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约我参加她朋友婚礼(和男友感情稳定)

相亲对象约我参加她朋友婚礼(和男友感情稳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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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款式是有些大胆了。林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噘嘴。

“林小姐好眼光,这件婚纱就像是为你定制的。你瞧瞧这身材,除了你,别人还真撑不起来。”导购不过二十来岁,可是太过热情,让林梦觉得油腻。

“距离婚礼还有一个月,你可得好好练练你的蜜桃臀。”闺蜜钱玉站在一旁,挑起的眉眼像极了电影里的妈妈桑。

林梦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练成卡戴珊那样吗?”

“就你那小身板?”钱玉眯着眼笑。

“不要看不起人。”林梦又扭头对导购道,“你帮我拿件头纱来看看。”

“没问题。”

钱玉上前捏住婚纱后腰,“这儿要收一收,更显腰细——唉,要我说,你这个婚结得也太匆忙了吧?闪婚也不是这么个闪法。”

“赶紧结了好,省得我妈天天催。早死早投胎!”

“掌嘴!说这种晦气话!”

“嗨,那是你没被催过婚,烦都要烦死了!”

“你爸妈催你又不是一年两年了,你都不为所动,怎么今年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

林梦低下头,一时语塞。有些境况与情绪不是两句话说得明白。对于这个娘家好又嫁得好的闺蜜,只怕苦楚说出来她也不一定会懂。

“爱情的力量真的是伟大啊!让咱们小梦就这么豁出去了。唉,你们到底认识多久?怎么也没听你说过他。”

“如果只是认识,算起来有两三年了,可是谈恋爱很短,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儿。”

钱玉看到了镜子里的林梦脸上的无奈,林梦看着她笑容逐渐消失。

“你觉得,他不行吗?”林梦的小心翼翼里透着卑微。

“我又不是大仙儿,就见了他一面儿,我知道什么呢?”

“那你说要拦着我?”

“你是不是傻?”钱玉戳了林梦的额头,气歪了鼻子。

林梦笑笑,“我不傻。只是有些话,我从没跟你说过。我家里那个情况,你也知道,自打我弟的孩子出生,一家七口挤在八十来平米的房子里。说得好听叫四世同堂,说得不好听,就是穷。”

“本来我妈想等我嫁出去才让我弟结婚,可是弟妹未婚先孕,抢在了前面,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原先我住那间小屋子,我弟一直睡阳台,他要结婚,我自然把那间屋子让给了他,我就一直睡阳台的钢丝床。可是阳台正对着小屋的门,晚上人家夫妻有点儿动静,我自己都害臊。”

“你不会自己出来租房子住啊?”

“不是没想过,房子都看好了,可是我妈不同意。她让攒着房租给我弟买新房,我能说什么呢?”

“我弟的新房不能他自己挣啊?”

“他在工厂里每个月就那么点钱,连养娃都费劲,还买房呢!”

“那就别买了。”

“说得轻松,那是我妈给她亲家承诺的,我能说什么呢?”

“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什么?”钱玉嚷道,“林梦啊,你这就是逆来顺受的扶弟魔啊!”

林梦笑笑,“倒还不至于。毕竟是一家人,能帮就帮一点儿吧!”

钱玉嘴巴啧啧直响,“这次你结婚,你爸妈没问你老公——对,他叫闵什么来着?”

“闵晓光。”

“你爸妈没问闵晓光要一笔彩礼?”

“要了。我爸妈要二十万,晓光都答应了。我妈本来打算拿二十万再加上家里的钱给我弟付首付,硬被我爸拦住了,说要拿出十万给我当嫁妆。”

“还是叔叔疼你。”

林梦微微点了头,父亲是那个家里她唯一不舍的人了。

“家里那么个情况,晓光也还不错,所以就想早点儿结婚算了。”

钱玉摇了摇头,上前捏住了林梦的脸,“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帮帮你。”

“你一胎生了两个,自己都焦头烂额,我哪敢拿这些琐碎的事情麻烦你?”

“咱俩一起长大,你跟我见外?”

“不是见外,只是心疼你。”

导购拿来了头纱,俩人立刻止住了话题。几个头纱都试了一遍,可是都不让人满意。不是纱太轻薄显得廉价,就是成色不好,颜色都泛了黄,更有两件脱了线。导购和稀泥似地说没事儿,看不出来,可是林梦和钱玉都不满意。

“就结这一次婚,必须完美!”钱玉对导购怒目而视。

导购看向林梦,一脸委屈,连她也发现了林梦是个好脾气的。

“婚纱倒是不错的,头纱是真的不行。”林梦面露难色。

“试试这个吧。”一个柔弱的女声从楼梯口传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扶着楼梯站在那里,一团白扑扑的纱从她的包里喷涌而出。

“您是?”导购问。

“我也是来试婚纱的。”她的笑容很矜持,“不过这件头纱是我自己的,我婚期还早,可以借给你用。”

“这——”导购面露难色,少租一个头纱,她又得少赚几十块钱。

“没关系的,大家婚期差不多,也是个缘分。”女人微笑着上前,将纱从包里抽出来。四四方方的洁白头纱在她手中轻轻翻飞,她将纱扬到林梦的头顶,将折起的一端别进她的发卡里。

“你瞧瞧——”她指向镜子。

弯弯曲曲的花边垂在林梦后颈,女人轻轻挑起,白纱遮过她的肩膀。

“你再搭配一条项链就更好了。”女人道。

钱玉立刻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给林梦戴上。正如那女人所说,头纱、项链与婚纱已经浑然一体了。林梦清秀的一张脸映在那一片洁白中,脸颊漾起两片绯红。

“太完美了。”钱玉拍着手,又转向女人,“你头纱多少钱?干脆卖给我吧?”

女人微笑着摇摇头,“这纱,是我和爱人去巴黎旅行时买的。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不卖的。”可是她的神情,却有些惆怅。

“行吧,你租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钱玉道。

“我不要钱。我借给你们用,用完还给我。对了,你不要洗,我要自己洗的。”

“那太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咱们加个微信吧!”

“伍思芮。”女人打开手机,晾出了她的微信二维码。

“我叫林梦。”

两人互添了微信。

“你婚期是什么时候?”伍思芮问。

“下个月8号。”

“好的,你月底来找我拿婚纱。”

“你的婚期呢?”

“我还早,不急。”说完,伍思芮指了楼梯口,“我有事先走了,回头联系。”

“好的,谢谢你。”林梦将头纱摘下来,仔细叠好,递到了她手里。

伍思芮必须扶着楼梯扶手才能站得稳。明知头纱安安稳稳地躺在包里,可她还忍不住再检查一遍。她细长的手指探进包里,可是每一根指头都不听使唤地颤抖,她仿佛能听见手指摩擦头纱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明早上吃了半片美多芭,可是当她看见穿着婚纱的林梦时,那些药仿佛立刻失去了效果。

刚才的表现还不错,走出婚纱店时,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今天真是幸运,不仅和林梦说上了话,把头纱借给了她,还听到了她和朋友的谈话­——竟然,她的情况跟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能让闵晓光不顾跟她的多年感情而毅然走进婚姻殿堂的大概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可怜虫!不仅长得那么清汤寡水,连家里也是那么普通。

一时间,伍思芮竟有些得意,仿佛赢了某些东西似的。

可是当她再回头看向婚纱店旁一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招牌时,一颗心却像被浸进了冰水。她什么都没有赢,林梦再普通,闵晓光也要和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要结婚了,她彻彻底底地输了。

今天的阳光格外地灿烂,泪水也可以干得更快。伍思芮在小广场坐着晒太阳,用刚买的矿泉水喝下了另外半片美多芭。几个孩子在她眼前打闹,一只皮球滚到了她脚下,孩子们冲她叫喊,她抖手抖脚地将球踢给他们。可是球踢歪了,孩子们发出此起彼伏失望的“唉。”

伍思芮歪着嘴角笑了起来。这些小人儿懂什么叫“失望”?只有她这样长期浸泡在失望海洋里的人才会明白,被踢歪的球也是让人快乐的东西。

坐了许久,身体的颤抖终于慢慢缓了下来。自打患上帕金森起,她与这个世界的交集都多了颤抖这个模式。颤抖一天比一天深入,她的生活也一天比一天被撕得更碎。

——————

“放心,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那是她被确诊帕金森时闵晓光告诉她的话。她趴在他的肩头哭,他轻拍着她的头发。她只顾着难过,却没有留意他的话,或许,她听了进去,却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除了死亡,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她一直那样认为,她认为他也一样。

伍思芮和闵晓光是大学同学,大三那年在一起的。毕业后,都留在北京当北漂。在北京生活不容易,可是因为有彼此的存在,在无数个艰难的时刻,才能一起挺过来。

他加班,她永远为他留一盏灯,刮风下雨,他也会为她撑一把伞。他们一起去各个地方旅行,去彼此的家乡见父母,他们约定,三十岁之前结婚,生一个宝宝。

伍思芮最懂她的母亲,她是强势又虚荣的人。女儿能留在北京,拿几十万的年薪,是最给她脸上增光添彩的。

再加上闵家条件不错,闵晓光比伍思芮挣得还多,当她知道闵家的父母要拿出一百万为两个孩子在北京买房时,她立刻就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不仅同意,伍母还提出买房子她也要拿出五十万来。自然,她有她的如意算盘,有这五十万,房子就要加上伍思芮的名字,他们一点儿不吃亏。她在闵晓光那里说这五十万是她给女儿的嫁妆,可是在伍思芮那里却说这五十万是借给她的,等她弟弟买房时她得把钱还回去。

伍思芮当然了解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她也习惯了她斤斤计较的性格。但是怕被闵晓光瞧不起,这些“家务事”只能从来不提。

病是在交房的前几个月确诊的。那阵子,伍思芮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分场合。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咖啡和茶喝多了,有心减少咖啡因的摄取,却因为工作任务重,加班频繁,屡屡作罢。

直到有一天,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颤抖到无法正常敲下想要的字符,她这才害了败,戒了咖啡戒了茶,连辛辣刺激的东西都少吃,可是颤抖却不见减轻。

闵晓光陪她寻医问药,一翻检查下来,这才知道,竟然是帕金森!

“那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吗?我女朋友还不到三十!”闵小光拿着单子问中年女医生,急出满头的大汗。

女医生叹了口气,道,“是呀,都知道这是年纪大的人才会发的病,可是这两年,年轻人也有了,这是脑内黑质多巴胺神经元减少引起的,跟生活习惯、环境、心态、遗传基因都是有关系的,甚至跟脑外伤也有关系……”

医生絮絮叨叨讲着,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可是伍思芮已经听不进去了。那个时候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并不明白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儿的。

在刺眼的阳光中,伍思芮抚着闵晓光的手臂向地铁站走去。闵晓光提着沉甸甸的一包药,俩人一路一言不发。她的手又开始哆嗦,在他手臂内侧,摩挲得他的衬衣沙沙作响。

他伸出来来,紧紧抓住她。他抓得那么用力,她的手指便像小动物一般安静了下来,可是没多久,手腕又开始颤抖,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眼泪。

他从袋子里取出矿泉水,“还是把药吃上吧!”

他拉她坐到路边的花坛上,取出药来,仔细地阅读说明书。他取出一颗,小心地掰开,放进她的嘴里。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乖乖地听着他的话。张嘴,喝水,吞咽,她心里那个不愿接受现实的自己在他略显焦虑的眼神下不敢有任何的发作。

奇妙的是,药喝下去没多久,她的颤抖便缓和了下来。身体回到她久违的平静,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他将她的头揽到他的肩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放心,不管多困难,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下午六点,闵晓光驾车驶出天威大厦地下车库。天威大厦是开发区的地标性建筑,他在这里租了几间办公室做外贸和电商。和在北京工作时同样的内容,只不过他现在是老板。

回老家一年多,事业已稍见起色。今年年初,他在郊区租了一间仓库,又多雇了六个人。

事业发展不错,小城市里大家图个安逸,让员工加班都得看人脸色,相比挣几个加班费,他们更倾心于吃火锅打牌唱K。

环境使然,闵晓光如今的心态也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困于北京钢铁森林里的拼命三郎,回到老家的他也学会了下班后慢悠悠地给父母炒几个菜,陪他们去河堤散步,坐在长凳上吹着晚风看母亲跳广场舞。没什么不好,生活最重要的是生活本身,而不是一个金光灿灿的未来。

车子驶进小区时,在路边的水果摊旁,闵晓光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淡黄的裙子,肤色雪白。他不由地放缓了车速,等他准备再多看一眼时,那个身影不见了,只剩满堆的瓜果和穿着工作服的水果店员工。难道又眼花了?他不由地皱眉头。

手机响起,是林梦,他按了车载蓝牙接听。

“你下班了?”

“对,刚下。”

闵晓光将车靠边,无奈地咬了下嘴唇,他又忘了,今天说好去接她下班的。

“你下班了吗?我现在过去接你。”他说。

“不用,学校离你家那么近的,我走两步就到了。”

“明明是两站,怎么是两步?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那好吧!我还在学校门口的报亭。”

挂了电话,闵晓光调转车头,朝林梦的学校开去。他又一次看向小区大门外的水果摊,直到确定那个身影不在那里,这才加速,继续朝前开去。

林梦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工作稳定,人性格也平和,闵父和闵母都很喜欢她。这门亲事是在一中当教导主任的大姑介绍的。起初闵晓光并不愿意,可是架不住父母和大姑三方面的游说,这才见了面,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很难确定是谁先追的谁。第一次见面后并不怎么联系,反而是父亲那次中风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林梦听大姑说了父亲的情况,提着一兜水果去医院探望。她走后,父亲在病床上说出了想看到他结婚生子的心愿,他这才开始主动约她。

闵晓光长这么大,只有一次体验过爱情,那就是和伍思芮。她冒着大雨冲向他,她用雪球砸他,她在圣诞树前吻他,他们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得顺其自然,好得心无旁骛。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第一个女人,毕业不能让他们分开,繁忙的工作也没能让他们放弃,他们一起守护着一份爱情,直到帕金森摧毁了一切。

林梦站在路边,肩膀上背了好大一只包,手里拎着一兜水果。闵晓光将车停在她面前,她微笑着拉开车门。

“怎么又买那么多东西?”闵晓光问道。

“上次阿姨说这家的香瓜不错,今天顺手就买了。”

林梦系上安全带,闵晓光向前驶去。

“酒店那边给回话了,问什么时候去试菜?”林梦问。

“你和我妈商量时间,我都可以。”

“那就这周末吧?我把我爸妈也叫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定就好了。”闵晓光只觉内心毫无波澜。

车子又一次经过小区大门,闵晓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水果店,这一次,他没有眼花,她是真的站在那里。世界仿佛在瞬间静止。刹车、换挡、推开车门,他快步朝水果店奔去。她发现了他,扭头就走。

他快步去追,却听见身后一声急过一声的喇叭,“挡在门口干什么?”一个秃头司机扯着脖子朝他嚷嚷。

可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她不见了。

他赶回车里,将车开进小区,找最近的车位停下,他又一次奔了出去。他找遍路边的每一家店,足足找了半个小时。他喘着粗气,站在十字路口,心突突地跳,可是目光所及,没有她的任何痕迹。

那一抹淡黄色,就像被傍晚的风吹散了一般,无踪无影。地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天上是簇拥的红霞。这个城市空荡如初,就像他如今的生活。

林梦站在水果店前远远地望着她,她的目光有疑惑、有关切、却没有爱情。他缓缓地朝她走去,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他此刻的感受像极了当年从北京离开时的心境,仓皇、失望折磨着他的身心,再温暖的前程也变得索然无味。

“怎么了?”林梦轻声问道。

“没什么。回去吧!”

她不再问,默默地走在他的身边。如果说林梦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她的平静与沉默。

这份平静与沉默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去喘息,当他想开口便可以开口,当他不想说话她也从来不问。可也是这份平静与沉默让他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她的性格也和她的长相差不多,寡淡而无味。

“结婚嘛,又不是谈恋爱,要找贤惠可靠的,日子过得才踏实。”这是表哥给闵晓光的“忠告”。

林梦从包里掏出纸巾来,“擦擦汗!”她的手探在他的额头,可到底还是把纸巾递到了她手里。

一团白纱从她的包里悬了出来,“这是什么?”闵晓光随口问道。

“头纱。”

“怎么还背在身上?”

“别人借给我的,今天才拿到。她很在意的样子,所以我不敢放家里,怕我弟的孩子乱动,那家伙什么都能给翻出来。”

“怎么不放办公室?”

“办公室人多,被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整天背在身上啊?”

“反正我的包大,这个东西又轻,背也就背着了。”

闵晓光有些可怜她。她的家庭状况,他都知道的,可他不敢确定,她对他的谨小慎微和毕恭毕敬里到底有没有高攀他的成分。如果他爱她,她自然不会这样小心翼翼,所以他不爱她,她全知道的。都这样她还愿意嫁给他,让他又更可怜她了。

“我帮你收着吧!婚礼前给你送过去。”

“那太好了。”

她将头纱和塑料袋一起取出来递到他的手里,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些欢喜。

——————

“这人小区还不错,我父母在这儿住了两年了,生活交通都方便。咱们那套房就在他们家楼上,虽然是二手房,但是那家人也没住过,就简单装修了一下,到时候要怎么改都随你心意。”闵晓光牵着伍思芮的手走在小区的绿藤之下。她的手指和嘴巴都在微微颤抖。

“北京那套房子换这套,不亏,剩下的钱我想拿一部分出来创业,另一部分就存在你户头下,专门给你看病用。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伍思芮轻轻点了头,道:“全听你的。”

房子有一百五十平,宽阔明亮,户型也很好。伍思芮踩着地板上的灰尘,满意地畅想着未来。她想要双开门的冰箱,想要进口的洗衣机,进门的五斗柜上,一定要放一束鲜花。闵家父母也都是温暖心善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病而怠慢了她,除了帮他们安家落户,还四处打听名医,带着她去看病。

还说以后他们有了孩子,他们老两口一定会鼎力相助。如果说是疾病逼得她离开北京,那在这个小城市的温暖和惬意就是生活给她最好的回报。

看完房子的中午,他们就与房东签订了购房合同。房子打算写在两个人名下,不偏不倚。整个过程中伍思芮感受得到,闵家人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闵晓光父母原来都是工程师,虽不算大富大贵,但日子也算不错的。就那一个独生儿子,他们自然毫无保留。

可是没想到,当天下午,伍思芮的父母就赶来了。两家一南一北,相距几千公里,光火车就要坐五个小时。

刚在闵晓光父母家的沙发上坐定,伍母一口茶还没喝,就涨着脸骂开了:“这还没结婚呢?你就敢这么自作主张?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她憋了一路的气似乎都等着这一刻发泄出来。而伍父接过闵父递上的烟便一根接一根抽起来。很明显,在那个家里,他是弱示的一方。

闵晓光看了看伍思芮,他以为,这些都是她提前跟父母沟通过的。

“是我自己做的主!”伍思芮道,“我也给我爸打电话说过了。”

“你自己做主?你拿我们的钱做主?”伍母的手指点着女儿的额头,“伍思芮,你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朝外拐了?给你在北京买房把我们血都要抽干了,而且当初咱们是说好的,那五十万你是要还的!家里又不是你一个,你弟弟马上大学毕业,家里还得给他在省城买房呢!”

伍母说的这些情况,闵晓光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北京的时候伍思芮每个月都要给上大学的弟弟生活费,但他不认为那是什么问题,也从来没干涉过。时不时的,他也会给那位未来小舅子买篮球鞋和衣服。但他不知道,明明说好的嫁妆,怎么到头来却要被要回去。

“阿姨,如果您是要钱的话我把五十万还给您。”

伍母眯着眼转向闵晓光,“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啊!房子卖了八百万,你给我五十万?”

“阿姨,小芮生病了您知道吧?”

“你别拿生病当令箭,我自己的姑娘我不知道心疼?亲戚朋友谁不知道小芮在北京挣年薪的,被你拐到这小地方,工作丢了,年薪也没有了,图个什么?图你吗?你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吗?”

“我能!”闵晓光站了起来。

“放屁!哪个男人不是一开始吹得天花乱缀,最后还不是始乱终弃,你才多大,嘴上几根毛,我就信你?”

“妈!”伍思芮大喊一声,接着,全身如打筛子般剧烈抖动起来。除了手指、四肢,连下巴也跟着抖动,嘴巴哆嗦得厉害,话也说不出来了。

伍母终于换了脸色,伸手过去扶女儿。闵母连忙去找药,倒了水让她把药吞下。两个父亲一个抽烟一个踱步,都是满面愁容。

闵晓光被伍母骂了一通,怒气郁结,可是碍于她是长辈,并不敢造次,等伍思芮慢慢缓过来,这才平静道:“阿姨,小芮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再让她干原来的工作身体真的吃不消。

如果我们继续留在北京,一来我那个工作强度根本没办法照顾她,二来在那边生活成本也高,我一个人的收入又要养家又要给她看病,真的很辛苦。如果我们回来,我父母能帮衬我们,在这边我自己创业也不会那么累。”

“话都由你说!那我们呢?你把我女儿拐跑了,谁管我们?”

“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能是拐跑了?”闵母道。

“是我愿意的!”伍思芮喘着粗气,“是我不想回去,从小到大,生活在那个家庭里,太让人窒息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伍父抬头,满脸诧异。

“爸,别人不懂还情有可缘,你不懂吗?”伍思芮红了眼眶,“从小到大,家里什么事儿不是我妈说了算?她这么强势,还不是你惯的?”

她又看向母亲,怔了怔,微跳的手指狠狠抓着衣角,“自从遇到晓光,我才知道原来你可以跟父母有不同意见,原来你可以被别人温柔对待,原来生活并不需要每天都那么紧张。妈,这个决定是我做的,我愿意跟着晓光在这里生活。”

“放屁!我们这趟来就是要带你回去的。我告诉你,你们要是不把钱交出来,不放伍思芮走,我就报警!”伍母的态度更加强硬了。

当天的吵闹并没有什么结果,伍家父母在快捷酒店住了下来,一副不把人和钱带走就不离开的架势。闵晓光停下手里所有的事情,整天陪着他们。陪了几天,温言软语好吃好喝地伺候,依然不见他们松口。

三天后的一个雨夜,闵父终于开了口:“晓光,我看不行,把钱给他们,让小芮给他们回去算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可奈何,更有些破釜沉舟的决心。

“钱可以给,八百万按五分之一折给她,一百六十多万,我明天就转到她户头上,但是人不能走。”

“钱我没意见,那样的人,早跟他们撇清了好。”闵父喝了口茶,望了望儿子,道:“至于人——你们谈了这么几年,感情很深厚,我都知道,也理解。但那边是她的父母啊,即使再强势,那也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啊,血缘亲情,他们不过不会表达罢了。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们的心情我明白。”

闵晓光没想到,父亲会从那样的角度看问题。

“小芮那么大了,就该由她自己做选择。”

“可她是个病人。”

“病人怎么了?我愿意照顾她。”

闵父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那个病,现在是初期,吃药也只是缓解症状,她那么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医生也说了,后期可能神经、大脑都要受损,极大的可能生活不能自理——”

“爸,我会照顾她的。”

闵父怔怔地看着他,“那我和你妈呢?我们都倒下了,你管得过来吗?”

闵晓光愣住了。

“说实话,自打你俩回来,我和你妈一直就不安心。可是念在你们感情好,我们也不忍心多说什么。现在既然人家父母来了,又闹成个样子,我们如果还站在你这边,实在很难站得稳。从小到大,我都尊重你,但是这次,希望你允许我们自私一回。”

闵晓光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晚,送林梦回去的路上,闵晓光心情沉重。经过那家水果店时,他依然望了过去,可是她不在。

他心里清楚,他没有眼花,林梦回来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两个人见面,又能说些什么呢?当初,他没有极力阻拦,便是一种放弃。让她回到她父母那里,便是那场恋情的终结。

他把一百八十万给了伍家父母,那些钱理应属于他们。他们带走了伍思芮,她也理应属于他们。爱情在血缘亲情面前总显得浅薄,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

闵晓光觉得这些年自己成熟了许多,而成熟的指标便是对生活的妥协程度。顺从不是一种牺牲,而是缓慢向前行进,与其被生活裹挟,不如自己主动向前。可是,当她看到林梦低垂的脸庞,想到她刚才对父母关怀备至的样子,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你不想知道我今天看见的人是谁吗?”他问道。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不好奇。”

亮满霓虹的街市上,旁边的夜市摊飘起轻烟,烟火气的人间,却浸染不进悲凉的车里。

“对不起,我还没有爱上你却要娶你。”闵晓光将车停靠在路边。是时候和她好好谈谈了。

林梦先是有些惊讶,却笑了起来。

“你忘不了她,是吗?你姑姑跟我说过你们的故事。”

“那更好了。”闵晓光早该想到的,他笑了笑,“我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如果你忘不了她,那就去找她吧,反正后天才领证,还来得及。”林梦的语气淡淡的。

“忘不了是肯定的,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但是,要说我还爱她,就太牵强了。”闵晓光打开车窗,拿出烟盒来,“我可以抽根烟吗?”

林梦点点头。

“当初离开,也是她的意思,她拗不过父母,也可能,对我不够有信心。她离开后,我们还联系过一阵子。我爸说得不错,她的父母不会亏待她的,只是在帕金森之外,她又多了抑郁症。

我曾想过回去拯救她,我甚至去看过她,可是她的母亲提出,除非我去她们的城市买房定居,否则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是我也有父母,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再后来,我父亲又生病,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就彻底断了。

我是独生子,这就是我要承担的生活。现如今我对她,更多的是同情,还有歉意。我们的爱情,在病痛和她母亲的强势之下,已经消耗尽了。”

林梦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故事。今天我看到她了,可是她逃开了。她不想见我,自然有她的原因。”

“可是她把头纱借给我了。”

闵晓光惊讶不已,“头纱?”

第一次见面,我没有意识到,今天早上去找她借婚纱,看到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就明白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你放心,我也没有告诉她。她应该知道我是要和你结婚的人,否则她不会主动找我。”

闵晓光这才将那根烟点燃。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向车外。他看到指间一点烟火,也在微微颤抖。

“她住在万福路的如家,哪家房间我不清楚,她是在大厅把婚纱交给我的,你可以去前台问问。”

闵晓光晃着脑袋,不知所措地道了声:“谢谢!”他将烟头扔进车载烟灰缸里,道,“我送你回去吧!”

“晓光——”林梦道。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谢谢你的坦诚。我知道你不爱我,你也知道我是急着逃离那个家。可是——当我从闵老师那里听说了你和她的故事后,我就知道,嫁给你一定错不了。

如果你能对她那么深情,未来你对我也不会太差。我们还没有爱情,但是我有信心,我喜欢你,我会爱上你,我希望你给我机会,给我们机会。”

闵晓光没想到,如此沉默寡淡的林梦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后天早上,会在门政局门口等你,如果你还愿意去的话。”

闵晓光点了点头,没有说出一句话。

大厅门外,闵晓光陪父亲招呼客人,忙碌间,忽一转身,伍思芮站在走廊的尽头。她紧贴着墙壁,目光孤独而无助。她瘦了很多,头发留长了一些,人却更没精神了。

闵晓光一步步走上前去,地毯上是龙凤呈祥的图案,短短一段走廊,他走得异常沉重。

“我去宾馆找过你。”他停在她的面前,“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肯见我?”

“不敢见。”她的嘴巴又开始哆嗦。

“你见了林梦?”

她轻轻点头,肩膀也开始颤抖。“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有福气嫁给你。她很好,比我想象的好。你今天也很帅。”她一字一顿,下巴在微微抖动。

“对不起,我要结婚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明白。看到你们很好,我就放心了。”

“谢谢你。”

“你爱她吗?”

“没有以前爱你那么多,但是以后,我想会的。”

“会的,你们值得幸福的婚姻。我大概不会结婚了。那年咱俩去苏州,我看了那套婚纱,你嫌太大不好拿,我就没买,只买了那个头纱。这么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如果没有让它经历一场婚礼,就不值了。

我把它借给林梦,没有别的意思。我无法坐在台下看你们的婚礼,所以,我希望那块头纱在场,替我见证你的幸福。”

闵晓光流下了眼泪,“谢谢你。”

“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咱俩之间,一定要有人继续幸福下去,好吗?”

闵晓光又一次将她揽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婚礼进行曲响起,林梦被父亲牵着手,缓缓走进礼台。鲜花铺了满地,白色的婚纱拖在地上,像细碎的海浪向前挪动。

在打开的门后,伍思芮远远地看着头纱垂在新娘的身后,包裹着她雪白的肩膀。

和男友感情稳定,可一次体检后,我只能做宾客参加他的婚礼

当她看到他牵起她手的瞬间,她转身离开。泪水轻轻滑落,她扶着楼梯缓步向下,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希望他们能幸福。他一定会幸福的,就如她当年期待的那样。(原标题:《她的头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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