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巅峰的路程足以振奋人的心灵（从决定轮和自由意志出发）

《呼吸》是美国当代最优秀的华裔科幻作家特德姜创作的短篇小说，收录在2019年出版的同名小说集当中。

Ted Chiang（中文名姜峯楠），是美国当代最优秀的华裔科幻小说作家，虽然他对自己华裔身份的态度有些微妙，但特德姜在科幻作品领域的成就是不可否认的。他至今只有17篇作品，却斩获包括星云、雨果、斯特金在内的所有科幻大奖，几乎每部作品都是精品。

特德姜幼年时深受了美国主流文化影响，但又保持部分华人家庭的特色。从小就喜欢科幻的特德姜，并不以文字功底见长，作品内容充实，但一般少有像《三体》中那种描写细腻情感描写。可以说，特德姜的作品更偏向于硬科幻作品，初读未免有些艰涩难懂，但耐得住细细品味。

有人将其称之为“披着科幻外衣的思想家”，因为他的作品中常常透露出一种决定论的感觉，而《呼吸》正是这样一部命运早已被“决定”的作品。

《呼吸》是明显的一部决定论作品，故事的结局是注定好的，整个世界是呈一种闭环，故事中人物凭借个人自由意志无法对结局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如果想了解《呼吸》这篇小说，我们不如先了解一下“决定论”和“自由意志”这两个概念。

• 决定论

决定论发源于人类早期社会，当时的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太过渺小，人类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人类就将自己命运交给了“神”，由神决定自己的命运走向。后来进入了科学时代，决定论的思想不但没有消失，还找到物理层面的解释。因为物质的运动背后是有客观规律，事物的发展存在因果关系，这似乎都是在为决定论提供合理性。下面我们结合《呼吸》这篇故事，来了解一下决定论。

①决定论的悲观倾向

事实上这种决定论透漏着一种悲观倾向，在宇宙诞生的一刻，故事的结局就早已注定，过程中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意义，就像《西游记》中师徒四人，虽然取经途中会发生无数不可预料的事情，但他们的结局注定是到达西天取到真经，而在《悟空传》这种悲观情绪彻底蔓延出来，不管孙悟空功夫有多高，都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呼吸》的故事是设计在一个朋克的机器人世界，机器人要生存的话，每天都要消耗两个充满空气的肺，然后将空肺从胸腔里取出来，再换上充满空气的肺，所以在这世界上普遍认为“空气是生命之源”，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们每天消耗其实并非是空气，而是气压差。空气从稠密的地方流向稀疏的地方，来驱动机器的运转。而一旦各方气压达到均衡，就意味着所有空气将不再流动，人们也将失去运动和思考能力。

在故事中的人物，是不存在任何办法扭转这种情况的。因为你无论想出任何办法，他都是需要空气的流动作为动力的，甚至是思考办法本身。这就像我平时接触到的“永动机”概念，是永远无法实现的东西。

②决定论的科学性

事实上这种将气压差作为生命之源的描写，正是对熵论的一种小说化描写。在罗杰·彭罗斯的《皇帝的新脑》中，指出人摄入食物，似乎是在摄取食物中的能量，但能量是守恒，人摄入多少能量，就会向外辐射多少能量。所以事实上，我们摄入的有序的高熵，辐射的是无序的低熵，这跟气压差的设定有非常接近的相似之处。

所以如果从熵和宇宙大爆炸的理论出发，不难发现决定论是其科学依据的，而非单纯的迷信问题。宇宙从大爆炸开始，会一直从有序状态到无序状态转变，即使能够短暂、局部的逆转这一趋势，但总趋势是无法扭转的，所以这个世界最后就会变成死寂、无序的状态。这跟《呼吸》中世界最后的结局本质上是一致，是从最开始的一瞬间就无法逆转的。

• 自由意志

《呼吸》的世界观虽然是假设在决定论之上，但却并没有完全忽略自由意志的内核。

自由意志在哲学意义上是决定论的反面，现代决定论认为人的选择背后是有客观规律，而自由意志学说则认为是选择由人的主观意愿决定的。人是否拥有依照自己自愿做选择的能力，是决定论和自由意志最本质的分歧所在。

①自由意志的现实意义

自由意志和决定轮是哲学讨论的核心议题，自由意志的意义就在于肯定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存在，人可以通过自己的选择影响的发展，这本身就是对人存在意义的一种肯定。

在决定论的概念中，人的选择乃至命运都早已被注定，这从根本上就是对个人努力的一种否定。所以从决定论出发，人似乎就会丧失了努力和奋斗的意义，甚至陷入虚无主义的陷阱，一辈子浑浑噩噩，无所事事。所以自由意志的出现，则肯定了人奋斗的意义，人类能通过个人的努力来实现个人的价值。

即使是在《呼吸》这种悲观情绪的大环境下，自由意志也并非完全被否定的事情。在《呼吸》的故事中，主人公描述自己的每次呼吸、每次思考都是在加速世界的死亡，这听上去就是一种完全悲观的情绪环境。但是故事的人物却并没有放弃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包括主人公也是在富有探索精神的状态下，才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所以自由意志本身就是一种相对乐观的状态，能给人提供继续下去的努力！

②自由意志难以被证明

在基督教的眼中，上帝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他不仅知道每个人的命运，甚至还能决定未来的发展，这几乎是一种完全丧失自由意志的状态。在现代决定论被发展成为“科学宿命论”，事物之间是存在因果关系的，即使是“概率论”这样看似随机的状况，背后也有其科学依据所在。

量子力学的发展和多个世界的理论对自由意志的看似是一种肯定，但实际上并没有证明自由意志的存在。首先量子力学是在微观层面的随机性并不适应于宏观世界，其次即使这种看似完全随机的情况，背后依旧存在客观性，而非架设在个人意志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可忽略，人是否能完全摆脱客观位置，以独立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如果不能，人又如何能判断自己观察并且了解到的就是事实呢?就像罗素提出的火鸡和农场主理论，站在火鸡角度上观察到经验，事实上却并不正确。所以在各种程度上来看，自由意志是很难被证明的存在。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知道结局就感到悲哀，因为即使是一座宇宙的的寿命是可以预测，宇宙中生命的多样性也是无法统计的。我们的建筑，我们的美术、音乐和诗词，我们各自的生命：没有一个可以预测，因为这些都不是必然的”。

这是在故事的最后，主人公留给探索者的留言。整段文字并没有对未来的悲观情绪，反而是充满对现在一切的肯定。即使结局早已注定，但过程同样是有价值的。

通常在决定论故事中，剧情往往走向悲剧收场，但特德姜在《呼吸》中却为我们展现了一种乐观的心态。事实上，特德姜在《呼吸》中描述是一个决定轮和自由意志同时存在的宇宙，命运的结局早已经被安排好，但是生命的过程是由自己决定。

①存在就是对虚无主义的最有力反击

十八世纪的哲学家雅各比谈到：如果世界是早以被决定好的，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只能算是我们生活的观察者，而不是真正的行动者。换句话说，人不需要付出行动，只需静静的观察“上帝”给你安排的命运即可，这实质上就是典型的虚无主义。

但事实并非如此，你是坚定的决定论者，你也很难完全忽略身边那些美好事物的意义。近的比如说，疼爱你的父母、女（男）朋友，或者你喜欢的事情，远的比如说美妙的诗歌、天籁般的音乐，你很难将其归为虚无，因为它们对于你来说，就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你没有为自己而活的理由，你也有为他们活下去的理由。

在《呼吸》中，有逆转党想方设法想延长宇宙的时间，虽然常常是病急乱投医，但他们没有放弃改变结局的希望。而即使像主人公，他坚信气压趋于平衡的过程无法逆转，但他依旧对世界的美好报以期待，甚至会说“我很高兴宇宙会这样的形式诞生，因为我的存在也要归因于此”。

相信决定论的人，很难再找到生命的意义，但生命存在本来就一件奇迹。特德姜在《呼吸》中告诉我们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即使结局无法更改，但没一瞬间的闪耀都是有意义的！

②相对于结果而言，过程更加重要

相信很多鸡汤文中都有：相较而言，更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但在特德姜的笔下，会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主人公为了探索世界，解剖了自己的大脑，了解到世界将归于寂静的结局，看似残忍，但对主人公来说能够探索新世界已经是一种美好。

在熵律当中，也从没有否认局部逆转的可能性，比如说你将胡乱排放的餐桌收拾干净，就是暂时在餐桌的上实现了熵减。甚至即使是在基督徒加尔文的教义中，也阐释道：人的命运由上帝提前决定，但同时上帝并没有限制人的自由与选择的权利，人若能熟悉了解上帝的计划，就能拥有和享受今世的幸福和上帝的丰富恩典。但相反如果你凭借上帝的恩典就放纵私欲，就不能把失败归咎到上帝头上。

“虽然我们的宇宙在滑向均衡的过程中也许只能静静的呼气，但它繁衍出的这个丰富多彩的宇宙却是个奇迹。”

换而言之，在宇宙诞生之前，一切没有意义，在宇宙均衡之后，一切也没有意义，只有现在这个过程才是意义的所在。

结语：纵观全文，特德姜并没有将任何笔墨放到美好的直接描写上，但这不妨碍人们对这片宇宙美好的遐想，以及对未来的乐观心态。这正是因为《呼吸》中的主人公在了解残酷的真相之后，依然感叹这片宇宙的美好！

其实只要决定论范畴不断扩张，是无法辩驳的，因为它可以将“反驳”的部分也归纳到在内。但就人生活而言，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否认决定论的存在，因为你只要相信现在此时此刻的一切是有意义的，那么你就绝对不会因为决定论丧失对未来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