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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文言文知识总结

7.季梁谏追楚师

《左传·桓公六年》

题解：本文所记的是楚征伐随过程中的一节。随国的贤臣季梁给随侯的进谏，提出了“民为神主，先民后神”说法，显示了《左传》德民本思想，这是当时最进步德思想之一。文章结构巧妙，主要写季梁之谏，而斗伯比之论则相映相成，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楚武王侵随（随：汉水之东一个姬姓国，故地为今湖北随县。），使薳章（薳章：楚国大夫。薳，读wěi。）求成（成：和解。）焉，军（军：动词，驻军。）于瑕（瑕：地名，今湖北随县。）以待之。随人使少师（少师：随国大夫。少，读shào。）董（董：主持，监督。）成。

斗伯比（斗伯比：楚国大夫。芈姓，斗（dòu）氏（若敖氏），名伯比，亦名熊伯比，春秋时期楚国第十四任君主楚若敖熊仪之幼子。）言于楚子（楚子：指春秋时楚王。因楚君始封为子爵，故称。这里指楚武王。）曰：“吾（吾：我们。）不得志于汉东（汉东：指汉水以东的小国。）也，我则（则：连词。表原因。）使然（意为是我们失策而导致如此。）。我张（张：增强，扩大。）吾三军，而被（被：装备，备办。）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则：连词。表承接。就，那么。）惧而协（协：合作，共同。）以谋（谋：谋划对付。）我，故难间（间：jiàn，离间，瓦解。）也。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侈：夸大，自大。），请羸（羸：衰弱。这里使动用法。）师以张（张：扩大，增长。）之（此句意为：请藏其精兵，示以羸弱之卒，使少师忽楚，而愈自大狂妄。）。”熊率且比（熊率且比：姓熊率，楚国大夫。率、且，读lǜ jū。）曰：“季梁（季梁：随国贤臣。）在，何益（言季梁在彼必谏，虽羸师无益于楚。）? ”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得其君：得到其国君主得信任。本言不徒为今日计，且随君宠少师，未必听季梁之言。）。”王（王：楚武王。）毁军（毁军：损毁军容。以衰弱涣散之态给少师看。）而纳（纳：使进入。即接待。）少师。

少师归，请追楚师（师：军队。），随侯（随侯：随国国君。其爵为侯，故称。）将许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诱我也，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敌：抵挡，对抗。）大也，小道大淫（意为：小国而有道，大国而淫乱，然后小国能敌大国。淫，邪乱，杂乱。）。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忠民、信神，是全篇主旨。此处的“忠”“信”为动词：“取忠，得到人民的诚心。或者翻译为，对百姓有诚挚之心”“取信，得到神灵的信任。或者翻译为，对神灵要诚实有信。”）。上（上：国君，君王。）思利民，忠也；祝史（祝史：祝官、史官的合称。或者单称司祭祀之官。）正辞（正辞：端正言辞、诚实其言，不欺诳鬼神。），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逞欲：纵欲，极欲。逞，纵容，放任。），祝史矫举（矫举：谓诈称功德以告鬼神。矫，假托，诈称。）以祭，臣不知其可也（此句：臣不知其小之可以敌大也。此断言楚不可追之意。）。”公（公：指随侯。）曰：“吾牲牷（牲牷：古代祭祀用的纯色全牲，泛指祭品。牲，古代祭神用的牛、羊、猪等。牷，quán，纯色的牛。）肥腯（肥腯：牲畜兽类膘肥肉厚。腯，tú，（猪）肥。），粢盛（粢盛：zī chéng，古代盛在祭器内以供祭祀的谷物。粢，稷米也。泛指谷物。）丰备，何则不信? ”对（对：回答。）曰：“夫民，神之主也（此句：百姓是神灵的主宰。），是以（是以：因此。）圣王先成民（成民：使民有成。让生民祈愿达成。）而后致力于神。故奉（奉：献。）牲以告曰‘博（广，多。）硕（大）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本句：告神以“博硕肥腯”者，谓民力之普遍安存，所以能如此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蕃滋：繁殖增多。）也，谓其不疾瘯蠡（瘯蠡：cù luǒ，牲畜皮肤病，疥癣之类。蠡，通“瘰”，病名。患处发生硬块，溃烂后流脓，不易愈合。有些地区也称“老鼠疮”。）也，谓其备腯（备腯：都健壮。备，表示完全。皆，尽。）咸有（咸有：全有，兼备。咸，皆，全。表示种类齐全。）也。奉盛（丰盛：指奉献盛于器中的黍稷等祭品。盛，读chéng。）以告曰‘洁粢（洁粢：洁净的黍稷。粢，供祭祀的谷类。）丰盛’，谓其三时不害（三时不害：农忙时间不受侵扰。三时，指春夏秋农忙季节。）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嘉栗：形容酒佳美清醇。一说指嘉美的饮器。）旨酒（旨酒：美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违心：二心，异心。）也。所谓馨香（馨香：这里指民德馨香淳朴。），无谗慝（谗慝：邪恶奸佞。慝，tè，罪恶，恶念。）也。故务（务：从事，劳作。）其（其：指示代词。虚指。）三时，修其五教（五教：指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亲其九族（九族：说法不一。一般指：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己身、子、孙、曾孙、玄孙。），以致其禋祀（禋祀：祭天。泛指祭祀。禋，yīn，古代烧柴升烟以祭天。）。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成：收获，成功。）。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照应前句“夫民，神之主。”），君虽独丰，其（其：副词。加强反问语气。不译，或者译为：岂，难道。）何福之有？君姑（姑：姑且，暂且。）修政（修政：修明政治。即治理，统治。指忠信而言。）而亲兄弟之国（兄弟之国：指汉东姬姓小国。言当与之亲而协，不可与之弃而离，庶免于楚国之难也。），庶（庶：表示希望。相当于：差不多。）免于难。”

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译文：楚武王侵犯随国，派薳章去要求议和。军队扎在瑕地，等待谈判的结果。随国派少师来主持议和。　　斗伯比对楚王说：“我们不能在汉水以东得志，全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啊！我们扩大军队，增加装备，以武力威胁邻国。它们怕起来了，就协同对付我国，很难离间它们。汉水以东，要算随国最大。如果随国骄傲起来，必定抛弃那些小国。小国离散，咱们楚国就可从中得利了。少师这人，一向狂妄自大，请把我们的军队摆出个窝囊的样子，使他更加傲慢起来。”熊率且比说：“随国还有个季梁哩，这有什么作用？”斗伯比说：“以后会有用处的呀！少师很得国君的宠信啊。”　　于是楚武王故意损毁军容，接待少师。少师回去，果然请求追击楚军。随侯将要答应他，季梁急忙阻止，说：“上天正在帮楚国，楚军的疲弱，恐怕是骗我们上当吧，君王何必急于出师呢？臣听说，小国所以能抗拒大国，是因为小国得道而大国淫暴。什么是道呢？就是忠于人民，取信于鬼神。国君经常考虑如何利民，就是忠。祝官史官老老实实向神灵祭告，就是信。现在人民在挨饿而君王纵情享乐，祝官史官却在祭神时虚报功德，臣不知道这样如何能抗拒大国！”随侯说：“我上供的牲畜毛色纯正，膘肥肉壮，祭器里的黍稷也很丰盛，怎么不能取信于鬼神呢？”季梁说：“人民才是鬼神的主人啊。圣明的君主总是先把人民的事情办好，再致力于祭祀鬼神。所以在进献牺牲时就祷告说：‘请看献上的牲畜多么硕大肥壮啊！’意思就是说：我国人民普遍都有生产的能力，请看他们的牲畜肥大而蕃盛，没有生癣生病，备用的牲畜充分得很！在奉上黍稷时就祷告说：‘请看献上的黍稷多么洁净而丰盛啊！’意思就是说：今年春夏秋三季都没有灾害，请看我国人民多么和睦、收成多么丰盛。在进献美酒甜酒时又祷告说：‘请尝尝我们用好米酿成的美酒吧！’意思是说：请看在我全国上下都有美德，不干没天良的事！由此可见，所谓馨香，就是上上下下有德性而没有谗言和邪行。所以能够忠心从事三时的农作，讲习五教，亲和九族，虔敬地祭祀鬼神。于是人民都很和睦，鬼神也就赐福，他们一举一动都有成就。如今，百姓各有自己的心事，鬼神也就缺了主人，光靠您的祭礼丰盛，怎么会得到幸福呢？您还是先整顿内政，和周围兄弟之国亲密友好，也许可以避免灾祸吧。”

随侯感到恐惧，于是整顿内政。楚国不敢侵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