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的聚会(小队里吃朋东)

文 | 崇福烂笔头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还是大呼隆生产,一个壮劳力一天10分工,年成好10分工有五、六角,年成差便得三、四角。

年廿三分红,许多人家还要倒找(透支),只好向小队里借十几块钞票过个年。

平日里咸菜过饭,打豆腐要看看日脚,一家七八个人,一斤菜油省着吃一个月,甚至连柴也紧张,许多菜是蒸的,要是赶上小队里“吃朋东”,比过年还要快活。

因为过年的鱼啊肉是端进端出客人吃的,轮到齐家吃要到十几头里,味道不好了……

生产队里的一个“田横边”有一块5、6分的水田,大家把这块田叫“朋东田”。这块田里“起始”出来的稻米是小队里“吃朋东”的。有的小队里没有“朋东田”,“吃朋东”的米就一家一户按人头派,三三三十一。

“吃朋东”一般是在“双抢上岸”以后,大家熬过了一年中顶辛苦的10来日,所有男女劳动力就聚在一起“吃朋东”,尽情开怀,释放一下一身的疲劳。

炊事班的聚会(小队里吃朋东)(1)

图片来自网络

“吃朋东”相当于现在的AA制聚餐,难得一年才一次,有的社员吃得腰啊拜勿倒,有的吃到喉咙口……

小队长告诉社员们什么时候“吃朋东”是有讲究的,挵现在的话来广是有一定 “套路”的,在“双枪”到了“关子头唠”个晨光才会说出来,于是,社员们劲道十足,手脚也越来越扣了。接下来便是社员们东一声西一声,广前头“吃朋东”晨光的笑话。

“大脚阿三”吃到吾哩一个臀桩坐在地唠向;

“黑头阿根”吃得来“熏熏较”,麦搭子里唱起了《孟姜女》,唱到吾哩抱着凳脚哭起来;

永标杀猪,捅了三尖刀,猪跑到了老远里;

“毒头阿龙”吃好朋东,回到屋里,把米倒去唠马子里;

就连蚕桑队长在分蚕的时候,乘女人家头上顶着只匾,他顺便捏了一把奶奶也在这个时候被公开了……

那个女人家就一阵脸红,蚕桑队长老婆朝着那个人喊起来:嚼舌头根子……

场地上安静了下来,小队长喊歇工了,社员们才想起来肚皮饿了……

“吃朋东”一般在生产队的水泥场地上,要么共育室里,用匾当桌子,凳子、碗筷自己带来。

生产队畜牧场里杀只猪,会计、出纳出市买点菜,随便用几块砖头搭只“公公灶”。

阿三当厨师工,几个女人家为阿三搭手,瞎子顺发看见有女人家,就摇着蒲扇坐在边上“广徒头天话”,还同女人家“广烂话”,弄得阿三放了三毛盐,豆腐干咸来吃勿来。

“吃朋东”时,“精刮”的人第一碗饭只盛半碗,第二碗盛得抛高来,再“擎擎结”,另外人吃好一碗再去盛,饭早就吃光了。

小人家勿是劳动力,所以勿好去吃。阿妈会在“吃朋东”前先烧好饭,蒸个鸡蛋过饭吃。小人家吃好了饭,就会跑到“吃朋东”的地方看着大人吃。阿妈看见了,就夹一块红烧肉偷盘子塞进儿子的嘴里向。小人家就在伙伴面前把肉吐出来,让同伴们嚎食嚎食。其他小人家迓走到妈妈边唠,要到一口好吃的,十来个小人家就高高兴兴“打盘洞”去了……

“吃朋东”少的小队5、6桌,多的8、9桌,有数得同姓同宗个些人。寻几个要好的,广得来的坐唠一道。

“烧酒炳发”就喜欢跟“米酒应坤”坐唠一桌,吃起来过瘾,饭吃得啊勿吃得。

“米酒应坤”吃来勿过瘾,想再吃点,又不好意思再去倒,就盯着“烧酒炳发”看 ,看了伊半日外没有反应,他只好广:

烧酒炳发,吃来勿到门,要么再来点。

够了够了,我够了。

蹩脚来,再来点,再来点。

勿吃了,勿吃了。

个墨我多点,你少点,呐总好了唠。

个墨,来点就来点。

——讨酒吃也要有“套路”。

“长脚炳浩”今朝小日脚,吃到一半就吐了,吐在杏娥的大腿唠,“光棍阿八”眼活子骨碌四圆,盯着看杏娥的大腿,在杏娥粉嫩的大腿上摸了一把,想再去摸,正好被杏娥用筷子抽牢,痛得拉勿里缩回转。

女人家一般不吃酒,几个齐整点的被男人家拉过去。女人家要么不吃酒,吃起来比男人家要结棍。就是那个“瘌痢头坤兴”同两个女人家轮流比吃酒,不到十分钟就吃来头里晕,靠在匾里厢。“瘌痢头坤兴”是吃得熏熏较了才去拉女人家来一道吃,两个女人家有半碗饭垫肚,吃起酒来像无底洞。

两个女人家几口酒落肚,吃来半三勿四,还要跟“瘌痢头坤兴”比吃酒。个晨光“骚头祥林”摆噱头势,上来劝酒,正好被捉牢,他西活不吃,其他男人家骂伊:“男人家塌女人家台,去西特”。搭墨来,“骚头祥林”被两个男人家擎牢两只手,“大奶奶爱芬”捏牢鼻头把半碗黄酒倒了进去……

来个“麻子杏林”向“大奶奶爱芬”碰酒碗,“大奶奶爱芬”甩甩手:“麻子杏林”个点勿来……

“麻子杏林”杠东西勿来?

杠勿来……悶他老娘……

同我勿搭架。“麻子杏林”的老娘搭了句腔。

“麻子杏林”盯着“大奶奶爱芬”胸口看。

杠好看,猪头三,要看伐,我脱脱来……

“麻子杏林”逃了回转,本老娘骂现世棺材,勿像人……

哈哈哈——

炊事班的聚会(小队里吃朋东)(2)

图片来自网络

这一代人,出生在解放前,经历战乱,忍饥挨饿,饱受磨难。解放后,国家一穷二白,缺吃少穿,见证了“大跃进”,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上有二老,下有五六个儿女,那是何等的艰难。

但是,今天这一刻,他们把一切抛向脑后,把短暂的、属于自己的快乐,“自私”地留给了自己。明天,他们又将面对现实,辛勤劳作,那怕腰还在痛,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只要生产队里出工的号子一响,他们照样出工而去……

吃朋东”不同小队有不同“套路”:有的小队在“头蚕扒”。茧子卖了,桑树地里的草削过了,头漕肥料用好了,大麦收完了,早稻种好了。“三抢”做来苦勿过,有许多社员提出来“吃朋东”,小队长一般会一口答应。有的小队在冬天打晚稻时候吃。当时打稻“年夜头”,分两班,在半夜里交班的时候“吃朋东”。有的小队“吃朋东”一家一个,有的只要是全劳力都可以吃。有时候“吃朋东”吃出气来,逞相骂,小队长一发火,明年西阿勿“吃朋东”了。不过,到了时候又吃上了,一个小队里的人,过段时间就勿计较了。

吃好朋东的第二天,乃至以后的几天,社员们一边广一边笑一边做,仍旧不忙记“吃朋东”的事体,笑话广了一遍又一遍,广的人广勿厌,添油加醋,越来越喳听,听合人听勿厌,越听越要听……

昨夜抅,阿三吃醉了,山茹藤绊了一绊,困在山茹藤里度半夜……

昨夜,阿堂便得吃一筷鱼,喉咙头钉了根鱼骨头,后来酒勿吃,饭勿吃,到盘生诊所里去了……

阿堂吃鱼榻嘎吼嘶……

“大奶奶爱芬”回到屋里本老倌栲了三个头筋拳,更朝老早里到娘屋里去了……

在那个靠工分过日脚的年代,勿做哪里来的工分。比方广,回娘家的“大奶奶爱芬”就挨了阿妈一顿骂:西回去,勿做有工分啊!

“大奶奶爱芬”只好眼榻悠悠回转了……

炊事班的聚会(小队里吃朋东)(3)

图片来自网络

岁月更迭,流年似水。生产队,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生产队“吃朋东”成了尘封的往事。生产队是大集体生产劳动的缩影,经过岁月的沉淀成为农耕文化璀璨的一页,也成了年逾花甲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那物质匮乏、生活贫穷的年代,生产队“吃朋东”热闹的场面,印刻在岁月的名片上,成为那一代人记忆时光的元素。

一点声明:这里记述的不是某一个小队里的事,而是综合了听来的所写成,若与文中名字相同,纯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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