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才俊中的江郎指的是谁(诗词典故古诗词里的)
晚醉题诗赠物华,罢吟还醉忘归家。
若无江氏五色笔,争奈河阳一县花。
这首《县中恼饮席》是酷爱用典的晚唐诗人李商隐所作,诗中运用了多个典故,“若无江氏五色笔”说的是“江郎才尽”的江淹,“五色笔”就是传说中有法力的仙笔,而“河阳一县花”说的是“貌比潘安”的潘安。
自古以来,“江郎”一词在文人的笔下就没有消停过,而关于古诗词中的“江郎”典故,其实说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不同的人。当然,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南朝著名文学家江淹。江淹留给后人的不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形象,而是一个才思枯竭的老人身影。虽然在南朝的辞赋家中按座次排名,江淹要坐头把交椅,但是“江郎才尽”这个词却成了他身上难以撕掉的标签。
江淹一辈子可以概括为:官场失意,文坛得意;官场得意,文坛失意。官场、文场都得意,此事古难全,在后人绵绵无尽的惋惜与无情冰冷的“开涮”中,没有多少人知道江淹一生经历了早年丧父,中年丧子丧妻,晚年又丧女的人生变故。
南朝是个辞赋兴盛的年代,江淹的《恨赋》与《别赋》被誉为千古奇文,是历来传诵不衰的经典之作,清代学者何焯赞为“杰作绝思”。著名武侠小说家金庸在《神雕侠侣》中,写杨过与小龙女分别十六年,自创出了一套“黯然销魂掌。”此掌名就是出自江淹《别赋》的首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一个能够写出千古奇文的人为何会突然才思枯竭,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一说因他官做得太大,事务繁忙,没有精力专心创作,所以才写不出好文章了;另一说他更聪明了,只是没有用在文学上。因怕当权者妒忌,谎称才尽以保全自己。其实,江郎才尽之事无论真假,他的才华都是无可置疑的。
明朝才子王稚登在送别其好友曹学佺入京时,写了一首《送曹能始进士北上》,诗中将曹学佺比作是掷果盈车的潘安和妙笔生花的江淹,全诗如下:
风流蕴藉更才华,年少成名乍起家。
银瓮青丝吴市酒,竹炉纱帽建溪茶。
车同潘令人人果,笔似江郎夜夜花。
去觅江东二三子,帝京明月醉琵琶。
被誉为清初诗坛领袖、一代诗宗的王士祯,曾为亡妻张氏写了二十六首《悼亡诗》,其间流露出的真挚情感,令读者唏嘘不已。在第二十五首诗中,他引用了“江郎”之典:
锦瑟年华西逝波,寻思往事奈君何。
若为乞得江郎笔,应较文通恨赋多。
佳人已逝,再无踪迹可寻。以往的事情全部在脑海中日夜回放。如果我也能够得到一支江郎的五彩笔,那我一定比他书写的遗恨还要多。
说完了这个“一朝才尽千古叹”的江郎,我们再说化为“三爿石”的江郎。位于今天浙江省衢州市江山石门镇内,有个景观叫“江郎山”。相传很久以前,金纯山脚江郎乡住着一户勤劳善良的庄户人家——江氏三兄弟。兄弟三人供养一个老娘,大哥打猎,二哥种地,三弟读书,日子过得很闲适。
这个山附近有个海口,从这里一直通到东海龙宫。龙宫中有个海公主,时常从海口出来玩。公主看到凡间男耕女织,夫妻恩爱,十分向往这样的生活。
有一天,美丽的海公主乘风来到这烟雾缥缈的金纯山上,慧眼望去,便看到了憨厚、诚实、英俊的三兄弟正在田间劳作,于是她翩然而至。海公主和三兄弟讲了龙宫的故事,三兄弟分享给她人间的趣事,一来二去,彼此产生了感情。龙王见海公主外出迟迟不归,又从虾兵蟹将那里知道海公主与凡人产生了感情,于是震怒,强制海公主离开。
海公主走后,三兄弟心中无比惆怅,茶饭不思,日日站在高山之巅守望海公主,天长日久,江氏三兄弟化身为三爿巨石耸立在金纯山上。从此,金纯山改叫江郎山,三爿巨石分别为郎峰、亚峰和灵峰。
这个传说有多个版本,都是江氏三兄弟与仙女的爱情传说。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曾游历江郎山,被这段美丽的神话爱情故事深深感动,并留下了一首《江郎山》诗:
林虑双童长不食,江郎三子梦还家。
安得此身生羽翼,与君来往共烟霞。
诗中的“林虑双童”是指隋朝卢太翼曾避难于林虑山,与弟子以岩为庐,欲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江氏三兄弟就是传说中的江郎、江亚、江灵。最后两句写道,如若能够生得一双翅膀,与你一同往返天上人间。诗人浪漫的情怀展现得淋漓尽致,与神仙一起快乐逍遥,何乐而不为也?
现代文学巨匠郁达夫就曾写有《江郎“望妻石”》一诗,说的也是关于江氏三兄弟的美丽爱情传说:
阿奴生小爱梳妆,屋住兰舟梦亦香。
望煞江郎三片石,九姑东去不还乡。
最后一个“江郎”,说的是《世说新语·江虨娶妻》中的江虨。这个故事说,诸葛恢的女儿诸葛文彪嫁给了太尉庾亮的儿子庾会,可惜庾会被苏峻杀害,于是诸葛文彪便发誓守寡不再改嫁。由于诸葛文彪的性格非常方正刚强,因此也没有媒人上门。
江虨是当时颇有身份的文人兼围棋高手,诸葛恢有意将诸葛文彪再嫁江虨。于是先写信给庾亮告知此事,庾亮答复说:“令爱还年轻,本来就该改嫁。”于是,诸葛恢与江虨商量,并让他在诸葛家的附近悄悄潜伏下来。之后,诸葛恢对诸葛文彪说要搬家,但是一个马车坐不下,便留下一个婢女和诸葛文彪做伴,说过几天之后再来接她。
诸葛一家人一起离开,只留下诸葛文彪和婢女,诸葛文彪察觉不对,但是已经不能出去了。江虨来到她的居室之前,诸葛文彪知道了这个事情,气得又哭又骂。江虨十分沉得住气,既不离开,也不恼怒,而是睡在诸葛文彪对面的床上。过了几天,诸葛文彪见江虨言行举止斯文得体,又不像是轻薄小人,便不再哭闹了。
江虨见诸葛文彪逐渐平静,他先是假装睡着,接着故意做起了噩梦。他长时间不醒,口中又胡言乱语,呼吸急促。诸葛文彪不知道江虨是假睡,心想他这样做噩梦,会有损身体健康,便催促身边的婢女将江虨唤醒。没想到江虨却跳起来,凑到诸葛文彪的身边说:“我原来是天下间普通的男子,说梦话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必把我叫醒呢?既然你关心我,就不能不和我说话。”诸葛文彪听江虨的这一番话,顿感惭愧,低头不语。后来,两个人的感情日渐深厚,终于结成了夫妻。
《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一生豁达不喜功名。年轻时日夜与友倾酒歌呼,晚年时便沦落成“可怜犹剩典衣钱”的悲惨境况。他少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妻,三十岁的那年作《减字木兰花》八首,其中第六首是写给病逝的妻子陶氏的,就化用了“江郎”这个典故:
闺中人逝,取冷中庭伤往事。买得厨娘,消尽衣边荀令香。
愁来览镜,憔悴二毛生两鬓。欲觅良缘,谁唤江郎一觉眠?
他回忆了服侍病妻的情景,感到眼下“买得”的“厨娘”也不能替代“闺中人”;又想再娶,但此时已届中年,功名不就,囊中渐空,有谁愿意嫁给他呢?其中“取冷中庭”指的是三国时期的情痴——荀奉倩。一年冬天,荀奉倩的妻子生病发烧,他便赤身跑到院子里让风雪吹冷自己的身体,然后再跑回来抱着妻子,帮她降温退烧。纳兰性德的词中也曾写过“不辞冰雪为卿热”,说的也是这个典故。
“荀令香”说的是荀奉倩的父亲荀彧,其年轻时酷爱熏香,但凡他待过的地方,香气会三日不绝。“二毛”则是上文中提到的潘安的白发。最后一句的江郎,用的正是江虨的典故。
三位“江郎”留给了我们无尽的遐想,也给后代的文人墨客留下了太多的感叹。历史的尘埃再一次覆盖,三位江郎或许都没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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