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我爸爸妈妈的真实农村生活 在亲爹和养父之间
文:家里三碗牛
图:来自网络
从小我就知道,我不是老爸的亲儿子,我是隔壁老王的,千真万确就是我家对面隔了一条马路王大爷家的儿子。
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经常带着弟弟到他去玩,邻居们就已经毫无顾忌地指指点点了:“你看这个老二比老大更像老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看那笑的眼神,你看走路那个架势,傻子也能看出哪一个是亲爹。”
“这女人怎么这样呢,真的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孩子这么大了,还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呸”。
“咦,你知道吗,头几天有媒人带来一个女人还领了一个孩子,在老王家住了好几天呢,被这女人给搅黄了,女人不走她就天天去人家家里闹。”
“老王也是,以前家穷说不上老婆,现在条件好了,又有人管着不让找老婆,你说孩子虽说是亲生的,但姓人家姓,以后会给他养老吗”?
“难,现在孩子小不懂事,大了嫌丢人了会认他这个爹?唉,转亲,有几个过得好的呀,男人这样能守在这里就不错了。”
我毕竟大了点,脸红红的,难为情死了,但弟弟还小,不管那么多,一如既往地往王奶奶家跑,王奶奶对我哥俩可好了,不像我奶奶,只疼姑姑家的孩子,有好吃的总是藏起来,直到长毛了才拿出来给我们吃。
但王奶奶没我奶奶好看,皮肤上一块一块的像蜕了一层皮,白白的看上去有点吓人,平时王奶奶用头巾捂着脸,基本上是不出门的。
三间低矮的草房加一间矮的碰头的厨房,还总想把零食放的高高的或者藏的严严的,但我每次都知道放那里,不过我不偷拿,妈妈从小告诉过我,小孩子要诚实,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玩累了玩饿了我和弟弟只要是过去,王奶奶第一件事就是先拿出来一大把好吃的,吃完就不再给了,然后就一再的叮嘱我:“不能给你们吃饱,吃饱了就不来了,玩一会再过来啊,奶奶这里还有好多零食吃。
虽然知道我老王和我妈的关系是不好事,但我还是禁不住这个零食的诱惑,一天不知道往老王家里面要跑多少趟。
说起来我这个王大爷,从小对他就说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看不惯他踌躇满志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喜欢他每次到我家,都欢声笑语美食多多。
我们村里他也算是一个能人吧,五短的身材,黑悠悠的脸蛋,大大的嗓门,精壮精壮的成天浑身是劲,平时镇上成集的时候去到集上收税,当地的一些小地痞们看到他也忌惮三分,在我们当地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农村人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穿着上都不怎么讲究,可王大爷每天穿的衣服,都好像要去走亲戚一样的,哪怕是地里干活也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我爸爸有哮喘,干不了重活,夏天还好,到冬天的时候根本不敢出门,就是呆在家里有时候看到老爸的脸憋得红得发紫,真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背过气去。
那时妈妈便不让我出门走远,在家守着我爸爸,所以最盼望的就是王大爷能快点从集上回家,他回家总是先到我家,不是包子,就是油条,还有烧饼和其它零食,吃饱后再给王奶奶带过去一点,王大爷回来后,我也可以放心的带弟弟出去玩了。
农忙了,我家的地和王大爷家的地都紧挨着的。这期间我们两家就合成一家了,王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做饭,我妈,我爸还有王大爷,平车上拉着我和弟弟,一起到地里面去收麦子。
王大爷把总是第一个打头阵在前面领头割,我妈我爸一左一右分在两边,我妈还跟得上,但我爸就不行了,在后面磨磨蹭蹭,等我妈他们两个转个来回,爸爸才割一趟到头,到头喘上一会就蹲在地上开始捆起小麦来。
两个来回一过,我就派上用场了。王大爷先把板车拉过来,我站在在车子上王大爷就教给我把成捆的麦子怎么排怎么放怎么压住茬,弟弟一脸的羡慕,非要闹着上去,王大爷就像扔麦子一样也把他扔上去,越装越高,车子一晃动,弟弟就吓得哇哇直叫,好惊险,好刺激.
我摇摇晃晃地站在高高的车子上,能看到全村人在地里忙活,连最远的一家小虎在那里小便,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就忍不住显摆逞能,让全队的人都看到我,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王大爷家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买电视的人,过了几天,禁不住我和弟弟吵闹,电视搬到我们家里了。也是第一个买了机动三轮车的,爸爸拉不动平车,会开三轮车,后来电三轮车也变成我家的了。
上到四五年级,我就不愿意往大爷家去了,弟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大爷家里面跑,我凶了他好几次,可他当着我的面不去,背地里还是直往那边跑,有时候还带回来好多零食给我吃,想扔但更想吃,后来就懒得理他了,拿回家不吃白不吃,吃了还想吃,那就吃吧。
上了中学以后,我去得更少,初三那年到毕业,我一次也没到他家去过。高中没有考上,王大爷还想让我去复读一年,争取考上个高中,我犹豫着,家里这个情况,不知道这个学,到底是上还是不上。
放暑假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妈妈和弟弟一直在大爷家帮忙,王大爷的老房子实在是不能住了,推倒重新盖新房子了。
一天,弟弟从王大爷家跑过来,手里边抓了一把糖,拉着我,非要让我去到王大爷家去看看他的新房子,绘声绘色地给我描述,窗户有多大门又有多高,还想着晚上就过去到他家去住,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就跟着弟弟一起来到王大爷家。
我们两家虽说中间相隔了不到五十米,但一年没过去了,怎么感觉路有点生疏了呢。大门口新贴了瓷砖,靠门口二个石狮子,张牙舞爪地看着我,是有点不舒服。
人们刚刚散去,后面有二人还故意扭头多看了我一眼。院子里还乱七八糟的,王奶奶还在收拾,一看到我来了,就拉着我的手,埋怨我好长时间不来看她了,领我赶紧上屋,还抓了一把糖给我。
王大爷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窗敞门亮,廊檐下还按了一个吸顶灯,进屋空荡荡的,大声说句话还嗡嗡地回声。外面天气很热了,但在新房里感觉还有点凉飕飕的,真好,新房真好。
王大爷送走客人,喷着酒气转回来,看到我和弟弟在这里,跟着屁股转了二圈给我做向导,后来笑嘻嘻地说“你和弟弟过二天搬过来吧,你家的房子太暗了,住到最西边的那个大头屋里,再给你俩打个书桌,打个柜子,以后那个房间就给你们两个啦”。
本来还挺开心的,但我听到他说这句话以后,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气得一把扯过弟弟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家里走,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到他们家来了,再发誓以后房子盖的一定比他的好。
爸爸身体不好,和妈妈结婚后多年没有孩子,后来就和王大爷好上了,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我和爸的关系非常铁,就像铁杆哥们儿一样,他从没打过我一指头。小时候我总是跟着爸爸睡,冬天我们二个都赖床,爸爸就在被窝里面给我讲故事,《隋唐传》《杨家将》《呼家将》,我都听的滚瓜乱熟。
我最喜欢听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我爸爸给我把里边的人物都分析地头头是道。当同学们还看的懵懵懂懂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们指点江山了,108将我更是一个不落的都背的滚瓜烂熟。但我爸爸身体不好,人虽长得高高大大,但有哮喘,干不了重活,挣 不来钱,空有一幅身架做摆设。
第一年出去,我挣了六百多块钱,回到家,我就把钱交到老爸手里“爸,这钱你先给我存着,以后我们盖房子盖的要比人家的好才行”爸爸先是一楞,看了我妈一眼,又随即把钱装在兜里,想了想又跑到里屋藏起来。
妈妈看我说话不对劲,眼睛怔怔的看着我,我眼皮不抬一脸嫌弃的说“以后别到那家人家去了,丢不丢人呀?”
母亲火冒三丈,上来就是一个耳光,“你爹还没管我呢,你倒管起我来,你问你爹去吧,到底咋回事”。
我把脖子一挺,对着母亲吼道“你打吧打吧,肉是我的骨头是你的,你打死我算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母亲上来又是一巴掌,“你大爷那点对你不好了,小时候你吃的喝的不都是人家给你的,给你吃还不如喂条狗呢”母亲眼泪都出来了,气得扭头就走了。
第二年回家,当我把钱交到爸爸手里面的时候,家里石头,砖头,瓦都已经备好。我爸说今年过完年,我们就把房子盖起来吧。我说不能盖,砖,瓦,石头,还要再多买点,上面要加上一层楼板,明年我就按大工开工资了,我们一定要盖全村最好的房子,比那家人家要好的多。
算路不打算路来,今年出去以后,东北下了一场暴雨,我们所在的城市停工停产一个多月,后来也一直不能复工,一年下来只干了三个月的活,钱没挣到也只能提前回家了。
房子我坚决不让盖,东西差得太多,成天无所事事,和一帮狐朋狗友天天也不着家,母亲不敢讲我,说我一句,我八句等着,有时候看见她凶我爸爸,也会和她吵上一架。
那天晚上刚刚吃过饭,我妈和我弟弟都在,我爸就给我说:“国子,咱们家买个煤球机吧,以后做煤球生意,你也不用每年这么辛苦出去挣钱了,累的不行到年底也剩不下多少钱来”。
“哪来的钱?再说我们家还要盖房子,钱早就不够用了”不过这个生意确实是好,我们附近没有一家做煤球生意的,销路肯定是没问题。但资金和技术在哪里呢?
“至于资金和技术你就不用管了,有你妈来操办,主要是你愿意干这个生意吗,你要愿意把担子挑起来就成”母亲也紧盯着我。
“好吧”我知道,肯定是王大爷的主意,没办法,我妈的行为意志已经被王大爷完全控制,我爸只不过是她的提线木偶罢了。不过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的生意去做,出去干建筑不是长久之计。
“人家出钱出技术,我们出人出力气,最后按五五分成,”爸爸说,“如果亏了不算我们的”
“四六分成,不,三七也行,你大爷说只要是能赚到钱怎么都行”我妈赶紧补了一句,讨好地看着我说。
说干就干,我有的是力气,更有的是时间,盖房子,打地坪,这些活是不在话下,我一个人都能干,况且几个狐朋狗友也都派上用场。
爸爸做点饭,母亲一直打下手,老王有空也过来帮忙,更多的是这里指指,那里点点,还总怕弄脏了他的衣服。前前后后忙活不到两个月,终于秋收前机器装好,煤炭进好,噼噼啪啪鞭炮响起来机器咣当咣当响起来。
第一天,门口聚集了十几辆小车子,我一锹接一锹地往料斗上面上料,母亲一排六个一排六个的把煤球往人家车子上面搬,父亲负责计帐收钱,王大爷一会这里看看,一会那里鼓捣鼓捣,连王奶奶也赶过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一天下来连吃饭都是着急忙慌地吃二口,直到晚上11:00,大家才总算停下来吃了口热乎饭。
菜不知被我爸热多少遍了,美滋滋的倒点酒,喜洋洋的吃点菜,大家兴致勃勃,一边说话一边谈论。老王喝了口酒说“我们照这样干下去,到年底你的房子就能盖好了,就等着漂亮的新娘子来我们国子家喽”哼哼,我要盖二层和你样式一样的楼,不,设计比你还要好的楼房,我心里暗暗的说,我才不稀罕你家的平房。
天越来越冷,煤球更加供不应求,我们哪怕一天24小时的加班干也来不及。这天王大爷走过来和我们一起商量说“我打听过了,山西那边的煤不仅好还便宜,咱们需求量大了,我想到山西那边去买点煤去怎么样?”
我和我爸肯定都同意,不过吗,钱是真的没有。“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有的是办法,不过要过去肯定两个人过去,拿这么多现金,我一个人心里也害怕”我不能离开,父亲这个样子回不来那就麻烦了,唯一能去的只有我妈了。
第二天看到我妈打扮得漂漂亮亮,兴高采烈地和王大爷一起往县城里面去了。我爹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我心里面也不是个滋味儿。
忙到晚上很久,该吃饭了,爸爸还没有休息,等我吃饭,父亲难得的倒点酒,喝了两口,父亲就问“儿呀,你说你是给你王大爷亲,还是给我亲?”
“爸爸 ,我姓李,永远是你的儿子”我知道父亲的意思。
“那好,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们爷俩商量个事”原来爸爸早就受不了妈妈和王大爷的事,准备到过年时把煤球厂夺回来变成我们一家的。
想到王大爷以前对我的各种好,我心里面有点不忍心说“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王大爷一手搞起来的,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呢?”
“这个事不用你管,到时候我来说就行了,你只要认准心思好好干活就行了,我争过来也是为了你和你弟弟”。我看着父亲布满红丝的眼睛,心里还想劝,但一想到从小到大邻居们的眼神,父亲那委屈而又无可奈何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一直忙到年底,弟弟放假回家,妈妈才腾出空来操办年货,王大爷也是从集市上下班很晚,但每次回来第一时间过来帮我干一会,常常是累得满头大汗。
年三十,母亲搞了一桌子菜,王大爷这几年都是孤家寡人了,大家在一起准备吃个团圆饭,也想把钱分一下。我妈把箱子里现钱和存到银行里面的存款单也全部拿出来,大家这个账还是比较公开的。
王大爷还没落座,心里边就笑开了花“国子,今年春天就动工把你房子盖起来吧,你看年前有多少人过来提亲,怎么也要盖两层楼,到时候大爷给你设计,我们村里第一个楼房就是你的了,媳妇还不大把大把的往我们家跑啊”。
看他喜滋滋的样子,我默不作声。王大爷今天穿的真精神,一件黑色呢子的大衣披在身上,里面穿了一件料子的灰色中山装,一双擦得锃亮的军棉鞋,先坐下来,吃了一口母亲炒的菜,不住的点头。
父亲从坐在桌子里面,脸一直阴沉着话一句也不说。等母亲把菜炒好,全部端上桌,大家全部起立端起酒杯,异口同声地发出新年贺语“新年快乐,干杯”。三杯酒下肚,父亲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说道“老王,趁现在没喝醉,我们还是把帐分一下吧”。
“好的,我不管帐,你们看着怎么分都行,反正我们大家有活干有饭吃就行”王大爷毫不在乎,端起酒杯扬起头来又呡了一口。
我看王大爷这么说,怕我爸把事情搞砸了,想劝一下我爸,要他明天再说,今天大家过年就开开心心的欢乐一下吧,但我爸一把推开我,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煤球场是我儿子一手做起来的,辛辛苦苦一天到晚没有一天睡个囫囵觉,我,二孩,他妈,也全长在这里了,你是倒好,几天也看不到你人影,这工钱总归要扣除吧,家里这么存货再扣除工钱今年没有什么钱了”。
帐是我爸做的,他推给王大爷看,但王大爷接过帐本,猛地站起来,顺手一扯,账本分家了。
我妈一看事情不好,站起来对着我爸嚷道“李文学,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不是说好的吗?当时我说五五分成,可老王不同意,说我们家负担重,给我们三七分。再说这些设备,这些煤,煤炭,人家老王可没少出了钱,我们可不能没了良心”
“你给我闭嘴,不要脸的东西,孩子这么大了,到处乱跑也不嫌丢人”我爸平时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我妈,今天估计是喝点酒,胆子大起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王大爷把大衣一甩,卯足劲一巴掌把我爸扇在地上,上去又骑在身上,抡起蒜臼般的拳头,雨点般的砸在我爸身上。
我爸身体太弱,根本就不是王大爷的对手,现在更是毫无还手之力,抱着脑袋任凭王大爷发泄。
王大爷本来是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过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所以说暴跳如雷,也不顾死活啦。我一看也急眼了,这是要我爸的命吗,顺手拿个酒瓶,照着他的头就是一瓶子下去了。
瓶子碎了,血流了下来,我把王大爷按在地上,也不管头上身上乱捶起来,我爸摇摇摆摆站起来,对着王大爷就踹起来。
我弟弟拉这个扯那个急的哇哇大哭,我妈也慌了手脚,天啊地啊的坐在地上大嚎,一看不行过来拉我,又赶过去护着王大爷,后来死命的拉我爸,也顾不得脸面了,大声的对我叫嚷到“你不能下这么狠的手,他,他可是你亲爹呀”。
“我打的就是这个狗东西,他不是我爹,我姓李,我爹叫李文学”不提这个事情倒还罢了,一提这个事情,想到我爸那个委屈的样子,我不能再让我爸再委屈20年了,好像二十年我爸的委屈我今天全都替他爆发了,下手更重了。
最后的结局是我爸预料的结果,至于他亏了多少钱,我不管,这是二十年来让他付出的代价。
两家距离太近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每次我俩碰面都是谁也不理谁,互相鄙视,走对面本来在路两边,但也非要往中间凑,一人一膀子,恨不得把对方扛到沟里去,撞倒了也是爬起来拍拍屁股后都扬长而去,屁都没放过一个。
以前和我家不怎么联系的宗亲近门从我和王大爷发生矛盾后,到我家的日子却勤快了好多,有了家庭这个后盾,这更加点燃了我的斗志,王大爷后来就搬到集市上去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我娶妻生子,我妈也收敛了好多,父亲儿孙绕膝,成天眯着眼睛的享受天伦之乐,突然一天一个电话打破了我们宁静的生活。
弟弟大学毕业后不愿意回来,和女朋友俩人在南方拼搏了几年,事业已步入正轨弟媳又怀孕在身,双喜临门就想着回家来把婚事办了,开车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大货车撞飞到山沟里,车毁人亡。
等啊等,没想到等来的是两具冰冷的遗体,还没进家门,我爸蹒跚着从堂屋扑过来想看一下弟弟的遗容,手还没碰到我弟,人却昏厥了过去。这边人们七手八脚忙着抢救我爸,门口又有人大叫,原来王大爷一口气没上来跟着也倒在了地上。
弟弟没有孩子,我和儿子给他守灵,忙乎了一天的人们渐渐散去,吵杂喧闹声终于归于寂静,我一边给弟弟烧着纸钱,一边回想着和弟弟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弟弟上次回家时曾劝我,不要太计较大人们的纠纷,老人自有他们的难处,他们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开就好,我当时还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还说过二年自己生意做好了,接三个老人去养老,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想到竟成了最后的遗言。
天已经很晚了,我也准备烧了关门纸休息去,门口轻轻的走来了一个人,是王大爷,拎了一个蛇皮袋,哆哆嗦嗦从里面抓出一大把槐花,轻轻的撒在弟弟的身上、脸上、放到手里、掖到鞋里、塞到兜里、嘴里轻轻的喊着弟弟的名字,泪水和鼻涕顺着嘴角沿着下巴流下来。
爸妈像是听到动静,蹒跚着走过来两个人,看到王大爷他们失声叫道:“王大哥”。
王大爷任谁也不搭理,围着弟弟的遗体转了二圈,轻轻喊着弟弟的名字,声音柔和的像怕弄疼了我弟弟一样,走出门口,还一直沥沥啦啦的撒下去。
我轻轻的跟过去,想帮他拿一下袋子,但他依然熟视无睹,又还是那么的固执,手往怀里一抖,像嫌我的手脏一样不让我碰,也仿佛怕我抢他的槐花一样。
和王大爷家相距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小时候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跑过去,一天不知道要多少趟。现在似乎感觉这一点点路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漫长,大门开着,灯亮着,袋子的槐花没了,他从兜里掏出来继续撒,往他家的方向一路撒去。
槐花一路到门口进院子入堂屋到冰箱跟前,冰箱门开着,下面几层全是放的槐花,是的,弟弟从小就喜欢吃槐花,不管怎么吃总没有吃够的时候,头几年回家我还想着每年给他留着一点,后来忙起来就淡淡忘了。
不过每次回家他总能吃到,有时候还会给我带回来,让我一饱口福,每次都是说不是这家给的,就是那家要的,哪知道他一直在王大爷家吃他最喜欢的洋槐花。
王大爷蹲在冰箱前面一直在抽泣着,嘴里都是喃喃的自语声,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他,老了,以前自以为豪的满头黑发,现在也已黑白相间,脸上的皱纹也横七竖八千秋万壑了,以前那么的神气活现又骄横跋扈,现在我跟前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我心里不禁一阵颤栗,狠狠地责骂自己:国子啊,你他妈还是个人吗?你为了自己所谓的名声,为了自己所谓的金钱,你这样对王大爷,不,你自己的亲爸,哪怕是没有血缘的老人,你这样做还不是牲畜一个?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你争的是哪一口气呢?你上的是哪一门子劲呢?
我把冰箱门关上,但他固执的顶住,没有半毫的让步,我双膝跪在他的前面,抓住他的双手,轻轻按在我的脸上说“爸,留着吧,我还想吃呢,你要是有气出不来,就使劲打儿子几下吧”。
“我的儿呀,我的娇儿呀!”王大爷悲声哀恸,一整天都没敢哭一声的我,这次抱住王大爷,不,我爸,在我爸怀里也畅快淋漓为所欲为毫无忌惮的大哭起来。
人生啊,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程,终点都一样。生命脆弱,人生无常,珍惜当下,切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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