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齐鲁风味(齐鲁青未了水果之香)
□作者 肖复兴
水果的香味,不同于花香。果香里有花香没有的另一种味道,是什么味道呢?我说不清。似乎花香是青春少女,果香则是成熟的妇人。这是一个蹩脚的比喻。有时我会想,花香或许像做汤时漂在上面的那层油花,而果香则渗透进汤的每一滴水珠里面。当然,这也是个蹩脚的比喻。但是,果香里有果实的味道,是厚重的,不像花香只出自花蕊和花粉,是显而易见的。
号称世界水果第二大产量的苹果,那种清香,是属于大众常见的香味。佛手的清香则与众不同,仿佛妙手天成,清新如诗。随着时间的延长,那清香仿佛音乐的展开部一般,渐次高潮,形成华彩,分外香气扑鼻,绵长幽远,是属于天堂的香味。
梨也是清香,却是有着丝丝水汽的清香,特别是天津鸭梨,那种清香富有地域特点。李子的清香,则有点涩涩的感觉,欲言又止一般,恰便多情唤却羞。杏子的清香则有股酸甜的意思,表面温存,不动声色,却是暗藏机锋,格外撩人。
如果说梨、李子和杏的香味属于北方的果香,百香果和芒果的香味则明显属于南方了。水果有地域性,水果的香味同样有地域性。橘易地而成枳,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有的水果,表面上闻没有香味,只有打开来才能闻得到香味,比如山竹,大概是它的壳又厚又硬,披戴着盔甲一样,守护着香味让它们深藏不露。还有莲雾,那年在台湾第一次吃这种水果,打开来,清新的味道才像雾一样弥漫开来。果香刺鼻的也有,菠萝蜜是其中之一,榴莲更是其中之一,它们属于果香中的另类。
果香从来不愿和花香雷同,也不愿攀附花香去借水行船、招摇自己。唯独一种葡萄取名玫瑰香,将自己和花香联姻。这大约是众多果香最不耻的。况且,那种葡萄的香味也和玫瑰花的香味大相径庭。
花香,是为了吸引蜜蜂,是植物的一种欲望,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复制繁衍的一种本能。这是美国学者迈克尔·波伦在他的《植物的欲望》一书中说过的。果香呢?果香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它满足的是人的欲望,并不是自己的。这样说来,果香颇有些奉献精神。
其实,这样说来也不尽然,好像果香就是为了取悦于人,这实在有些贬抑果香了。果香存在于大自然之中,有人无人,它的香味都独立在那里存在,无风自落,有风飘散。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那么,水果为什么会拥有香味,而且是拥有这样不同样式的众多香味呢?我想起钟嵘在《诗品》开宗明义说过的话:“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钟嵘说的“气”,是针对诗而言,但我宁愿相信同样适合于水果的香气。水果之所以拥有这样多的香气,能够感人,是水果自己的性情使然。不同的水果有不同的性情,就有不同的形状,也就有不同的香气,三位一体,互为表里。苹果的性情是温顺的,形状是圆圆的,香气是清新的;榴莲的性情是另类的,形状是怪异的,香气是冲人的;佛手的性情是神性的,形状如千手观音的手指,香气是圣洁的。不同的香气荡漾在空气中,缭绕在我们的面前,袅袅婷婷,虽然看不见,却是不同水果形诸于自己的舞姿翩翩。如果水果也会说话,香气就是它们各自的发言。
我从小就喜欢杏的香气,觉得比其他水果散发的香气要好闻。麦熟杏黄时节,我总要买好多不同品种的杏回家。黄杏只是杏的一种,如果从颜色分,红杏、黄杏和京白杏的香气略有差别。红杏的香味淡,黄杏的香味浓,京白杏的香味最清雅。如果说红杏如夏天的清晨,黄杏就如同炽热的中午,而京白杏则像是清凉而弥漫着花香的夜晚。如果打一个通俗的比喻,红杏像这时候摇的团扇,黄杏像摇的芭蕉扇,而京白杏则像是香妃扇。
如果论好看,红杏当然像红颜知己;论好吃,还得数黄杏,沙沙的,绵软可口;但如果论香气好闻,独数京白杏。
有意思的是,无论什么品种的杏,开的花都不香。曾经有一年的开春,路过京郊怀柔,有一大片杏树林,漫山遍野白花如雪,一点儿也不香。但到了杏黄麦熟的季节,再路过那片杏林,清香沁人心脾,仿佛它们把香气像酒一样储存了整整一个春天,到它们成熟的时候,才打开酒瓶塞子,举办属于它们自己的盛宴。
前段时间,我买了一篮京白杏。买来的时候,杏还没有熟透,尖上还是青的,香味都还在潜伏着。我把它们放在阳台上,等过两天再吃。没有想到,第二天上午一开阳台的玻璃门,满阳台都是那么浓郁的香味,而且,那香味像憋不住似的,立刻长上了翅膀一样飞进屋里,久散不去。
主播:朱若彤
后期剪辑:吴梦(实习)
值班主编: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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