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眼中的明代(晚明的男风之盛-明代的同性之好)
晚明名士张岱在《自为墓志铭》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来概话自己的早年生活: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画蠹诗魔。这“十二好”几乎涉及到当时年青士人享乐的所有内容,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竟堂而皇之地声称自己“好娈童”,字里行间且颇带自我标榜的意味,令现代人感到惊诧和不能接受。其实,这是明中晚期士人的普遍的习气,作为明中晚期纵欲思潮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男性同性恋在当时曾经风靡整个社会,得到了社会的承认,并在晚明纵欲思潮消歇之后还一直沿续下去,整个风气呈愈演愈烈之势,直至清末民初方告结束。同性恋作为一种性爱的形式在这段时期几乎享有与异性恋同样的地位,而相当一部分士人还把它视为风流韵事而趋之若鹜。
明中晚期的男性同性恋风气从时间上看是随着当时的普遍的纵欲风气而迅速形成的(注:曾有人认为明中晚期的男风流行缘於明初官方的禁官妓措施,如《万历野获编》卷二四《小唱》、史玄《旧京遗事》等皆持此说,但明前期并无男风流行,且明代在禁妓的同时亦禁狎童,可参见陈洪谟《治世馀闻》下篇卷三及吕种玉《言鲭》。)。在此之前,明初期的文献中虽然并非完全没有关於男性同性恋的记载,但基本上是零散的个别的现象,没有形成风气,更没有得到人们普遍的认可,是明中晚期的那种冲破一切道德规范的束缚、刻意追求新奇和刺激的社会思潮造成了男性同性恋的泛滥。热衷於这种性爱风气的人员上自帝王公侯,下至庶民百姓,而士人是其中最为活跃的领导时代潮流的阶层。当时社会上形成了京师、江浙、闽南等三个同性恋中心区域;形成了京师中官员与小唱、江浙间商贾士绅与小官、闽南的契兄弟、契父子这样具有代表意义的男性同性恋关系。同性恋卖淫现象相当普遍,一些大都市出现了专为同性恋服务的卖淫场所——男院,同性恋在社会上被视为一种普通的性行乐方式。
晚明社会普遍的同性恋风气在戏曲中也时有反映。查阅明曲目录,,可以发现当时曾出现过不少专写男风的单本剧曲,如黄方胤《陌花轩杂剧·娈童》、王骥德《男王后》《裙钗婿》、茅维《双合欢》以及无名氏《龙阳君泣鱼固宠》、《分钱记》、《男风记》等。与通俗小说不同的是,这些剧曲大多是对某一段历史上的同性恋故事的演绎而非创作,如王骥德两剧皆演南朝陈子高事;《分甘记》演弥子瑕事;至於《龙阳君泣鱼固宠》则题目已表明演魏王与龙阳君事。不过,细读之下,我们会发现这些历史故事只不过是个框架,从中读到的,往往仍是晚明士人的趣味和观念。如王骥德《男王后》,历史故事上的陈子高本为贱民,年十六,以姿容美丽为陈文帝所宠,位至高官。王骥德对史事按明人的趣味加以渲染和改编,以文帝册封陈子高为后、“古有女主,亦当有男后”作为主要情节,写陈子高如何艳冠群芳、宠夺六宫,以致公主也不顾一切地追求他。剧中一再地突出陈子高“身虽男子,貌似妇人,天生成秀色堪餐”的女性化形象,而这也正是明人所最为迷恋的男性美。黄方胤《陌花轩杂剧》是晚明一部较为少见的以当代生活为背景的单本剧曲集,其第九出《娈童》写的是专职小官的故事。内容叙一福建商人与十五岁的小官皮嵩的嫖宿关系。写皮嵩见利忘义、见钱忘情。剧中做牵头的尹仁的一段话“近日南风盛,少年不害羞。见钱解裤带,忍痛几回头”正是此剧的主题。这个剧本是晚明男风盛行的产物,其内容和意义都与小说《龙阳逸史》相近。
此外,晚明的笑话和山歌俚曲中也都掺杂有大量的同性恋内容,如果从《笑林广记》等笑话集、山歌集里收集有关条目,数量将会是相当可观的,超过了此前的任何历史时期。由於这类作品多为口头创作,追求刺激性,往往直接从性行为上调谑取乐,难免失之猥亵,因而相应地削弱了它们反映社会风气的深度。不过,它们在晚明的大量涌现,本身就是当时社会男风盛行的一个最有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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