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伤心的父亲(我那坎坷一生的父亲)
自由华鑫2022-08-30 15:27
第四章 第二机械工业部
当时共产党对起义部队和起义人员的政策还是很优厚的,凡是参加起义的官兵既往不咎,而且还都得不到安置,我父亲也是一转眼间又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而且还得到了重用,提升为机械师。部队开始的几个月整天是上课学习,后来改为半天学习半天训练。父亲大约是经历了一年的部队生涯。
一年后父亲转业到第二机械工业部航空机械司,父亲被安排在403仓库,当时这个仓库负责全国飞机配件的进出口和仓储工作。大概是1951年的时候父亲又被抽调去哈尔滨机场工作。1953年初我出生了,所以我的出生地是哈尔滨,
初到哈尔滨不习惯那里的气候,虽然家里和单位都有暖气,但是一出门就受不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冷啊,妈妈老是埋怨爸爸,说不该来这个鬼地方,不该积极主动报名来这里受这个罪,那会母亲没有工作,在家带着三个孩子。
大概是1953年父亲又被调回了北京,两年后父亲被任命为《403仓库》主任,那会的干部特别讲究行政级别,当时父亲的行政级别是18级,隶属第二机械工业部管理,该仓库是负责飞机配件的进出口和仓储业务,那个时候正是中苏最友好的年代,所有的飞机配件都是由苏联进口的,403仓库主要存储的是苏联支援中国的一些军事飞机和民用飞机物资。父亲的办公桌对面就是苏联专家,每一批物资都需要苏联专家和父亲签字才能入库。当时这个仓库是个保密单位,每月除了工资之外还有保密津贴。
在这个403仓库父亲是仓库主任,负责一切行政工作。还有一个党委书记,是个长征干部、老红军,资格老、贡献大,人家负责党务工作。也是父亲的领导。但是是一个大老粗,没有文化,说话办事比较粗鲁,有点军阀作风,对谁说话都是指手画脚,命令式的口吻,并且说话就骂人带脏字。父亲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刚直不阿,从心里看不惯他那军阀作风,就这样他们两个领导之间的关系相处得不是很融洽,有的时候甚至还发生点小摩擦。这就埋下伏笔,留下了隐患,在运动中让人家抓住把柄,给了他一个致命的处分。
我们现在再说说当时我们家的居住情况,我们家那时住在东郊机场附近,在403仓库里面,进门有两道门卫,都是解放军带着枪站岗,进了大门的左边是家属院,右边是办公室和仓库的地方。我们家是在第一排靠里面的位置,住的是个单元式的平房结构,室内有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那时候国家实行的是供给制,室内的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具都是国家无偿提供的,所以说那个时候的生活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你是哪级干部,该享受什么待遇,自然就给你配备了,不用自己去考虑,不用自己购买,你只管一个心思的去工作好了,所以父亲那个时候对工作是兢兢业业的,经常加班加点,夜里还要去单位再转转看看,就这样他的工作经常受到上级的好平,很快就入团了,并且还是党支部的发展对象,是403仓库的技术骨干。
大哥是四八年在石家庄出生的,大姐是五零年在北京出生的。这段时间我母亲带着几个孩子,还要操持家务,所以一直就没有参加工作。大哥小的时候格外的淘气,我母亲为他可没有少费心思。转眼到了51年末、52年初的时候,国家要恢复和扩建哈尔滨机场,二机部组织人员去支援建设,这样又把父亲抽调去哈尔滨,人事关系还在部里,就是去支援建设,计划是两年时间吧。我们全家四口又随父亲来到了哈尔滨。到那里后家属的一切都是组织安排的,吃住的条件也很好的,因为是支援建设吗,国家对该项目是有工期要求的,所以父亲到那里的工作更忙了,他几乎是吃住在单位,很少有时间在家里。
在五二年年底,五三年年初的时候,我在哈尔滨出生了,可能是因为我出生时,营养不良体重很轻,所以一直是骨瘦如柴,用母亲的话说瘦的就像个小鸡似的。在我四、五个月的时候,有次我患感冒母亲抱着我、拉着大哥、带着大姐娘四个人去医院看医生,医生看病时候问叫什么名字啊,母亲半天回答不上来,说我们还没有给他起名字呢,医生说那怎么办啊,总要有个名字啊。医生又问这两个孩子是谁啊,母亲说是他哥和他姐,医生笑了说,有哥哥有姐姐了,那就是小弟弟了呗,所以医生就随便写了一个赵小弟,就这样我的小名小弟就是这么个来由。
在哈尔滨呆的时间大概是一年多不到两年,父母亲给我们讲那个时候的事情不多,印象笔记深就是母亲说那里冷得很,有一次母亲带大姐出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的严严实实的,又怕不透空气窒息了,就在头部留了一点个小洞,结果回来后把脸部冻的黑紫的起了个大包。
我想应该是在五三年的下半年我们又从哈尔滨回到了北京。走的时候是四口人,回来时就五口人了,回来后还是住我们原来的那个家。五五年又有我三弟了,这时候家中的孩子多了,我父亲的工资还是那么多,他一个人要养活全家六口人,生活水平逐渐下降。而且不是这个感冒了,就是那个发烧呢,管得了小的顾不上大的,我母亲的奶还不够吃,还要喂羊奶。父亲有段时间身体很不好,患上了肺结核,所以家中只靠我母亲一人支撑着,好歹那个时候我父亲的工资比较稳定,而且也不算少,所以生活还算过的去吧。
1957年整风反右运动到来时,所有的工厂、机关、单位、学校号召给党提意见,经过天天学习开会,关心党的建设,关心党的成长,每个人都要提几条意见,就在这样父亲天真的发言了,他也提了一条意见,他的意见是根据我们家的实际情况感觉到的,因为我们家里孩子多,而且孩子吃的不比大人少,所以我们家供应的口粮老是不够吃,父亲就提了一条供应的指标口粮太少了,希望能把孩子的口粮提高一点。也可能是由于父亲带头发言,后面几天里单位的发言渐渐地好了起来。当然也有些人可能提的一些意见比较尖锐,甚至是刻薄,所以在运动的后期给父亲定性是(思想落后,有右倾倾向,不符合干部标准,决定开除干部队伍,建议回原籍安排工作。)
需要说明的是父亲年轻的时候,思想单纯、幼稚,没有紧跟着书记走,而且有时候还跟书记唱对台戏。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没有和顶头上司搞好关系,没有和部里的领导搞好关系。可是父亲却埋怨是母亲的过错,他说是由于我母亲因为孩子的问题和书记的老婆经常吵架,搞的两家关系特别紧张。这也是不利因素之一吧。
那会我们家属院有二十几个孩子,就属大哥和书记家的老大最大,但是他们两个也不合,都想在院里争当老大,所以两个孩子也是你带一帮孩子,我带一帮孩子经常打架。总之最后两家关系搞得非常紧张。
在运动中,父亲就受到了含沙射影的批评和侮辱,父亲就开始有了抵触情绪了。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对谁都没有好听话。问什么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思想,你们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大不了我回家去种地。就这样他就开始闹情绪,称有病,单位也不去了,整天地带着我们去钓鱼、去放羊、去玩耍,我母亲更是受不了,出来进去的和书记一家人反白眼《书记和我们家住对门》,有事没事的指桑骂槐的叫他老婆听,大哥看见他的儿子就叫他小南蛮子,孩带领着一帮孩子和他们打架。我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是想说明由于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不注意,才招来对父亲不公正的处分。
从开始父亲收受到批判后,他就一直有对立情绪,不去上班了,请病假在家养病了,这个时候他就反思自己,想想自己旁边的那些人都是根红苗正、劳苦功高的老红军、老革命,在这样的单位和部门,像我这样历史上有些污点的人永远是斗争中的牺牲品,运动中的活把子。所以父亲认准了一个道理,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在这样的要害部门工作。还不如回老家种地去倒清净些,所以他自己一直写申请要求回老家种。
总之父亲在运动中的态度很不好,不冷静、说话也比较强硬。他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观念,怀着宁为鸡首不为龙尾的想法,毅然决然的答复是不再在这里干下去了,要求回家谋生。父亲的这些做法,多少年来我们子女们很是不理解,甚至多少次埋怨父母,认为父亲的做法是倔强、轻率、甚至是愚蠢。
此时此刻我写到这里,我才能真正地理解了我的父亲,我边写着边思考边分析,将我自己设身处地放到那个环境,进入那个角色,我想我也会是父亲这样的选择,这也可能是父子性格的雷同吧,说实话直至今天我才真正理解父亲当时的做法,过去父亲也没有给我说过那么多的理由和原因,只是讲过这些过程,今天我进入角色后认真的分析和研究,才感觉到父亲的选择是有道理的,因为你毕竟是从旧军队过来的,在当时的那个环境里,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共产党信任和重用的人,闹不好还说你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特务或坏分子呢。于其寄人临下看别人的白眼球,还不如回家种地或者是找个自由职业更自在些呢。
转眼到了1957年年末,这段时间父亲一直是在家休息养病,因为他自三年前得了肺结核就一直没有痊愈,老是咳嗽吐痰,浑身乏力。医生告诉他要加强营养,注意休息。母亲就买了一只奶羊,早晚喝点羊奶每天还吃两个鸡蛋,父亲有时候拉着我和我三弟到单位的后院去放羊,羊在一边吃草,父亲搂着弟弟和我给我们讲故事。有时候还带着我们几个去钓鱼,父亲的那种慈爱祥和使我至今难忘,以后的日子因为生活的紧迫,父亲再也没有时间和我们那样玩耍了。
大哥和大姐那时候就上学了,大哥小的时候特别顽皮,不好好上学读书,在我们的那个院子他是最调皮的,别的小孩都要听他的话,谁不听他的他就打谁,他看谁不顺眼就带一帮孩子打谁,在学校也是这样,打架是出了名的,谁都怕他,他也有挨打的时候,高年级学生打他,但是他不怕,一边哭着还一边和人家打,因为他,我母亲老是和人家赔礼道现说好话,老师也是三天两头的来找家长,父亲打他也打的很厉害,但是他就是不服,也没有改变,气的母亲老是哭。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老师找家长来了,说是两天没有去学校上课,学校要开除他,气的我父亲把刚做好的一锅饭端起来就投到到墙壁上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好打,大哥小时候的脾气是受了委屈那就没完没了的和你闹,气性大的很,就是他错了也不服气,永远不会承认错误的,
父亲边打边问他“你说还逃学不了”,他攥着两个小拳头,脖子一挺面向墙壁,就是不理你,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吭声,气得父亲没有奈何,给他脖子上挎个书包,书包里装上茶缸,碗和筷子,说你走吧,我们也管不了你,我们不要你了,你爱去那里就去那里吧,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了,你去要饭去、去流浪去吧,再也不要进我们的家门了,说着就把他向外扯,把他拉出去后就插住门,
我一直非常恐惧地看着这一切,看见父亲是真的生气了,就跑到妈妈身后躲起来,后来看见父亲真的把他撵出家,我和姐姐还有三弟就都大哭起来了,我妈妈看我们都哭的很痛,她也哭起来了,在我的印象中,那是我小时候在北京发生最大的一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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