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晚钟随风而动(那终未回响的悠鸣)
有人会感觉,我写出的文字怎么尽是些怀旧的伤感和怅然,就连唱出的那些歌,大多是些在陈曲老调里漾出的轻愁。诚然,也许在往事“那些年”里的心间没有抒发文字的灵触和欲望,也许往事需要沉淀的凝结才会焕映出晶莹的凄美。我只好,在平淡的岁月里把它们那些点点的斑驳清晰地收集、重映在眼帘和脑海,再挥洒出笔端如烟的惆怅和丝丝的欣悦;老歌,则如醇香陈酒一样,有着厚重的芬芳,更会使人迷醉而忘却那不时让人烦忧的现世。
——题记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看到那树摇风…
这一段几乎最为熟悉的旋律,从我少年时开始,它一直吸引着我,让我有强烈的欲望去看看那个是“西湖十景”之一的景观,南屏晚钟。
上初中时,无论的收音机里,还是学校的音乐课上,都经常听或者经常唱起这首隽永而清新的歌曲。当时,大家一直以为它是一首健康的台湾“校园歌曲”,后来才知道是香港作曲家王福龄和民国时期移居香港的词作家陈蝶衣的作品。最早在内地传播的是梁波罗的版本,我一时还“惊诧”于非专业歌手出身电影演员梁波罗,怎么还会唱歌,竟然还能让它如此动听。很喜欢徐小凤那版深情的演绎,高低起伏的四二拍节奏加上首尾使用大七和弦的编曲,使全曲“弥漫”着一种忧郁和轻愁的氛围,她有点沙哑的嗓音,仿佛唱着感慨中人生的跌宕。也更喜欢小哥费玉清那版,清新而纯净,如同身初在那金色夕阳与轻拂的晚风中,每每会唤起我与她在那林间携手前行的美好回味。当时,曾一度揣度着歌词的意境,那随风飘送的南屏晚钟的钟声,吹醒了相思梦,那个“相思”,是对故地与故乡的眷念,还是对某个有情的故人的心灵萦牵?不得而知,也无需去探究陈蝶衣那段情愫滋生的根源。
2016年春节,和涛哥相约了一次假日出游,去了趟杭州,走进西湖,走进西湖周边的那些山林、名刹。杭州,是一个我从小慕名,名扬华夏的“天堂”之地,而去杭州的又一个目的,就是想亲临、感受那个西湖畔的著名景点---南屏晚钟,去一睹那古寺的苍翠,去聆听那悠远的钟鸣。
有一句话,看景不如听景。客观来讲,西湖的风景确实不错,但是没有觉得有什么惊艳之感,我对西湖评价恐怕要让部分爱西湖的杭州人民“嗔问”,因为依我看来,它与我来之前对西湖的想象有很大的差距,我对于它的评价只是“无奇和平淡”而已吧。那几天的正是冬日艳阳的高照,没有雨也没有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我试着探索在苏轼描述的西湖晴空下的意境,苏堤春晓、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柳浪闻莺,我只能说它们的风景好像没有名字那样华美动人。东岸那个“柳浪闻莺”,只是湖畔一片或稀落、或浓密的柳林簇拥,感觉像一个市民公园。西湖的美可能较多地存在于历代文人的诗词歌赋中,它的所谓“十景”也大多是文人骚客们赋予、添加上的吧。不过这种看法仅仅是我个人不成见地的拙知而已,西湖毕竟是中国民族千百年以来共同认定的名胜之地,西湖的美,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留在每个人眼中的“底色”可能会有很大偏差的。我认为,西湖周边的郁郁葱葱的山色,在西湖水景的衬托下,可能比单纯的“湖光”更加耐看,有更多能“圈点”的风光景致。抛开这些景致存在多少美与雅不谈,所谓西湖十景中最让我一直“念惦在心”的,只是那南屏晚钟,那是一种多年“缠绕”心头的情结,无关乎自然风光的毓秀和清灵,也毋论它历史与人文的悠久与厚重。
首日那天上午,我们游览过了大名鼎鼎的灵隐寺,那是一片肃穆氛围,寺如其名,庞大的体量,缭绕的青烟,透着仙灵之气。下午,我们则去了南岸的雷峰塔。在我忘记是在初中几年级学过的一篇课文《论雷峰塔的倒掉》里,鲁迅先生已经早早地“告诉”过了我,矗立在岸边的雷峰塔已经不是建造于宋朝的原物。重建的塔,是那种生硬、呆板而没有魂魄的钢筋水泥建筑,塔里除了原址的砖块废墟,摆放展示的是一些复制品和模糊的影印件,看着令人感觉如同“嚼蜡”一般的无味。不知当年地方政府和文物部门重建这么一座现代塔的意义何在?与其让神形全无的它伫立在西湖南岸,不如只把废墟保护在原址留存点历史的痕迹。买了门票,我俩在塔里转了有两分钟,我跟涛哥说还是出去吧,不如晚上回到宾馆的房间,在徐志摩的诗作《月下雷峰影片》里的意境去体味,在字里行间找寻徜徉在湖岸上的月下塔影,感受那份“新月派”婉约的愁。晚间,在宾馆的床上端起手机,我在徐志摩那久远思绪的“导引”下,又“看”了那一个雷峰塔顶,“感觉”了泻影在眠熟的波心,在诗人那深深的黑夜里,摸索着诗人眼中那依依的塔影。
次日下午,我们来到了虎跑寺,院里浓荫蔽日,建筑格局高低错落,富有层次。这里,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民国作曲家李叔同先生的出家和曾经苦修之处,李叔同先生,拥有着“半生浮华,半生为僧”的传奇,为了一时而生的顿悟,他能舍弃名利、亲情与爱情,苦修律宗,太令人钦佩。难道是看尽世间的太多悲哀、苦难和不幸,用极端自律的苦度余生的方式,来弥补或忏悔他前半生所经历享受的一切富贵和赞誉吗?看到那个耐人寻味的“悲欣交集”笔迹,是悲伤交织着幸福,还是归去时他灵魂升华的真实感受出的悯然或怆悲呢?看着此物此景,在冥思的脱然不觉中,我已在古寺石凳上已静坐良久了,涛哥提醒我该走了,刚发觉,此时已是接近日暮的时分,夕阳已经在虎跑寺西侧起伏的群山边缘盘桓着。从虎跑寺回来,我和涛哥乘车北行来到西湖南岸边,看到路标指示前方一公里就是“南屏晚钟”的景点,我让涛哥等在原处,我决定独自一人去体验那“南屏晚钟”雅韵。担心时间晚了会停止接待游客,小跑着到了景区门口,但还是被保安拦在门外,已经错过了开放时间。只看了一眼净慈寺那朱红色山门的肃穆,既没能亲眼看看那个古钟,也没能聆听钟鸣的撞击出的悠远。转身时,突然发现路的对面竟然就是雷峰塔,后悔那天下午来看那个没有任何风骨的现代版的雷峰塔时,怎么没有看到旁边就是每天能听到“南屏晚钟”敲响的净慈寺呢。明日就要踏上返程,这次只能留下遗憾吧。
看西湖,观风景,也顺便谈几句对西湖美食的体验。临行前日的晚上,选择了西湖东岸边的一家比较普通的餐厅,真正在“原产地”品尝了久负盛名的“西湖醋鱼”,名字很美,但做法就是半片草鱼汆熟后浇上糖醋汁而已,这道杭州美馔,据说梁实秋非常推崇,因为我在北京也尝过无数次,对比它们的之间的味道的特点,我只能用都是一样的寡淡来形容,难道这就是梁实秋们追求的“人间至味是清欢”的美食真谛吧。除了“西湖醋鱼”,也可能没怎么刻意去“发现”,对于杭州的美食印象好像就没有太深的了。
这日,已是阴历的正月初十二。傍晚,我跟涛哥踏上返程的列车,它是驶往北方我家的一边,那也是将要驶向那复苏的温暖。此行,憾惜于未能亲身体验那净慈古寺的清幽,不能亲眼目睹那饱蕴的历史沧桑的古钟,更未曾亲耳聆听到的南屏钟声,但收获于一程对自然与人文的感性认知,受益于对它们一路的收集和采撷。且让它们都“置放”在时光与记忆的清浅之处,或留存或等待,留存着那一份唤起和重逢,等待着那终未如愿的感受真实吧。
北上列车飞驰在江南的原野,感觉应该跟杭州和西湖道句别吧,是啊,我望向西方的车窗外正是那昏黄的天际,那似惊鸿一瞥般的瞬间凝住了,恰契合在李叔同先生的《送别》的画面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声残,夕阳山外山,……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此去何时回?也可能在来年,也许某个在遥远的未来。与它,应是一场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的重逢吧。
躺在车厢的卧铺上,再打开手机“百度”音乐,让《南屏晚钟》的旋律,继续萦绕在耳畔,随着列车的轻轻晃动,我已是在半梦的迷蒙……那个冬日映照着南屏山的湖面,应该还是没有微风的吹拂,也应该没有夕阳下泛起的涟漪,但那南屏山下的古寺里,终于荡响了钟鸣,它回声悠远…
我,是否应该有一点满足后的欣然与感动?没有!因那不过是轻依在浅梦中虚幻,在我心间,依然会保留着期待与翘盼,而后,只是回归在那澄澈如水的平静……
写于2022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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