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沈琼枝人物形象及相关情节(读儒林外史12.沈琼枝)
【沈琼枝其人其事】
沈琼枝,与《儒林外史》中的其他女性截然不同。
沈琼枝,常州贡生沈大年之女,嫁给扬州盐商宋为富,发现是被骗去做妾,从宋府逃婚,在南京靠卖诗度日。后来宋盐商告状,沈琼枝被押解回乡。
沈琼枝,是美女,更是才女,南京卖文,县衙作诗,都是个人才华的展露。
沈琼枝自尊自爱,不慕富贵,不肯做扬州土豪宋盐商的妾,并逃出宋家,为此斗争到底。
沈琼枝有决断,勇于反抗,敢作敢当,刚柔并济,智勇双全,有豪侠风范。
沈琼枝得到了作者喜爱,给她取了个“琼枝玉树”的好名字,使她成为书中唯一有名有姓的女性。
沈琼枝还得到了读者的喜爱,大家戏称她是“乘风破浪”的姐姐。
然而,细看沈琼枝的故事,竟又觉得不全是那么回事,高光背后,“浪姐”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乘风破浪的姐姐,日子并不那么好过】
1.父亲虽然开明,却不靠谱
书中简单交代了沈琼枝的原生家庭:母亲早逝,父亲沈大年是贡生,常年在外坐馆。
沈先生没有封建家长的迂腐,自己又常年在外,家庭环境比较宽松。
这年,沈先生教书攒下点钱,回到家乡,把女儿“许嫁扬州宋府”,要送女儿上门。
这里,已为后文遭遇骗婚埋下伏笔。
沈琼枝的结婚对象,是扬州盐商宋为富,虽然当时商人社会地位不高,但有钱,是不折不扣的土豪,扬州土豪巴巴地求娶常州家庭教师之女沈琼枝,可信度有多高?沈先生有没有想过?难道天真地以为土豪果真是仰慕知识分子?呵呵。
再者,沈先生怎么就不打听打听啊。后文土豪自己就说,“我们总商人家,一年至少也娶七八个妾”,这位是什么人,只要沈先生上心,应该不难打听出来啊!
婚书,难道不能写得再清楚点?是妻是妾,聘礼多少,写得明明白白的,这难道不该是读书人的强项?
还有,既然女儿是要嫁去做正室夫人,既然对宋家不来娶亲而是来信叫送人上门心存怀疑,为什么不坚持遵从当时的礼节,坚持不从否则退婚?为什么还接受送人上门这种娶妾的套路?一旦送人上了门,还说得清么?你看后面也是被知县抓住了这个明显的把柄来包庇宋家:“沈大年既系将女琼枝许配宋为富为正室,何至自行私送上门?显系做妾可知。”
到了宋府,盐商打发家人来吩咐:“老爷叫把新娘就抬到府里去,沈老爷留在下店里住着,叫账房置酒款待。”自己不来娶,还用上了妾的专属称呼“新娘”,连老丈人都不叫进门,宋盐商骗婚已经差不多是可以判定了。
怎么办?这位父亲竟然说:“这头亲事,还是就得就不得?女儿,你也须自己主张。”
当父亲的,不去表态,却叫十七八岁的女儿自己主张,她靠什么主张?她有能力决断吗?
即便是民主,你也要先给出自己的意见和分析,女儿如果真不同意,再叫她自己主张。
这就叫不靠谱。
不靠谱的行为背后,是不靠谱的思想。
沈先生大概自己也不愿意识到:自己骨子里有对富贵的贪恋,难免被宋家的富有迷惑了眼睛。
等沈琼枝进了宋府,消遣了几天,宋府送来五百两银子的时候,沈先生才后知后觉地去告状。结果宋家一使钱,就被押解回乡了,这下更是鞭长莫及,把沈琼枝一个女儿抛在扬州的火坑里。
2.乘风破浪固然爽,然而避免风浪才是正确的思维方式
母亲早逝,父亲虽有才华,却常年在外坐馆。沈琼枝的成长环境,类似于现在的留守儿童。
然而,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沈琼枝能读书作诗,还能在南京文化圈里打出招牌卖诗文,这智商,这学习和自我管理能力,绝对杠杠滴!
母亲早逝,却能把女子专工的针线刺绣做得不错,纵使卖花的姚奶奶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夸赞称奇“画儿也没有那画的好”,这更聪明伶俐!
到了扬州,看着宋府娶妾的架势,父亲又叫她自己主张,沈琼枝采取走一步看一步的策略,决定先进宋府,看看再说。
沈琼枝道:“爹爹,你请放心。我家又不曾写立文书,得他身价,为甚么肯去伏低做小!他既如此排场,爹爹若是和他吵闹起来,倒反被外人议论。我而今一乘轿子,抬到他家里去,看他怎模样看待我。”
盐商骗婚的事情明摆着,为什么还怕被外人议论?处于弱势地位的沈琼枝,不是该拉住革命群众、给自己争取一些舆论同情的吗?
“看他怎模样看待我”——这就更说不通了,难道他高看你,你就肯做妾?
这一步十分凶险。一个远嫁而来的孤身女子,进了当地大土豪家里,大家仔细想想,我不多说。
这个时候,沈琼枝如果坚持原则,不上门,把事情掰扯清楚了,是走是留,自然也就清楚了。
接下来,沈琼枝开始质问:
“请你家老爷出来!我常州姓沈的,不是甚么低三下四的人家!他既要娶我,怎的不张灯结彩,择吉过门,把我悄悄的抬了来,当做娶妾的一般光景?我且不问他要别的,只叫他把我父亲亲笔写的婚书拿出来与我看,我就没的说了!”
问得真好,句句直击痛点。
可是,这不是该在新娘被抬进门前问清楚的吗?
抬都抬进来了,再问,就有点奇怪。在老奸巨猾的盐商那里,不过认为是任性使气或是变相提高谈判价码。
果然,盐商躲起来冷处理,只不见人。后来听说她不是个好惹的,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就叫人拿了五百两银子送给沈先生。
沈琼枝这时候如果能走掉,盐商各方面损失也不大,可能还会顾忌她厉害。
但沈琼枝竟然就住下来了,在花园里观花赏景,还想着“这样极幽的所在,料想彼人也不会赏鉴,且让我在此消遣几天”——这心可真够大的。话说,这是在给盐商希望么?
几天没有父亲消息,料想被盐商安排了,沈琼枝要逃离宋府。
这很好,很勇敢,很果断。
短短几天,沈琼枝竟然还能买通了伺候的丫鬟,帮助她扮作老妈子,从后门乘船逃走——这能力,简直不要太强悍!——还是宋府丫鬟太蠢,或是宋府平时虐待丫鬟?
逃就逃吧,姐啊姐,你干嘛要卷走房里所有的金银器皿、真珠首饰?——拿够路费还不行么?能拿得动么?怎么花?而且一看就是携款潜逃,你以为你真是侠客——还“穿了七条裙子”,我的天!
一下子,把自己从被骗婚的受害者,变成了抢钱在逃犯。
不知道沈琼枝有没有想过,如果逃跑计划失败,会面对什么。
幸运的是,她逃跑成功了。
但是,沈琼枝不回家,要到南京去谋生。
不回家,是怕惹家乡人耻笑。
这就说不通了,怕人耻笑和生命安全,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更何况,沈父已经被押解回家了,这事在家乡恐怕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难道没有想想,毕竟是卷款逃出来的,官府一旦来抓住,哪个更惹人耻笑?
怕人耻笑,根本不是浪姐的想法。
南京卖文为生,真的就像沈琼枝想象的那般容易吗?真的就是大家所说的浪姐“劈波斩浪”的高光时刻吗?
我看沈琼枝在南京的那段生活,依然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利涉桥,沈琼枝挂出招牌,卖文作诗卖刺绣。
可是,没有人把她这里当正经生意。
文人,包括庄非熊、武书等名士,也把她看作私门的暗娼,受尽猜疑和嘲笑。
这也罢了,浪姐可以不在乎。
最烦人的是那些社会哥的滋扰。
那些好事的恶少,整日去说混话,引逗她怒骂吵嚷;
那些地方上的无赖,在有人来买绣品的时候趁机讹诈……
风浪一波又一波,每一天都像在战斗。
沈琼枝毫不怯懦,整天同这些风浪搏斗,“支支喳喳的嚷”,虽有许多豪侠的光景,却也真叫人替她心酸。
沈琼枝到杜少卿家里拜会杜夫人,言明心事,发出求救信号——她也意识到了官司的风险。
这一步走得好,杜少卿赞她:“盐商富贵奢华,多少士大夫见了就销魂夺魄;你一个弱女子,视如土芥,这就可敬的极了!”
可惜杜少卿已无往日的财力相助,在官场的影响力也已式微。
这时差役上门拿人,沈琼枝并不慌张,要挺身就范,十分侠义。
杜少卿和武书送了赠诗、银子和诗集,沈琼枝到县衙,在堂前作诗,自证身份,幸好知县惜才,幸好杜少卿等的赠送证明她真的是与当地名士唱和,幸好此知县与江都知县同年相好写信相托。
小说最后一回的儒林榜中,沈琼枝被列为“三甲第一名”。当然,这是作者的理想。
沈琼枝的最终结局,就是知县信中嘱托的“开释此女,断还伊父,另行择婿”。
除了嫁人,无路可走。
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但也不再是原点。
你想,沈琼枝这样出去浪了一大圈,被押解回来,在当地婚恋市场上,行情如何?
在那样一个对女性极其不友好的的时代,能够真心欣赏、理解、爱护沈琼枝的男人,有没有?
沈琼枝,再怕人耻笑,终究还是免不了在逼仄的社会环境里,被周围的人耻笑。
真的,“浪姐”只是个名头,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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