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书生和女鬼（聊斋故事人鬼殊途）

文/慕容梓君

卢珫是范阳人，他原来也是世家子弟，后来父亲去世了，家境渐渐地衰败了下来，在他八九岁的时候，父亲曾经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是崔少府家的千金，叫崔温休。但在亲事定下不久，崔少府和女儿先后死去，再后来卢珫的父亲也病死了。

卢珫已经十八岁了，经常自己到山上打猎，这天，他又前往西山，途中看见一头獐子。他便拿起弓箭射那獐子，獐子被射倒地上，卢珫刚要捡地上的獐子，没有到那獐子竟然又站起来跑了，他便紧紧跟它后面追着，不知不觉追出了二十多里。

此时天已晚，獐子也没有了踪影，正想原路返回，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高门楼住宅，像是大户人家府邸，守门人看见他就急忙对他喊道：公子，主人已经等你很久了，请跟我进去吧。卢珫问：这是谁家？守门人回答说：这是崔少府的府邸。

卢珫听了就要赶紧离开并说道：我现在是一贫寒子弟，怎么能冒昧地去打扰崔大人呢？而且我这穿着打扮也不适合进入贵府。守门人立即又向宅院高声喊道：给客人拿来一套衣服来，顷刻间，便有一个人拿来一包衣服说道：主人让公子赶紧换上衣服进去。

卢珫便勉强接过衣服，他把自己的衣服搁在门楼边一石凳子上，心想，等会我出来后，一定得把我衣服拿回去，因为这粗布衣裳是母亲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

在仆人的引领下，他便来到了正厅堂，只见厅堂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长得很是魁梧，好像见过他似的，但又一时想不起来。那男子看见卢珫过来了，便急忙起身迎接他，待卢珫坐下后，那男子才向卢珫介绍自己。

男子说：我就是这家主人崔政，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说着，就让人备了酒宴，酒过三巡后，崔政又说道：你的父亲曾经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我也就是你的岳父。

卢珫听了惊讶了半天，他隐隐约约也知道岳父和他的女儿都去世了，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并且起身行了晚辈见长辈之礼，说：我也听父亲说过此事，但后来听说崔女不幸患病去了，但我当时年龄太小，也并不知道也没有打听此事的真伪。

崔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这事情我们都不想再提了，但前几天突然接到令尊的大人的来信，信上说你和小女的定的婚约不能改变，这是你们俩一出生就结下的姻缘，没有人能改变这天丁的婚姻，因为你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她就是崔温休。

因为有缘了，就必须结婚生子，这样对你对我的女儿都算了却了这天定的姻缘。为了你们的婚姻，我也是想尽了办法，所以，请你不要有所顾忌，说着崔政就把信递给卢珫看。

父亲去世的时候，卢珫已经十一二岁了，他认得父亲的笔迹，他看了看也不错。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突然悲伤了起来，心想父亲在阴间还操心他的婚姻大事，父亲肯定不会害自己的，于是，他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一会的功夫，崔家就张灯结彩，婚礼场地布置得非常豪华，笙箫齐奏，灯火辉煌。只见两个小丫鬟搀扶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来到厅堂。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容貌甚美，满身珠翠绮罗。卢珫看新娘子长得像天仙似的，瞬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置身于何处，大家为两位新人举行了隆重的婚礼，首先在大堂中拜了天地，然后又拜了崔女的父亲。

婚后两人很是恩爱，但这天崔女却伤心地对丈夫说道：我们的缘分很浅，也只有这半月的时间，这里也不是你久留之地，郎君你马上得离开我了。卢珫虽然知道妻子的身份，但他还是不忍心离开新婚的妻子。

崔女说：如果将来我生下女孩子就留在身边，如果生下男孩，我会把孩子给你送去的。说话的功夫，崔父已经在院落催促说道：你真的该走了，缘分已尽，不可强留。卢珫和妻子相拥哭泣，然后走出院落，只见门外一辆犊车，一头青牛驾着，他来时候穿的衣服和弓箭都放在车上。

这时，崔女忽然又跑出来递给他一包裹，并嘱咐他回家后再打开看，两人就这样依依不舍地挥泪告别，崔政就让仆人把卢珫强行架到车上，车瞬间像闪电一样弛去，顷刻间就回到了家中，而且犊车也没有了踪影。

母亲看到儿子回来，急忙询问他这些天他去了哪里。卢珫就把他和崔女成亲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便生气地斥责他说：你明知道那崔女和她的父亲已经死去了多年，为何还敢和她成亲？你不要命了吗？卢珫就把父亲的信递给母亲看，母亲看了信便也哀叹不已。

卢珫回到室内打开妻子给他的包裹，里面放着几锭金子，还有一封信，信上写到：购置一些孩子的物品吧，再把家里的房屋修建一下，将来孩子跟了你，让他好好读书，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已经算过了，我怀的是男孩。

卢珫和妻子崔女分别四年后，母亲又再次托人给他说亲，但又被卢珫给拒绝了，他说忘不了崔女。母亲为此很是生气，每当这时，她便不由地责骂死去的丈夫，说他死了还害自己的儿子。这天，卢珫去河边散步，忽然看见河中有两辆犊车，车里面的人也看见了他，于是，就漂浮着靠到岸边。

只见车里面坐着的是他的妻子崔女，身边还有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卢珫过去拉妻子让她赶紧下车。崔女却流着泪指着旁边一辆犊车说道：先去拜见我的父亲，卢珫又急忙去拜见岳父并行了礼。崔政摆摆手让他和妻子说话，说时间不会长久的，让他尽快长话短说。

卢珫又再次拉崔女下车，崔女哭泣着把孩子交给他说道：这是你的儿子，他已经大了，不能让他在那边生活了，他不属于阴间。回去以后要好好地教育他，他将来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你也不要在乎别人说三道四的，然后又递给他一只金碗，并且赠诗一首。诗中写到：

灵芝烨烨放光辉，多么漂亮多么美。

花儿艳丽又神奇，含苞未放一时萎。

身向黄泉长幽暗，世路永绝不胜悲。

岂料阴阳气运变，郎君忽然来相配。

只恨欢短别离速，神灵做主不可违，

佳儿金碗赠我亲，从此生死难相会。

恩爱只能梦里见，断肠人流不尽落。

卢珫接过儿子和金碗后，两辆犊车便瞬间就消失了。

卢珫把孩子抱到家中，母亲问孩子来历，卢珫给母亲说是自己的骨肉。家里人都非常害怕这孩子，都远远地躲着他，并说这孩子是鬼魅。卢珫却非常喜欢这儿子，并给儿子起名叫“卢缘”。卢珫的母亲开始也不喜欢卢缘，卢珫就把崔女的诗给母亲看，母亲这才感叹生死之间也有神秘的缘分。

后来卢珫就拿着那金碗去市场出售，而且他要的价格很高，他就是想看看崔家是否还有人。很多人只是看看而已，突然有一个老婢女拿着金碗看了半天问：这金碗是你家的吗？卢珫说：你要买就买，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老婢女立刻回家告诉老夫人：市场有一人在卖您给小姐陪葬的金碗，原来这夫人就是崔女的母亲崔夫人，崔夫人听了也着实大吃一惊，急忙让儿子崔宇前往市场察看，崔宇看见买金碗的卢珫就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崔宇说：我妹妹在十三岁的时候夭折了，当时虽然定了亲，但还没有来得及谈婚论嫁，她的未婚夫家我们也没有来往过。当时也是父亲单独和对方男孩的父亲两人口头定的亲事。因此，母亲在小妹夭折以后也没有通知妹夫家。母亲可怜妹妹年纪轻轻地就去了，于是就给她陪葬了几块金锭和一只金碗。

崔宇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卢珫说：也请你说说手中金碗的来历吧，卢珫就哀伤地把事情的原委给他叙述了一遍。崔宇就把卢珫带回家去见母亲，崔夫人听了卢珫的讲述后，她便又哀哭起来，等情绪稳定后又请求卢珫让她见见外孙卢缘。

第二天一大早，卢珫就领着儿子到崔家拜访，崔家人都过来看卢缘，只见这孩子长得非常像他的母亲，只有眼睛像父亲卢珫。

崔夫人感叹地说道：我女儿出生在三月末，当时我丈夫说：孩子出生在春暖之季节，春暖就是温，希望她吉庆又健康，这便又是休，于是就给她起名家“温休”。

当时我觉得名字怪怪的，不像是女孩的名字。现在仔细想想，温休大概意思就是“幽婚”吧。原来这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安排。

卢缘很是聪明，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后来做到了俸禄二千石的郡太守。而卢珫再也没有续弦，活到了近百岁。

故事素材《搜神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