜的油腻汉子，我苦笑着问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在漂泊中还有几多？曾经的万丈豪情， 在奔波的磨洗中还剩几许？过去的誓言，在打拼的艰辛中是否还铿锵作响？镜子不言，我无语。

梦里不知身是客，家乡的美味是我疗治病痛的灵药仙丹。乍到河东，吃xué踅面餬4饽bō长大的肚子，根本受不了刀削面的攻击，吃惯⻘辣子拌蒜的味蕾，一丁点都应付不了麻婆豆腐的狂轰乱炸，习惯的白菜豆腐被南瓜汤取而代之，提起去餐厅吃饭就发怵犯愁，在一次稀饭里吃出苍蝇之后，我决定不再去餐厅吃饭，机灵的学生们很快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们在我的办公 桌上放了一个又一个白嫩的馒头，最多一次竟多达十个。是的，孩子们的善良不言自明，中国人的善良最惯常表现在想人所想急人所急的雪中送炭。

于是，我这个之前从没做过饭的男人，用孩子们送来的馒头，夹上从家里带来的油泼辣子，油汪汪的油泼辣子和白生生的馍头相得益彰，又一次演绎了让人期待的秦晋之好！第一口，齿颊留香；第二口，回味悠长；第三口，失声大哭。和着泪水和鼻涕我吃完了另起锅灶的第一个馍头。因为爱家，所以远走; 因为远走，所以更爱家。于是，家乡的手工挂面、蜇面、餬饽、烧饼，在妻子的张罗下塞满 我返程的包囊，这是我熟悉的味道，熟稔了的感觉，她养育了我的童年，丰盈了我的壮年， 也必将惠及我的老年！踅面餬饽养育了合阳游子的专属胃口，也唤醒了游子们实现梦想憧憬 更大舞台的热望！踅面餬饽是合阳儿女的家乡饭、家常饭、送行饭、壮行饭、好运饭、乡愁饭、庆功饭！

在一家踅面店，我们曾和衣锦还乡事业有成的乡党攀谈起来，他们告诉我说：“回合阳的 第一顿饭是踅面，最后一顿饭是餬饽，第一顿是回味，最后关头一顿是留住回味？”同为儿女的我们，又有几个不是这样?踅面餬饽那是娘胎里的记忆，梦里醒来谁不魂牵梦绕？日里夜里谁不心心念念？我顿悟：无论天涯海⻆，无论东南⻄北，那融入血脉的味道，任流年似水，永远滔滔汩汩绵绵长长，挥之不去，从未远离，永不止息。那留存在脑海中的乡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那入心入⻣的香，香遍每一寸肌肤，香透每一个毛孔，香润每一个细胞， 给儿女们力量，让儿女们冷醒，促儿女们坚强，催儿女们向上!

梦里不知身是客，苍凉的秦声秦韵是我医治病痛的动力源泉。步入异乡，压力，责任，不服输，不服气，紧张，不甘，不消沉，不气馁，让久治已愈的失眠再次光顾，头发一把把脱落，早上扫地的时候，看到一根根头发我莫名地紧张起来，曾经的一头乌发怎么经得起这样扫荡?跟我同宿舍的王姓老师，是某校的物理权威，曾任当地中学的副校长，升迁无望， 狠心来到我所在的学校和我同居一室，王大哥人干练，也很随和，我很敬佩他，只是，他晚上如雷的鼾声，让我倍受煎熬，那鼾声有节奏，忽而由低到高，螺旋着呈升调，让人振奋清醒；忽而由高到低，俯冲着呈降调，让人心情坠入谷底；忽而嘴嚼香物，啧啧有声；忽而舌抵上颚，令人窒息；忽而酣畅淋漓，让人血脉贲张；忽而低回婉转，让人心惊胆战；忽而振臂长啸；忽而低吟浅唱。我感觉，四面的墙壁在这位仁兄的鼾声中摇晃战栗，我试图叫醒他， 他和善地应了我，歉意地笑笑，还没等我回到床上，他扭头又进入了甜甜的梦境，那如惊涛拍岸的和鸣又在耳边响起！

无奈，我披衣下床，走出屋门，夜空如墨，夜凉如水，星星疲倦地眨着眼睛，猫头鹰也在梦呓中沉沉睡去，狗狗们早已放松了警惕默默无声，夜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盘旋在离我三尺高的地方，它一定是知道我的孤独，它想必了解我的苦痛，它试图安抚我的心灵，它最懂我。它是我无眠的伙伴！它是来自故乡的问候！

望向夜空，大幕深邃如宝石，群星璀璨，家乡一河之隔的星星向我投来关切的问候：四片安定也给不了你入睡的可能？超量的褪黑素也不能进入梦乡？孩子，远在家乡的老母妻儿已经安然睡去，熬坏了身体岂不得不偿失？夜静极了，我听得见周身血液流淌的声响，我听得见我的呼吸，我更听得见心头怦然作响的秦腔，从家乡的方向逶逶迤迤走来：“五台山困住了杨老将，杨老将思想起国家事好不痛伤，我心中只问宋皇上，听谗言囚我在五台山庙堂， 我曾命五郎儿幽州探望，却怎么不见转回还，莫不是韩昌把营闯，他君臣被困在番邦，我出得山门将儿望，望儿不见自思量，汉高祖当年把业创，他凭得韩信和张良，登基后未央宫中斩韩信，立逼得张良归山岗......”刘随社的唱腔在胸腔里字字震荡，我问自己，是回还是留？回家，家中的妻儿老小一定张开宽厚的怀抱，但一旦踏出家门就再也回不去了，除非你领受逃兵的耻辱！留下，你必须承受所有的苦难，破釜沉舟，拼出合阳娃的一片天空。想到这匣， 我回到房间，王仁兄的此起彼伏的鼾声仍不绝于耳，我枕着那悲戚的秦声，拧亮床头的台灯，一头扎进唐诗宋词的艰涩，鼾声竟变得如此悦耳，如此享受！台灯倾泻出一片光亮，书已顺手滑落，唐诗宋词的营养丰盈了我的课堂，声声入耳的秦腔，陪我度过了那段难忘难熬的时光，凝练成留下来扎下根活得好的奋斗凯歌！回望这段时光，我知道：假如无路可走，我只好选择坚强！

梦里不知身是客，黑苦的中药是振翅远翔的心灵鸡汤。最难忘附近乡村医生友善的笑容和洁白的牙齿，但他手中的银针却刺痛入心，他说：“厌⻝，可不行，必须中药调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冰凉泛白的墻壁，见证了同样冰凉的液体，缓缓漫进我身体的冷凉；浸着经血的褥子，领略了同样肮脏被子包裹下我手不释卷的刚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当着医生一家人的面，我把一大碗黑中泛⻩的中药一饮而尽，我说：这不算什么， 良药才苦口，只要能治病，我情愿，我咬碎牙，连牙，连血，咽下!

在与病痛较量的日子里，我的工作渐入佳境：我的能力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关注，我的诗作《育红之歌》在众多应征稿件中，被确定为校歌歌词，经高人谱曲后，在学校至今传唱， 那是我的荣耀，是家乡尊师重教文化昌盛的濡养，启迪我越战越勇；当我从校长手中接过鲜红的市级中考语文历史成绩优胜证书的时候，我领受了台下一众同仁的艳羡和掌声，我知道， 我是代表四十三万家乡父老在领奖，我不是家乡最优秀的那一个，但我可能是家乡数以万计的才俊中很努力的那一个，是家乡的皇天厚土，赋予我苦而不言痛而不伤的隐忍和坚守；当强手如云的市级统考⻆逐中，我所带的学生有七名雄踞全市前一百名，引来如潮赞誉，名不见经传的我，在当地掀起了强劲的合阳旋风；当我的学生屈熙伟，取得延安市洛川县 2015 年中考状元的时候，以合阳教师为主体的团队一战成名，阻遏了学校日渐萎缩的颓势，状元 效应使学校名声鹊起。中国人惯于仰慕，羞于自夸，但我，我们，以家乡合阳的名义，展示了文化重镇的实力和魅力，展现了合阳教育独步教坛常胜团队的风姿和风采！

在异乡漂泊的日子里，巍巍峨峨的梁山，让我仰望她的雄姿，催我踔厉奋发；绵绵延延的金水，让我沉吟她的秀波，教我沉思沉静；万顷芦荡的处女泉，以纱绸拂身的温情，含情脉脉地关注着我的欢笑和泪水，激励我播种良善、厚道和爱怀；双峰挺拔的乳罗山，以千娇百媚的姿容，袅袅娜娜地包容着我的跌倒和奋起，教化我挥洒汗水、真诚和大爱；历经岁月风雨的古镇八塔，激励家乡儿女愈风雨愈芬芳；沐浴盛世祥光的九龙公园，呼唤古莘英才赓续 家乡高贵的血脉再谱新章；喂养了世代合阳娃的踅面餬饽，汇聚起争先争光争气的磅礴力量；滋润了千年诗经源的大河小溪，吟唱着创新创造创业的激情昂扬！

一度，我为不知脚下的土地是哪儿惶恐过，如今，我知道，脚下的每一片土地都深情款款，没有哪一座高山丘陵不让我汲取灵感和智慧，没有哪一条河流小溪不使我获得启迪和思考，没有哪一片草地不让我受益，没有哪一面墙壁不让我动情！嗯，目之所及都是亲人，我心安处都是家乡！

没有什么可以献给亲爱的家乡，如果有，那么，只有纯纯的热爱、赤诚、祝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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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赵洪泰

赵洪泰 男，游走在山西的陕西合阳人，大学学历，中学语文教师，第十六届中国语文学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先后在河津、太原从事民办教育13年，现就职于太原一私立中学。2018年5月先后有作品《父亲的病》《淡淡的回忆》分获湖北省《好日子》杂志社优秀论文一等奖；2018年11月，作品《跪望母亲》获湖北省《好日子》杂志社优秀论文一等奖；《徜徉在美丽的育红》获运城市“我爱这一行”征文大赛一等奖；《哦，农家乐》获中国咏洽川大赛征诗征联征文二等奖。先后有近十万字作品散见于《运城教科》《好日子》等纸质媒体或网络平台。含英咀华学海拾贝是我最大的幸福，用心用笔为我粗脚大手的亲人立传是我的理想。愿结上等缘，交性情友，享平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