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朋友被群殴你怎么办(我也曾呆立旁观)
(小尘4x/图)
一个精赤上身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用手指着一位同学喊道“你出来”,教室立刻鸦雀无声。同学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走出教室。那人扯住同学的衣领,走出几步放手,示意不许再动,猛地一拳打在他的右眼。
同学想喊疼,但立刻忍住,用两手捂住眼睛,蹲在当场。教室里见此情景的同学差点喊出来,但谁都没有出声。在一片沉默中,那人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俨然一部不到三分钟的默片电影。
我既是默片的群演,也是看客。我呆立当场,直到那人走出很远,才反应过来被打的是我非常聊得来的同学,是我的朋友,我应该和他共进退。可我的腿好像灌了铅,沉重无比,甚至不敢出去安慰一下紧捂眼睛的朋友。隔了好一会儿,才见他站起来,走进教室。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敢走近他,也没人走近他,就看着他在桌子上趴了一个下午,直到放学也没有说话,第二天托人带来信息说“不念了”。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场校园霸凌,打人的是乡镇街面上出了名的混子头目,经常赤膊上阵,不要命似的狂打,年纪不大,但名气很大,老师学生都怕他。当时的校园安全环境很不好,没有严格的进出制度和正规的保安人员,门卫除了负责开门关门,不负责“守门”,尤其是午休时段,大门洞开,什么人都可以出入。
街面上有一些闲散少年,不愿上学,家长也不管,平时除了打架斗殴,就是进到学校骚扰学生。而且,这些未成年人,已将派出所当成了家,去几天又出来,反而给混社会的履历镀了金,可以在同道中吹嘘,也可以让其他人更害怕。
他们早已上了学生的恐惧名单,无论是结队而来,还是单独行动,都具有强大的威慑力。殴打我朋友的那人是恐惧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几乎人人害怕、人人头疼,连和他目光对视都不敢。在朋友挨打前不久,我刚被他勒索过,虽然没挨打,但那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心有余悸很久。
在他打我朋友的时候,我一直被那眼神所慑服,头脑一片虚无空白,大概是连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做什么都无法回答,想不起要去帮助他或者应该找谁来帮忙,只是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然后以躲避来掩饰羞愧。
朋友的辍学,不只在于惹不起那些人,更在于他是在全班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无一人出声,这份尊严的失落以及希望的破灭,让他无法重拾起信心再坐到教室里,这份信心既对自己,也对别人。以当时的情势,如果他被混子盯上缠上,除了自求多福,几乎无人可倚仗,那是一种很深的幻灭。
我上高中时,曾在县城里偶遇他,他笑着和我打招呼,说在县城打工。我的心一震,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次的遭遇,也许初中读完,成绩尚可的他会考上高中,走上不一样的人生之路。可是,那一拳,彻底毁掉了他的学业奔头。
二十年过去,偶尔想起这件事,对这位朋友总有些抱愧,但即便以今日的成人之躯穿越到当时的现场,可能仍旧没有勇气和那凶煞之人一决雌雄,无论是少年的我,还是成年的我,都无法改变那件事,我只能呆立旁观——在无底线的暴力面前,平凡的人总是无力的。
后来社会环境、校园环境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那群仗恃暴力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治,并且已经没了滋生这类人的土壤,这样的事说给今时今日的学弟学妹们听,成了一种过时的天方夜谭。
我渐渐对自己有所谅解,我们不能强求被保护的人必须去保护别人,尤其是当自保都受到威胁的时候。见义勇为是美德,值得敬仰赞美,但是也不能代替制度,小到一个校园,大到一个社会,安全感的来源绝不该是武侠式的,而应该是法治化、制度化的。在拳头毁掉学业的事件面前,汗颜的应该是遏制拳头、护卫学业的责任人员,而不是惧怕拳头、珍惜学业的胆怯少年。
能够如释重负,也源于二十年来亲眼所见法治化与制度化的不断进步,这种进步的力量才是最有力最有效的,我们最应该为之的是,成为法治化和制度化的有机分子,成为进步力量的正向能量,才会在安全的环境中拥有安全感。
(作者为长春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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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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