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半夜醒来看了两个小时电影(在毫无感知的情况下成了别人电影中的女主角)

那天我断片了,在毫无感知的情况下,成了别人「电影」中的女主角。

一动不动,没有呼吸。

我在一个网站上看到我了。

那是一部标题为「醉酒」的小电影,偷拍者视角,女主醉得很死,脸埋进枕头里,头发披散如水藻,一动不动。

我?某个著名的「那类」网站?尸体?这一定是幻觉。

我正准备叉掉,不小心瞟到女主左肩的粉红胎记,如遭雷击。这胎记,怎么跟我的一模一样?女主被扳着肩膀翻了个身,露出真容,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了。

我用冷水冲了把脸,冻得打了个哆嗦。

前天半夜醒来看了两个小时电影(在毫无感知的情况下成了别人电影中的女主角)(1)

我,赵依,没去过酒吧,没谈过男友,从小就是乖乖女,读大学三年了,基本足不出校园。怎么会有这种视频?

不知何时,细细密密的水汽已蒙上洗手台的镜面。我擦去水雾,镜面缓缓显露出我的脸——一张绝望的脸。

我吓得倒退好几步,后背撞在瓷砖墙壁上,冰凉的触感一丝一丝沿着脊椎蔓延到后脑勺。

不,这不是我。

我的脸应该是丰润的,我的唇应该是挂着笑的,我的眼睛应该是明亮亮的。我怎么可能有这么绝望的眼神?

镜中人死死盯着我,流下血泪。

你想干什么?我听见我的牙齿被咬得咯咯响。

「救我。」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怎么救?你是小电影里那个人吗?你为什么要变成我的样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就是你。」

不,你不是。我拼命摇头。我冷,身上好冷,我冷得全身发抖。重,空气好重,我喘不过气。我该怎么办?

门被推开,乔乔踩着高跟鞋,醉醺醺歪歪扭扭地走进来,浓重的酒味和香水味冲得我瞬间惊醒。

乔乔是我的室友,跟我是两个极端,她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大家都刚走出灰头土脸的高中时代,学着打扮没多久,刚学会怎么遮瑕怎么涂粉底液,画出的眼线还歪歪斜斜,夹睫毛的时候还忍不住鬼哭狼嚎,乔乔微微昂起那妆容精致的脸,连下巴的颌线都完美到无可挑剔,自然而然地脱颖而出。

她的眼神勾人,举手投足不自觉地带着撩人气息,就算站在光秃秃的教室,也让人分分钟生出灯红酒绿的错觉。

说实在的,她不是男生们喜欢的那款,或者说,男生们不会承认自己喜欢这款。毕竟是校园嘛,清纯校花才值得推崇。

关于乔乔的风言风语,尤其不堪,「不知道多少人用过了」「给钱就能上」。有不少同学声称,见过乔乔坐上校门口的豪车,还不是同一辆,各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向来不听这些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跟她原本没有交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在哭。

女孩的哭分两种,一种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种是不顾形象,涕泪齐下。乔乔是后者。

我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她。

初春的风料峭寒冷,杜鹃紫红色的花丛中,她一身红衣半蹲半跪,紧咬着拳头,痛苦地哀嚎着,眼泪大股大股涌出。睫毛膏哭成两行黑雨,把脸上浓艳的妆容毁得一塌糊涂,有一种彩墙被风雨剥蚀后的苍白。

比杜鹃更艳,比杜鹃更单薄。

我递上湿巾,她的目光有些躲闪,有些难堪,不过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那是我们友谊的开端,看,我们多像《左耳》里的小耳朵和黎吧啦。

乔乔的室友和她水火不容,我和乔乔搬出去合租,关系突飞猛进。乔乔还特意订制了一对闺蜜吊坠,两枝玫瑰紧紧缠绕着 Z、Q 两个字母——我们名字的首字母。

乔乔对着镜子补妆,悠悠然提醒,「小依,镜面是试不出色号的。」

色号?我连忙眨了眨眼睛。镜面上赫然是两条竖直的口红痕迹,哪有什么血泪?

「待会儿带你做头发,后天就要跟男神聚餐了哦。」

啊,差点忘了。乔乔前些天给我介绍了个男神,八块腹肌,帅得掉渣的那种。可刚刚被那么一吓,就算李现约我,我也没了兴致。

听我讲完小电影的内容,乔乔吓了一跳,「尸体肯定是错觉,偷拍倒是有可能……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断片过?」

「我不喝酒的。」我家教很严,不许碰酒。

「不一定是酒。」乔乔神色严峻,「对付你这种乖乖女,多的是手段。你仔细回忆回忆,和男生出去玩时,有没有犯困、意识恍惚过?」

「我从来不跟男生单独出去玩的。」我仔细回想,实在想不出。我胆小,再加上爸妈千叮咛万嘱咐,平时还是很小心的。

乔乔皱眉思索半天,「听你说的样子,应该是宾馆偷拍,我们先看看能不能认出地方。」

乔乔打开那个视频。偷拍的视角,女主醉得很死,脸埋进枕头里,她抬起头——一个很多人脸熟的日本演员。

乔乔一脸黑线,「你想分享小电影就直说,怎么还编个故事来吓我?」

不可能啊,我怎么会连自己都认错?我再三辨认,可事实证明,那就是个普通的小电影,主角不是我,更不是死人。

「你每天多吃点木瓜努力发育一下,不然,你说看错我都没法信。」乔乔拖着我离开宿舍,直奔美发店。

托尼老师已经开始咔咔剪头发的时候,我才慢慢回过神。

乔乔给我挑了个二次元发型,绿茶公主切,平刘海,齐脸两鬓,黑长直,特别像《地狱少女》里的阎魔爱,纯真中带一点魅惑。

乔乔赞叹不已,连连拍照,「小依,这也太适合你了吧。」

不,不能要这个发型。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本能在抗拒这种发型,不对,不是抗拒,是恐惧。

我的脸色苍白,牙齿冷得咯咯作响。我终于明白我在害怕什么了,小电影里的我就是这个发型。我捞起剪刀,在乔乔和托尼老师震惊的目光中,咔嚓剪下一大把头发。

我在害怕什么?

乔乔晚上有约,我在灶上咕嘟着雪梨汤,等她回来一起喝,哦对,顶着周冬雨那款俏皮短发。为了拯救我那咔嚓一剪,足足消耗了三个托尼老师。

为了不让自己乱想,我点开男团选秀,选择用男色麻痹自己。

米卡深情的声线让我的心怦怦跳,又憨又直的甘望星让我笑厥过去,赞多和和刘宇的共舞,更是让我亢奋得差点打翻显示器。

让我清醒的是寒意,很冷。

未免太安静了些。这栋楼的租客都是学生,这个时间本该有嬉笑吵闹各种声音,打电话的,玩游戏的,刷剧的,今天却只有死沉沉的安静。

窗外起了好大的雾。我开窗,夜雾肉眼可见地向宿舍弥漫。风呼呼吹着,吹得香樟树叶哗啦哗啦响,塑料袋飞卷上天。奇怪,这么大风也吹不散雾吗?

电脑开始自动播放视频,又是那部小电影。

主角还是我,而且是短发,我新剪的短发。

我浑身发颤,仿佛被潮湿、黏稠、沉重的雾包围。

不对,不是仿佛,我就是被浓雾包围。浓雾似乎有了重量,压在我胸口,我喘不过气来。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乔乔发来的,「不要给我开门。」

不要给我开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乔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敲门声响起,乔乔甜腻腻的声音传来,「亲爱的,我忘带钥匙了,开一下门。」

我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门,不知所措。

梆——梆——梆——

敲门声异常迟钝,一下一下,就像行动迟缓的丧尸。

「乔乔,是你吗?」我壮了壮胆子,大声问话。

「亲爱的,我忘带钥匙了,开一下门。」乔乔回答,跟前一句一字不差。

我听清楚了,话里有滋滋啦啦的杂音,是录音!

梆——梆——梆——

我连忙给乔乔视频通话,她那边镜头摇晃得厉害,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出她在全力奔跑。乔乔哼哧带喘地抢先说:「别信她,我马上回来。」

不等我回答,乔乔挂断。

门外乔乔的声音再次传来,「亲爱的,我忘带钥匙了,开一下门。」

这玩意儿进不了门,给了我一点底气,我大声喊:「你就这一句话吗?!」

敲门声停了,沉寂得非常吓人,我有点后悔戳穿她的破绽了。

声音再次响起。

「亲爱的,我代购的小黑管到了,你帮我取一下。」

「小依,小依依,帮我点一下到嘛,高数课我实在不想去。」

「啊——老娘心动了啊。刚撩的小哥哥,男神级别的,一点折扣都不打,我发照片给你看。」

……

是我和乔乔的通话录音。

乔乔的手机通话自带录音功能,这些是我们乱七八糟的聊天内容。那句「亲爱的,我忘带钥匙了,开一下门」也是不久前的聊天内容。

我确信,只有乔乔的手机才有这些。那跟我发微信「不要给我开门」,跟我视频通话的人是谁?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门外,乔乔播放一首《开不了口》。

我紧张到满脑门冷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她突然放情歌当背景音乐。

我忽然明白乔乔的意思了,她开不了口,她说不了话!

我开了个门缝往外看。

她没有嘴。

鼻子下面是一片空白。

无嘴乔乔一把推开房门,钳住我的手往外扯。我大力挣扎,可她的手就跟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触感冰冷。

我惊惶大叫起来,可无人回应,整座宿舍楼似乎只有我们两个。我摔打踢踹,手腕被钳得瘀青,还是无法挣脱。

「你放开她!」

乔乔疯狂地冲来,把无嘴乔乔撞了个趔趄。乔乔拉着我的手就往房间逃窜,乔乔喘着粗气,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这种紧张时刻,我竟感觉到一丝丝的幸福,没想到乔乔居然不顾危险来救我。

可无嘴乔乔钳着我另外一只手,我痛得尖叫。

我被钳着的手稍稍松开,无嘴乔乔悄悄在我掌心塞进一样东西,乔乔用力把我拽进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我藏了心思,悄悄攥紧拳头,猜测无嘴乔乔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别给我开门吗?」乔乔背靠着门,气急败坏地抱怨。

门是防邪祟的,主人不邀请,它进不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有太多的疑惑要问。

「一时间说不清楚,你一定得相信我,不然我们就完了。」乔乔神色紧张,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抓得我生疼。

「我……我……」我当然相信你了,我正准备这么说,宿舍忽然断电,一片漆黑。

我的心沉了下来。我摸出来无嘴乔乔给我的东西了,是我和乔乔的闺蜜吊坠。

她开不了口,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乔乔,」我咽了咽口水,「外面的那个是什么?」

乔乔盯着我,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温暖、柔软,不愧是 SK-II 保养出来的手。

乔乔看穿我的心思,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意,「那现在呢?」

指尖的温软滑腻瞬间变得冰冷、坚硬,钢铁一般,和门外的无嘴乔乔并无二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甩开乔乔的手,倒退好几步,紧张看着她。

「声音、气味、触感都会欺骗你,记忆会欺骗你,情感更会欺骗你。」

乔乔狠狠抓住我的双臂,手指长出尖尖的爪子,扎得我手臂生疼,「说,你相信的是我。」

乔乔表情癫狂,她的五官开始扭曲,渐渐揉成一张熟悉的脸。

我的脸。

脸上流下血泪。

「说,你相信的是我。」

我摇头,不住摇头。

门外,敲门声再度响起,梆——梆——梆——

是我,这玩意儿是我招来的,是我害乔乔陷入危险中。她不顾性命来救我,又说不出话,可我不相信她,还把她关在门外。

「诡物」发现了我掌心的闺蜜吊坠,目光中露出仇恨,「什么玩意儿都能骗你!一个破吊坠,你就相信她了?」

不,这不是破吊坠,这是乔乔与我友谊的见证。我死死攥着吊坠,掌心被硌得生疼。

「你放手!」

不,坚决不放。

「乔乔,我相信你。」我冲着门外大喊,「我相信的一直都是你。」

这句话仿佛给了我无穷力量,「诡物」怔住,松开了擒住我的手。

浓雾开始散了。

我的视野开始模糊,意识昏昏沉沉,还握着吊坠不放。

紫红色杜鹃花丛中,一身艳丽红衣的乔乔号啕大哭。

其实那天我看到了她手腕的瘀青,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混杂了其他气味。我阅历少但不代表我蠢,一个醉酒的女孩会经历些什么,为什么会在大清早哭,我大概猜得到。

关于乔乔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但我看到了她受到的伤害,我相信那天她眼泪冲刷的黑雨。

我头疼得厉害,记忆碎片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帧接着一帧。

掌心有点疼,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吗?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我应该是在医院。

我撑开眼皮,看到乔乔泫然欲泣的脸,「不就是一个破吊坠吗?你不要命了?」

从乔乔口中,我知道了昨晚的真相。

雪梨汤洒了,浇灭了煤气灶,我看选秀的时候不知不觉煤气中毒。

我已经逃到宿舍门口,只差一步就安全了。可吊坠卡在洗手台缝隙里,我死死抓着吊坠不撒手。若不是乔乔回家早,我已经凉透了。

我查了资料,人在缺氧的情况下,濒死之际会出现幻觉。也就是说,昨晚那些诡异事件拥有科学的解释。

回到宿舍后,我打开电脑,小电影果然是正常的,不是我,更不是我的尸体。我再三照镜子,确信她真的不存在。

世界恢复正常,再也没有灵异事件发生。

乔乔拉着我搭配衣服,都是我没尝试过的风格。用她的话说,漂亮都是钱堆出来的,跟男神聚餐,土里土气怎么行?

一切都走向正轨,可那些画面我始终忘不掉。忘不掉小电影里僵硬的躯体,忘不掉镜子里的血泪,忘不掉她恶狠狠的话语:

「声音、气味、触感都会欺骗你,记忆会欺骗你,情感更会欺骗你。」

她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我翻查网站账户信息,里面盗摄者还真不少。厕所、酒店、浴室,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就连在外租房,自己的房间,也不见得安全,有一个房东在租户的洗澡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如果不观察深渊,哪知道深渊里竟有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我还混入酒吧捡尸群。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恶心的群体?说是捡尸,其实更多的是下药、灌酒。他们肆意炫耀「战利品」,一般是同学、同事、亲戚,甚至自己的女朋友。他们一边做着禽兽行径,一边嘲讽这些女孩,骂她们下贱。

我深深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我跟乔乔聊起这些,乔乔变了脸色。她抱我入怀,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你可以相信我。」

乔乔跟我不一样,她见识比我广,知道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我抱紧乔乔,「过两天再聚餐吧,我还有点事。」

有些事,我必须确认一下。

很快就到了跟男神和他的朋友聚餐的日子。我做了万全功课,不去偏僻的地方,不去乌烟瘴气的场所,包厢的门要敞开,劝酒一律不喝,饮料在视线外超过十秒就换一杯。

学校从未教过女性安全课,这些都是我从血淋淋的案例里学来的。

可事实告诉我,我想多了。他们选的是正常餐厅,没有灌酒,也没有开不合时宜的玩笑,只是贴心地聊一些女孩喜欢的话题。

我就知道,乔乔精挑细选的人当然是靠谱的。

看到我们的闺蜜吊坠,男神的脸色有些怪异,「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乔乔揽着我的肩膀,笑嘻嘻递上饮料,「那当然,我们是最好的闺蜜。」

男神开车送我回去的途中,我感觉一阵阵眩晕。

「停车。」我有气无力地叫。

男神瞟我一眼,没有搭理,嘴角的笑意让我心底发寒。我知道,我的功课白做了,尽管我一再小心,还是着了道。

「停车!」我取下安全带,拼着最后的力气去抢方向盘。

这招也是网上学来的,近乎同归于尽的招数,比跳窗或是被拉去陌生地方要安全得多。

「你想死吗?」男神果然被这疯劲吓了一跳,连推带踹,想把我弄开。在我二人僵持下,车差点冲出护栏,男神连忙紧急刹车,我趁机推开车门。

另一辆车挡在我面前,乔乔下车,疑惑地拉住我,「怎么了?」

「他下药了。」

来不及过多解释,我拉起乔乔的手向远处奔去,可乔乔反而死死拉住我,「你这几天看反面新闻魔怔了,你盯得那么死,他们哪有机会下药啊?」

乔乔说得没错,我一直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有小动作,现场只有一个人我不会防备。

我看向乔乔,乔乔还在继续劝说,「大家出来就好好玩,干吗闹得不开心?」

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翕,神色淡定,我什么都懂了,「是你给我的那杯饮料,对不对?」

乔乔不说话了。他们已经围了上来,她不需要再演戏。她看着我,眉眼俱是冷的。

「为什么?」我问她。

有人狠狠抽了我一巴掌,我伏倒在地。

「为什么?」我声音嘶哑,从怀中掏出闺蜜吊坠。

乔乔狠狠拽断闺蜜吊坠,扔进绿化带,「几块钱的玩意儿,你还真当回事儿了?」

乔乔贴近我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有多可憎?」

乔乔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小说看多了,就想着来拯救我吗?省省吧。」

不,不是这样的,那个在杜鹃花丛里哭泣的乔乔,她不是这样的。

看着面目陌生的乔乔,我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的友谊完全是假的吗?我们有那么多快乐时刻,都是假的吗?」

乔乔愣了愣,「那天我哭,你不该来安慰我的。我已经毁了,你凭什么好好的?」

原来如此。

一切都有了答案,我站直身体,哪里还是眩晕的模样?

「声音、气味、触感都会欺骗我,记忆会欺骗我,情感更会欺骗我。」我郑重看着乔乔,「乔乔,我不相信你了。」

熟悉的寒意浸入我的身体,我知道,是她回来了。

那天我选择相信乔乔,她便消失,一切回归正常。可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心头,我信任乔乔,但她真的值得信任吗?

于是我推迟了聚餐时间,用这两天时间,花钱花时间到处找人,以好好了解我这个闺蜜。

她交好过很多女孩,基本上都是乖巧听话的类型,时常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这些女孩后来都沉默了。我甚至找到一个退学的女孩,她是山里走出的女孩,对城市充满忐忑和期待。可惜,引她走入这座城市的人是乔乔。

女孩们总是被耳提面命,要小心,小心熟悉的男人,小心陌生的男人,女孩们都很警觉。可是面对同性,面对闺蜜,女孩们很容易放下戒心。

男神是钩子,乔乔是催化剂,后面紧跟着暴力、强迫、拍摄、威胁。这是一条由无数女孩艳尸铺就的修罗场,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女孩们的血泪,化作乔乔脸上精致的化妆品,化作她招摇的名牌包包。

听着警笛声越来越近,男神们和乔乔慌乱了神色,我笑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回到房间。

我承认,这个房间承载有不少我和乔乔的回忆,我们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看电影,一起聊男人,一起吃臭烘烘的螺蛳粉,只有在我面前,乔乔才会抛下女神那一面,跟我一起傻乐。

我以为我是特殊的。

推开窗,阳光细细密密洒在眉毛上,温暖徜徉。灰喜鹊踏在香樟树枝叶间,幸福地振动羽毛。

活着真好。我突然想家了。

我想妈妈做的红烧肉了,我想陪爸爸再看一遍《亮剑》,我想告诉他们,我很机警,我保护了自己,我想……

一阵寒意忽然而来,裹挟全身,我知道,「她」又来了。

我轻车熟路来到洗手台前,看向镜中,冲她微微一笑。镜中的我回以微笑。

「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她不说话,脸上是淡淡的哀伤。

「你是谁?」我问。

「我就是你。」她无声地用口型回答。

我不是,我……

我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打开电脑,再次打开那个小电影。身体僵直的女主角被翻过身,露出真容,还是我。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剪下一撮头发,小电影中那人头发也少了一撮。我用漆笔在掌心画一条线,那人掌心就多了条线。仿佛有人事先已写好结局,不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

我冲到镜子前,大声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镜中人哀伤地看着我,她的脸颊出现一丝裂缝,随即又是一丝,转眼之间,碎纹满脸。

「谢谢你。」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她散逸作漫天灰尘。

她消失了。

再没有人能帮我。

回家。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不断滋长蔓延。留在家里,留在爸爸妈妈身边,留在从小长大的房间里,就永远不用面对腌臜的现实,就永远不会遭遇可怕的命运。

走出房门,天气很暖,甚至称得上炎热,仿佛我不知不觉间错过了整个季节。

回家。

我看着高铁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一遍一遍幻想爸妈见到我时的狂喜。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离开他们了。

我看见熟悉的城市,我听到亲切的乡音,我甚至能感受到家乡的空气。

可为什么距离家越近,我的心越空?好像有无休无止的风从我心口呼啸而过。

家门口的大槐树投下浓重的树荫,奇怪,今年大槐树树叶长得真早,明明是初春,看起来竟是盛夏光景。

大门有些衰败,落满灰尘,奇怪,老妈那么爱干净的人什么时候学会偷懒了?该不会生病了吧?我连忙开门。

门锁有些锈蚀,门框簌簌落下的尘土呛得我打了个喷嚏,这里很久没有人出入了。

我心里满满都是不好的预感,冲进院中。触目所及,一片荒凉。

老爸心爱的茶座,每天都要小心擦拭,现在上面落满灰尘。老妈精心伺弄的几盆兰花,彻底干成枯草。

我走进正屋,一眼就看到摆在正中的黑白相片。

我的遗照。

我还是乖乖女的模样,羞怯地笑着,根本不知道世间有什么污浊的事。

原来我已经离世这么久了呀。我死了,只有这个可能,才会让曾经温暖的家,变成这般破败田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我的家人要承受这些?

我看到我的手慢慢变淡。

我要消失了吗?

我的身体轮廓变得模糊,快要融进空气中。

我飘在空中,我看到有人的电脑上在播放那个小电影,女主角是我,公主切黑长直的头发,左肩有块粉红胎记。小电影中的我身体僵直,已没有呼吸。

这不是灵异现象,这是真相。

我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不存在的。准确地说,我是赵依临死的执念。

那个被闺蜜设计,沦入地狱的少女,她无力挣扎。她的惊惧、痛苦、绝望,如潮水席卷,淹没了一切。

生机杳然间,她看到了盗摄者的镜头。

如果自己早些知道世间丑恶,那该有多好,多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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