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核桃全过程（第一次摘核桃）

○ ​何晓晴

霜风起时，秋披着多彩的外衣，驾着北风，循着雁声，翻越万水千山，从北往南赶。她的启程一边绚烂着河山，一边娟秀着风景，最后在肃杀中收尽一夏的葳蕤。谁也挡不住秋的画工和肃杀，只能在日渐式微的红肥绿瘦中聆听雁鸣。有时她会停下脚步，眨眨眼，和白桦逗逗乐；有时她会嫣然一笑，与银杏说说情话。等山河羞红脸颊，再抬头时，她已俏皮转身，留下五彩斑斓的背影。

在秋到来前，果实一颗一颗饱满起来。她们心里清楚，秋带着霜给来点卤，给她们最幸福的奖掖，让她们去慰劳一年辛勤劳作的人们。如此，她们才能够完成各自的使命。如果自己不努力饱满成熟，不努力挣扎向阳，不全力成长，错过成为珍馐的良机，那命运完全不一样，或被弃之荒野，成为鸟雀蚕食之物；或被侥幸收获又因干瘪丑陋无用被弃之如敝履，自生自灭，无人问津。不是所有经过命运宽窄巷子的果实都能变成美味，也不是所有容颜漂亮的果子都会有幸福的一生。

核桃无疑是一个特殊的果实，没有华丽的外衣，没有漂亮的外形，却有着人人向往的内涵。因而在秋天里，是人们争相宠爱的美味之一。

站在秋日的渡口，核桃开始不停追忆一生走过的路。她多么怀念花开时，弥漫在春日气息里的氤氲和温柔，多么怀念烈日当头时，立于夏的怀抱里舒放伸展。当秋悄悄爬上眉梢眼角时，空空的怀抱里盛满了沉甸甸的回忆。核桃的一生虽只有仓促的三季，但是她经历了风、体会了雨，拥有热烈、舒展、绽放，收获了秋阳的朗照，醉过了红尘烟火，聆听了虫鸣蛩声，看遍了日月流转潮汐起落，懂得了驳霞残红，流烟堕雾。唯有这样她才以貌不惊人的形象赢得万千宠爱。

昨日，秋色横空，枝叶舞风。每日上班途经的步道上，一树树的黄叶散发着迷人的色泽，让人的心里泛起阵阵醉意的涟漪，有些眩晕。有那么一刹那，心境只留在金色世界里。不料秋雨潇潇而至，阴云遮去所有的光亮，寒雨霎时落下，一夕间剥落了秋日的美好情绪。

天放晴了，秋老了，叶片尽落，枝桠裸露。

今秋太阳难得露脸，周末放晴。当太阳照在黄叶纷飞的山塬时，我来到原州区彭堡镇一个叫福贤山庄的核桃园。村庄因为土地平展、交通便利、距市区近而被人们垂青，很多原本搬离村庄去城里生活的人渐渐又回到村里。有人在城里日子过好后，姊妹联合起来重新规划遗留着父母身影的院子；有人从别人家购得闲置的院落，成为新的主人；有人在城里生活，而在这里租赁了地开始实现田园梦。总之，拼命挤进城的人，又筹划着返回农村，像离巢的雏燕返回带着母体余温的窝，像饱尝了百味生活后回归诗酒田园，实现内心最后的宁静和夙愿。

原以为核桃林藏在村子深处，庄户人家的青墙院落和红砖屋脊会把肃杀秋风挡在山外，秋风秋雨会手下留情，让树叶留在枝头，延续秋日最后的恋歌。然而，岁月风雨对任何物华都一样无情冷酷，一夜间200亩核桃园片叶不留，核桃也被击落殆尽。一地的枯叶仍然簇拥着同样从高枝跌落的核桃，有种同甘苦共命运的厚道。有的核桃在跌落中破“壳”而出，有的还藏在其中，享受着它们最后的保护和疼惜，休戚与共。满地的核桃像一颗颗珠圆玉润的珠子，虽躺在伤心伤感的落叶中，仍然难掩其光华和玉貌。

我们一行应朋友之邀来摘核桃。出发前，想象爬满了思维：一颗颗核桃高挂枝头，树枝高大，须用长杆击落，或攀爬于树干高处大费周折才能获得，这样的劳作多少带有挑战性，一次采摘，一定让我们能重温到挥汗如雨后满载而归的快乐。

到了核桃园后，昨天还枝繁叶茂的桃枝桃叶，经寒霜一夜敲击，核桃和叶片一起掉落，季节真有惊人的规律，霜凋秋叶尽，任何人力都无法撼动。在一阵阵唏嘘感叹声中，我们开始毫不费力地捡拾起核桃。此时每个人难掩内心的欢喜，俯首于松软的厚厚的落叶间捡拾，采摘的艰辛瞬间成为不劳而获的快乐，似乎投机取巧成功，心里不仅乐开了花，更有窃喜和无限的满足，但是心底不时会涌动起丝丝遗憾，毕竟采摘与捡拾不一样，想象与现实往往大相径庭。

捡拾过程中，一颗颗圆滚滚的核桃被我们捡到竹篮里，犹如捡回青春年华遗失的梦，那份惬意是任何东西无法代替的。今年年份特殊，春天料峭不止，夏天酷热大旱，秋日阴雨绵绵不绝。经历了这些，核桃才拥有了坚硬的外壳和香浓的味道。

从嫩芽时草木就像少女，有着无数个旖旎斑斓和豪气干云的梦。面对蓝天，她想遨游太空；耳听风啸，她想御风而行；看见花开，她想灿若云锦。总之，成长就是不断试着成为各种可能、不断做梦的过程。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出生前，每个人的命运早已经有了定数和轨迹，长着长着就将梦全部遗失在岁月风雨中。人多像草木，又多不如草木啊。

乘着夜色归家，一种意犹未尽的情愫萦绕于胸，填词一阕，略记采摘之趣。

《西江月·采摘核桃》

雨霁鸿催秋熟，桃园尚有云珠。

霜风频敲古林疏，凝目垂情宝树。

俯首躬身捡拾，笑声掠过裙裾。

斑斓染暮醉归途，姊妹提篮微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