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三个妻子(他是86岁的摄影巨匠)
1933年出生的日本摄影巨匠细江英公,
今年86岁了,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暂时还活着。
他和暗黑舞踏宗师大野一雄、
波普教母草间弥生并称为日本国宝。
同时他也是日本当代摄影大师森山大道
和松尾忠男的老师。
一生充斥着各种精彩的传奇。
从左至右 深濑昌久、东松照明、横须贺功光、细江英公、森山大道、荒木经惟
20世纪六七十年代,
为了对抗上一个世代的两位纪实摄影泰斗,
名取洋之助与土门拳,
细江英公加入了以东松照明、奈良原一高等人
为代表的摄影团体VIVO。
相当比报道摄影的社会性,
这群年轻人更在意的是
如何在作品中呈现出个人风格。
细江英公最著名的作品,
就是在1961年为大文豪
三岛由纪夫拍摄的《蔷薇刑》。
这张照片中三岛由纪夫裸着上半身,瞪大眼睛,
有力地注视镜头,嘴里叼着一枝蔷薇。
《蔷薇刑》在拍摄时,
三岛由纪夫任由细江摆布,
被橡皮管缠绕、赤裸暴晒在阳光中,
他把自己定义为被摄体,
将身体完完全全地交了出去。
“突然的某一天,细江英公出现在我的面前,
把我的肉体带去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三岛由纪夫在为《蔷薇刑》作的序文中如此写道。
编辑 | 阿梦梦
去采访细江英公之前,一直是他的儿子细江贤治先生在和我们联系。早些的邮件沟通中,我曾让贤治先生发过一些工作室的照片来看,好让摄制组对拍摄场地有所了解,提前做准备。
邮件中贤治先生一再强调,工作室真的很小很小,可能挤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拍摄当天大家其实都有些忐忑和焦虑,不知道细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身体状况是否还好,会不会配合我们。
细江的工作室位于东京新宿区一栋三层小楼里,那栋楼挺奇特的从里到外都刷成了红色,走到二楼突然出现一扇绿色的门镶嵌在一堵红墙中,门上写着细江英公写真艺术研究所。
前来开门的是贤治先生,也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了,在门口一阵自我介绍之后,我们走入了细江的空间。工作室和照片中看到的一样小,很拥挤,各处堆满了相纸盒子、摄影书,带有一股浓浓的昭和味,时间似乎在这空间中停滞,丝毫没有现代感。穿着白色西装的细江缓缓走来,“辛苦你们了大老远来这里,快来坐下,快来坐。”
开始采访前,我们给细江看了今年拍摄的另一位日本艺术家横尾忠则的视频,因为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可能大家年纪都大了,好久没有见到对方,细江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横尾忠则,一直在自言自语,“啊,横尾还挺精神啊,他还在画画呀……”
86岁的细江是个很温和健谈的人。采访开始前他对我们说,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采访时说到激动处还会激昂拍桌子亦哈哈大笑;为了更丰富的人物画面,采访结束后我们还邀请细江一同外出,他带着我们去附近的寺庙逛了一圈,虽然拄着拐杖走很慢又满头大汗,但他还是坚持完成了我们的“无理”要求。
细江也是个非常理解摄影师的人。对摄影师的各种“摆拍”完全不拒绝,甚至鼓励摄影师“摆弄”自己,“这是你拍的作品,你要为自己的作品负责,而我会尽力配合你。”
同时细江也是个非常健忘的人。其实他患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整个采访拍摄的两小时中,细江很精神,除了回答问题时相同内容会重复说几遍以外都很好,可就在拍摄进入尾声的时候,细江悄悄走近他的儿子问说,他们是谁呀,他们在干什么。原来细江不记得我们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与细江相处的短短三小时是非常幸福的时光。在别人看来细江是日本摄影史上神坛级的人物,但在我们眼中,他的幽默、可爱、谦虚亲和更加打动人。
86岁的细江英公老师,请你保重身体,至少活到100岁。
自述 | 细江英公
我一直都对人间的肉体很好奇,也很感兴趣。最早的第一本写真集是1960年出版的《男与女》,话说1960年,拍裸体那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看到这些内容,如果只是觉得哇~有裸体,那这级别实在太低了,你所拍摄东西给别人看到时,一定要有些什么是能将对方震慑住。那身体的力量和美感,这是我在照片中想要表现的。
1959年5月,我在东京皇居附近的第一生命剧场里,看了一场日本暗黑舞踏的代表人物土方巽先生的演出—《禁色》,演出一结束,我就飞奔去后台一个劲儿的鼓掌说“太棒了,太精彩了”,就在这个瞬间我决定要为这些现代舞者拍一组照片。
《男与女》1961
摄影棚里以土方为中心人物,模特儿石田正子、还有几位舞者正赤裸着身体紧张地等待我的指示。与此同时摄影棚外银座方向的大街上,学生们正在进行反对美日安保条约的游行运动。要与如此一个激烈的时代做对抗,拍些不痛不痒的照片是没有出路的。
我和土方说,我的拍摄主题是“性”与“生命”,它们和性有关,而性最深层的东西是关于生命的感觉,不可避免地与死亡之神的观念关。胶片的粗粒子和高反差色调是绝对的条件。人们为了保护柔软的生命,就必须要有坚硬的盔甲。《男与女》的拍摄一直从1959年的夏天持续到了1960年的春天。
《蔷薇刑》1963
与大文豪三岛由纪夫相遇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在新宿区四谷的一个小酒吧里见过三岛由纪夫。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交集,他是个迷人的男人,身材健硕,总是谈笑风生,打扮倒是平实,个子也不高,比我还要矮一些。
可能是三岛由纪夫在哪里见过我的作品吧。1961年的一天,出版社集英社的编辑告诉我说,三岛由纪夫想让我给他拍一组照片。当时我很吃惊,当时他已经是非常有名的大作家了,而我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摄影师,我不停追问那编辑,为什么选我?编辑回答说你见到三岛先生自己问他吧。具体是因为什么契机拍摄,我已经不记得了,这也不重要了吧,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蔷薇刑》初版摄影集 1963
《蔷薇刑》的第一版发表于1963年,名字是三岛由纪夫起的。蔷薇是我定的主题,其实最初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要拍什么,拍摄前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思考,以什么样的主题拍三岛。蔷薇是一种美与无法接近的痛苦这两者并存的象征。
作为摄影师拍照片是我的强项,那身为大作家,出书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三岛由纪夫。装帧设计来自于日本著名设计师杉浦康平先生,序文是三岛写的。
他果然是个大作家,即便是写我这种还什么都没有的人,都能写出气质和锐度。三岛没有得诺贝尔文学奖实在是可惜了。
“突然的某一天,细江英公出现在我的面前,
把我的肉体带去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尽管在此之前,
我曾也见过由照相机所创造出来的魔幻般的作品。
但是细江的作品与其说是魔幻,
在我看来它更像是由机械而带来的巫术,
是将这个文明的精密机械运用于极端的反文明之中。
我被镜头的巫术带入了一个异常的、扭曲的、
怪诞的、野蛮的、泛性的世界里。
那仿佛是在一个用肉眼看不见的暗渠中,
从清冽又抒情的底流发出潺潺流动的溪水声的缓缓的世界。”
在《蔷薇刑》的序文中,三岛由纪夫如此写道。
我是摄影师,三岛由纪夫也得听我的
拍摄《蔷薇刑》的时候,三岛建议在他的家里拍。拍摄一共拍了2个月吧,也就用了几十卷胶卷。三岛是个大忙人,拍摄的时候,总有杂志社的人要来找他,那我就只好啪啪啪,快快拍完结束。
不过还好,三岛的父亲很喜欢摄影,每次我去家里拍摄,他父亲就会走出来说,细江你来啦,然后和我聊聊摄影。这时候我就会非常认真地附和,希望抓住好时机,想着说把三岛的父亲聊高兴的话,是不是他就会一直问,细江下次什么时候来?我就能多些拍摄机会。
三岛对我的要求是言听计从,痛了、痒了、脚被扎破了之类的,他从来不会说,“好的,好的,知道了” 总是这样回答我。所以说他完全信赖我,想象一下三岛由纪夫被人这样一轮一轮卷起来,应该也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吧,都是很特别的初次体验,他应该也觉得很有趣吧。
当时拍摄的时候,一部分用的是复写交卷,所以你看画面才会是只有全黑和全白,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会根据想要拍摄的内容去调整,谁让我不是一般人呢,哈哈。摄影这东西,要不是非常有经验的人,用什么样的胶卷、怎么拍,普通人是看不出门道的。
1970年11月25日,三岛过世的那天我在香港,是看了报纸知道的,当天香港的事情办完我就飞回去了,直接去了三岛家。当时好多媒体打电话到家里来,提出要用《蔷薇刑》里的照片。我认为《蔷薇刑》是摄影艺术作品,不是肖像照,在当时那样的情境下发出来会伤害到三岛的名誉,就拒绝了。
三岛的离世距离蔷薇刑的拍摄,已经是十年之后事情了,在我们拍摄的当时他从来没有提过和死有关的任何东西。当然大家会聊很多东西,但不会聊这么深刻的内容,我始终觉得拍摄时,如果气氛太沉重的话,拍出来的照片也会变得很僵硬。
细江英公、模特、森山大道 1962年3月7日
细江英公拍摄的森山大道 2000
森山大道给我洗自行车
《蔷薇刑》拍摄的时候森山大道是我的助手。他全程都跟着,后期照片也都是他冲印的,他是个非常认真的男人,可以说是卖命工作。
当时他第一次从大阪来到东京,来到我这里说想成为我的助理,那我也不了解他,就让他先跟我一块回家吃饭。到家以后森山一直没进来,我就出去找他,结果一看,他居然在外面洗起了自行车,洗我的自行车。可能在他觉得做助理就是要做这些事的吧。
“我的助理不用干这些事,快进来吃饭吧。”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才把他送走......
与自己的十年之约
有人觉得裸体就代表了色情,但在我看来,裸体是对人类最原始的存在感的表现。究竟怎样的照片才能展现出人类的力量、美感、存在性?我始终在思考。
《抱拥》1971
第一本画册《男与女》发表后,紧接着我就开始拍第二部《抱拥》。刚开始拍没多久,英国摄影师比尔·布兰特的摄影集《人体变形》(1961年)在日本发行,令人惊讶的是那本书中比尔在海岸边拍摄的一系列人体肖像和我正在拍摄《抱拥》极其相似,虽然这真的是偶然,但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悲剧。
因此,我取消了关于《抱拥》的一切拍摄。对于一个创作者,作品与谁相似是致命的失败,我打从生理上讨厌这东西。
10年后,我再次拿起《抱拥》,这本摄影集可以说是未来与过去之间的一份契约。拍摄时我给设了诸多限制,只有三次拍摄机会、半夜的摄影棚除了我和模特谁都不能进入,拍摄再苦谁都不能说好累、好困之类的话,禁止一切抱怨。
这组照片是在非常安静而紧张的环境中拍摄完成的,还因为拍摄时眼睛太过用力一时失明过。我告诉自己,十年了,你只需要完成一件事情,超越比尔·布兰特。
我很感谢参与拍摄的几位舞蹈家,十年前在完成《男与女》的拍摄后舞蹈家土方巽与元藤桦子小姐也也结为了夫妻。10年后,他们为《抱拥》提供了非常多优秀的舞者,这本摄影集我要献给他们。
《蝴蝶梦--舞蹈家大野一雄》1959-2005
对舞蹈的热爱
为大野一雄先生拍摄的《蝴蝶之梦》和为土方巽拍摄的《镰鼬》是一对,是两位伟大舞蹈艺术家的足迹留在后世的贵重资料,我也自负地认为这是我主观的纪录片。
大野一雄夫妇 1997年5月13日 同年6月29日夫人去世,享年 89岁
今天的排练到此结束 2001年4月28日
说到大野一雄,从1959~2010年我一直在拍他,因为我特别爱他的舞蹈——缓慢,安静,里面却有巨大的力量,总是把我惊到。每次看他演出,我都不会拍照,只想好好观看舞蹈,因为我要拍的不是现场演出照片。
拍摄的时候,我要把他们带到我熟悉的环境里面,按照我的方式来拍,那就是我的“细江剧场”:在那里,我是制作人、导演、观众,也是评论家,被拍摄的人在为我做一场隆重的演出。
《高迪的宇宙》1984
关于摄影与现在
我认为摄影不一定非得是纪实的,摄影在主观与客观之间有无限的表现。你可以把纪实摄影比作地球的北极,自我表现的艺术摄影是地球的南极,而自己站在球体的什么位置,这完全是你们的自由,完全客观甚至感觉不到摄影师存在的照片也是照片,摄影家拍出和事实完全无关的照片也是艺术家的表现方式。
我不是一个会思考时代的摄影师,拍的内容大多都是自我主义强烈的东西。摄影,每一张照片都是重要的,一卷胶卷36张,10卷360张,我的眼睛绝不会望向无意义的内容,记不住的东西,便是对自己没有意义的照片。我只拍,我想拍的。
清里写真美术馆
2018年 青年摄影师评选表彰现场
现在我同时还担任清里写真美术馆的馆长。它是在1995年左右开馆的,现在已经差不多15年以上了,美术馆一路经营下来,最主要的为了帮助年轻摄影师的成长还有展示我多年的摄影作品收藏。
我们每年有在做一个项目,主要是征集35岁以下的年轻摄影家的作品,我们会挑选很多优秀的作品,买下这些照片,然后展出并保存在美术馆里。当然这些作品我们都是不出售的。
很多年轻人在刚刚成名或是成名之前作品总是不能得到很好的保存,我们通过这种形式让他们的作品保存下来,也许五十年以后也许已经成名的艺术家想看自己年轻时的作品的话,可以来找我,哈哈。
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还真的挺多色彩的,没办法谁让我不是普通人呢,哈哈。
特别鸣谢摄影师:神思远
部分图片提供:细江英公写真艺术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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