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大灾荒(200多万人饿死92县尽成灾区)

民国十八年大灾荒(200多万人饿死92县尽成灾区)(1)

老辈人提起民国十八年(1929年)那年年馑,先是摇摇头,垂下头,老泪纵横,不堪回首。

民国十八年大灾荒(200多万人饿死92县尽成灾区)(2)

听祖父说,民国十七年开春,就天旱缺雨。地里的麦苗稀少且大部分枯死。那年月,渭北高原庄稼全凭老天吃饭,正常年份,亩产70多斤,虽然家里地广,但辛苦一年仅够吃喝。

那时候民间已经流传年馑到来,民国十六年冬天到第二年,不见雨雪。老人说对年轻人说,今后吃饭要变,下地干活时吃干的,不干活时吃稀的。妇女因为很少干重活,也只能吃稀的。

到了民国十七年夏秋两季,农作物歉收,有的家庭连种子都没有收回来。

到了民国十八年年初,旱情更加严重,家里没有余粮的已经开始出外乞讨。6月份,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死人的情况在村里已经很普遍了。

在维基解密上,我看到关于民国十八年年馑的记载:民国十八年年馑始于1928年(民国十七年),这场灾荒则导致了中国陕西、河南、甘肃多达数百万人丧生。民国十七年,甘肃歉收。民国十八年(1929年)年初的干旱加上年末的暴雪,导致民国十八年颗粒无收。民国十九年(1930年)夏季,飞蝗蔽日,把田地里的禾苗全部吃光。民国二十年(1931年),霍乱把幸存者也传染至死。陕西省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民国十八年大灾荒(200多万人饿死92县尽成灾区)(3)

1929年,中国大地战乱不止, 1928年东北易帜,中华民国达到形式上的统一。但是,军阀为了争夺地盘,开始了蒋冯阎“中原大战”,数百万军队在中原大地大打出手,经受战乱、谦灾的国民又一次陷入兵荒马乱的灾难之中。

陕甘地区属于冯玉祥的势力范围,当时宋哲元为陕西省政府主席,为了给中原大战筹措粮饷,宋哲元加大了对农民的税赋征收。加上陕西地区土匪、刀客横行,农民苦不堪言。

那年的年馑,对于那时人来说,真的堪比人间地狱。记得80年代初过年随随大人出去拜年,听更老一辈的人感慨:现在好多了,最起码有粮食吃了,不饿肚子,然后就回忆起那年的年馑。那时候更老一辈人都已经六、七十岁了,回忆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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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长者说,“饿得不行,就出去乞讨,到处都是乞讨的人,沿途都有随处饿死的人。我那个奶奶,就是饿死的,为了省下粮食给孩子吃,自己连续不吃饭。早上出去抱柴火,再也没有回来,家人发现时,已经咽气了。”

饿急了的人,也就急红了眼,当时每个村子里都有庙,庙里有观音土。人们吃观音土,吃下去拉不下来,硬把人憋死了。我们村子周边据说榆树成荫,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据说榆树皮可以吃,人们疯了似的,男女老少刮榆树皮。

人们把榆树皮最外层的那层又粗糙又硬的粗皮扒掉,把内层的那层“软皮”留下,切成小块再晒干,晒干之后用石头、锤子等工具把它砸烂、碾碎,砸烂、碾碎之后,再放到石磨上磨成粉吃掉。

村子里陆续有人饿死,也不用棺材,几个人挖个坑,用席子盖着就埋掉了。

我记这得有个长者说,娃呀,你们现在生活在好社会里,要珍惜粮食哩。饥饿的时候,在地里拔草,实在饿的没有力气,头晕眼花,发现地上有去年遗漏的的几颗豆子,抓起来吃了都有力气。

当时陕西各地记载饿死人很多,时任中华民国经济部部长翁文灏在抗战时期巡视西北时提到,“常记民国十八年,陕西曾患大旱,相传死亡者达百万人。此极惨之事,全由水利失修之故。”冯玉祥为了阻断交通,也在1929年破坏了平汉铁路、陇海铁路。

据民国19年底陕西省赈务委员会 、民政厅长邓长耀的陕灾报告中统计,当时,全省有200多万人活活饿死,200多万人流离失所,逃亡他乡,800多万人以树皮、草根、观音土苟延生命于奄奄一息、在旱灾发生的同时,又有风灾、雹灾、虫灾、瘟灾、水灾、火灾、兵匪之灾一起袭来。使全省92县尽成灾区。

在那场惨烈的天灾中,被饥饿逼疯的人,人相食的景象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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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大公报关于灾情的报道

“陇县南七新庄柳姓一家,死亡殆尽,最后其父将其十二岁的女儿吃了。花石岩地方亦有被吃死尸一具。以前报告饿毙者,尚多游手;近日死亡枕籍者,纯系良民。现在各县饿死者,每日二千人以上,且日复日有增加。” ——《大公报》1929年5月5日。

“陕灾情愈重,饿殍载道,伏尸累累,春雨失时,生机断绝。近日陕西省饿毙之饥民,仅西安一隅日毙数十人。市面死尸累累,触目皆是。赈灾会每日接到灾民饿死照片,盈千累万。陇县铁佛寺去年有烟户六十余家,现在绝户已十余家。房已拆完,死亡四十余口;活埋妻者十余人;逃亡在外者二十余口。顺八渡以南,本有四十八户,现在仅剩八户。民食仅有苜蓿一种。真是民有菜色,面皮青肿。每斗麦价已涨至十元。”

——《大公报》1929年5月6日

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在《西行漫记》中对这场灾难也有记载,“在赤日炎炎下,久旱无雨的黄土高原一片死寂,没有绿色,路上横着骷髅似的死尸,沒有肌肉,骨头脆如蛋壳。饱受饥荒、缺衣无食的少女,半裸着身子被装上运牲口的货车运往上海的妓院。路边的尸体骨瘦如柴,稍有一点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这是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〇年的大饥荒的一角。”

当时民间有顺口溜,描绘了当年灾民朝不保夕的惨象:“李四早上埋张三,中午李四升了天。刘二王五去送葬,月落双赴鬼门关。”

摘自各地记载的受灾情况,不堪忍睹:

大荔县:自麻老九(麻振武)盘踞后,早已敲骨吸髓,民不聊生。兼以战事频生,田园荒芜,农民全都失业。复又届此旱灾,城内成群的乞丐已由乞食而转为“抢食”。乡村里的灾民不等饿死,就已经开始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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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市:1月15日天下大雪后,北风凛冽,寒气刺骨。省城内已无多少食品可吃,灾民又冻又饿。据公安局连日来的报告:北大街老菜市以东,东大街古物商店,盐店街风火洞口,新城南门外,北柳巷口,浸礼会门口等处发现男女数十人的尸体。

三原县;灾民吃的多是棉花叶、茨荆之类,大程镇附近的灾民,把房顶上霉烂的梁椽拆下来,捣碎磨细掺入棉花叶、麸皮中,做成饼子充饥。不时有人因吃了这种饼而致死。

白水县:草根树皮早已被剥食于净。每天大路上东来西往的尽是饥饿的灾民。到处都有饿死的人。县城北马家堡,有个叫陈老六的,因为饥饿痛苦实在难熬,有意在食料中放了毒药,把全家6口全部毒死。

泾阳县:因缺乏食物而上吊自杀身亡的有李坊堡的吴草娃,县东里的赵裁缝,瓦王村的王玉善,首张里的杨增全4人,此外,夏村里的岳文夫妇,因为饥饿难忍,先把自己不满3岁的小孩子活活勒死,然后夫妻双双服毒自杀。现在(民国17年1月),全县已饿死的有男45人,女20人。

陇县:现在树皮、槐于剥食无存,酸枣、草根搜掘殆尽。全县6区已实有灾民 8万以上,逃亡的5000口以上。不时有饿死人的消息,请求省上立即救济。

民国十八年大灾荒(200多万人饿死92县尽成灾区)(7)

武功县:该县被土匪抢掠烧杀几遍。兵烫之后,瘟疫流行。初染瘟时头痛发晕,时寒时热,浑身酸痛,慢慢地就全身出疹,胡言乱语,手足抽搐,有时腹痛发呕并泄黑水,不久就毙命而亡。全县10镇几乎成了病灾之国,死人一个压一个,腥臭薰天,人骼兽骨互相叠压无人掩埋。

眉县:眉县井沟村,有姓郭的夫妇二人。因长时间没有吃饭,无法生活。后来,有三个逃难的人到了他们村子,又饥饿又疲惫。有一个人去郭家乞讨,剩下的两个人在外等候。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回来,他们两个就进去看看,竟然看到这个人被郭氏夫妇绑在柱子上,头被砍伤,血流如注,两个胳膊的肉已经煮在锅中。两人赶紧向槐芽镇驻军报告。驻军将郭氏夫妇押回审问,郭氏夫妇直言不讳:食粮早绝,无以为生,已食死尸3具,活人两身,恳速枪决,免再受这饥饿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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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川市:民国十七年(公元一九二八年),同官(铜川旧名)自夏至冬不下雨,秋无收获。深秋,勉强种上了麦子,谁知十八年(公元一九二九年)春夏又连续干旱,夏田收成不够种子。秋季,下了几场雷雨,糜子收成较好,产量约及平年。民国十九年(公元一九三 O 年),南区(黄堡)、东南区(陈炉)复大旱,麦秋无收。中、东、北、西区赖暴雨还有收成。由于连续三年大旱,使同官及关中各地发生严重灾荒,饿殍遍野,人食树皮草根殆尽,同官灾民达二万余口(《同官县志》),占总人数的一半。

耀县:“耀县已三季未收,去冬迄今,死万余,逃三千,现灾民五万,待赈甚殷。”

天灾来临,紧接着就是人祸。除了官府征收税赋外,盘踞在山里面的土匪、刀客也不甘寂寞,上门抢夺粮食,敲诈勒索。他们将富户的孩子抢走,索要粮饷。一些过不下去的贫民也加入到土匪的队伍,一时间。整个关中地区,像陷入地狱一般。

我村有个长者,晚上听见外面人喊;你家的麦草堆着火了。他急得要开门出去救火,家里人死死拦着,没拦住,刚打开门,土匪一枪把他放倒,然后进门到处乱搜,将家里洗劫一空。事后,家里颗粒无存,老母亲活活饿死了。

民国十八年年馑给陕西关中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难忘记忆,年馑过后,第三年,人们慢慢缓过劲来。为了应付年馑,不少家庭在家里挖地窨,用来藏粮食。以后即使庄稼丰收,也是一天吃两顿饭,早上吃稀的,中午吃干的,下雨农闲时期吃稀的,而且大多是粗粮,轻易不敢露富。

于右任先生得知陕西灾荒后,回乡查看灾情,赤地千里、尸骨相籍,悲伤地留下了“关西赤地人相食,白首孤儿哭暮年”的哀叹!他于1931年5月19日在市京国民党中央党部总理纪念周上的报告指出:“自民国开国后,不论北洋军阀势力如何顽强,但南有粤、而北有陕,革命之势力总时时与军阀奋斗 ,总理所倡导之义举,陕西亦无役不从,当时在南方则地方富庶,尚有华侨供给,在北方则无一可恃。粮也要穷百姓供给,草也要穷百姓供给,军中一物一事。无不要穷百姓的汗血钱,故地方已精疲力尽。”

参考:1、《天下第一渠》 作者;白描

2、《西行漫记》埃德加·斯诺

3、各地地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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