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池塘洗澡遇到女鬼(荒野遇美貌女子我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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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这世间有一奇术,名为炼骨?
大央天渊二十七年,年迈的高祖皇帝得一绝世美人,从此沉迷酒色,不问朝政。异域大军侵及边境,边关将士数度请求朝廷派遣援军,可诸位皇子忙着争权夺位,众大臣也勾心斗角,无人理会前线激烈战事。如此,不到半年,大央国已失三分之一的国土。
青州高筑的城墙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此处失守,异域大军将势如破竹直捣帝京。幸好守城将军司连弈精通兵法,用兵如神,本人也英勇善战,率领手下一次次逼退敌军进攻,暂时化解危机。
不料两天后,一场怪病突袭青州,医者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干百姓、军士接连死伤。病患都有相同特征,起先毫无异常,只听见腹中似有汩汩流动的水声,紧接着上吐下泻,面色惨白,半日不到腹部胀痛难忍,高高膨起如怀胎十月的妇人。这些人最后的下场,无一不是爆体而亡。
深夜,司连弈独坐帐中,手执酒罐仰天大笑。他不过二十有二,十四岁踏上战场,本以为能精忠护国,不料想区区怪病,就能把他全面击溃。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享至高荣耀。可如今,谁能来助他力挽狂澜?
司连弈闷头灌酒,头脑昏昏沉沉,全身轻飘飘跟要腾云驾雾了般。朦胧醉眼间,他似乎看到桌案边站着一绝色青衣女子,正拿寒冰似的眼神瞅他。
茫茫夜色中,薄薄的轻雾笼罩在营帐外,连放置一旁的锋利刀剑上都镀了一层惨淡的月光,散出渗人的凉意。司连弈当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里醉意瞬间消失大半。他迅速执起长剑往那女子脖颈处一指,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被利剑不偏不倚指着要害,那女子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散漫模样,只抬眼淡淡扫了司连弈一眼,“路人。”
“路人?”司连弈重复这两个字,冷冷一哼,“什么路人能到军营来?更何况青州怪病肆虐……”
“将军不必烦恼,”那女子轻声打断他的话,从袖口中取出一把精致的玉簪细细把玩,坦然凝视他,“我正是为这瘟疫而来。”
司连弈望了她许久,只见那清澈黑眸中并无半分虚伪,这才放下长剑,“你有办法?”
“自当竭尽全力。”青衣女子低眉浅笑,挽起三千青丝插上玉簪,绝世容貌让司连弈都不免心颤。
据女子所言,她本名相思,为神农氏后裔,世世代代皆为医者,行走天下搜集良方,只为完善家族所传的《本草经》。昨日她偶然路过此地,得知青州突然爆发怪病,便想一探究竟。
司连弈虽不信她,但如今青州已经是这副模样,除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有办法。倘若她真是传说中的神农一族,医术必然比普通医者高明不知多少,便道:“你有几分把握?”
“定可为将军除此烦恼。”
见相思如此肯定,司连弈心中多出几分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期待。
“青州百姓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将军若是信我,便请同我一同前往戏苍峰。”
司连弈眉头紧蹙,戏苍峰在青州是有名的鬼峰,传言称其曾是古代战场,堆积无数白骨死尸,怨气冲天,从来无人敢涉足。
看司连弈犹豫,相思佯作叹息,“小女子本是为将军一番赤子之心所感动,没想到将军竟如此……真教人失望。”
司连弈向来自视甚高,此番被相思刻薄奚落,面上红了又红,只得一手握拳置于唇边,假意咳了几声,“司某惭愧,随姑娘去便是。”
戏苍峰山势险要,似一把利剑直插云霄。嶙峋乱石之间,变化莫测的氤氲雾气蒸腾如云海。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山脚下,有人撩开帘子下来,精致的绣花鞋踩过沾了露水的草丛,被染得湿透了。
司连弈骑马晃了几圈,抬头看看隐藏在连绵群山中的一抹黛色,道:“你说解药就在戏苍峰,果真?”
相思矮下身细细擦拭绣花鞋,闻言轻声道:“将军若果真信不过我,大可回去便是。”
“我既选择信了姑娘,定不会再有所怀疑。”司连弈淡淡道,“只是这戏苍峰,实在……”
话音还未落下,相思已经越过他徒步上山。司连弈怔了怔,立即下马跟了上去。
山里不久前才下过一场雨,山道上尽是深浅不一的水洼泥泞。相思小心翼翼地走着,起先面色如常,但后来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整个人跌进泥坑里,蹁跹白衣被浊水浸透,绣花鞋也丢了一只,狼狈不堪。
司连弈赶忙去扶她,却见她白皙如雪的脸上也被沾满了泥,毫不见之前绝色姿容。泥水顺着黑发滴落下去,湿漉漉的模样跟跳进泥坑里洗过澡的可怜小狗一样,司连弈当即克制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
相思又羞又恼,急忙掏出手绢擦拭水珠。
司连弈笑够了才蹲下身,“上来。”
“将军?”
“鞋丢了怎么走路?我背你。”司连弈故作不耐,看她还在犹豫,提高音量道,“救青州百姓要紧,姑娘上背吧。”
相思咬咬唇,慢吞吞地趴到他背上。司连弈常年操练兵马,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惯了,身量自然比一般男人高大健壮些。相思见他将注意力都放在前方道路上,顺手拔下头上锋利玉簪,飞快朝他脖颈处扎下去。
不料,司连弈突然侧头,“可会冷?”
相思惊了惊,慌忙将玉簪收回袖中,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有所察觉,只能强颜欢笑,“并不会。”
接下来的路途中,相思再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被武艺高强的司连弈发现她的企图,直接毁了她来之不易的躯体。
戏苍峰连年被密布的层层乌云所笼罩,阴雨绵绵不断,随处可见湿洼泥坑。峰顶上,相思漫不经心地扒开茂密的灌木丛,小巧的鼻头浸出颗颗汗珠。遥远的天际铺满了瑰丽的晚霞,映得她艳丽的面庞更显绝美。
“姑娘到底在找什么?”
“花,”相思幽幽道,“一种花色奇白,甚至连枝叶都如同白雪的花。”
“为何?”
相思并未答话,只一心一意搜寻花的踪迹。从夕阳西下到明月东升,才终于在悬崖底下发现她要找的东西。
崖底摇曳着雪色白花,如同飘零落下的细碎鹅毛,遍布阴暗潮湿的崖底。
相思喜出望外,解释道:“罪魁祸首是应声虫,这种虫以人类血肉为食,深秋繁衍最盛。它们将青州百姓当做了宿体,加上毒性奇重,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不过却有一奇花可将其完全消灭,也只有在这戏苍峰内,才有机会寻得。”
司连弈若有所思道:“姑娘是说,崖底的白花便是解药?”
“正是。”相思颔首。
想得到白花,只能深入悬崖下方,司连弈将树藤一端捆在巨大岩石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毫不犹豫地沿着崖壁往下面去。
他没有看见,崖上的相思拢拢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绝色面庞上浮现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
司连弈到了崖底,一心沉浸在百姓有救的喜悦中,却没发现白花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危机骤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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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头顶被阴影笼罩,司连弈猛地回头,才看见守护白花的白年巨蟒正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那巨蟒长达数十尺,冷漠的金色瞳仁死死盯着眼前猎物,一身密集坚硬的鳞片,在月光下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光泽。
司连弈自幼习武,在沙场横行多年,怎样的大风大浪都已难击溃他。面对危机,他下意识抽出腰间锋利的佩剑,反手捅向巨蟒眼睛,顿时血花四溅。
夜风冰凉,相思坐在悬崖边上哼唱小调,想来再过不久,司连弈就会被巨蟒所害,反倒是她坐享其成。
那一刹那,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脑海内回响。
“姐姐,你好漂亮啊。”
相思浑身一颤,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脸。
她想,她不过想拥有真正的人身,她什么都没错。
笼罩弯月的乌云渐渐被风驱散,清晖再度洒向寂静的山谷。相思一抬眼,看见司连弈不知何时已经从崖下爬上来,全身都被血水染透,只一株白花,被小心翼翼护在怀里,没有损伤半分。
戏苍峰危机四伏,毒虫猛兽随处可见,之前它们还顾忌白日里的灼热阳光,如今夜幕降临,便纷纷出来觅食。
相思本打算等到日出之时再回去,但司连弈救人心切,非要立即回城。相思见连巨蟒都杀不了他,一面懊恼自己太过失算,一面又为司连弈所折服。
在森林中遇到狼群,是两人始料未及的。
铺天盖地的野狼潜伏在暗处,瞪大泛着红光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司连弈一手握剑警惕四周,不动声色地将相思搂进怀里。
他的手臂箍在相思纤细的腰肢上,有相思梦寐以求的灼热温度。
司连弈手腕翻转,将围攻上来的狼群逐一击飞。相思安分地趴在他怀里,感到他的动作逐渐变慢,所有攻击都落在他身上,唯独她和白花完好如初。
稍不留神,一头狼咬住司连弈的胳膊,硬生生扯出一个大窟窿。他的血溅到她脸上,相思觉得那抹血色太过碍眼,让她头昏目眩。
“将军,请听我讲,”相思镇定道,“只要将白花煎水,倒入河流之中,再取河水煮沸让百姓服下,毒性自可瓦解。”
他轻功了得,就算负了伤,独身一人逃出森林不在话下。倘若没有她,他依旧可以带着白花逃回城里救人,并不是非要有她不可。
抛下她,还有活命的机会。
司连弈却将她搂紧了几分,护得更严。相思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一遍。男人充耳不闻,只一遍遍重复挥砍的动作,驱逐疯狗争食一样的狼群。
相思凝视他坚毅的面庞,莫名有些想笑。
哪有人会宁愿伤着自己也不愿别人受伤?哪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甘愿放弃生存的希望?
这么傻的人,多年前曾赋予她生命,到如今,还想再为她付出性命。她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尝尝期许已久的人世浮华,在红尘俗世肆意洒脱一回,但再一次让她心动的,偏偏是同一人。
多年前,稚童无心一语助她得此躯体,多年后,又顽强站在她面前,如不败天神,挡开所有苦难。
趁着短暂的空隙,司连弈道:“我挡住狼群,你带解药赶快下山。”
“那你呢?”
“我待会儿会追上你的,别担心。”自怪病蔓延以来,司连弈露出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相思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左臂无力再抬起来,右腿被狼牙咬得鲜血淋漓,剑身早已砍出缺口。他只是想用最后的时间,为她争取逃走的机会。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处心积虑诓他来戏苍峰,妄图借巨蟒之力除掉他,怎么到头来,反倒为他担忧了?
相思背对着司连弈,一步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是精疲力尽的男人苦苦强撑。
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司连弈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是死于野狼之口。
他颓然倒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天际一轮弯月,耳边是猛兽的嚎叫和隐约传来的风响,慢慢闭上眼睛。猛然间,四面八方涌来令人作呕的腐尸气息,连狼群都被浓烈的死亡气息震慑,纷纷四下逃窜。
司连弈撑着最后一口气,朦胧间似乎看到一具森森白骨正站在自己面前,瞪着腐烂的眼睛幽幽看着自己。可他意识逐渐退去,来不及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沉沉昏死过去。
梦里,他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父亲还未战死,母亲还是个和善的美人。
他不知遇到了谁,只记得那人比人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母亲还要美上几分,他说:“姐姐,你好漂亮啊。”
后来呢?那个美人到底去了哪?
司连弈醒来时,相思正背着他,吃力地沿着崎岖小道往山下去。
他身上伤口都敷了碾碎的清凉草药,已有渐渐好转的趋势,只能说相思不愧是神农后裔。
相思体格娇小,常年习武的他就像一座山般重重压在她身上。相思脸上汗水涔涔,平日挺直的背弯得像煮熟的虾,头都快贴近地面。
“为什么……要回来……”
他都叫她逃了,何必要冒险回去自寻死路?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放我下来……”司连弈动动干裂的唇,挣扎着想从她身上下来。相思没料到他会突然乱动,不堪重负的身子随之一倒,偏偏那处又在斜坡边上,两人齐齐滚落下去。
下落过程中,司连弈的伤口被乱石硌到,他咬牙闷哼两声,迅速挥动双手试图抓住什么阻止继续下滚。
正慌乱间,却见相思拦腰抱住他,努力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死死将他护在自己怀里。乱石硌到她的背,草藤划破她的脸,嫣红的血色跟她极为不衬。
滚到斜坡最底下时,也是相思先着地,司连弈落在她身上,没受多大伤害。
“相思,你……”他慌忙费力移开身体去察看她的情况,情急之下,居然喊了她的名字。
相思慢吞吞站起身体,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伸手将他扶起。
相思的手很凉,不知是否是因为被冷风吹了太久,当两人手指相接触时,司连弈突然感觉一阵恶寒,手臂上直泛鸡皮疙瘩。
在河边休息时,司连弈细细回想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闭上眼之前,似乎看到什么不合常理的事,但具体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问相思是如何将他从狼群中救出的,相思却像个哑巴闭口不谈。
他看见相思将散乱的发丝重新梳理一遍,随意挽好后插上玉簪,那模样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道影子。
“相思,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疑问脱口而出。
相思动作一顿,淡淡道:“将军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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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回到青州城内,相思将那唯一一株白花熬成一小碗汤汁,倒进全城赖以为生的河里,再让人将河水煮沸喝下。短短一柱香功夫,病患渐渐好转。
相思穿梭在病人之间,细心为孩童揩去冷汗,为苍老夫人换下脏臭衣物,服侍无力动弹的人喝下解药,忙碌的身影深深印在司连弈心里。戏苍峰不离不弃,青州城内患难与共,让他对相思产生莫名情愫。
心慈貌美,这样的女子,天下难寻。
他心系国家安危,对儿女情事向来避而远之,也以为今生今世已与“家”绝缘,可为何,会生出与她共度一生的念头?
夜里,相思来他房间给伤口换药。
若在营帐里,司连弈随手脱衣服已是习惯,在一干兄弟下属面前毫无顾忌,但如今相思要他脱掉衣裤,司连弈顿时红透了一张脸。他紧紧握着衣襟不肯撤手,像个未经人事的扭捏小媳妇,半晌才喃喃道:“你……你先转过去。”
相思拿看白痴的眼神幽幽瞅着他,语重心长道:“早在戏苍峰,连将军的重点部位都被我看光了,如今才来害羞,是不是太晚了点?”
司连弈暴跳起来,指着她激动大吼:“你你你……”女孩子说这种话简直不知廉耻!
相思扬扬眉,不置可否,见司连弈还别扭着不肯脱衣服,干脆上去亲自动手想将他剥得干干净净。谁知司连弈脚下一滑,两人抱成一团倒在床上。
正巧司连弈的副将们身体好转前来探望,推门一看,相思正骑在他们老大身上,努力撕扯他们老大的衣服。
直到司连弈眼睛都瞪得快成斗鸡眼,副将们才反应过来,默默退出去为他们关上房门。
下属痛哭流涕,声音比打雷还响,“老大不是断袖,老大真不是断袖……”他只是喜欢生猛彪悍还很主动的女人而已。
房内两人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良久,司连弈认命般叹息一声,“姑娘毁我清誉,坏我名节。”
“……什么?”
“还在属下面前对我如此这般……我将以何面目再嫁他人?”
“……啊?”
昏暗烛光下,司连弈双眸亮得惊人。相思听他一字一句开口,心脏突突狂跳,激烈得几乎要蹦出来。
“所以,相思你娶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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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内,所有人的毒素均被化解。
史书记载,应声虫生于尸身,定是近来烽火不断,才让其不断出现。它们游离于河水中,顺着食物进入人的身体,再在宿主体内大肆繁殖,等宿主爆体而亡,再吞噬其血肉。只是这虫体积太小,肉眼绝难发现,这才没人注意其存在。
最后,司连弈以五千兵马对抗敌方三万大军,大获全胜,击溃入侵者。
而那时,相思也成了司连弈的妻子。
“朝廷要升我的官,把我调回京城去。”更深露重,司连弈侧躺在床上,一手勾起相思细细的长发把玩。青绿色的玉簪搁在枕边,他总觉得好生眼熟,却又忆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相思的目光穿过重重轻纱帷幔,投在窗外池边那棵樱花树下。烂漫春夜,盛开的樱花在尚还有些凉意的风里瑟瑟飘零,汇聚成一片缤纷花海,在清朗月色下缠绵悱恻。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万千粉色花瓣都被扫落,飘零的身影顺着风盘旋几圈,无可奈何地跌在地上,落在池里。
她陡然打了个哆嗦,察觉到握住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也跟着一颤。相思闭了闭眼,按捺住心头强烈的不安,勉强笑道:“我陪你回去便是。”
司连弈知道她排斥京城,似乎那里有让她畏惧的事物。但他太想回去,他十四岁远赴青州,只能在梦中思念家人。儿时每一滴回忆,都让他魂牵梦萦。
他知道相思在害怕,但他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半夜,相思从噩梦中惊醒,回头看见司连弈还在沉睡,那般安心。京城人多眼杂,万一暴露身份,她和司连弈,岂不……
她取出枕头下的玉簪,淡淡的叹息声融入寂静的空气里。
两个月后,大将军携家眷返回京城。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早不如当年强健,他的身体已被后宫如云的美人掏成了空壳。司连弈跪在大殿下接受封赏,听到皇帝的话,心一点点寒下去。
皇帝捻着胡须,无神的双目直勾勾盯着司连弈,沧桑的声音略有些猥琐,“听说爱卿的妻子姿容绝世,朕打算今夜宴请群臣,爱卿可……”
司连弈立马明白了,当下朗声道:“贱内连日奔波身体不适,请陛下见谅!”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连皇帝都变了脸。但司连弈有军功在身,他尚不能把他怎样,只得暂时压下心头怒火,等来日伺机报复。
比起司连弈,相思的日子更不好过,原来司家老夫人早在儿时便给司连弈定下婚约。那小姐知书达理乖巧可人,深受老夫人喜爱。老夫人打算等儿子回来便让两人成亲,哪知道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给搅了。
但二人之事已成定局,任谁都改变不了,老夫人不给相思好脸色看,连带司府的下人也是一副可笑的嘴脸。幸好相思不在意,只每天在院里摆弄花草,研究医书,等司连弈回来了,便去厨房弄几道小菜,两人坐在亭子里,日子如在青州一般,好不惬意。
闲暇时,司连弈便带她骑马去城郊外游玩,或陪她逛庙会,看花灯,时常拿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哄她开心。两人都觉得,如此平静的日子,再幸福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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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麻烦终于接踵而至,先是司连弈被排挤,被收了兵权夺了大将军之位,只得了一个闲散位置坐着。他郁郁不得志,整天埋头饮酒,颓废度日。相思也因无所出,被老夫人明里暗里辱骂了好些回,她左耳进右耳出,在司连弈面前绝口不提。
老夫人张罗着要给司连弈纳妾,免得司家断后,相思再怎么云淡风轻,在这件事上却绝不妥协。几次争执下来,老夫人气得卧床不起。司连弈是个孝子,觉得愧对母亲,也无颜面对相思,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两头为难,后来索性连家都很难回,要么流连勾栏酒肆,要么借宿在友人家中。
相思心凉了一半,只能稍稍让步,同意纳妾,求司连弈回来。
若是两年前,司连弈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又俊逸非凡,不似一般纨绔子弟庸碌,愿意嫁给他做妾的女子定然不在少数,但现在的司府已明显衰落,自然没有愿意嫁进来当二房的官家小姐,其他身份稍次一点的老夫人又看不上,纳妾之事只能一拖再拖。
相思本还欣喜,想着兜兜转转司连弈还是她一个人的,可如今的司连弈早不是当日那个气吞山河的年轻大将军,他身为武将,却频频被贬,只得了一个小小的文职。又常遭同僚挤兑,仕途失意,绕是温润如水的相思那般关怀,他也无法振作起来。
又是一个宿醉的早晨,司连弈头痛欲裂,他把头埋在相思怀里,一遍遍低喃:“相思,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相思抱着他,像在青州时一样,温柔轻抚他的脊背,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其实,她更想说,既然官场不如意,他们大可离开,去游山玩水,潇洒纵横。可她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司连弈深爱大央,深爱大央百姓,他毕生所愿,就是为国家献出所有。
相思深知他的苦闷,依旧尽心尽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他倦了,哄他入睡,他病了,伺候他痊愈。她想着总有一天,那个倨傲不羁的司连弈,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夜里,相思翻来覆去睡不着,披上外衣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悬挂在天际的皎月。
时间,真能磨灭入骨相思,真能遗忘山盟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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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后宫美人失了兴致,勒令再从天底下搜寻绝世美人。有人向皇帝献媚,说起司连弈的妻子相思,传言此女艳冠天下,怕是连皇帝后宫三千佳丽都不及她一二,她又是神农氏后裔,医术了得,说不定还知长生不老之术,得到她,便是拥有了珍宝。
皇帝心动,但碍于天下人的眼睛,不好明着强抢。他暗示司连弈,只要他主动奉上娇妻,就将大将军之位还给他。
司连弈失意已久,骨气快被消磨殆尽,但唯独对于相思,曾经的悸动从不曾退去。
相思是他的月光,是他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存在。
听闻此话,司连弈又气又好笑,对年老昏庸的皇帝也失了耐性,将其骂得狗血淋头。皇帝恼羞成怒,命人将他打入天牢,再派人抄了司府。
司老夫人哭天抢地,直骂相思是个不要脸的狐狸媚子,害得司府家破人亡。官兵来捉人时,相思正细细梳妆打扮,眉目如画,身姿摇曳,果然配得一“狐”字。
相思自愿入宫,只求皇帝放了司连弈,还司府安宁。皇帝只觉得眼前女子貌若神女,相可倾城,说什么都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相思趴在肥硕皇帝的怀里,手掌抚上那张油腻腻的脸,笑得凄凉。
司连弈并不知道相思已经入宫,他在天牢受到毒打,放出来时衣衫褴褛,浑身都是血污。他拖着一条断腿浑浑噩噩走在街上,曾经的意气风发都被屈辱代替。谁能想象,曾经策马扬鞭指点山河的大将军,如今堕落到这般不堪的模样?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直到撞上一名女子。那白衣女子扬起一双凤目,鄙夷地打量他几眼,而后不屑地说,她有一个关于相思的故事,想讲给他听。
司连弈听到相思的名字,无神的双目迸发几缕光亮。白衣女子又是一叹,让他跟她上了酒楼,在雅间里坐下。
白衣女子说,这世间有一邪术,名为炼骨,在怨气冲天的坟场或战场上,炼骨师执一白骨沾血蘸沙,于白纸上画芳华佳人,如此,一副活生生的白骨即可从画中走出。拾中画卷的有缘人,若觉画中人美如仙,则白骨成,若叹诡异无边,则白骨散。只是这样的机缘,百年难逢。
“若那白骨再得人一滴鲜血……”女子故意卖个关子,美目流盼,直勾勾地望着他,笑盈盈道,“便可得肉身,以画中模样行走世间,欺瞒世人。”
司连弈霍地站起来,面色阴沉,“姑娘可是闲着没事,拿这种事来糊弄我?”
女子朝他摇摇手指,接着笑道:“本姑娘是心好,不想你被那骨妖给骗了。要知道,除非骨妖幻化成人后能吃掉给予她生命的那人,否则便只有三年寿命。”
司连弈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耳朵更是嗡嗡作响,连她在说什么都快听不见了。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女子突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不是知道你那贤惠温良的妻子便是骨妖吗?”
他想,其实他是知道的,相思那些苦心隐瞒的秘密,比如她不用饮食,只当着他的面动动筷子,她从不跟他一同入浴,无论他怎么诱哄。但有次被他撞见,却只见缭绕云雾中,一具白骨躺在浴桶里,那时他还以为,是他在外与同僚喝醉了酒,因为只一眨眼,那白骨又成了倾城美人的模样。
原来,她的皮囊本就是画出来的,一经水色渲染就会化为乌有,变成森森白骨……
司连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从相思平日常用的箱子里翻出一枚玉簪。难怪他觉得那玉簪好是眼熟,经那女子一提,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年他八岁,在外征战的父亲捡回来一幅画放在书房里。那画中人极美,一双幽暗的眸子闪烁繁星,让他深深沉迷进去。他说:“姐姐,你好漂亮啊。”
再稍大些,他性子顽劣不堪,偷拿了母亲的玉簪对着画中人比划,觉得要是那位天仙姐姐戴上,不知有多好看。不料他手一滑,被簪子刺破了手掌血花飞溅,其中一滴便洒在画中人额头上,像是一粒美人痣。
当时他还心虚不已,怕被父亲责骂,但是不久之后,那簪子和画都齐齐失踪了,他找了一段时日无果,就将这事遗忘在脑后。
原来,今日的果,是从前的因。
他这边还处在震惊中,外面的消息早已传开,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说皇帝新得的美人是个妖怪,在龙床上显出白骨,差点刺死皇帝,幸好侍卫们武艺高强将其擒拿。皇帝下令,午时三刻,在南门外对妖怪处以火刑。
司连弈得到消息赶过去时,烈火已将相思团团包裹。他被护卫拦在人群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全身皮肤被火焰灼伤。她还是那么美,只是皮囊正一点点脱落,露出堪堪白骨,唯有头部还保持完好的模样。
他大声唤她的名字,泪光灼灼,伸出手想拥抱他的妻子。
相思听到了,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循着声源找到司连弈的身影。她看到那个人狼狈不堪,枯瘦的身体被人潮挤来挤去,徒劳地向她伸手。
她想起他曾说“若此战了结,我与你对酌月下,走马花前,观明月沧海,赏万般繁华”。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早该在青州时,她就该陪他一起死,何必伪造什么神农氏后裔的身份,让他沦落到如今的惨状?
司连弈心如刀绞,同床共枕三年,她有无数机会取他性命,只要吞噬他的血肉,她就可以拥有真正人身。届时,管他什么炼骨师,管他什么至尊皇,谁又能奈她何?
司连弈看她轻启薄唇,在漫天舒卷火舌中巧笑嫣然。
她说:“我本一无魂骸骨,游离荒野之下,徘徊天地之间,幸得你一滴鲜血,才得已以人类之身尝遍世间种种。你于我,不仅仅是恩人,更是深爱之人。我哪里舍得,伤你一分一毫?”
高高堆起的刑架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焦黑的灰尘。司连弈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冲上去,只来得及掬起一捧烟灰,再找不到从前风华绝代的相思。
“叮当”一声,一枚青翠的簪子高高落下,跌在司连弈面前。
围观人指指点点,都说那个昏君也算做了件好事,让妖孽遭了报应,再害不了人。司连弈听得想笑,他的相思何时害过一个人?他舍弃性命守卫的帝王疆土,到头来毁了他心爱之人,让他再没有容身之地,他所捍卫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爱大央,但更爱相思。
大央三十四年,皇帝荒淫无度,滥杀无辜,失尽民心。大将军司连弈投靠敌国,挥军直杀进京城,活捉皇帝,将其折磨至死。大央国被敌国完全占领之日,司连弈自言愧对天下,服毒自尽。
他要陪他的妻子,实现尚未兑现的诺言。
同日,忘仙楼有一白衣女子,手执白骨在宣纸上缓缓勾勒几笔,娇俏浅笑,“炼骨师一生也难成功炼制一骨妖,你们倒好,非要人家炼出两具来。罢了罢了,也当积善一回,之后,便看你们自己的福缘了。”
画卷上,一男一相互女依偎,眉目含情。(原题:《难炼相思骨》,作者:云过暖阳。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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