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那些事)

2002年刚刚过完年,我只身来青岛打工,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晃荡了几天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打字复印店打电脑,管午餐住宿每月500块钱,老板姓刘,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以下内容希望对你有帮助!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那些事)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2002年刚刚过完年,我只身来青岛打工,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晃荡了几天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打字复印店打电脑,管午餐住宿每月500块钱,老板姓刘。

春天来的很快,那天阳光很暖,有些风,我独自守在在店里练习刻绘大师软件,听到门外面熙熙攘攘有些热闹,就出来看看发生了啥事,果然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女,那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很白,头发有点黄,那种天生的淡黄,左肩膀上挎着个布包,右手拿着一个网兜,地上还放着一个大包裹里面应该是被褥。我挤进去听了个大概,她从老家来找工作,交了钱,被车拉到青岛卖给了黑工厂,干了一段时间不给工资讨薪不成被撵了出来。或许因为同是外乡女孩,我决定要帮她,我挤过去,问她是哪里人,她说是临沂的的,我也是临沂的,我问她愿不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干活,我们车间正好缺一个工人,我告诉她我和她是老乡,她说行,我就把她领到了店里。

老板回来了,我把她的情况一说,老板说行,干干试试,管吃住300块钱,于是她成了我的同事,我叫她小王,她叫我小张。她在车间学习丝网印刷,我在门头住,她在车间宿舍住,偶尔不忙的时候她也到门面来找我玩儿。同是打工妹同是少年人,我们有好多共同的话题,此时,我们还谈不上是好朋友,但彼此确定都是好人。

小王干活踏实,从不偷懒耍滑,有时候下班以后还默默找活干,说闲着也是闲着,那个时候没有加班费。老板常常在我面前夸她泼实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不识字。据说是因为她父母重男轻女,光让那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上学。我突然觉得我父母真的很好,我的哥哥弟弟也真的很好,他们供我上学无怨无悔,是我自己不争气没考上好的大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小王也更深入地了解了彼此,相比之下我比她要幸运些。

意外总是会不期而遇,一天下午黄昏时分,我在店里打字,老板气呼呼地从外面冲进来,大声嚷嚷着:“小王作大业了!”吓我一跳,他紧接着说:“昨天接了一批印工作服的活,人家让在右边口袋上面印上英文公司名称,她给我倒着印了!”“一共多少件?”我赶紧问,“一共40件,等我赶到车间她已经给印了20多件了!气死我了,怎么给客户说,关键得赔人家工作服!”“我一共挣不了两三百块钱,全赔上去都不够!!!”老板咆哮着,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我紧张地问老板:“那小王……,你怎么处理她?”“撵走了!我还敢用她?”,我的心揪揪着,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小王能往哪去?我扭过头不再和老板说话,老板叹息了一声:“她还挺仗义,我给她200块钱她说什么也不要,说就当赔人家工作服了,然后抗着行李下山了(我们的工厂在山上)。”

后来,我了解了事情原委,她不认字,更不认英文,那天老板拿着丝网版大致给她介绍一下怎么印怎么找位置,她记在心里,老板老是不到车间,她就自作主张自己印起来了,招了祸端。后来那错印的20件工作服趁着颜料没干用水洗了洗就洗掉了,重新印,客户一点也没看出来,只是可惜了那愧疚出走没要工钱的小王。

她去哪里了?好担心举目无亲的,不识字的她。

无论发生什么,日子依旧。天气渐暖,我依旧坐在电脑面前做稿子、扫描、修图,老板的暴躁和我的倔强几乎每日都发生着冲突。“小张!”恍若隔世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急转头,站在我面前的竟是小王,我欢喜极了。可眼前的小王让我的感官有些反差,披肩发长发,散着,脸上涂了粉,眉描过,眼画过,唇也红红的,镂空的连衣裙紧裹着稍胖的身体,手里提着一大兜零食,感觉好像一个土妞一下子变成了电视剧里的三姨太,我又惊奇又好笑,“你去哪了?可让我担心死了,现在在哪里打工?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呀?”她把手里的东西给我,说给我买的,然后笑盈盈滴看着我,眼圈红红的有一些泪,她说她想我,她说那天下山后她做上一辆公交车去了台东,在台东某家饭店后厨干活,衣服是老板娘给的,管吃住每月300块钱,活不累。我又有了朋友,不是同事,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因为在青岛,没有谁能提着东西来专门看我。聊了一会儿,她怕老板回店里看到她,就走了,说还会来看我。

此后,每隔几天,她就来找我玩,带着零食和饮料,我打着字,她在我身边聊着天,真好。某日,终于被老板撞见了,老板冷冷地说,你不要往我店里来,省的别人误会,小王红着脸惊慌地走了。我有些生气,对老板说,她来玩玩不行吗,我又没耽误工作,老板哼了一声:“你知道她现在干什么吗”“知道啊,在台东一个饭店的厨房里打杂。”“我的客户看着她在洗头房里,还特么在饭店里打杂,你去那个饭店里去问问有没有她!”我不再说话,我不信老板说的,我只信小王。

我想,小王已经不方便来找我了,我也得去看看她,于是,我买了零食和饮料,坐公交去台东找她,根据她提供的饭店名字,我进去找,饭店里人说没有这个人。也就是说,她根本不会在这里上班。我心里有些悲哀,因为我知道老板说的洗头房上班是啥意思,我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小王不和我喝一瓶饮料,不用我的杯子喝水了,不,不是悲哀,是悲凉。

我不曾嫌弃她,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直到有一天,下了班,老板走了,我拉下卷帘门,在店里苦学某个软件的使用,门外有人敲门,我一看是小王,就赶紧让她进来了,她说让我出去走走,反正下班了,走走也好。

我们来到了哈尔滨路她指着一个红色灯光的洗头房说她在那里上班,那天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反正正照在她的脸上,脸色苍白平静,两行泪水缓缓流下,她告诉了我她的经历。

那天,印错工作服的那天,小王非常内疚,觉得没脸再干下去就收拾行李下山了,在半路上碰见了老板,老板扔给100块钱小王没要。下了山天快黑了,本来想着过来找我又怕给我惹些麻烦,所以背着行李漫无目的乱走,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钱让她不敢去找旅馆住,反正到哪都是陌生的地方,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天越来越黑,她走到了一个小区,在青岛,春末的晚上仍能冻的人瑟瑟发抖,她就找了个楼道避风,大多来来往往的人也会好奇地瞅瞅,她装作没看见。夜深了,她就蜷在楼道楼梯下面裹着被子倚着行李打盹儿,偶尔有上楼梯的居民过来看看她,问她是哪里人,她很抱歉自己惊扰到人家,也怕人家会把她撵走,惴惴中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一个人总手电筒照她,她站起来一看是个中老年男人,她赶紧站起来,那人说他家里有空房间可以去住一晚,她觉得太幸运遇见了好人了,就抱着被子提着行李给跟着他上了楼。不记得是几楼了,老人打开门后问了问她一些情况,就把她领到了一个房间,然后自己去了另一个房间,屋里有个床,床上还有现成的被子,她怕给人家弄脏了,就把被子往旁边推了推,拿出自己的被子盖。暖和,是多么幸福的感觉啊,一天的难过、疲惫、惶恐都暂时止住了,暖和裹着她睡着了。或许是半夜,或许是夜里的任何时间,一个人忽然紧紧地压住她,一双手还摸向她的隐私部位,她瞬间惊醒后使劲和这个黑影扭打起来,她从小做农活力气还是很大的,扭打过程中腾出手打开了灯,天,那个坏蛋竟然是收留她的老人,此时的他猥琐可怕口里污言秽语……,她惊恐万分哆嗦着夺门而逃……

这下,她连被褥也没有了,行李也没有了,一毛钱也没有了,只抓了一件外套,她沿着马路走,不知东南西北,也不管它东南西北……。

小张,你说,老人怎么还有这么丧良心的?

小王讲到这里泪流满面,号啕大哭,她喝了一口水,继续往下讲。

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天亮了,路上人多了,太阳出来了,路上人更多了,渐渐地人来人往了,人再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没有谁了解她昨天经历了什么,没人可怜她。太阳热起来了,她不太冷了,可是,更饿了……

她又困又饿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个马路牙子上坐着,阳光太暖,眼皮更加沉重,困倦得睁不开眼睛,可能在马路牙子上摇摇晃晃打瞌睡的模样太滑稽,她每次差点摔倒惊醒的时候都觉得路过的人纷纷扭过头看她,她顾不得了,只想歇歇。

大约上午10点钟左右,她清醒了,正发呆,一个洗发美容院开门了,橱窗的玻璃上贴着招学徒工管吃管住,她看到了一丝希望,鼓起勇气走进去了,里面沙发上坐着一个打扮时髦的三十多岁的女的,是店里的老板娘,小王告诉老板娘她想当学徒工,老板娘满口答应,并且买了早餐让她吃,

她饱饱地吃了一顿饭,老板娘骑摩托车给她买来了新的被子,把她领到了楼上的一个很小的房间,让她以后在哪里住,被子钱等她有钱了再给她。她当时好开心啊,再也不用担心晚上没地方睡觉了。

小王说到这里,眼神暗了下来,:“小张,我觉得我天生的贱命,真的。”她用手捂住了脸,过了一会儿抬起来头,接着往下说。

美容店有两面大镜子,两把按摩理发用的椅子,没有理发师,只有一个洗发妹,洗头妹漂亮时尚,年纪和小王差不多,晚上不在店里住说是和对象一块住,她惊讶她小小年纪就有对象。店里的墙纸是红色的,灯也是红色的,靠墙的地方是一排很长的沙发,沙发前面是玻璃茶几,小王好奇为啥没有理发师,老板娘说,正在招,洗头妹冷笑了下不知啥意思。楼上除了小王住的一个小房间,还有两个小房间,小王没进去看,老板娘说照顾她才让她住在这里,小王又谢了她。

中午的时候,进来了一个客人,男的,看了看小王:“呦,来新人了,你老板娘在吗?”她赶紧把老板娘叫了下来,老板娘领着他上了楼。这不是顾客,应该是老板娘的朋友,小王寻思着。不知过了多久,客人从楼上下来了,老板娘跟着送了出去。下午三四点钟店里忽然多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排坐在沙发上,穿的衣服露着胸,我觉得她们不是好人,老板娘很热情给她们打招呼完,然后打电话,不一会来了2个男人,没说太多话就上了楼,老板娘把两个女的也叫了上去,剩下两个在沙发上坐着和小王说话,小王才知道这不是正经的理发美容店。可是她真的没地方去,真的身无分文,并且还欠着老板娘的饭钱和被子钱,小王就假装什么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吧。

到了第三天,老板娘跟小王摊牌了,问她有没有过男朋友,她说没有过,她说有个男的看上了我,只要她是处女就给她600块钱,她害怕,不同意,老板娘说洗头妹比小王小一岁17岁都干了,每月能挣好几千,小王说不行,老板娘翻脸了,让她还这几天的饭费住宿费,还有被子钱…

小王看着我:“小张,我觉得前世我肯定做了好多的恶,这辈子才罚我做这个”她的表情麻木悲凉,我也懂了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幸的人,她说开始几天的时候她老是哭,看着月亮,想着家乡,想着那重男轻女的父母,想着唯一疼她的奶奶,再想想用身体换钱的自己,想着从未谈过的恋爱……

我也觉得我自己很辛苦,每天打字排版,粗心大意的我常常弄错稿子,挨骂是家常便饭,心情有时候差得很。下班以后游走在繁华的夜市,挤过行色匆匆的人群到处去找最便宜的小饭店去填饱肚子。不敢想家,不能回家,往家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自己好得很,因为父母供我上了那么多年的学,我得回报,不可以再给他们添堵。没有人知道我过得辛苦,没有人知道我很孤独。我看到比我还惨的小王,忍不住把心事也讲给她,流着泪。

小王和我就这样在哈尔滨路上走啊走,走过夜市,走过台柳路,走到错埠岭,我们说了一路,哭了一路。

从此,我和小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打我的字,她坐她的台。偶尔她会买东西来看我,放下就走,说是不给我招麻烦,不给我老板招麻烦。她不识字,我就帮她往家里寄钱,每次差不多寄一千多块,因为她那大两岁的哥哥需要盖房子娶媳妇,也为了她那重男轻女的妈妈的几句夸赞。往家里寄钱的时候她的脸上闪着光芒,眼睛里也闪着光芒,甚至嘴角都带着自豪的弧度。

而我每月才五百块钱最多能攒下三百给父母,免不了感叹自己挣钱好少。这个时候会跟严肃地警告我不要羡慕她挣得钱多,因为她是过了今天或许就没有明天的人。她撸起袖子,胳膊上有淤青,她说大腿根上也有,是变态的客人掐的……

小王逐渐适应了她的工作,不再自责自卑,不再哭泣难过,学会了抽烟,甚至学会了坐在客人的大腿上去招揽生意。每周会来看我一次,带着一大包零食。

而我,却遇到了麻烦。

那天,老板临时接了一个丝网印刷纸箱的单子,挺急的,老板一直催,我赶紧做出稿子来,草草检查了一下就交给老板去做树脂版了,等老板做出片子来一看傻了眼,英文字母错了一个,于是对我大发雷霆,什么难听说什么,我忍不了老板的怒骂,,辞了职拖着行李走了。

这次,轮着我无处可去了。

我走累了,就找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每天15元,我身上还有200多块钱,应该能对付几天,我能干啥?会干啥?还是干打字排版吧,我就转来转去专门找这样的门头去应聘。一连几天,都没有合适的,兜里的钱越来越少,我的心也慌得不行,于是坐车来到了小王工作的地方,想把心里的苦闷给她聊聊。小王看见我很惊喜,请了假出来陪我走走。我们边走边聊,说我辞职的事,说我找工作的不顺利,说我每天晚上躺在小旅馆的床上,担心兜里的钱能不能支撑到我我找到工作……,小王忽然说,小张,如果你不嫌弃,就跟我一块住去吧,直到你找到新工作。我想了想,也只好麻烦她了。

小王领着我回到店里,把要留我住的意思给老板娘说了,并且说要是她不同意她就换一家。老板娘同意了。

我和小王住的小房间其实就是他们交易的场所,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氛和味道,我的内心里是抗拒嫌弃的,可总比露宿街头安全些,我在街上或者广场上晃到夜里11点钟以后才去住,小王说怕那里的人和事污染我的眼睛。其实我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约住了两三天,我终于找到了工作,搬走了。

慢慢地, 我们都渐渐稳定了,我有了一个帅气本分的男朋友。而小王也开了自己的店,自己做了老板娘。我和小王依旧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我工作的地方离她远,我会坐车来看她,她会坐车去看我。我的男朋友刚开始是排斥小王的,他不懂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朋友,直到他了解了我和小王的过往。小王也夸我有福气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善良,正直,勤快。

大约快到过年的时候,小王来找我,说她怀孕快三个月了,让我陪她去医院做掉,我很惊慌,她却很淡定。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腊月十九,她让我腊月二十二去陪她去医院。腊月二十二我去她店里找她,店里却已经关了门,我以为她有事出去了,等了她一个上午,没等到。腊月二十六我回老家之前又来店里找她,依旧没找到。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我那患难与共的朋友,也多次试图回忆曾经替她寄钱的地址,却怎么也不清了。

小王,我的朋友,我心里惦记你了快二十年了,你一定在某个地方幸福地生活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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