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废丘之战（微史记刘英谋反与楚国三次藩王之乱）

近日，江苏徐州土山二号墓入选“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土山汉墓位于徐州市区南部云龙山北麓，现在虽无法确认墓主为何人，但考古专家称，楚王刘英是最有可能的选项之一。

刘英，光武帝刘秀的第三子，背负“谋反”罪名自杀而亡。两汉时期，刘氏宗室谋反事件层出不穷，作为分封王国的楚国就有过三次反叛。

20世纪30年代的土山 图片来源：徐州博物馆

刘英与“楚王之狱”

刘英要造反。

永平十三年（公元70年），汉明帝刘庄得到的一份举报是这么说的。举报人名为燕广，他揭发，楚王刘英与渔阳人王平、颜忠等造作图谶。

图谶在东汉是很敏感的政治话题。王莽时代，包括刘秀在内的地方豪强多利用图谶假称天命，以给自己的抗争行为增加合法性。刘英私造图谶，显然触犯了这条政治忌讳。

明帝立即派人彻查此事，结果得到回报，刘英招聚奸猾之人，造作图谶，私设官秩，大逆不道，请诛之。明帝处理得很干脆，废掉刘英，徙其于丹阳泾县，赐其汤沐邑五百户。

刘英的事到此结束了吗？没有。明帝严令将调查范围不断扩大，许多宗室和官员受到牵连，先后有数千人被捕治罪。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楚王之狱”。

明帝这么做，对巩固皇权当然是有好处的。要知道，他原本并非太子，刘秀共有11个儿子，刘庄是第4子。建武二年（公元26年），刘秀把郭皇后之子刘彊立为太子。但到了建武十七年，郭氏失宠被废，刘秀转立阴贵人为皇后。刘彊深知，母亲被废，太子地位难保，于是数次上书自请降为藩王。到了建武十九年，刘彊被降为东海王，刘庄这才被立为太子。

建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刘秀驾崩，刘庄即位。刘秀依前朝旧例分封王侯，并无不妥，但作为第二代的刘庄，却遭遇到了藩王问题。刘庄的同胞亲兄弟山阳王刘荆与他关系不睦。刘荆写信给废太子即东海王刘彊，希望共同举事。刘彊不想造反，把事情捅到了刘庄那里。刘庄不动声色，先是改刘荆为广陵王，缩小他的封地，之后在永平十年（公元67年），命官员举报刘荆不法。刘荆被打得措手不及，还未举事便被迫自杀。

20世纪80年代的土山 图片来源：徐州博物馆

刘荆自杀了，刘彊也突然死了。最大的威胁解决了。但其他藩王呢？3年后，有了刘英的“楚王之狱”。之后，与楚国相邻的济南、淮阳两地的分封王也因私造图谶而受到明帝严惩。济南王刘康被削夺六县封地，淮阳王刘延徙为阜陵王。如此一来，诸侯王们都小心翼翼，朝廷官员也不敢与他们过于亲密，诸侯王的势力被大大压制。

那么，刘英真的造反了吗？史学界众说纷纭。细察史实，刘英也并没有造反的理由。一是他本身就和明帝亲厚，不像山阳王刘荆，与明帝有过节。史书上说，在惩治刘英时，明帝以“亲亲”，不忍诛杀。“亲亲”的确是有的。刘英生母是许美人，地位低下无宠，所以连带刘英被分封的楚国也最“贫小”。明帝还未即位时，刘英便与他交往密切，太子“特亲爱之”。等到即位后，又数次赏赐他；二是刘英的封地楚国最贫弱，即便后来又增加了两县，也丝毫没有实力；三是即便要造反，起码要有强势母族支持，相比于其他十位兄弟，要么是郭皇后所生，要么是阴皇后所生，母族家世显赫，刘英的母亲许美人地位低下，毫无家世可言。最后，到封国后，刘英手无兵权，只是沉迷于佛教与道教。如此势孤力微，他拿什么与中央相抗衡？

真相如何，让人疑窦丛生。然而“楚王之狱”已成，前后七年，受牵连者无数，冤狱无数。“楚狱”的典故便出于此，意为冤狱。

西汉楚国封城示意图 图片来源：徐州博物馆

作为楚国的徐州

刘英被迁徙去了丹阳。明帝遣大鸿胪持节护送。刘英可以乘辎耕车，持兵弩，行道射猎，其儿子女儿为侯为公主的，食邑如故。刘英的母亲也不要交回玺绶，留住在徐州的楚宫。

但刘英到丹阳后不久，听说有朝臣因把告发他谋反的奏章压了几天而被逼自杀了，他惊惶不安，便也凄风苦雨中也自杀了，封国也被废除。

这不是楚国第一次被废除了。

徐州，北抑齐鲁，南屏江淮，东濒大海，西窥中原。域内丘陵河谷相间，自古以来物产丰饶。同时这也是刘氏的龙兴之地。徐州作为诸侯王国楚国，是在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开始的。这一年，刘邦封异母弟刘交于楚国，都彭城。

“楚”这个诸侯国名本是属于韩信的，但夺得天下后，刘邦迅速诛杀异姓王，降韩信为淮阴侯，“楚”这个名号便给了刘交。

刘邦南征北战之时，刘交常伴随左右，刘邦称帝，刘交作为兄弟和亲信，也常出入其卧榻之侧。当时的楚国疆域仅次于齐国，除丞相与太傅由中央指派之外，其他官吏都由楚王任命，军权也由楚王掌控。

刘交时代的楚国，对汉廷中央政府是有很大助力的。刘邦崩逝，吕后专权，分封吕氏为王，刘氏江山颤颤巍巍，是刘交等诸王合力，“连兵西向”，共谋大事，得以恢复刘氏大统；吕氏被灭族以后，也是在刘交的支持下，刘恒才能顺利称帝。

但到了第三代楚王刘戊时代，一切都变了。

刘戊是刘交的孙子，公元前155年，薄太后薨逝，在为其服丧期间，刘戊饮酒作乐，被人告发。刘邦的孙子汉景帝刘启震怒，削减其封地，将东海郡和薛郡剥离了出去。与此同时，晁错的《削藩策》也让刘戊深深地感到不安。这时，刘氏江山已传位至第六位。每一位皇帝都要分封亲子，那么，只有将刘邦时代的封地再次拿出来重新划分。原来分封的诸侯国疆域便只会越来越少。

当中央决定削吴的时候，吴王刘濞造反了。刘濞先联络了刘戊。他计划打到长安去。要么从南方进攻，要么从东方进攻。南方土地全属中央管辖，而从东方进攻，就要借道徐州。刘濞、刘戊不谋而合。此外，刘濞还联合楚王、胶西王、胶东王、赵王、淄川王、济南王等共七个诸侯国，合五十万兵力，要“诛晁错，清君侧”，但起事才3个月，七国便战败了。楚王刘戊兵败而死。

这是楚国第一次谋反。

楚国第二次谋反是在宣帝地节元年（公元前69年）。当时汉昭帝驾崩，霍光立刘贺为帝，但刘贺不好掌控，仅在位27天便被废了，之后才立生长于民间、没有势力的刘询为帝，即汉宣帝。这时的楚王是刘延寿，刘交的六世孙。他是楚国第八位“王”，极具野心，对刘交时代的雄图霸业极其羡慕。

刘交时代，楚国地域宽广，下辖薛郡、东海郡、彭城郡，计三十六县，与吴国、齐国“分天下半”，但到了刘延寿时代，薛郡归鲁国所有，东海郡收归中央，楚国只得彭城一郡而已。

在与广陵王的一封信中，刘延寿写道：“我先元王，高帝少弟也，封三十二城，今地邑益少，我欲与广陵王共发兵云。广陵王为上，我复王楚三十二城如元王时。”

广陵王刘胥为汉武帝唯一在世的亲生子，“一旦天下有变，可得立为帝”，所以刘延寿想与广陵王共同举事。他还让一个亲戚赵何齐娶广陵王之女。但没想到，这件事被赵何齐父亲知道了，揭发了此事。

还没有起兵，一切就都结束了。刘延寿自杀身亡。但汉天子以骨肉亲疏之别，下诏书放过了广陵王，“独诛首恶楚王”。楚国遂被废为彭城郡。

彭城郡再次成为楚国要到20年后。那时，汉宣帝将亲子刘嚣分封到此，封地只有七个县而已。刘嚣这一支，传了三代四“王”，楚国再次灭亡，亡于王莽之手。

作为楚国、彭城国都城的彭城所在位置 图片来源：徐州博物馆

繁华落尽

楚国再次出现在汉代版图，要到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这已到东汉了。刘秀分封刘英为楚王。不想这代楚王竟因“谋反”一世而亡。

楚王刘英死后，明帝加赐列侯印绶，以诸侯礼葬于丹阳泾县。又下诏给刘英的母亲许太后说：“我刚听说楚王谋逆之事，还心怀侥幸，希望这不是真的。知道是确凿的事实，心里又焦灼又悲伤，希望宥全其身，令其得保终天年。但他竟不顾念太后，最终不能自免。这是天命，令人无可奈何！太后要保养贵体，勉力饮食。”

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明帝到彭城，在内殿见到许太后及刘英的妻子儿女，悲泣不已。建初二年，肃宗章帝封刘英之子为楚侯。许太后薨逝之后，又移葬刘英到彭城。但此时的彭城已不再是楚国了。

彭城再次迎来一位“王”要到章和二年（公元88年)。汉章帝遗诏，徙六安王刘恭到此，改称彭城国。徐州土山二号墓的墓主，也极有可能是他。彭城国五代而亡，公元220年，曹魏立国，彭城王被贬为崇德侯。“国”又废了。只就两汉而言，彭城作为诸侯国共计340多年，共有13位楚王、5位彭城王。

东汉以后，作为楚国、彭城国的都城，彭城日渐衰弱，虽然太和六年(232年)，曹操之子曹据被封为彭城王，但仍无力追及这座城池当年的荣光。

参考资料：

1.两汉楚彭城国研究 毛丽丽 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11.6；

2.汉代楚国（彭城国）都城彭城考 李银德 中国古都研究（第十七辑） 2000.11

3.文白对照后汉书 范晔 李虎等译 三秦出版社 2004；

4. 三国地理志 梁允麟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04。

校对 盛媛媛

来源：紫牛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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