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

上古之民,初生于九州之土,于洪水中哀求上天,于山火中挣扎求存,于疫病中伏尸万里,于凶兽爪牙之下血流成河。是时有巫人出,悟天道,通天理,救天下黎民于灭亡之困,拔人族祖先于覆灭之境。——见于《巫颂》

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1)

上古蛮荒

起初,人类是蒙昧的,对自身以及自然界的认知都十分有限,他们将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皆归于神灵。正所谓日月运行、寒暑交替、草木枯荣、生老病死,一切的一切皆由神操控。

为了取悦神灵以获取神灵的护佑,先民推选出来与鬼神沟通的代表。巫,于是诞生了。巫者,知天地、通鬼神,以舞事神!

根据考古发现,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就已经有了巫的痕迹,北京山顶洞人在死者的尸骨上撒赤铁矿的粉末的行为可能是国内最早的巫术仪式。

对先民而言,能否获得神灵的护佑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部族的兴衰,因此巫职神圣而重要。

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 其圣能光远宣朗, 其明能光照之, 其聪能听彻之, 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 在女曰巫。

这是《国语·楚语 》中对巫的描述,可见,最初担任巫职的一般为部族内的智者和能人,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广博的知识,很多本身就是部族首领。

为了更好的沟通神灵、解读神谕,巫自觉地去掌握和发展知识,历史、天文、医学、歌舞、术数等知识的产生、保存和传播均与巫有关。因此巫同时也是中国最早的知识分子。

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2)

大巫沟通神灵


可见,巫自诞生起就注定非凡,他们有权力、有文化,以神的名义行事,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很多人据此以为,在蒙昧的上古时期,巫应当是纵横天下的存在!然而事实真是如此么?

让我们徐徐展开上古画卷,细细研究典籍,你会发现君权的阴影始终笼罩于群巫之上,双方激烈冲突近千年,一度惨烈至“天倾地陷”、王朝兴替,直至商初,巫才获得对君权的短暂压制。巫在上古时期,从来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最初,各氏族部落的巫均能自由沟通神灵,此时被称为“民神杂糅、家为巫史”的时代。但随着部落联盟的建立,这种状态不可避免的会造成联盟内政令的混乱。

由此帝颛顼任命“重”为南正,专职负责沟通神灵;任命“黎”为火正,掌管民事,禁止民间任何形式的与神灵沟通的活动,这就是传说中的“绝地天通”。

很多人把“绝地天通”看做是巫的开端,认为在此之前的巫是全能的(下称全能巫),并非真正意义的专职巫师,而“绝地天通”之后,专职巫师才开始出现,“重”就是第一任专职巫师。

但在本人看来,“绝地天通”显然是颛顼对巫权的削弱,原因也很明确,巫“代天言事”的行为严重威胁到了帝颛顼的权威。

这是君权与巫权(神权)的第一次交锋,对于此次交锋的惨烈程度,从一则上古神话中可窥见一斑。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见于《淮南子·天文训》

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3)

共工怒触不周山

这是“共工怒触不周山”的神话,对于共工和颛顼打仗的原因,《淮南子》中记载的是共工“争为帝”,也有记载说是“共工为水害”,但本人认为战争的真正起因正是帝颛顼的“绝地天通”政策。

共工,人面蛇身,炎帝后裔。世人多记住了共工的水神身份,但实际上“共”字在甲骨文中为“拱其两手有所奉执之形”,当为供牲之祭;“工”字在《说文通训定声》中解释为“巧饰也,象人有规矩,与巫同意”。因此,共工应当还有“掌管祭祀的大巫”的含义。由此观之,共工很有可能是诸夏部落中德高望重的大巫,能够代天言事。

颛顼实施的“绝地天通”政策,直接剥夺了共工氏等各部落的大巫的通神资格,将代天言事的权力统一收归至其亲信“重”那里。很多“家有巫觋”的部落对此政策均有不满,他们以共工氏为首,共同起兵反抗颛顼,“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传说反应的正是以共工为首的大巫反抗君权的战争。

不周山即天柱,正是大巫沟通神灵之所在,“天柱折”隐喻此战后民间大巫失去了沟通神灵的资格。《史记·补三皇本纪》记载“(共工氏)乃与祝融战”,祝融即为火正(见于《左传》),颛顼命其负责民事,查缴民间大巫与神灵沟通的活动,因此与共工作战正是其本职工作,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绝地天通”是战争起因。

战争以共工的败北而告终。自此,巫有了等级秩序,联盟首领(下称君王)为群巫之长,代天言事的权利统一归于君王及其指派的巫专职负责,各部落的巫不得再随意沟通神灵,而是要听从君王转述的神谕。

“绝地天通”是“巫君合一”时代的开端,此后,巫与君、神权与君权二位一体,那些专职巫师们逐渐脱离了部落,常驻王庭,与君权紧密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大巫阶层,原始时代的全能巫逐渐走向终结。


起初,君王由推选产生,其本为部落的首领,因此可以说是由大巫担任君王,君王身上更多体现的是巫的属性。但这种状况随着夏王朝的建立而发生了改变。

一方面,联盟首领变成了“家天下”的帝王,君权的固化使得夏王身上巫的色彩不可避免的逐渐淡化,越来越世俗化。夏王虽然名义上仍是群巫之首,但并不再经常参与占卜,神谕基本由大巫阶层来独自掌控,这不可避免的会造成神权与君权的冲突,没有哪个世俗的帝王能容忍有个凌驾于其上的神权。

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4)

夏启开启“家天下”

另一方面,大巫阶层同样也在固化,不再像以往那样主要来自于各部落首领,而是发展为以占卜为核心职事的巫官集团。这些巫官虽然占卜的技巧和手段越来越丰富,但已经不能再称为智者和能人,由他们来解读的神谕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灵验,甚至会荒诞不羁。这自然不可避免的遭到日趋理性的官僚体系的排斥。

《清华简·厚父》中说:夏朝的大禹、启、少康能敬畏神灵、尽心祭祀,因此上天护佑他们,如果后来的夏王也能如此,那么夏就能永有天下。然而帝孔甲以刑杀治国,不敬上天,夏在此时就已经注定了亡国的命运了。

可见,夏朝自孔甲开始就有不敬上天,摒弃神权的倾向。在夏王和官僚体系的有意打击和排斥下,有夏的神权被君权彻底压制,民众对待巫的态度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然而,东部诸夷仍然以原始的氏族血亲关系为纽带,并没有稳定的君权和官僚体系,掌控氏族大权仍然是传统的全能巫。

他们对夏王摒弃神权的举动非常不满,自帝孔甲开始,就不断有东夷部落叛离有夏,到夏桀之时,随着东方商族的强势崛起,巫权与君权与的第二次冲突全面爆发,这就是史书上著名的“汤革夏命”,其实质上是一场由以成汤、伊尹为首的全能巫主导的维护神权的战争。

根据《吕氏春秋•慎大览》、《清华简•尹至》等典籍的记载:伊族首领伊尹(大巫)亲自到夏都做间谍,并与夏桀宠妃妺喜(可能是有施氏女巫)勾结炮制出“两日相斗”的梦卜神谕。商王成汤不顾国内正在遭受的旱灾,联合伊族、有莘氏等诸侯,派大军迂回至夏邑西部,以应神谕。夏师不战自溃,成汤下令对夏人斩尽杀绝(“一勿遗”),夏朝遂亡。

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5)

“两日相斗”梦兆


随着商的胜利,已经陷于衰落的神权再次兴起,大巫们重回权力的巅峰。

汝则会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见于《尚书·洪范》


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伊尹放之于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见于《史记·殷本纪》

根据《尚书·洪范》以及出土的甲骨文卜辞可以看出,殷商在进行政治决策时,大巫集团(贞人)具有决定性作用,凡与占卜结果相悖的意愿皆为凶兆,哪怕商王也不例外。

也许是为了防止商王步夏王背叛神权的后尘,大巫集团甚至可以凭借神谕来决定商王的废立。根据《史记·殷本纪》,大巫伊尹有择立王位继承人和放逐君王的权力,但这也埋下了商王对神权不满的种子。

神权虽然因商的建立而延续数百年,但随着商王地位的巩固以及官僚体系的理性化,君权与神权再次如宿命般产生了冲突。

商王祖甲开始对巫卜进行种种限制;商王武乙则百般污辱“天神”,并以“射天”为戏,最后遭雷击而亡。很多学者认为武乙遭雷击而亡的说法很可能是巫师用来诅咒侮辱武乙的,由此可见殷商晚期巫君矛盾已经激化到何种程度。而商王帝乙、帝辛,则如夏桀一般,向巫风浓厚的东夷挥起了屠刀。

在商与东夷进行惨烈战争的同时,自称“有夏”的周人崛起于岐山,破商于牧野。史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

古神祝融的结局(上古探秘共工战祝融)(6)

牧野之战

周人立国后,周公“制礼作乐”,彻底摒弃了大巫对国家的影响,自此以后,礼乐制度占据主导地位,巫师仅在祀典中承担辅助性职责,勉强保留一席之地,史、医、天文等角色纷纷从巫中逐渐分化出来。

春秋战国以后,巫的地位进一步下降,不少人认为巫鬼淫祀, 惑乱民心, 甚至时有轻巫、禁巫的行为发生。不过此时巫的地位虽然与上古时无法同日而语,但在民间仍有巨大活力,即使在官方,直到明朝仍设有卜筮之官(见于《明实录》),而清朝王室贵族也仍信奉萨满巫师。

到了现代,一说起巫,一般人在脑海中最先呈现的可能是“跳大神”的巫婆神汉。由于被打上了封建迷信的标签,在国人眼中,巫婆神汉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骗子。

巫,再也难以找回往昔的荣光!


参考文献:《伊尹论——兼论中国古代第一代文化人诸问题》;《商周巫史文化论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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