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

如果你是一名荷枪实弹反恐特战队员,正在等待着和队友冲进一幢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大楼。

想象一下你在这一刻会承受哪些心理压力?首先当然是死在恐怖分子枪下的恐惧。一个狭窄的走廊拐角、一扇虚掩的门都有可能成为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幕。

然后就是行动失败、人质被恐怖分子杀死的压力。不管对于多么优秀的反恐部队来说,想要从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手中救出人质都是极其困难的,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

最后,还有更加糟糕的情况,那就是反恐队员失手打死了人质。你需要多少时间来辨别面前出现的是人质还是恐怖分子?0.5秒还是0.4秒?这0.1秒的差距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在这原本就充满了焦虑和危险的气氛中,如果有电视台在对营救行动做全程电视直播,特战队员们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这就是1980年5月,英国特别空勤团(SAS)的队员们在伦敦所面对的情形。

1980年4月30日上午,六名男子提着几个大包,来到了位于伦敦王子门大道16号的伊朗驻英国大使馆。在他们的包里装着两把冲锋枪、四把手枪以及许多手榴弹。

11点25分,六名男子来到了使馆大楼门外。他们拿出了包里的武器,冲进了使馆。通常来讲,在使馆门口是有一名英国警察站岗的。但就在这些恐怖分子出现时,这名警察刚好走进大楼里去拿咖啡了,使馆的门也因此完全敞开着。

顺利进入大楼之后,恐怖分子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层一层地对大楼进行了扫荡。使馆内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到一个房间里作为人质看管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这26个人的生死将被作为恐怖分子与政府进行讨价还价的筹码。

大楼里有两名幸运儿在听到骚乱声后从一楼的窗户逃走了,然后跑到马路对面报了警。随后赶到的伦敦警方封锁了现场。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1)

伊朗驻英国大使馆的门口(摄于2008年)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2)

从空中看伊朗驻英国大使馆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3)

大使馆被劫持后,伦敦警方封锁了现场

11点45分,恐怖分子从窗户里扔下了用波斯语书写的纸片,上面写着他们的要求:伊朗政府必须释放91名囚犯;伊朗政府必须承认阿拉比斯坦(伊朗的一个地区)的自治权;此外伊朗政府还必须安排一架飞机带这六名恐怖分子安全离开英国。恐怖分子为实现这些要求设下的期限是24小时。

这些政治诉求显然不是伦敦警方能够处理的,于是这起人质劫持事件被直接上报给了英国政府最高层。

下午15点,英国政府紧急召开了内阁办公室会议。这个会议的全称是Cabinet Office Briefing Room,缩写为COBR。由于这个缩写和英文单词眼镜蛇Cobra很像,所以又被人们称为眼镜蛇会议。这个眼镜蛇会议是英国政府专门用来处理各种涉及国家安全的紧急事件的。除了内阁成员以外,参加这次会议的还有国防部、外交部、军情五处和军情六处。

在经过讨论后,与会者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

1)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同意恐怖分子离开英国。他们必须在英国法律下接受审判。

2)伦敦警方负责与恐怖分子进行谈判。他们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并说服恐怖分子投降。

3)如果情况开始恶化,那么英国政府将考虑派SAS强行攻入使馆大楼解救人质。如果有任何一名人质被杀害,SAS将立刻攻入大楼。

SAS的全称是特别空勤团(Special Air Service)。这支特种部队有能力执行战时敌后侦查、反恐、人质营救等诸多任务。在SAS中,共有四个中队可以执行反恐任务,他们以六个月为周期轮流进行当值。当值的中队又被分成红色小队和蓝色小队,轮流进行不同程度的待命。在任何时刻,其中一个小队都可以在接到命令三十分钟内做好行动准备,另一个小队可以在三个小时内完成准备。

当天晚上,两个小队的SAS成员全部悄悄抵达了使馆附近。为了防止恐怖分子突然情绪失控开始杀人,两个小队以12个小时为单位轮流休息和待命。

待命的小队成员身着全套装备和武器,在使馆大楼隔壁的建筑内等待,随时准备行动。另一个小队成员则在附近的一个军营中休息,或是练习他们的进攻计划。

与此同时,伦敦警方也向现场派去了谈判专家。他们切断了使馆大楼里的所有电话线路(但忘记了切断传真机的线路),然后向恐怖分子提供了一台战地电话用来与警方通话。他们希望尽可能地切断恐怖分子与外界之间的联系。

在英国人忙碌着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伊朗政府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

在这一天的晚上十一点,恐怖分子的头目、一个叫沙里姆的人命令使馆内的工作人员用传真机和伊朗外交部长取得了联系。恐怖分子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如果这些要求得不到满足的话,他就要把整栋楼的人全部炸死。

伊朗外交部长回复说,他相信这些被绑架的伊朗人都非常愿意为了伟大的伊朗革命而牺牲。沙里姆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这一天晚上23:30分,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收到了关于劫持事件的简报。首相在听过简报后授权SAS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行动。

同一天夜里,情报部门找来了使馆大楼的平面图。他们还找到了近期到过使馆内部的人,向他们仔细地询问家具的摆放位置、门窗的开启方向等细节。根据这些信息,专家们在军营里制作了每一层楼1:1的实物模型供队员们练习。特战专家们找到了一栋结构类似的建筑物,在里面仔细地测试了每一个角落中的无线电信号强度。军情六处设法弄清楚了恐怖分子的身份,他们的照片被贴在一块白板上供SAS队员们辨认和记忆。

第二天上午9点,警方发现使馆里的传真线路还可以使用,他们立刻切断了这条线路。这一天上午,他们在使馆外墙上钻了一些小孔,放入了一些窃听器,以便可以知道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到中午十二点时,警方联系了恐怖分子,要求把最后期限再往后延迟一些。沙里姆同意把新的期限设定为下午14:00,但在这之后,“一切后果都由伊朗政府承担”。

但这话沙里姆也就是说给警方听听而已。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告诉他伊朗政府很快就会满足他的要求。他在两天之内就可以回家了。

但事实证明,伊朗政府对于使馆里的人质根本就不在乎。要杀人质?那就随便杀吧。要炸掉大楼?那就炸吧。根本没人会花一秒钟时间来考虑他提出的要求。

英国政府倒是在乎人质的安全,但他们既无权释放关押在伊朗的囚犯,也无法授予阿拉比斯坦自治权。

于是,到了14:00之后,沙里姆决定改变自己提出的要求。他要求英国政府安排一辆大巴车把他和他的同伴、所有的人质都送到希斯罗机场。他还要求一名来自阿拉伯国家的大使出面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得不说,27岁的沙里姆提出的这个新的要求也非常幼稚和失败。

除非有自己国家的国民遭到绑架,否则哪个国家的大使愿意出现在这个场合?自己的人身安全先不说,大使一出面就代表国家,要考虑各种外交关系,哪是随便就能露面的。

不管怎样,沙里姆提出了新的要求,并把最后期限设为当天19:00点。警察回复说联系大使和准备大巴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一点点说服沙里姆把最后期限往后延。最后期限先是被延迟到了20:00点,然后又被延后到了第二天8:00点。

第二天早上,沙里姆威胁要杀掉一名人质。他觉得不这样做的话,英国政府根本不会认真地对待他的要求。人质中的几名英国人设法让沙里姆冷静了下来,告诉他联系另外一个国家的大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于是沙里姆转而要求派来一名BBC的记者,向全世界播出他们的政治诉求。警方按照他的要求派了一名BBC的记者对他进行了对话。

5月3日,劫持事件进入了第4天。沙里姆和警方通了多次电话,质问BBC为什么没有播出他们的诉求。经过漫长的谈判后,警方同意安排BBC在晚上播出恐怖分子写好的宣言。作为回报,沙里姆释放了两名人质。

这一天晚上,SAS的几名队员在夜色的掩护下爬上了使馆大楼的屋顶侦查地形。在这里,他们偷偷地拆掉了一个天窗,在房顶的烟囱上绑好了绳降用的绳子,这可以为将来的行动节约一些宝贵的时间。

劫持事件的第五天,伦敦警方和英国政府中都洋溢着乐观的空气。沙里姆虽然多次威胁要杀掉人质,但没有一次真的动手。这名年轻的恐怖分子似乎正在一点点认识到他所提出的要求有多么地不切实际。

除此之外,沙里姆还先后释放了几名生病的人质。很多人都认为,这次劫持事件最终会以恐怖分子投降而结束。不过,SAS队员们仍在严格地进行轮换,随时准备行动。

5月5日,人质劫持事件进入到了第6天。在这一天,沙里姆突然失去了耐心。他质问警察,为什么阿拉伯国家的大使还没有来?如果他在45分钟内还见不到一名大使的话,他就要杀死一名人质。到这个时候,其实英国政府已经联系过好几个阿拉伯国家的大使了,但他们都拒绝出面(不拒绝才怪)。但警察决定不告诉沙里姆这个消息,他们劝沙里姆不要冲动。由于沙里姆之前曾经多次威胁过要杀掉人质,但一次也没动手,所以警察也没有把他的话太当真。

但这一次,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下午13:45分,警方接到了沙里姆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一名人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传来了三声枪响。警察面面相觑,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上级。

SAS小队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但他们无法确定沙里姆是真的杀了一名人质,还是朝空处开了三枪来吓唬警察。如果是前者的话,按照第一天会议的决定,他们必须立刻启动强攻的选项。

整个下午,警方的谈判专家都在跟沙里姆拖延时间,但沙里姆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18:49分,沙里姆派人把一具尸体丢到了使馆门外。他威胁说要在半小时后再杀一名人质。

18:55分,警方运回了使馆门口的人,然后确认了这是一名几个小时已经被杀害的人质。事情已经不可能和平地结束了。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4)

警方从使馆门口抬回了一名人质的尸体

19:07分,伦敦警方把现场控制权交给了军方。同时,警方开始和沙里姆通电话。他们现在会同意沙里姆提出的一切要求,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19:14分,SAS红蓝两个小队全部抵达攻击位置。守候在现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发现了出现在屋顶的身穿黑色战斗服SAS队员,于是他们切断了正在播出的节目,开始对即将开始的营救行动进行现场直播。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5)

SAS队员出现在了使馆屋顶上

参与行动的SAS队员一共有50名,其中32名队员将攻入大楼。在其余18名队员中,6名担任狙击手,8名在大楼出口准备截击逃出楼的恐怖分子,4名在屋顶提供支援。

使馆大楼地上有五层,地下有一层。所以攻入大楼的32名队员被分成六个小队,每个小队负责袭击一个楼层。所有队员将在同一时刻攻入大楼。每个小队都只在自己负责的楼层活动,以避免来自友方火力的误伤。

负责五楼的小队将从天窗进入,负责四楼和三楼的队员将从屋顶绳降至相应楼层的阳台上,然后破窗而入。二楼的小队将从隔壁的建筑物阳台上跳到使馆阳台上。一楼和地下室的小队则从一楼入口破门而入。

19:23分,屋顶的队员开始绳降至各自的楼层。在这个过程中,三楼的一名队员不小心踢碎了一块玻璃。正在与警方通话的沙里姆听到了声响,他告诉警察他要去看一下出了什么事。

SAS的指挥官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跳过了准备步骤,果断地在无线电里下令:Go!Go!Go!

在听到行动指令后,在使馆大楼的不同位置,同时发生了以下事情:

  • 屋顶的四名队员立刻引爆了放置在三楼天井中的爆炸物。这个爆炸物的作用是把恐怖分子的注意力吸引到天井中,给其他正在进入大楼的小队成员制造空档。
  • 在地面,躲在一面墙后面的小队成员冲到使馆门前,用楔形锤撬开大门,往里投掷了一颗震撼弹,然后鱼贯而入。
  • 二楼小队的四名队员从使馆隔壁的建筑跳进了二楼阳台。使馆二楼的窗户装的是防弹玻璃,所以他们携带着特制的炸药,用来把阳台上的窗户炸开。在队员们准备引爆炸药时,他们突然发现窗户后面有一名人质。他们比划着手势让他离开这间房间,但这名人质已经被天井的爆炸声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小队成员知道进攻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他们只好冒着炸伤人质的风险引爆了炸药。在把窗户炸飞后,一名恐怖分子往阳台上丢了一颗手榴弹,但他由于太紧张忘记了拉掉引信。小队成员们往楼里扔了一颗震撼弹后冲了进去。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一名身穿警服的人正在跟沙里姆在地上扭打。这名人质就是早上离开大门进去拿咖啡的那名警察,他在听到爆炸声后知道特种部队开始进攻了,于是抓住机会和沙里姆扭打在了一起。一名队员上前把人质拉开,剩下的队员准确地把子弹射进了沙里姆的头部和胸部。在清理完这个房间后,四名队员发现了另外一名逃走的恐怖分子。他们追着他进了另外一个房间。这名恐怖分子刚要举起手里的枪就被四名队员同时开枪击毙了。
  • 三楼的队员是从屋顶绳降下来的。他们破坏了窗户之后也进入了大楼。根据之前的情报,所有的人质都是被关押在这一层楼的。在听到爆炸声后,恐怖分子明白对方开始强攻了,他们端起手中的冲锋枪开始朝人质扫射。一名人质当场死亡,另外两人身受重伤。一名恐怖分子掏出一颗手榴弹,打算和人质同归于尽。就在他刚把手指放进拉环时,一名SAS队员及时赶到,一发点射击中了恐怖分子的头部。剩下的三名恐怖分子和人质都被命令面朝下趴在地上。其中一名恐怖分子突然试图转身,几名队员立刻用MP5冲锋枪射死了他。
  •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6)

    SAS队员从不同地点同时攻入使馆大楼(一)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7)

    SAS队员从不同地点同时攻入使馆大楼(二)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8)

    SAS队员从不同地点同时攻入使馆大楼(三)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9)

    SAS队员从不同地点同时攻入使馆大楼(四)

    战斗在几分钟内就结束了。到现在为止,有四名恐怖分子被当场击毙,还有两名趁乱混入了人质之中。在SAS队员们押着大楼内所有的人下楼梯的时候,有队员发现一名恐怖分子的手里还握着一颗手榴弹。由于担心直接开枪会误伤其他人,这名队员用枪托猛击恐怖分子的头部,让他滚下了楼梯。接着,四把冲锋枪同时开火,这名恐怖分子身中三十九枪而亡。

    剩下的人在撤离大楼后,全部被铐上了手铐,因为人们无法确定到底有几名恐怖分子混在其中。SAS队员们顺利地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后,第一时间撤离了现场,把控制权重新交给了警方。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10)

    行动结束后,所有人都被暂时戴上了手铐,躺在右下角的是最后一名恐怖分子

    这是一次近乎完美的营救行动。SAS队员们干净利落地击毙了五名恐怖分子,救出了几乎所有人质,没有SAS成员在行动中受伤。这次行动让原本低调的SAS名声大噪。

    英国内政大臣发表声明说,他很遗憾这件事情不得不用武力来解决。不过,他在现场的表情中完全找不到任何遗憾的意思: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11)

    内政大臣怀特劳说他很“遗憾”此事不得不用武力解决

    当SAS小队成员回到军营时,发现首相夫妇正在这里等着他们。首相夫妇向他们表示了祝贺,并与每一个人进行了交谈。撒切尔夫人说,SAS让她为自己“作为一个英国人而感到自豪”。

    解救人质行动全程(一次被全程电视直播的人质营救行动)(12)

    行动结束后,撒切尔夫人与三名队员合影留念

    上千万观众在电视上目睹了身穿黑色战斗服的SAS成员冲入了使馆内。他们看起来是如此地勇敢、冷静、自信。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在这一天之后,无数的英国年轻人填写了报名表,要求加入这个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听过的组织——特别空勤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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