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小巷子 石牌(石牌村传说蒙娜丽莎发廊)
文 李屾淼
图 钟智
广州土著与外乡人在石牌村里来了又去,附近的商圈沧海桑田,村里的街头巷尾依旧没怎么变。
2021年1月12日,广州,棠下村全貌,不远处便是一个豪宅区。(图/ 钟智)
五条人在歌中唱“风吹过石牌桥”,但石牌村不在石牌桥。
广州的一些地名很有迷惑性,从地铁石牌桥站出来,围绕你的是一圈现代化高楼,其中包括城里最高档的商场、写字楼和酒店。而能租到800元的小单间、用10元吃到三肉一菜的石牌村,在两公里外的岗顶站,被石牌东路和石牌西路夹在中间,藏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的白色大楼后面。
要去蒙娜丽莎发廊,最好从石牌西路进去,沿右手边走到第二间公厕,右拐进巷子,发廊就在前面50米处。店面装潢一新,色彩明亮,与正对着的一家水果铺以及几个脏兮兮的垃圾箱显得格格不入。
蒙娜丽莎发廊的老板姓蒙,大家都叫他华哥,华哥从没听过五条人的歌。店里有人跟他提起《梦幻丽莎发廊》这首歌与店名或有渊源,他才特地去看了相关文章,看完不大满意:“他歌词说得像红灯区一样,跟我们完全不搭界,我们一直都是专业美发。专业到什么程度?我们连按摩都按不好,只会做美发。”
“做头发是条好出路”
二十多年前华哥还叫华仔,当时,十七八岁的华仔来到了石牌村。
华仔在附近的电脑城倒腾过组装电脑、修过复印机、在餐厅里端过盘子,都不长久,最后开始摆摊卖水果,做起了“走鬼”。附近发廊的一个发型师时常光顾他的摊位,华仔觉得他穿着打扮相当潮,攀谈起来后发现他不只是潮这么简单。发型师说他一个月收入有6000—8000元,华仔大为吃惊,心想,这比自己打工一年赚的都多。
发型师的时髦外形,让他说的话显得十分可信,华仔觉得学做头发是条好出路——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总得学一门谋生技术,做头发能赚这么多,那就学,没什么好说的。为此,他砸下所有积蓄,租房、吃喝、报班外加买练习用的头模等,前后上了两个月的课,花了7000多元。
华仔觉得山穷水尽不要紧,因为一旦学成出山,哪怕不能一个月拿6000元,打对折再打对折拿个一两千元也行,很快就能回本。当时发廊有三个工种——大工、中工、小工,大致跟后来的发型设计师、技师和助理对应。华仔自视科班出身,觉得自己当个大工不成问题,不然怎么对得起几千元的学费和两个月的练习?
他志得意满地去发廊应聘,才发觉情况不对——原来剪真人头和剪练习用的模型头是两码事。发廊招聘标准很简单:上手做个头发试试,行的收,不行的走。从理论走向实操的华仔,卷个杠子都卷不好,只好不断退而求其次,辗转不同的发廊应聘。最后他发现自己当个小工都难,再不找个落脚点,吃饭都会成问题。
好不容易,一个朋友介绍华仔到猎德村一家小理发店当学徒,管吃住,没工资。华仔也没别的选择,便在这家夫妻店待了下来。每天早上8点起来,先把老板干活要用的器具和瓶瓶罐罐擦一遍、摆好,便出去买菜回来做早餐;早餐做好,叫老板夫妇起床。老板有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老板忙起来的时候,华仔要帮着带。
老板看华仔勤快,慢慢让他从洗头到上手剪发,本就上过课的华仔很快熟练了起来。做了一阵子,华仔有了熟客,每次来都指定他剪。老板鼓励华仔,说到时候就让他转正拿工钱干活,至于什么时候是“到时候”,老板不说,华仔也没敢多问。偶尔到对门的士多店给家里打电话,没钱给,人家看他就在对面干活,允许他先赊着。
每天晚上,华仔睡在店门口处客人等候时坐的一条长木板凳上,就此迎来了新世纪。猎德村以及广州市区附近的城中村,此时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全国涌来的打工人在城中村找到了便宜实惠的落脚点,巨大需求催动村民们纷纷掏空积蓄甚至借钱,在每户平均四十来平方米的宅基地上建起了动辄七八层的出租楼。为了获得更大的使用面积,村民们不约而同地从广式骑楼那里获得灵感,建的楼纷纷从二层开始探出一块,二层往上的空间就这么被填了起来,遮天蔽日。间隔狭窄处,两栋楼的人往外伸手便能摸到对面,这些建筑后来被称为“握手楼”。
华仔觉得老板的三板斧自己学得差不多了,他待了快一年,没等来转正或者工钱,觉得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便经一个同行介绍去了中山。同行告诉他,中山靠近港澳,发廊很前沿,“能学到真正的技术”。
粤语与大肉包子
华仔在猎德村学手艺的时候,在离他不到5公里的另一个村里,读小学三年级的钟佳宜发现外地来的租客变多了。
先是隔壁住进来一个湖北来的姑娘,不到20岁,说自己在附近的快餐厅做服务员。钟佳宜妈妈叫她少跟这姑娘打交道,说这女的经常带不一样的男人回屋。但钟佳宜架不住好奇,不时跟那姑娘打招呼。那姑娘发现钟佳宜会说普通话,很开心,招呼钟佳宜上她的出租屋里玩。
姑娘叫张曦,她抱怨这里的人只会说粤语,平时跟人都说不上话。好不容易碰到钟佳宜这样一个能跟自己聊上天的人,张曦大方地让钟佳宜挑一个自己收藏的娃娃,钟佳宜则教她说了几句粤语,两人相处愉快。不过张曦让钟佳宜听她随身听里黑豹、唐朝乐队的摇滚乐,钟佳宜听不下去,觉得很吵。
有一阵子还来了个山东大叔,每天一大早就在租住的地方门口搭起个灶台,然后和面、揉面、加肉菜,折腾好一阵子捏出一个硕大的包子,卖2元一个。土生土长的钟佳宜只吃过菠萝包、叉烧包这类精致小巧的本地包点,从没见识过包子还有这么大的个头。
大叔的包子生意冷清,钟佳宜放学路上见他在啃自己做的包子,觉得他很可怜,忧心忡忡地想:包子做多了吃不完怎么办?放冰箱吗?第二天看大叔又在不厌其烦地揉面,钟佳宜又担心他之前那些包子没卖完扔了是不是浪费钱。
但一个月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村里有人或许觉得2元买这么大个包子特划算,便买了尝尝,也许包子味道确实不错,口口相传后,包子摊的生意突然红火了起来。火了一星期后,包子从2元一个涨到了5元一个,钟佳宜再也不可怜那个大叔了。
除了周围打工的,租客里偶尔有学问似乎很大的人。一个附近大学的老师因为学校没分配住处,带着一家子住到了村里。钟佳宜跟老师的孩子差不多大,自己不会的随便什么题拿去问他,他看两眼就会,钟佳宜视之为神童。
不知道神童在学校过得怎样,反正钟佳宜上的小学里偶尔有几个外地来的插班生,会被调皮捣蛋的本地孩子嘲弄、欺负。不过,大多数时候,本地孩子会教外地孩子粤语——因为老师都用粤语讲课。
碰上说普通话的老师,要等到钟佳宜上初中。那是位从外省引进的,会跳芭蕾、气质优雅的女士。但芭蕾女士的家长会首秀不甚愉快——村民家长大多踢着人字拖大摇大摆地来了,赶上饭点,不少人手里还提着待会做饭要用的肉和菜。老师讲的普通话也没几个人能听懂,于是他们自顾自地在下面交头接耳,聊家长里短。乡亲们共聚一堂,教室里吵吵嚷嚷。
芭蕾女士在家长这受的气,之后给学生上课时都撒了出来:“你们就是一群没文化的农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不好好读书,长大能干什么?”她还对未来进行了预测:“将来耕地都没地给你耕,你不读书你干吗去?你去洗碗、扫地都没活给你干,到时候都是洗碗和扫地机器人!”
很多年后,钟佳宜上自家楼收租的时候,会想起芭蕾女士发飙的那个下午。
上图:2021年1月16日,广州,蒙娜丽莎发廊老板华哥坐在石牌村出租屋的楼梯上。过去他就租住在这里,现在这里被用作员工宿舍。
下图:2021年1月15日,广州,顾客在蒙娜丽莎发廊做头发。
从蒙蒙到蒙娜丽莎
中山的发廊技术果然非同凡响。有些现在失传了,比如有种吹头发的方法,能把长直发吹得非常柔顺,头一歪头发便齐刷刷地往下垂,跟广告片里的效果似的。只要不洗头,如此状态能保持一周。
在中山,华仔总算接触到离子烫、染发等复杂又先进的手艺。这个时期开始,人们去发廊做一次头发,慢慢有了几百上千元的消费。
一年后,华仔带着一身国内最前沿的美发造型技艺再次来到广州,在石牌村南边租了个房子,然后轻而易举地在住处对面一家本地人开的发廊当上了师傅。老板的发廊生意蒸蒸日上,华仔去的已经是他开的第三家,店里师傅加上助理将近40人。
华仔很快脱颖而出,没过多久便成了附近一带业绩最高的发型师,平时每个月随随便便就能拿6000—10000元,年底忙的几个月,月收入2万元以上也不成问题。此时华仔住处西边的几个新楼盘开始销售,每平方米卖6000多元,卖得不是很好,开发商不得不推出零首付一类的优惠促销。
发廊老板有点飘,开始赌球,越赌越大,最后赌得把三家店都输给了一个同村亲戚。新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对美容美发一窍不通,折腾一年不得要领,把店交给儿媳妇。儿媳妇同样外行,但不觉得自己外行,还找来一帮莫名其妙的“高手”帮自己管店。华仔实在待不下去,索性辞了工作出去旅游。走前双方还约定,华仔不会再过这边来做,避免影响前东家的生意。
玩了一圈的华仔回到广州,换到海珠区一家发廊上班,离石牌村有10公里。在老东家那积累的一些熟客很认华仔的本事,不惜驱车跨过珠江来找华仔做头发。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便不用跑这么远了——“高手”们终于把老东家的店弄没了。在几个前同事的邀请下,华仔决定跟他们一起回石牌村开店。
创业初期人多嘴杂,经营状况不佳,华仔感觉有点复杂,便没怎么插手。一年后创业班子内讧,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华仔是其中之一,另一人索性把自己这一份盘给华仔。此时发廊月营业额不过2万元出头,算下来有点亏。华仔接手后招兵买马,重新装修,“一切都按自己想法来”。新店名他懒得多琢磨,干脆用自己的姓:蒙蒙。
2009年,蒙蒙的生意火爆起来,40平方米的小店,一天挤进来100多个客人。没过多久,华仔把蒙蒙楼上两层也租了下来,三层打通,装修一新。蒙蒙成了这一片生意最好的发廊,营业额一个月能做到30多万元,尽人皆知。华仔带出4个能干的徒弟,自己也成了华哥。
华哥尝到了第一桶金的滋味,没有跟着热潮去买房。他看附近的房子不贵,有的房子自己都能全款买下,事业搞好了,以后想买还不容易?于是,2011—2012年,华哥在附近先后盘下两家新店面,一家在石牌西路上,另一家跟蒙蒙在同一条巷里,相隔不到200米。华哥偶然发现有家影楼叫蒙娜丽莎,装修时发现瓷砖也叫蒙娜丽莎,于是直接管第三家店叫“蒙娜丽莎”。
华哥慢慢退居二线搞经营,活留给新人干。所以,他可能没有留意到,常客中有个玩音乐的、一周不洗头留着来发廊洗的长发青年。
“你还上什么班啊,来体验生活吗?”
钟佳宜感觉村里变得不太平。
来租房的外地人多了,事也多了。先是隔壁村有个姓孙的外地青年,不知怎么有天出去遛弯时死了,还是个大学生,都上报纸了,事闹得很大。外地人又开始拉帮结伙,在村里时不时跟本地人发生冲突。钟佳宜对外地人的印象不再是小时候来村里卖蜜糖的哑巴,以及用不知名语言叫卖豆腐的婆婆,而逐渐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面孔。
钟佳宜家里也跟着村里的风潮,盖起了出租房。钟佳宜的父母在附近香港人开的服装厂打工,做的都是城里时兴的佐丹奴、班尼路一类的牌子货,有点积蓄。但那点积蓄在盖楼房的时候不经用,好在兄弟姐妹多,谁家有点事都互相帮衬。新楼盖了三层,更高的暂时盖不起,但钟家留了后手,打了个八层楼的地基。
收租后,家里经济状况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先是父母不用去打工了,然后三层以上的加层也最终完工,八层楼,自家留两层住,其余用来放租。到收租的日子,钟妈妈会提着装满钥匙以及一个本子、一个计算器的袋子,一家家上门收钱,再用小本子记账。
包租婆的工作并不好做,碰上假身份证是常事,逃租的也不少。最离谱的一次,不知怎么惹毛了一个租客,租客把房门点燃后跑了,好在发现及时。
偶尔遇到躲着房东不交租的,钟佳宜会被指派蹲守在楼梯口抓人。碰上来租房的,钟佳宜负责接待,问问对方想要哪种,然后给一条钥匙,让对方自己上去看。一来二去,租客都管钟佳宜叫“小包租婆”。
从行政区划来看,钟佳宜的村子属于天河区,但村里的人心理上大多不觉得自己算广州人,长期以来,去市区被称作进城。上高中时,同学不再是同村或附近村的孩子,钟佳宜也能明显感觉到市中心出身的广州人对她的异样。不过广州人的歧视向来不留痕迹,最多就是跟你保持距离,班里另外一些地方来的人就比较直接,有次吵起来,一个上海来的学生骂钟佳宜“乡下人”。钟佳宜颇受刺激,以往因为家里有亲戚在市区,她在同村人面前还是挺有优越感的。
北京办奥运会那年,钟佳宜如愿以偿地考上广州城里的好大学。这符合她儿时对未来的打算:上大学,当一个光鲜的白领,不再当一个村里的土包子。为此她从小就练普通话,练得字正腔圆,一点口音都没有。不过,等到她上了大学,人们对村里人的看法似乎又一夜之间颠覆。
2008年,完成征地的猎德村开始进行拆迁改造,新闻铺天盖地地讲述村里农民一夜成为千万富翁、拿了多少套回迁房的暴富故事。传说电视台去采访的女记者,看到村民家境好,一个城里人都嫁了过去。自此,人们看村民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
钟佳宜的村子比较远,征地还没轮上,但出租房的收益已经让一部分村民富了起来,陆续往附近的高级小区搬迁。为了收租方便,他们大多不会住得太远。钟佳宜一家也准备搬出去,考虑到钟佳宜是女孩子,家里在她毕业前给她置办了房子。
大学毕业又如愿成为写字楼白领的钟佳宜上班了,她介绍自己来自天河的一个村时,同事揶揄道:“你还上什么班啊,来体验生活吗?”
上图:2016年4月11日,广州,来康乐村买布料的小老板。
下图:2016年4月11日,广州,康乐村的游戏机室。
回到起点
华哥的生意不算顺利。
自己开了店,华哥才发现,作为发型师搞业绩和开店赚钱是两码事。发廊看着利润高,实则各种支出不少。首先,好的发型师不便宜,华哥自己就是个例子,没钱留不住人;其次,三家店虽然都在城中村边上,但都是旺铺,租金不便宜;最后是学习成本,发廊这个行业变化太快,时髦的发型和技术动辄更新换代,要经常花钱送徒弟去上课,“不帮他们提升,你就得死”。
但华哥依旧不管不顾地走上了扩张之路。石牌西和蒙娜丽莎两家店,光启动就砸进去七八十万元,之前赚的钱都在里面。他去店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处物色新的店面,还报班学习了一些经营管理课程。
蒙娜丽莎被华哥视为试验田,这里的定位针对比较讲究调性的顾客,单价在周边最高,招了几个优秀的发型师,而且可能是广州第一家引进全自动洗头机的发廊。蒙娜丽莎的开局不错,7个月就回了本,美中不足的是,2万元一台的全自动洗头机过于超前,还经常让顾客的头发打结,接受度不高。
石牌西的店则一直亏。华哥尝试了各种办法不见起色,一筹莫展之际还走了点弯路,学当时流行的玩法,搞会员充卡这样的营销手段,回了一笔钱,跟合伙的股东们一分,大家心思就有点散,“从顾客的角度想的就少了”。顾客也不傻,察觉服务质量有问题也会用脚投票,石牌西的店就这样越搞越差。华哥后来又琢磨搞美发培训,烧了上百万元后,这家店终于关门。
最难的时候,华哥把蒙蒙盘了出去,从蒙蒙带出来的几个一起创业的徒弟,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蒙娜丽莎一家还算收支平衡。有些心灰意冷的华哥原本想把蒙娜丽莎也卖掉,彻底离开美发行业,但没过多久就发现,美发培训以及跟朋友一起倒腾的木材生意更不景气,他终于决定收心,踏踏实实做好仅剩的这家店。
2021年1月15日,广州,石牌村内的窄巷。
“能吃云吞的地方,只有沙县小吃”
钟佳宜一家搬出了村子,后来连自己收租也懒得折腾了,索性交给了二房东。
不是所有村民都能富起来。同村另一家远亲,家里儿子生得多,开销大,父母又没有去打工,也没有稳定收入,大家纷纷在宅基地上盖高楼的时候他们没钱干,拖了好多年才把房子盖起来。
原本儿子多对于农家是福气,然而等远亲家里的儿子们长大,村里已经不需要种地,壮劳力没上什么学,收入也不高,一个个早早结婚生子,又给家里生了更多的未来壮劳力和“碎钞机”。哪怕有一栋可供出租的楼,一家人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还有些特别富的村民,出租房的收入对他们而言就是个不痛不痒的副业,至于他们靠什么富起来的,钟佳宜也说不清楚。
村子是他们的村子,也不是他们的村子。村民们搬出去后四处分散,小时候那种互相串门、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做饭和捏糕点的日子已不再有。村里曾经大受欢迎的两个广式茶楼和本地人开的小店也都没开下去,能做红火的都是川菜、湘菜大排档等更符合外地租客口味的店。钟佳宜不久前回村,想找一家本地云吞面尝尝,走了一圈,发现能吃云吞的地方只有沙县小吃。
华哥守在店里折腾了3年,终于做到收支平衡,原本月营业额不过4万元左右的蒙娜丽莎发廊做到了30多万元。
之前生意失败后各奔东西的老员工和徒弟们陆续回来,成了店里的骨干。华哥的股份分了出去,如今收入和店里一些发型师差不多。他不下场干活,负责经营方面的工作。
华哥总结这些年的得失,觉得自己局限很大,一度觉得有技术就有一切,忽略了经营和财务专业化的重要性。当然,最大的败笔是之前没在广州买个房子,等反应过来已经买不起了,老婆孩子如今在老家,自己还要广州、南宁两头跑。
干了20年美发,看着钱来钱去,最后没剩下多少,华哥觉得这事说起来都惭愧。但说归说,华哥去年翻新了店面,还打算给蒙娜丽莎发廊改名。
发廊也迎来了新时代。一些店面都不用租、预约上门服务的网络工作室冒了出来,“做女生头发,只会做两款、两种颜色”。最基础的那种剪发、洗头需求,那些夫妻店小作坊就能搞定,市场细化和专业化是个大趋势。
愿意做发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以前到大城市混的小镇青年觉得发廊是个不错的去处,里面的人打扮时髦,工作又不像厨房或修车厂那样脏污油腻,“现在的话,人家去送个外卖,更自由,赚得也不比你少”。
觉得自己没混好的华哥和蒙娜丽莎发廊仍然在石牌村,附近的商圈沧海桑田,村里的街头巷尾依旧没怎么变。
(应受访者要求,钟佳宜、张曦为化名)
2016年2月17日,广州,冼村村民在祠堂前聚餐。(图/ 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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