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在专属地方留下爱的结晶(爱是哑口无言我愿意陪你)
17日上午十点,我与一位特殊的双胞胎妈妈陈小娇在网络上进行了一场线上的视频采访。“我呀,我也不太会说”“那我们就当聊聊天吧”在她的口中,无论是过往还是当下再或者是未来,她所描述的一切就像是一段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人公与我相遇,而我又变成了一个讲故事的人与你们相遇。
既然如此,相遇了就不必逢迎,落座吧,诸位来宾。
故事的开头很平淡,就像是很多小说习惯在开头一笔带过主人公过去的数十载,直接从精彩的部分切入正题。这个叫做陈小娇的女孩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和自己爱的男人结了婚,然后就和丈夫幸福的生活在了福州,默默期待着能在三十岁之前生子,也如愿以偿的在28岁那年成为了一个幸福的准妈妈。虽然孕期检查先是有血块儿,再是先兆流产,中期又有唐筛高危,可真是好事多磨!羊水穿刺手术之前陈小娇被告知自己竟怀的是同卵双胞胎!她放弃了这场手术,静静的期待着这两个相似的小家伙出世。
“或许他们会长得一模一样,连我都分不清?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妈妈我肯定能分得清。总之不管怎样,妈妈希望你们能相亲相爱,快乐成长。”
相亲相爱,快乐成长...相亲相爱,快乐成长...相亲相爱,快乐成长。这八个字,陈小娇在孕期日记中写了整整十个月,从酷暑到寒冬,从陈小娇变成了“辰俊辰皓的妈妈”。
“双胞胎出生了,又是两个男孩,备受身边的人关注。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说虽然带两个孩子很辛苦,却是幸福的甜蜜。老大小时候很安静,拍照总是一个表情,老二却古灵精怪。我就幻想着以后其中一个孩子读书可能是一个尖子生,说不定我家还能培养一个博士生;另一个孩子可能是一个学渣,但是能说会道,说不定会是一个老板。我说我家以后一个博士生一个大老板...”
可那段故事并不像精心编排的小说那般起承转合,就像突然断了电,有些幸福可以不留情面的戛然而止。就像此刻屏幕的那头,因为哥哥几乎一直在疯狂的不受控制的喊叫,陈小娇几次提示“嘘,嘴巴...嘘...”无果,她不得不把孩子先交给爷爷来带。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你说哪个妈妈会相信自己那么那么可爱的两个孩子会是,会是自闭症呢...我查了那么多次,诊断也出来了,但是我还是不想相信...”
当这个爱晒娃爱分享的双胞胎妈妈再也不能用“男孩语迟”欺骗自己,再也不能用“大宝小宝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名字吧”来面对他们的“叫了听不见,听不懂”。当她第无数次在百度上搜索“孩子不说话,不理人”“孩子大小便无法自理”,又无数次瞳孔震动强迫自己用抖动的手快速滚动鼠标,把那刺眼的如同绝症般的三个字划走。她抱着孩子来了医院,挂号、看医生、来回的跑、开各种检查的单子、要看着他做各种各样的检查,要为了做头部核磁共振时不乱动把医生开的安眠药喂进不到两岁的痛哭不止的孩子的嘴里,就只是为了更加确定医生早已透露过的事实:
“弟弟中度自闭症,哥哥重度”。
三次,一个母亲亲手把安眠药喂给孩子三次。哥哥第一次的失手打翻,第二次的安眠药失灵,好像一次一次的告诉妈妈,别做了,那结果并不侥幸。万一万一,她从怀疑变成了祈求,从“万一我的孩子是自闭症...”变成“万一我的孩子压根就不是自闭症呢...”终究,她并不侥幸。震惊,愤怒,咆哮。“我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先别说他说不说话,你不及时干预,以后大小便自理都成问题。”迷茫,无助,再到平静......
“辰俊辰皓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周岁,但是他们个子比较高。”
“您从最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接受,您的心路历程是怎样的?”
“其实我啊,唉,我本来是一个特别依赖人的一个人,但是因为孩子诊断,然后好多事情,都是我要出来做决定,比如说去机构。实话说,因为孩子,那几年我和我老公也是老吵架,一方面是我问他我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没有办法给我意见,因为他人都没有在福州这边。然后就是我想让他回福州上班或者说他换个工作的时候,他可能比较安于现状,他就觉得他现在这种现状挺好的,所以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虽然后来他还是回来了,但当时我...唉,我也不太会说。”
“那会儿有时想着说我辞职了,多点时间陪我儿子,孩子就会好一点,或者花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会变得更好。但是现实又不允许我辞职,我们还是需要花很多很多钱。我也不太会说,但是哪怕现在我也希望给孩子存一笔钱,因为他们以后肯定也是需要人照顾。虽然崩溃,但我终究还是要爬起来。”
“有时我就在想,这城市怎么这么大,有这么多的人。那会儿就觉得如果带着我两个儿子回农村生活,至少小一点,人也少一点。”
这位妈妈与我说,她曾有无数次离开这座城市的念头,但是她从未想过离开两个儿子;或许她无数次在深夜恸哭之后又重新爬起来,是因为她不想向残暴的命运低头,她的儿子也绝不。即使很难,很难。
我听着这位母亲描述着,描述小时候的哥哥在公共场合的一些异常的行为,比如说乱喊乱叫,或者一些很奇怪的动作,他有时候会去碰别人一下,或者突然冲出去,冲到马路上,冲到漆黑的小巷子里,会学猪叫,会大笑,会突然间很大声的讲话。
她希望互相理解,但她也同样觉得不理解,也很正常。
“他现在大了一点也还是会忍不住去叫,高兴就叫。唉,我也不太会说,可能是他本身的能力比较弱,可以做的事情很少,喜欢做的事也少,那他闲下来的时间就会通过这种声音的刺激来满足自己的一个生理需求吧。”
“但他现在不跑了,出门也不跑了,变成一个胆小鬼,害怕的拉着你,一步也不敢跑了。”
“他曾经有过跑丢的经历吗?”
“有啊,当然有。”
“这边自闭症的孩子走失了,找不到孩子就死了的这种例子就在身边,还是挺多的。哥哥小时候很会乱跑啊,那天家里老人在路边的饭店过生日,爷爷就说,想再给辰俊切一块蛋糕,站起来的功夫他就跑出去了,就一瞬间。那时候一月份,他没穿外衣,外面下着大雨,爷爷冲进雨里找他,后来就是我们全家出动在雨里找。”
“我很怕他跑到哪个小巷里面自己玩得很开心又不安全,就非常非常的害怕,怕他冻着,也怕他受伤。后来是他一直沿着马路那边跑被一个人捡到了,送到了警察局,然后大概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吧,我们自己也报警了,那个警察就打电话给我说捡到一个孩子。我跑到警察局的时候,他还在特别开心的大笑。”
“哥哥会乱跑,会大叫,弟弟呢?和哥哥一样吗?”
“不一样,他们很不一样。他弟弟主要的问题是很刻板,比如说去某个地方,就一定要走同样的一条路线,经过那个坡,他一定要爬到那个坡上面跳下来,不让他跳,就死活不行。他坐公交车,就一定要到某一个车站下车,有一次爷爷故意多给他坐一站下车,他就哭的满脸通红,不停的哭。后来没办法把他带到那个他平时下车的车站,走车站那条路回家,他才不再哭了。”
“目前来说的话两个孩子其实也还好,但有时候我想想他们的未来,其实很迷茫。孩子要有一定的能力可能才有办法生存。不然像他哥哥这种重度的孩子,说句实话,我觉得可能到最后他还是必须呆在家,必须要有一个人去照顾他。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重度孩子的去处,因为如果没有人去顾着,他们可能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后来这位母亲告诉我,她说的“以后”是他们不在了的时候,是他们再也不能陪着孩子们的时候,是辞别了星星的孩子,变成天上守护他们的那颗星星的时候。但只要她还在一天,就会陪着他们一天,守着他们一天。
说罢那数十年后的事,我问她辰俊辰皓近期有没有什么小目标。她说希望他们能更开心一点,行为问题能少一点,不要喷口水。还有就是长的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永远是个小孩子模样。如果一个七八岁心智的孩子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没人会怀疑,也没人会议论。他们的心智永远停留在七八岁了,可他们的年龄不会,他们终究会成为一个“幼稚傻气”的青年,然后成为一个“太奇怪了”的大人。
“我其实特别喜欢带他们去爬山。因为我觉得爬山的时候人们不太会去关注身边的人,有人看到我们也会说加油,小朋友你好厉害之类,然后就会更少的去关注到他们那些异常的行为。其实我不需要怜悯呀,过度的关注什么的,我只希望人们对我的孩子更多的是鼓励而不是鄙夷,唉,我也不太会说...”
看着屏幕后面那个眼神一会儿穿越到从前那段艰难的时光,一会儿畅想未来,一会儿又回到现在的女人,我不禁发问,她的时间究竟过得更快了还是更慢了?
她说,曾经的时间过的很慢很慢,但现在回头看也就是一眨眼。一眨眼,2021年马上又过去了。“但现在我有时候真的有时间不够用的那种感觉,我总感觉孩子有很多东西其实都可以学的,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希望慢一点。”她的眼睛里有点茫然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期许。这种坚定可能为人母者自会明白。就像是她从“娇娇”变成“妈妈”的那一天起,注定她有勇气从泥泞中爬起来。
采访的最后,我问这位母亲,如果他们此刻交流无障碍,可以很直观的听懂您说的话,感受到您的情绪,您有没有什么想对辰俊和辰皓说的。几乎是一瞬间,刚刚那个坚强的妈妈再次以手覆面,遮住了眼泪,算下来这是我们第三次隔着屏幕恸哭。“其实我觉得他们也很不容易,真的,因为诊断为自闭症不是他们的错。”
她透过屏幕看着我,但眼睛好像透过我在看她本该相亲相爱,快乐成长的两个儿子。
“这些年,我希望你们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的生活,学习。不过两岁妈妈就开始让你们去机构干预,真的很辛苦。你们很少生病,但有几次,就因为你们不会表达,还以为你们不听话,责怪你们。妈妈伤害了你们,但你们从不会恨妈妈,还当妈妈是最亲最爱的家人...妈妈...妈妈只希望能再多陪你们一点时间。”
辰俊辰皓啊,你们不表达,但你们的爱妈妈都收到了。你们的妈妈总说自己不太会说,不知你们是否能收到这份留言?
你们也别嫌她想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点。
爱不是绘声绘色,爱是无怨无悔,哑口无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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