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斯特拉里（如果约翰逊接手特拉斯的）

英国“最短命首相”特拉斯10月20日宣布辞职后，新党首争夺战已在执政党保守党内激烈展开。至当地时间10月21日夜，前财政大臣、一个多月前的首相更迭中作为特拉斯最大竞争对手的苏纳克，被英国媒体爆料称已符合党首候选人资格。《卫报》统计称，公开支持他的下议院保守党议员超过80人。

英国主流媒体10月22日头版纷纷聚焦苏纳克和约翰逊的保守党党首之争

与此同时，前首相、曾带领保守党在2019年大选中取得历史性胜利的约翰逊刚刚结束度假，计划于22日上午飞抵伦敦。21日一天内，6位内阁部长为他再次竞争党首背书。

由于保守党在下议院的多数党优势，该党预计于10月28日选出新党首，并按程序成为英国新一任首相。根据党内规则，党首产生需要经过下议院保守党议员投票和全国党员投票两个环节。目前，下议院共有357名保守党议员，得到100位保守党议员支持者将正式成为党首候选人。如果只有单一候选人，该人直接成为党首。如果合格候选人达两人，则由全国的保守党党员线上投票选出获胜者。

英国学者、资深政治家格林·福特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约翰逊当前的首要目标是达到“100票”门槛。“一旦进入党员选举环节，他就比苏纳克有更大的胜算。”

这两位候选人本是盟友，但在约翰逊政府的执政危机中变成“死敌”。今年7月5日，时任内阁“二号人物”苏纳克以一封直指政府未满足公众期望的公开信宣布辞职，36名保守党议员在随后24小时内接连辞去政府职务，最终导致约翰逊在7月7日黯然请辞。作为对苏纳克“领衔叛变”的报复，约翰逊支持者在随后的党首选举中都将票投向苏纳克的竞争者特拉斯，使得后者获得了短暂的首相任期。

如今，苏纳克和约翰逊阵营的相互攻击更加公开化。当初与苏纳克同期辞职的卫生大臣贾维德就表示，约翰逊在任上经历了60多位保守党议员辞去公职党职，没有资格再次领导这个政党。福特推测，约翰逊如果再次上台，很可能造成党内分裂，甚至“十多名议员出走”。

现年72岁的格林·福特长期在英国高校任教，曾任曼彻斯特大学高级研究员，长期进行政策和国际事务研究。自1984年至2009年，福特担任欧洲议会议员，其间曾任工党欧洲议会领袖，并进入工党最高决策机构全国执行委员会。

当地时间10月21日晚，福特就英国新首相人选之争及新政府政策变动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采访。虽然开玩笑地表示“如果从工党立场出发，约翰逊上台对工党更为有利”，但他坦言，苏纳克成为新首相更可能缓解英国和欧盟的关系，并在对乌克兰的问题上“稍稍降温”，从而为解决当下的通货膨胀和生活成本危机营造更好的条件。不过，保守党偏右翼的整体政策取向并不会改变。

“约翰逊和苏纳克都不会像特拉斯那样激进，但保守党是否进一步右转，最终取决于下次大选。”福特说，目前保守党正重新考虑原定在2023年提前举行大选的计划，而下议院可能出现一个更广泛的反对党联盟。“如果赢得下一次大选，他们可能保持目前的政纲；如果输掉大选，他们可能急剧向右。”

苏纳克、约翰逊进行最终对决？

中国新闻周刊：自特拉斯10月20日宣布辞去首相职务后，前财政大臣苏纳克和前首相约翰逊都成为保守党下一任党首的热门人选，也都得到诸多保守党议员背书。你觉得目前谁的“赢面”更大？这次推举党首会分裂保守党吗？

格林·福特（资料图）

福特：保守党新党首竞争已经成为苏纳克和约翰逊之间的较量。在议员推选环节，目前还有约三分之一的下议院保守党人没有公开宣布决定。我推测，苏纳克很快就能得到成为正式候选人所需的100张票，而约翰逊也很可能迈过100票门槛。

至于在党内竞争中排名第三的前防长莫当特，目前没有证据显示她能得到超过100位保守党议员支持。如果她能取得资格，她将成为第三位候选人，然后在第一轮投票中被淘汰，并不影响苏纳克、约翰逊的最终对决。（注：根据规则，如果有三名候选人，下议院保守党议员将进行第一轮投票选出两人，再供全体党员投票）

所以，当下真正的问题是：如果约翰逊得到100位保守党议员提名，使党首候选人数超过一人，则保守党必须通过全国选举确认新党首。而在这个环节，约翰逊比苏纳克更有可能获胜。如果我们回顾今年9月特拉斯成为保守党党首的经历，她在下议院保守党人中得到的支持票不如苏纳克多（113：137），但她赢下了全国党员投票（57%：42%）。

这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英国乡村的保守党党员。他们是典型的“老白男”，也是约翰逊的支持者。苏纳克被认为是“那个最后导致约翰逊下台”的人，因而被这些选民抵制。事实上，当时不论是谁和苏纳克竞争，都有很大概率赢得保守党全国选举。

现在，考虑到苏纳克、约翰逊间的这种恩怨，无论他们谁成为保守党的新领袖，都很难重新团结下议院的保守党议员。我们不会看到约翰逊在苏纳克内阁中任职，也不会看到苏纳克在约翰逊内阁中任职。如果约翰逊再次成为党首，保守党将面临更大的团结挑战，可能会有十多个甚至更多的保守党议员脱党。因而，从工党的立场出发，我认为约翰逊上台是“更好的结果”，因为这将使工党在下次大选中处于更有利的地位。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约翰逊能得到100位保守党议员的支持。

保守党暂时停止“激进右转”？

中国新闻周刊：此前保守党曾计划在2023年秋天提前举行大选，现在保守党在各项民调中的支持率已落后工党20%到30%，这是否意味着该计划将有调整？

福特：我认为保守党现在很清楚，如果提前大选，他们很可能输掉大选。这并不意味着工党会赢，但考虑到保守党已经连续执政12年且造成了当前的混乱，下议院可能会形成一个反对他们的联盟。所以保守党可能效法此前工党首相布朗的做法，在支持率低迷、地方选举落败的情况下，不提前举行大选，而是等到2025年1月的最后期限。只要那时他们能重新获得一定的支持率，他们仍能保持下议院的多数席位，继续执政。

中国新闻周刊：约翰逊和苏纳克都不支持特拉斯的减税改革，他们领导下的新政府在具体政策上会进行哪些调整，以重新赢得公众支持？

福特：首先，特拉斯的强硬自由主义改革已经失败。其次，无论谁成为新首相，特拉斯10月14日任命的、“倒转改革”的财政大臣亨特都很可能留任。

问题是，特拉斯给英国留下了可怕的“遗产”，即使英镑汇率能得到改善，通货膨胀和生活成本危机在短期内难以逆转。这是当前的全球性问题，但英国是欧洲各国中“最糟糕的例子”，我们的通货膨胀率已高于大多数欧盟国家。

在保守党内，不会有人提及的一点是，这种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和脱欧有关。与欧盟贸易的急剧收缩对英国经济产生了巨大冲击。唯一可能不同的是，如果苏纳克成为新首相，与约翰逊相比，苏纳克会更妥善地处理和欧盟的关系，包括打破约翰逊政府和欧盟围绕北爱尔兰问题形成的僵局。毕竟，脱欧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在经贸等领域改善与欧盟的关系。

就外交政策而言，约翰逊和特拉斯都以在乌克兰危机中倾向乌克兰著称。如果苏纳克成为首相，他可能表现得不那么“热情”，比如不会经常与乌克兰领导人泽连斯基通话。但在支持乌克兰的政策路线上，他不会与约翰逊有什么不同。在对华政策上，约翰逊或苏纳克上台都不会意味着明显调整。

总的来说，当前的保守党政府是一个右翼政府，约翰逊的政治观点和特拉斯没什么不同。他只是更有风度，或者掩饰得更好。而苏纳克是一位亿万富翁，他和普通人之间的联系就像我们和火星人之间的联系一样“密切”。只不过他在政治上是一个“成年人”。

中国新闻周刊：你提到保守党是一个右翼政府，从2005年就任保守党党首的卡梅伦，到特蕾莎·梅、约翰逊，再到激进右翼的特拉斯，保守党的领导路线似乎一直在“向右转”。这在未来会有所改变吗？英国的政治未来，是如一些英国媒体所言，更像意大利，让极右翼有机会执政；还是更像德国、法国，极右翼能获得一定的选票，但并不能主导政局？

福特：英国的情况与欧陆国家不同，我愿称之为激进力量对主流政党的 “内部接管”。英国也有脱欧党等极右翼政党，但他们并非政治主流。过去这些年真正重大的问题是，由于我们的政治机制问题，保守党逐渐被党内更右翼的力量绑架着右转。当然，保守党人也可以争辩说：工党也被科尔宾（前党首）等更左翼的力量“接管”了。

特拉斯就是一个右翼绑架保守党的典型例子。她得到我前面提到的“老白男”保守党党员们的支持，她的极端自由主义的减税改革政策在8万名投票给她的党员中非常受欢迎。不幸的是，英国的总人口比8万人多得多，英国市场也不可能支持她让信用破产、让后人还债的做法。

不过，约翰逊或苏纳克都不像特拉斯那样激进。虽然保守党的总体政策趋势是向右，但我想新党首的选择是轻微地向党的中间力量靠拢，至少是“停在现在的位置上”。

问题在于，现在距离最晚于2025年举行的大选只有两年多时间。如果新党首成功扭转了全国支持率，赢得大选或以非常微弱的差距输掉选举，那么保守党将继续这种“停在原地”的立场。但如果苏纳克或约翰逊领导的保守党在下次大选中被“屠杀”，我认为保守党很可能出现急剧右转的趋势。他们会向在意大利等欧陆国家取得胜利的极右翼政党学习，争取更激进的政治空间。

作者：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