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发生的事情（离开江西的最后一件事）

1973年2月11日，农历大年初九，一辆苏制伏尔加轿车在一辆吉普的引领下，正在江西的土上疾驰。

当天中午，两辆小车来到了进贤县。早已等候在路边的上饶行署公安处警卫科科长刘书兴，连忙迎上前去，引导着两辆车沿着蜿蜒的道路区，向县委招待所驶去。

虽然天上下着小雨，但上饶行署秘书长林振福、鹰潭镇委书记霍风翠等人还是早就冒雨站在招待所一号楼的楼下。

见两辆车开进了招待所，林振福连忙迎上前去，打开苏制伏尔加的车门，将一位年约七旬的老人从车上扶了下来。

一、

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江西下放劳动的邓小平。

自从1972年周恩来确诊膀胱癌后，总理的身体已无法让他再和从前一样主持国务院的工作。谁能更多地分担周恩来的工作，治理这个国家呢？毛泽东想到了邓小平。

1972年8月14日，毛泽东做出批示：邓小平“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紧接着，在周恩来的亲自过问下，邓小平的复出被排上了议事日程。

经毛泽东同意，1973年初，中央通知邓小平回京担任副总理一职。接到通知后，邓小平感慨地说：“我还可以干二十年！”

1973年的春节，对邓小平全家来说是一个难忘的春节。这是他们在江西过的第四个春节，但和之前三个春节相比，心情不可同日而语。

邓家过的这个春节很热闹，四散在外的子女全部回到了小平的身边。尤其让邓小平高兴的是，女儿邓榕带着她几个月前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94医院产下的女儿卓玥回来小平身边，让做了外公的小平一天到晚乐得合不拢嘴。

小家伙经常在小平抱她的时候会哭得很响，小平笑着对卓琳说，孩子的的哭声给这座沉寂了多年的小楼带来了生气，也给全家带来了生气！

此时的邓小平已经知道，他们一家人留在江西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在年前，小平去了一趟当年战斗过的井冈山，看望了当年的一些老战士，又计划在过了年之后，去驰名中外的瓷都景德镇看看。

在和夫人卓琳商量之后，小平决定正月初六动身。

二、

初六那天一大早，小平和夫人卓琳便从南昌出发，向景德镇驶去。几小时后，一行人进入了江西了进贤县境内。

看到路旁的标志后，邓小平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向驾驶员问道：“进贤县是不是有个‘五七’干校啊？”

“五七”干校是6、70年代用来安置下放劳动的干部与知识分子的一所“大学校”，干校实行军事化管理，按连、排、班建制。

江西进贤县的这所“五七”干校，是由中央办公厅主管、专门接纳中办干部的一所干校，成立于1969年1月。

它的校长是毛泽东侄女婿曹全夫，副校长是曾任中央警卫局副局长的李树槐。下放到这所干校劳动锻炼的学员级别都比较高，其中省、部级高级干部就有近40位。

毛泽东的女儿李讷，就曾在这所干校里劳动过。据与李纳一起下放在这里的人回忆：“李讷平易近人，说话谦和，待人诚恳，干起活儿来不惜力，能挑一担粪走上两三里路。吃饭时她也和大家一样，馒头就咸菜，不搞半点特殊。”

李讷在进贤干校期间，认识了一位在这里下放劳动的男青年徐宁，两人很快坠入了爱河。

不久后，李讷和徐宁在进贤“五七”干校举行了婚礼，毛泽东托人捎来一套39卷本的马恩全集送给两人，作为结婚纪念品。后来李讷和徐宁产生了矛盾，在办理了离婚手续后，李讷于1971年回到了北京。

邓小平为什么经过进贤县时，会想起位于这里的中办“五七”干校呢？原来曾长期担任小平同志秘书的王瑞林，此时正在进贤这所干校里劳动。

三、

王瑞林生于1930年，是山东招远人。

他1946年1月参加革命，曾先后担任过胶东军区机要训练队学员，东北军区司令部机要处译电员，政务院机要处副股长等职务，1952年9月成为邓小平的机要秘书，在小平身边工作了十几年。

在担任邓小平秘书期间，王瑞林以对党忠诚、对工作负责的精神，全心全意做好秘书的各项工作。

小平对王瑞林十分满意，称赞他“思想敏锐、勤于动脑，作风踏实、周密细致”，并多次表扬了王瑞林。

1969年1月，王瑞林被下放到江西进贤“五七干校”劳动，被分配到备田班。王瑞林毫不以个人的得失为意，在干校里潜心钻研备田业务，虚心向水稻专家和老农请教，终于成了干校里的“备田土专家”。

当地的农民看了他的娴熟地道的备田技术，都会伸出大拇指称赞说：老王的技术，比我们的行家里手还厉害！”

今天刚好路过进贤，邓小平马上想起了在这里劳动的王瑞林，很想见见自己的这位老部下。于是他对陪同的人员说：“在进贤我没别的事，就是想见见我的秘书王瑞林！”

小平的这个要求并没有马上得到满足，因为陪同人员说自己做不了主，说要请示一下上级。小平也没有说什么，于是车队从进贤疾驰而过，去了景德镇。

四、

2月10日，小平得到通知：中央同意由进贤县委将王瑞林带到县委招待所，和小平见面。

第二天，小平一行便离开景德镇，驱车往进贤而来。早已得到通知的上饶行署公安处警卫科科长刘书兴，则奉命在进贤县城外等候小平一行。见到小平的车子后，刘书兴引导车队驶进了进贤县委招待所。

从车上下来，刘书兴领着小平走进了一栋小楼。

上楼时，刘书兴欲搀扶小平一下，被小平摆手拒绝了。邓小平的步子非常稳健，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位69岁的老人。小平还不时停下脚步，等走在后面的卓琳。

据时任进贤县委办公室主任的李宜春的回忆：小平走上二楼，还没有走进县委招待所会客室，便一边喊着：“瑞林、瑞林，你在吗？”一边快步向会客室走来。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王瑞林，则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门口迎接自己的老首长。在进门处，两人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小平无限感慨地说：“我们分开有六年多没见面了，今天见面，真是太高兴了！”

王瑞林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在这里见到了日夜思念的老首长，心头不禁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惊喜、激动，还是难过。

他紧紧握住小平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看到身处逆境之中的老首长仍然那么健朗和乐观，王瑞林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两人在会客室坐下后，邓小平对王瑞林说：“我在去年向主席和中央写了一封信，根据我的身体状况，要求为党为人民做点实际工作。

中央已通知我回北京，我准备2月20日启程回北京。在离开江西前，利用一段时间到吉安井冈山、赣南的兴国、瑞金等老革命根据地和其它一些地方参观访问。前天去了景德镇，今天在进贤能看到你，感到很高兴。”

王瑞林上边点头，一边关心地询问小平的身体情况。小平笑着说：“我身体各个器官部件，自我感觉还良好。我是从来不与医生打交道的，医生们可能不高兴。”听了小平趣的话，王瑞林笑了，在场的人也都笑了。

阔别重逢，两人感觉有着说不尽的话。吃过午饭后，小平对进贤干校负责人孙树槐说：“我想带王瑞林回南昌住两天，你看可以吗？”

孙树槐本来就对小平崇敬有加，马上便答应了小平的这个要求。

回到南昌后，小平带着王瑞林来到自己所住的“将军楼”前。听到脚步声，邓榕和邓楠从楼内跑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王瑞林。

虽然几年没见，但两人还是马上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两人大喊了一声"王叔叔"，便冲了上来，抱着王瑞林又蹦又跳，然后亲热地簇拥着王瑞林，走进了小楼。

看到邓榕和邓楠还如从前一般开朗调皮，王瑞林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在“将军楼”住了两个晚上后，王瑞林要回干校了。临别之际，小平提出和王瑞林合影留念。在“将军楼”的小院中，邓小平、卓琳和王瑞林并肩站立，随着相机“咔嚓”一声，这一瞬间也被永久地记录了下来。

多年之后，邓小平的女儿邓榕在一次展览中看到了这张照片时，曾饱含深情地说：“父亲为人一向寡言，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从不多说，虽然不会多说，但他内心的感情却是极其丰富的。

特别是对王瑞林这样跟随他多年的秘书，更是感情很深。这种感情，不同于对自己子女的骨肉亲情，但却又极其相似。”

照片中的邓小平，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与神情严肃的王瑞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这张照片也可以看出，对于小平来说，不管是身处顺境还是逆境，他的全身都充满了积极的乐观主义精神，坚信黑暗总是暂时的，光明就在前方。

五、

送走王瑞林后，小平一家人便忙着收拾行李，准备返回北京。

从1969年10月来到江西，到这次离开，小平一家人虽然生活一直过得比较简朴，但还是添置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这些生活必需品大多都是卓琳变个家里的“总理”亲手置办的，如今要离开了，卓琳看看这件，又看看那件，一件也舍不得丢下。

看到夫人拿起这个又拿起那个，难以取舍的“窘状”，小平也禁不住笑了。

他知道卓琳一生勤俭，对于能用的东西是从来也舍不得丢弃的。但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都带走呢？于是只得劝慰老伴：带不走的东西，咱们就送给厂里的工人师傅吧，这几年他们没少帮咱们！

听小平这样说，卓琳这才如释重负，点头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几年要不是工人师傅们照顾咱们，咱们可能早就累趴下了！”

在收拾行李时，小平提了个要求：别的都可以不带，但他的书要全部带走，一本也不许丢下。

邓小平酷爱读书，在江西的几3年中，他每月都要在紧巴巴的生活费中拿出一部分，去购买书籍。

卓琳也知道书是小平的宝贝，所以提前让人订做了6个大木箱，把小平的那些宝贝书籍全部装了进去。小平检查了好几遍，确认箱子很结实，这才放下心来。

2月19日下午，江西省委将邓小平及家人接到鹰潭，住进了鹰潭招待所。晚上吃饭时，小平意外地遇到了一位老熟人、红军时期和自己一起在中央苏区并肩战斗过的老红军朱开铨。

故友重逢，两人都倍感亲切。三十年代朱开铨曾任苏区长胜苏维埃政府主席，后来又调到瑞金任第二大队指导员，是时任中共瑞金县委书记邓小平的老战友，能在这里相见，两人都很兴奋。

知道朱开铨比较喜欢喝两杯，很少喝酒的邓小平，破例端起了酒杯，与朱开铨边喝边聊起战争年代的那些往事。

两人聊了很久，夜渐渐深了。朱开铨见状便提醒说现在是早春，天气比较冷，让小平早点休息，不要感冒了。邓小平微笑着说：“已经是春天了，冷不到哪里去。”

朱开铨显然听出了小平的话外之意，他一边咀嚼着那句“已经是春天了”，一边又干了一大杯。

22日晚，小平一家乘坐的福州开往北京的46次特快列车，准时驶进了北京站。中央派来接站的同志早已等候在车站内，将小平一家接到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招待所住下。

一个多月后的4月12日，邓小平再一次出现在全国人民众面前。这次，他是以国务院副总理的身份，出席在了欢迎西哈努克亲王的宴会上。

从1969年到1973年，邓小平在江西度过了3年又4个月。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对江西人民却充满了浓浓的感情。

1992年1月30日，88岁高龄的邓小平在南巡途中途经江西境内时，专门让专列在鹰潭作了短暂停留。

他听取了江西省委书记毛致用、省长吴官正的工作汇报后，他深情地对两人说：“我当年从北京到江西是‘专机’送来的；从鹰潭到北京，挂了一节车厢，‘专车’送去的。我对江西是有感情的，等江西有了更大发展了，我一定会再来的！”

六、

小平同志复出后，王瑞林也于1978年1月重新回到小平身边工作，担任了邓小平副主席办公室主任一职，后又升任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中央军委委员、中央军委主席办公室主任。

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88岁的邓小平亲赴武昌、深圳、珠海和上海视察，发表了一系列决定中国未来走向的讲话。

一开始，小平要求媒体不要对他的这次南巡不作公开宣传报道。

来到深圳后，时任中共深圳市委书记李灏认为应该对小平视察深圳一事进行报道，于是向邓办主任王瑞林进行请示报。王瑞林告诉李灏：可以向小平当面请示。

来到深圳，看到深圳日新月异的变化，小平的心情很好。李灏在向小平请示时，小平没听清，一旁的邓榕凑在他耳边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小平这才“啊”了一声，略停一下，摆摆手 ：“不破这个例。”

尽管如此，王瑞林还是在和广东省、深圳市的领导在碰头会上提出，邓小平在武昌短暂停留时，就讲过重要的讲话，要求深圳市委指定专人作详细记录，“否则将会造成历史的重大损失。”

离开深圳后，小平又来到珠海视察。广东省委书记谢非把对珠海市委书记兼市长梁广大说 ：“老人家在深圳好像很想说话，但是没有完全讲出来。一会我俩分下工，我向老人家汇报省里的情况，你汇报特区的情况，把问题都端出来，多听听老人家的意见。”

在汇报时，谢非和梁广大将当时广东和珠海遇到的问题和困难向邓小平和盘托出后，小平发表了一系列石破天惊的讲话。

梁广大深感这些讲话事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于是向王瑞林汇报自己的意见：“一定要让世界听到小平同志的声音，一定要让国际社会知道，小平同志的身体非常健康，中国的改革开放大业不可逆转。”

2 月 21 日，《珠海特区报》头版以《巨大的鼓舞，亲切的关怀——小平同志视察珠海经济特区》为题，刊发了邓小平视察珠海的大幅照片，并配有千字通讯《邓伯伯，您好 !》。这也是国内关于邓小平南巡的最早报道。

在《珠海特区报》报道小平讲话之后，《深圳特区报》于3 月 26 日在头版刊出了一万多字的《东方风来满眼春——邓小平同志在深圳纪实》。3月30日，《光明日报》全文转载了这篇报道。

《光明日报》和《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光明日报》是邓小平每天都会看的3 份报纸。

3月30日，邓小平看到了《光明日报》转载的那篇《东方风来满眼春》后，情绪非常高兴。王瑞林见状马上打电话给新华社，要新华社发通稿。

当晚，新华社全文转载了《东方风来满眼春》，中央电视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全文播发了这篇报道。小平这篇极为重要的、推动中国经济改革与社会进步的南巡讲话，终于公诸于世。

2018年12月8日，为小平同志服务了半个世纪的王瑞林在北京逝世，享年89岁。正是他要求深圳市委指定专人作详细记录，才让全党全国看到了小平同志的南巡讲话。

他的那句“否则将会造成历史的重大损失”，足以证明小平同志选择王瑞林当自己秘书的超人眼光。

参考资料：

《江西日报》：《邓小平1973年在鹰潭》

人民网：《小平南巡背后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