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红利这个词(人口红利新解)
时代周报记者 姚佳莹 发自北京
“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已三年有余,2019新春将至,统计局发布的一组数据再次引发了对人口红利的讨论。
1月21日,国家统计局发布了2018年中国的人口数据。数据显示,2018年末,中国总人口为139538万人,比2017年末净增530万人,全年出生人口1523万人,比2017年减少200万人。
此外,还有一组关于劳动年龄人口的数据引人关注,相较2017年末,16–59岁劳动年龄人口减少470万人,比重下降0.6%;60岁及以上人口增加859万人,比重上升0.6%;65岁及以上人口增加827万人,比重上升0.5%,人口老龄化程度呈现加深态势。
对此,1月21日,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直接回应称,2018年1523万人的出生人口规模,这个数据还是可观的。此外,中国的劳动力资源近9亿人,就业人员7亿多人,受过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的高素质人才有1.7亿人,每年大学毕业生有800多万人,人口红利仍然存在。
对于目前中国的人口结构变化,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社会与人口学院教授张耀军向时代周报记者分析道:“从人口年龄结构的金字塔来看,目前呈现的情况是:底部0–15岁和中部16–59岁劳动年龄人口这两部分收窄,而金字塔顶端老龄人口部分变宽,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这是必然规律。”
应对人口红利有新理解
所谓人口红利,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蔡昉在一篇文章中如此定义,指的是因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大、增长快及人口抚养比下降带来的包括劳动力供给充足、投资高回报率等有利于经济增长的效果。
目前人口红利消失的担忧从何而来?
首先是“全面二孩”的政策效应似乎在减弱。从数据看,2015–2018年的出生人口分别为1655万、1786万、1723万和1523万,在2016年实行“全面二孩”后,出生人口数量在当年达到2000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而后逐年下降,2018年的出生人口数量达到2000年以来的最低值。
其次是老龄化程度的加深。2001年,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超过7%,进入老龄化社会,2018年这一数据上升为11.9%。1月在21日的记者会上,宁吉喆也坦言,受劳动年龄人口持续减少的影响,劳动力供给总量下降,2018年末全国就业人员总量也首次出现下降,预计今后几年还将继续下降。同时,老年人口比重的上升加重了劳动年龄人口负担,经济发展和社会保障面临挑战。
据恒大集团首席经济学家任泽平分析,老龄化是全球普遍现象,但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实行,中国人口老龄化的速度更快。1970年中国人口的年龄中位数为19.3岁,这一数字在2015年升为37岁,而同一时间,美国、欧洲、日本、印度人口的年龄中位数分别为37.6、41.6、46.3、26.7岁。据任泽平预测,中国将于2023年前后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2050年中国人口的年龄中位数将达50岁。
出生率下降的趋势和老龄化进程的加快,似乎预示着中国人口增长后劲不足,老龄人口比重却不断增加的态势,人口红利似乎正逐步减弱。“一方面是计划生育政策的驱动,另一方面是经济发展的影响,使中国老龄化来势汹汹。其中,经济发展必然带来出生率降低,人们综合工作节奏、生活质量、生养成本等因素,过去‘多个孩子多双筷子’的观念转变,这是世界各国发展的规律,中国也正在经历这个过程。”张耀军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同时,他表示,出生率下降确实会对经济发展带来挑战,“但不意味着人口红利消失,应该对人口红利有新的理解”。
挖掘现有劳动潜力
在1月21日的答记者问上,宁吉喆回应“人口红利消失”时提到,农民工规模仍在增长,而这部分人的充分就业依旧能释放人口红利。
城镇化发展解决了部分农民工的就业问题,劳动参与率有所提升。据宁吉喆介绍,9亿劳动年龄人口中有7亿多实现就业,但中国农民工仍然有2.88亿人,今年仍在增长。但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有1亿已在城市就业的农民工,从农民变成市民,此外,随着中西部交通和基础设施改善,国内外投资的进入,农民工返乡创业,就地就近进入二三产业成为趋势。
“长期以来,农民工群体都是非正规就业,农民工无论是返乡创业还是市民化,都能提高他的有效工作时间,提高农民工的劳动参与率,其实是在挖掘既有劳动人口的潜力。”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社会保障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陈秋霖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而除了提升劳动年龄人口的劳动参与率,在老龄人口部分,劳动参与率也有提升的空间。蔡昉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假设把中国退休年龄从60岁提高到65岁,劳动年龄人口规模可扩大8000余万,增加幅度为9.1%。此外,中国劳动年龄人口的劳动参与率在45岁就开始下降,实际退休年龄远低于60岁。
此外,随着健康老龄化、幸福老龄化等提法的出现,对老年人退休生活的理解变得丰富。“随着医疗水平、教育水平的提升,很多人到了退休阶段还有工作意愿和能力,这是积极老龄化的一个现象,这意味着老年人不是直接进入养老阶段,而是可以凭借一技之长或者个人兴趣创造社会效益。”张耀军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同时,他强调,延迟退休不是为了减少养老金的发放,而是为了提高劳动参与率,可以出台一些政策鼓励延迟退休,包括发放更高的养老金等,但一定要尊重个人意愿。
为应对劳动年龄人口持续下降的趋势,挖掘既有劳动人口的劳动参与空间只是途径之一,从宏观层面来看,中国正从高速发展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产业亦从一般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向产业链中上游发展。这意味着提高人口素质成为人口数量红利减弱的关键应对之策,人口红利应转向人才红利阶段。
转向人才红利阶段
改革开放40年以来,充足的劳动力为中国的经济持续增长提供了强大的助力,但中国不能只停留在“世界工厂”的角色。随着我国新成长劳动力供给结构变化以及产业转型升级加快,高经济发展开始从向“人口红利”要效益转变为向“人才红利”要效益。
“近八九年来,中国的劳动力优势比周边的发展中国家低,比如印度。优势削弱,迫使中国要进行经济转型,提升技术,提高生产力水平和效益,因此从长远看,应该从挖掘人口年龄结构红利转向人口素质红利。”张耀军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转向人口素质红利,意味着对人口不能再停留于“点人头”的阶段。“人才红利应该包括保障人发展的各方面,在面对人口数量红利消减的挑战时,应重视对教育、健康的投入。”陈秋霖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此外,中国经济要转型,人口老龄化,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下降恰是机遇。“如果劳动力规模继续增大,没有压力推动技术提升,依然是以劳动力密集型向前发展,不能适应技术转型和经济转轨的需要,反而更加麻烦。”张耀军进一步分析道。
老龄化对智能技术发展的倒逼作用在陈秋霖的一份研究中得到印证。该项分析表明,制造业因老龄化而面临的劳动力短缺,是人工智能技术需求的主要来源。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自2013年,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工业智能机器人市场。2016年,工业智能机器人总安装量比2015年增长27%。2016年,安装量占全球总安装量的三成,接近于欧洲和美国同年安装量的总和。此外,陈秋霖发现,在中国,人口老龄化进程越快的省份,机器人集成企业数也越多。
“人工智能的应用和人口老龄化呈正相关,而且从审计数据看,智能化生产的应用,特别在工业领域,确实支撑我们过去几年的经济增长。”陈秋霖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
陈秋霖向时代周报记者进一步分析道,当前的人工智能发展属于“诱致性创新”,即是由人口结构变化引致的结果,人工智能与劳动力之间是替代关系,这种替代关系是“补位式替代”。因此,人口老龄化、劳动人口下降是推动智能化创新的重要因素,“经济运作不是静态的,智能化应用本身就是诱致性创新,人口结构发生变化,国家、企业等所有参与者都会因这一事实进行相应的调节。”陈秋霖最后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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