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角度与维度(第一章书法的表象)

第一章、书法的表象

引言

书法,是东方世界的中国独具特色的艺术门类,它拥有着丰厚的文化内涵,又不断附加着多彩的现代精神。神秘地夸大它固然荒唐,盲目地无视它更是愚蠢。

书法,是中国的文字推演史,也是篆隶行楷草等书体的迁化史,也是一部中国社会发展的“逸史”。透过它,我们可以巡弋和揣摩整个中国文化艺术的踪迹。

文即人。书法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文化活动,其间,因为书法家的参与而融入了更多内容,涉及政治的、社会的、经济的等等方面,此则是超脱于艺术形式之外的。

书法,不等同于写字,也不纯是视觉艺术,也可能不仅仅是今天的模样。传统本身,就是变化的、复杂的。书法的传统,也不像其貌似的那么简单。“笔墨当随时代”。在科技发展的现代化的今天,书法理应表现出空前丰富的新气象。站在整个书法史的坐标系中,如何对待传统与继承,如何认识创新与发展,如何评判今天的书法现状,如何衡量当代书法的存在价值,如何确立一套科学的批评标准,等等,均是我们应当思考的问题。

第一章书法的表象

一、书法的概念

(一)什么是书法

1.大美难言

中国的书法艺术,有个天生的大弱点,就是不善“表现”自己,它不像艺术,却是一门大艺术。

不管是谁,只要能拿毛笔,都可以写书法。书法家可以理所当然地写书法,儿童可以照猫画虎地临书法,退休老干部为了修身养性也可以搞书法。

然而,如果因为书法艺术这般的平易近人,就此小看它,简单地视之为“拿毛笔、蘸墨汁、在宣纸上写大字”,虽然也不能完全算错,却定义得太粗陋了、太肤浅了。

书法,堪称中华文化艺术中之“大美”,其渊雅多端,难以尽言。试看一块普通的西汉砖(见图0),虽说制作它也是为了实用,但细赏那人鸟图象、装饰花纹及网线界格,真是可爱之极。除此之外,“东井灭火”四个字,分居两端,与整块砖的造形效果融洽和谐,可见设计者的匠心独运;倘若没有这四个文字在上面,其文化内涵和艺术容量也势必降低。

不过,若因此便走向另一个极端,认为书法是东方文化的“核心的核心”,就难免有些夸大其词,过于玄虚了。倘若把书法说得过于神圣,无疑将就此剥夺掉很多人从事书法活动的权利;试想,等一个人的阅历丰富了,对书法的理解到位了,相关的学养充足了,他也岁数大了,剩不下多少时日来动笔墨了。

一次,有人问我:“书家指什么?”我说:“就是书法家。”他又问:“大书家是什么?”我说:“大书家就是大书法家。”我看他犹有不解之意,于是就解释说:“这些词,是书法专业圈子的习惯用语。”书法,即便在今天已然很普遍,但是与流行音乐、电影电视、小品相声等比起来,仍然是相当的“偏门”,大众对它的隔膜也可想而知。

《老子》第十五章有云:“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书法,其高明之处在于,它可以融汇百端,是一门可以具备音乐、绘画、建筑、舞蹈、雕塑等艺术质素的艺术,是一门可以拥有文学、史学、哲学、美学等修养作支撑的艺术,其入门虽不难,但登堂入室不易,其所可能达到的艺术境地更是不可断言、不可端倪。难言之妙,就在于可大可小,可很简单,也可极复杂,只可意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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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有人或许觉得,这又有些近于玄虚了,但是,我可以举出一个简单的旁证,来说明书法的“难言”,就是:凡是历史上真正的书法大师,都不曾彻底满意,都不曾绝对有把握达到自己所企望的艺术高度,起码,不可能每一幅作品都是精品,所以始终总处在“眼高手低”的过程当中,不管是在创作高峰期的盛年,还是在认识鼎盛期的老年。所谓“人书俱老”云云,只是一个词汇而已,“老”,是相对的,即便岁数算得上“老”,但书艺却未必能与之“俱”。

任何一样东西或者一回事情,试图把它说清楚、到位,几乎都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不可知论”,而是客观的老实的科学的态度。真理虽然总是赤裸裸的,但遗憾的是,我们常常只是趋近了它,已是苦心孤诣了。对于书法艺术的得识与关照,能握其法、拾其趣、拈其味、拔其理,谈何容易。不拿毛笔的大外行,自然可以不必懂书法;可悲的是,号称“书法家”的人,也未必都“知其所以然”,至于理论与实践如何相结合、相促进、相媲美,则尤是大家的难题。

书法的认识,包括客观的与主观的、物质的与精神的等诸多方面。书法,也由于包括了内容的和形式的等诸多方面的因素,所以才拥有了丰富的审美空间。朱光潜《中国古代美学简介》说:“书法在中国也早已成为一门独特的艺术。凡是读书人都要讲究书法,所以书法在受教育的人民中是受到最广泛实践的一门艺术。它同绘画和诗歌成为互相紧密联系的姊妹艺术。适用于一般艺术的一些原则也适用于书法,例如精神、气魄、骨力、风韵之类的性格因素,以及和谐、平整、匀称之类的形式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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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写字”与“书法”

写字(handwriting)与书法(calligraphy),是两个应该仔细区分的概念;它们常被混淆等观,追求其原因,乃在于两者外表的太相似。

谈及书法,很多人就想到写字。写字与书法,有着共同的特征和成分,就是:写字是书法的基本内容。但是,写字和书法两者之间,绝对不是一回事,其差别,举个不确切的例子,就如遮羞避寒的穿衣服与舞台上的时装表演,前者只是为了实用目的,而后者则属于艺术行为。写字,是写字匠人的事,而书法,则是书法家或者文化人的事。

不过,切莫以为冠以“书法家”的头衔,就一定能写出像样的书法,实际上,社会上相当一批书法家,虽然脱离了写字的阶段,但是,他们的书法还只是停留在书法艺术的初级阶段,刚刚入书艺大道之门槛,只是写得比一般人熟练些罢了,若以一字概之,就是“俗”。

更值得注意的是,另有一些狂热的书法“者”,其狂热远离了常人的想象能力,出了格,他们把书法神秘化、游戏化、夸张化、杂耍化,使书法艺术太“艺术”了,似乎地球上什么都可以被当作书法艺术,甚者,把包括人体行为的各种动作方式也当作书法艺术,故作高深之态,别人皱眉头,则窃自满足。像其他领域一样,书法圈子也有伪艺术;这里说“伪艺术”,是根据传统的、大众的、既成的审美眼光来观察和价值尺度来判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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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好看”

艺术品讲究“好看”,是天经地义的,但又不是可以用“好看”二字就了得的?

追求好看,与媚俗是差距很远的两个问题。有的观点认为,好看就是媚俗、甜俗,就是没有格调,这话似乎可信(plausible),其实没有太多的道理。“好看”,就是美、善,想得到它,让所有人都说好,谈何容易!

问题在于,有时很俗的书法作品,老百姓却喜欢,认为好看;相反,有些书家的作品,下笔有来历,有工夫,有格调,有文化,而一般人却看不出它得好处来。这种矛盾,普遍存在于各种艺术形式当中,比如歌曲,高雅的美声唱法很少人懂,而流行歌曲、通俗唱法,却招人喜欢,惹得小青年欣喜若狂。问题何在?

众人都喜欢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坏东西,然而,它也未必是最好得东西。好的艺术品如书法,应该是雅俗共赏的,不过,雅俗共赏,不是轻易可以实现的。俗物可以获得暂时的观众,但是不能获得永久的历史地位。高雅的艺术,从来就是为少数人准备的。所谓“曲高和寡”,是说明更高明的艺术品,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审美能力。

齐白石作《海陵》一印,题曰:“洗去雕琢气,作为好看。”此“好看”,乃是看好、以好看之、应该说好的意思,非平常所谓的只是感官上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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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橘与枳

《考工记·总序》曰:“橘逾淮而北为枳”,“此地气然也”。

任何一种艺术的存在,都需要与之相契合的土壤。文化背景的变易,会使同样的文化产生出不同的内涵。

中国的书法,是东方文化的代表,在中国文化的土壤上,它可以根深叶茂,一旦脱离这种文化氛围,就要衰微,此亦“地气”使然。

《晏子春秋·杂下》晏婴也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中国有书法,西方也有书法,但是,两者只是共用了一个名义,其实有相当大的差别;此差别,不光是文字符号上的表象上的“叶徒相似”,更有着深层次的内涵区分——“其实味不同”——之处,其区分之由,在于东西文化传统、艺术思维以及语言体系等等诸多方面的固有差异。像中国的国画艺术一样,中国书法之所以不能在西方得到普遍认可,甚至被误解、曲解,也正是“水土异也”,不是哪一个人的主观所决定,所以不必抱怨。

在世界众民族中,可以独立书写的文字很多,但是能称得上书法艺术的,却不多,倘若拿历史背景、文化传统、规矩法度、视觉效果、工艺水平等综合指标来衡量,大概就只有中国的汉字书法够资格。

中国的书法艺术虽然首屈一指,但是遗憾的是,这样一门有着悠久历史内容和高级形式的艺术,其他民族却不知其然,或者顶多知其然,至于知其所以然的欣赏者,则少得可怜。

有人把书法当作东方艺术的代表,而把建筑当作西方艺术的代表;书法和建筑,虽然都有造型艺术的性征,都有视觉艺术的因素,但毕竟是相差玄远的两回事。中国的书法讲究很多,而西方的书法却没那么多“礼节”。中国的书法,之所以可以相信它超越于西方的书法之上,理由不在于艺术观念上,也不在于视觉效果上,更不在于现代意识上,而在于中国书法有着无与伦比的深厚的文化积淀,有着一整套的复杂的传统在。由此可知,倘若我们自己人主动抛弃自家的珍贵传统,甚而转身拜倒在人家面前,则无疑是一场有意识的噩梦,是替人家做些“釜底抽薪”的事,是一种文化汉奸行为。

1.国粹问题

书法与国画、京剧、中医、武术,都是地道的国粹。遗憾的是,它们曾一度被列入“破旧”的对象,而在现代经济思潮的鼓荡之下,又有些人认为,我们的国粹需要与西方“接轨”,否则就难以走向世界,就无法发展,就要穷途末路。

在国粹中,大概要算中医最堪称一门学问,如是说,绝对不是贬低其他几种国粹(说句笑话,就连中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还是在被称为“龙骨”的中药材上面发现的)。中医之所以被忽视、轻视,其本身有一定的责任,因为,我们现在碰上的中医,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者,还只是刚刚处于“入门”阶段,距离登堂入室、妙手回春、一针起陈疴、起死回生的境界,还远得很。武术也是如此,现在的很多武术,只是供比赛观赏之用,是“花架子”,距离武术的最高境界,也远得很,何堪以道理计。至于中国书法的现状,距离它所可能达到的艺术高度,也远得很;实际上,在相当一段历史时期内,书法艺术始终停滞不前,没有什么起色。

所以有个问题需要澄清,就是:我们认识不到位,工夫不到家,技巧不熟练,只能说明人为因素的本事欠缺,并不代表这些国粹的天生不足。有些人,可能出于文化交流、弘扬国粹或者表现自我的目的,竟当场为西方人表演书画艺术,还鼓励外国人尝试,说:“不必害怕,很容易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很愚蠢的,它完全剥掉了这种艺术的神秘性。

一种艺术品,让人一看太简单、太缺少劳动量,当然就被认为没有多少价值、太不值钱。

你当然可以解释说,这种艺术看似简单,其实容纳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遗产和传统,注重精神境界,看似那么简单的一笔,其间却包含了艺术家几十年的辛勤劳动和技法修炼,看似信手一挥,实际上太不容易了;但是,洋人不傻,你就是磨破嘴皮,人家也不会信服,因为,他亲眼看见,你在抽支烟的工夫,就完成了所谓的艺术杰作,这样的艺术杰作,怎么能与人家花费几月几年时间完成的艺术品(如油画)相提并论呢?

倘若要进行国际间的艺术交流,就应该把最地道的东西介绍出去,如此才可能更容易被认可。连杂耍一类的东西都一哄而上,势必要连累同类中的真正的艺术,降低这种艺术的神圣感,对提高中国艺术的国际地位丝毫没有好处,是在帮倒忙。

强调艺术的高贵性,并非无由之举,并非脱离群众,并非试图把艺术束之高阁,而是要更好地保护艺术、发扬艺术。

书法家甚或书法大师满街走,是书法艺术的不幸。满大街都是的“艺术”,还算得上艺术么?

2.“弘扬”问题

交流是可以的,但应该防备的是变种。

我们有必要让西方人了解中国的书法,但是,因为有天然的“语障”存在,我们不能立刻期望人家彻底明白,更没有必要请求人家理解,否则就难免大失所望。试想,除非人家觉得有必要、于是自愿地来了解我们的书法,否则,我们只会费力不讨好。倘若为了卖一点小钱而屈膝迁就,那当然要掉自己的价。要换钱,靠艺术交流实在太慢了,不是好办法,远不如搞经济交易的快捷便利。

科技的先进,只是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不代表文明的高度。经济的发达还是落后,也并不能说明艺术的高明与否。中国的书法艺术,是一种具有鲜明的民族特性的艺术形式,其存在的最大价值和理由,乃是其民族个性。

文“化”,从来就是两者的交流,而不是彼此的替代。越是民族的,才越是国际的。我们需要做的,是继续保持甚或拉大与别人的距离,而不是试图消弭这种差距。

不同的土壤差距固然大,即使在同样的土壤上,也会有个体之间的差异。同样是中国人,书写同样的内容,其书法作品的层次和水准,也相差甚大。譬如小丑的表演和喜剧演员的表演,两者之间有共性,就是都能引起观众的笑声,但是二者的确有层次高低之别:前者是滑稽,后者是幽默。

3.书法活动

书法运动的主体是书家。书家的存在与被认可,可以经由很多种方式,比如通过社会,或者属于学院派,或者在学术圈,或者身居艺术团体。身居艺术团体,尤其是团体的领导职位,比起一般人来,无疑会对书法运动产生影响。然而,参加展览,或者加入团体,并不能说明与书法本体相关的更多问题。

作为个体,其作用总是有限的。当代的书法运动,充分显示了集体的优势,其声势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书法达到了一个空前的繁荣期,同时,书家们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地位。

作为运动之一的展览,是个集中展示和宣传的窗口,也给虚心者提供了学习和交流的机会。各种展览,对推动全国性的书法活动、普及书法教育、培养书法爱好者、提高书法家的社会地位等方面,其作用无疑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肯定,没有如此多名目的书法展览活动的推波助澜,不会有无数书法爱好者的持续热度,不会有书法名家们春风得意的今天。书法展览,已经成为一项轰轰烈烈的群众活动,这种文化情趣,是健康而积极的。

展览的水平不高,参加者是书法外行,并不是坏事;只要对中国书法感兴趣,对书法的发展没有什么不利,反而有促进作用。但是,作为专业书法家,倘若对书法知之甚少甚或无知,则显然对书法的国内发展乃至国际弘扬没有好处。盲目自信的书法家是可悲的,其可悲,却不仅在于其个人本身了。

展览之事,贵在参与;参与,需要一种正常的心态。有兴趣就可以参与,入选参展是好事,没有如愿也无妨。展览于否,本就不能证明一个人的真实水平。不过,不能回避的一个事实是,谁能主导之、顺应之、迎合之,谁就有可能取得胜利。成功之路,虽然有很多条,但聪明人不久便发现,要提高知名度,屡屡参展,尤其是获奖,确是捷径。

搞艺术,凭爱好是一方面,大多数人难以摆脱名利的驱使和诱惑,名利,毕竟是一个衡量成就大小的尺码,所以,独立于时尚之外、不随波逐流,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书法本是书斋内安静的雅事,但是在公众场合有各种表演,有手而不用手,用脚用嘴,有笔而不用笔,用棍用手用气吹,如同杂技一般。书法很难,杂技也很难,但书法不是杂技。《老子》云“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外行人看热闹取乐,则无可厚非,内行人不应该为了私利而怂恿之、鼓荡之。

清周星莲《临池管见》云:“作书能养气,亦能助气。静坐作楷法数十字或数百字,便觉矜躁俱平。若行草,任意挥洒,至痛快淋漓之候,又觉灵心焕发。下笔作诗、作文,自有头头是道,汩汩其来势,故知书道,亦足以恢扩才情,酝酿学问也。”毛庆臻《一亭考古杂记》云:“古人作书无论行、楷、草、隶,钩、磔、波、撇,皆有性情,书卷行乎其间,绝无俗态,忸怩诸弊。故能章法浑成,神明贯注。今观者兴会飙举,精力陡健,不特搦管而思结构之密,昔贤所以有‘特健药’之喻也。”

作为“特健药”的书法,静心习练,能愉悦身心,有如气功的作用,也是事实。用心专一,心除杂念,持之以恒,任何一种行为,都可以称为气功,不必神秘化甚或迷信化。书法气功,在书斋,不受天气和地面限制,更为雅致,更益养生。

4.书法教育

书法教育是使这种古老艺术普及和蓬勃的希望。书法教育,从孩子抓起,是有道理的,也算是一种童子功。但是,书法毕竟不是一种当务之急,不是现代社会经济谋生的最佳手段。学书法,是培养孩子的一个办法,是使他们增加一种基本艺术修养的手段,但是,要从孩子的具体情况出发,不能为学而学,或者赶时髦。孩子没有兴趣,是绝对学不好的,就算是在压力下练上一阵子,也会在间断后很快忘掉。要经常鼓励,保护他们的好奇心、上进心和自尊心,可以借助各种有效的手段来刺激和提高他们的兴趣和积极性。孩子们会在展览时指着一幅成人书法产生疑问:“这字好在哪?”老师的回答就很重要。看展览、参赛、奖励等各种课外活动无

疑都对他们有影响,但是,要注意戒除负面因素的影响,要让孩子们树立健康的艺术观,不能有虚荣和过度的名利欲,否则他们将来一旦遇到挫折和不如愿,会很脆弱。

孩子的学书门径很重要。不能入门,就难以进入庭院赏识其美景,更何谈登堂入室领会其妙奥。书法,入门容易学好难。“入”与“出”是相对的;没有“入”,就没有“出”;“入”了这一方面,也就“出”了另一方面。入了雅,便远了俗。学习书法,对培养孩子健康的世界观、生存观与方法论,调整心态,在自适、得意、闲情、游戏的状态中进步,都有益处。

学习艺术讲究师承,师,可以是今人,也可以是古人,更可以是书本。书法史上的流派,各有其成就的原由,无所谓进步还是保守,其风格,均可师承。不过,取法乎上,是原则。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篇》有谓:“文术多门,各适所好。明者弗授,学者弗师。”意思是说:学习的路径很多,各自根据自己的爱好就行;高明的老师不把自己的一套强加于学生,而善于学习者也不会死跟着一个老师跑。

书法的角度与维度(第一章书法的表象)(5)

二、书写工具

(一)文房四宝

书法学习和创作所使用的工具,常称“文房四宝”,即笔、墨、纸、砚,其著名者有所谓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此外,尚有一些辅助工具,各有用处和情趣。

中国书法艺术的独特性,与其书写工具的物质规定性有直接关系。文房四宝,实用性是第一位的,然而,丝毫不减其艺术性。曹植《乐府诗》云“墨出青松烟,笔出狡兔毫”。笔墨,一向是文人雅士吟咏的对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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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笔

毛笔,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世界文化史和文明史上的稀罕之物。毛笔的发明,的确是一个奇迹。东方艺术的杰出代表——中国书画艺术,是与毛笔根本分割不开的。

毛笔的发明,应该是实践当中的偶然事件,其定型和完善,势必要经很多人手、历很长时间。晋人崔豹《古今注》有云:“牛享问曰:‘自古有书契以来,便应有笔,世称蒙恬造笔,何也?’答曰:‘蒙恬始造,即秦笔耳。’”此说确当。用兽毛做笔出现在秦以前,实际上,在出土的史前彩陶以及甲骨上,已经有明显的描绘线条,可以证明,毛笔的出现最晚也在殷商时期。东周的竹木简及缣帛上,已广泛使用毛笔书写。在湖北随州市擂鼓墩曾侯乙墓中,发现有春秋时期的毛笔,它是目前发现最早的毛笔。1954年在长沙左家公山战国墓中,出土了带笔套的完整的战国时期的毛笔。此外,湖南省长沙马王堆楚笔,湖北省云梦睡虎地秦笔以及江陵凤凰山汉笔,甘肃省天水放马滩秦笔、武威汉笔以及敦煌悬泉置和马圈湾汉笔,内蒙古古居延地区汉笔,都与我们今天使用毛笔并无多大的区别。

毛笔又名毛颖、管城子、中书君、不律。毛笔品类繁多,按大小分为:联笔、屏笔、大楷笔、中楷笔、小楷笔等。按笔管的质地可分为水竹、鸡毛竹、斑竹、棕竹、紫擅木、鸡翅木、檀香木、楠木、花梨木、况香木、雕漆、绿沉漆、螺细、象牙、犀角、牛角、玳瑁、玉、水晶、琉璃、金、银、瓷等,其中不少为珍贵材料。按笔毫长短分为:长锋、中锋、短锋。按笔毫原料可分为鼠须、鼠尾、兔毫、羊毫、羊须、鹿毫、麝毛、獾毛、狸毛、貂鼠毛、狼尾、鼬尾毫、狐毛、獭毛、猩猩毛、鹅毛、鸭毛、鸡毛、雉毛、猪鬃、马鬃、牛耳毫、虎仆(九节狸)尾、胎发、人须以及茅草、荆笔、荻笔、竹丝笔、笋尖笔、茹笔等等,可见几乎所有的毛都可用做毛笔。毫有长短和软硬之分,硬毫如鬃毛笔、紫毫笔、狼毫笔、鼠须、马鬃等,软毫如羊毫笔、鸡毫笔等。软硬,决定笔锋的弹性,所以有时两种或几种毫搭配使用,作为中性毛笔使用,称为“兼毫”,如羊狼毫、七紫三羊、豹狼毫等。我国毛笔按流派可分为湖笔和湘笔。湖笔分层包扎,有笔心和副毫,以纯毫著名;湘笔扎毫不分层次,以兼毫小楷著名。

选笔有所谓“四德”,即:尖、齐、圆、健。尖:笔锋尖锐;齐:新笔润开压扁,笔毫尖端平齐;圆:笔毫肚圆,可以蓄墨;健:笔毫有弹性,尤其是在蘸墨书写时,要能蹲得下,能弹得起,能聚得拢。

今人有所谓“胎毛笔”者,是用幼儿的头发制成,说是有纪念意义。既然是用以纪念,所以很多人做了也舍不得用,一直留着,又不能扔。但是,听着爷爷对孙子说“这是我的胎毛笔”或者父亲对儿子说“这是你爷爷的胎毛笔”,总有点滑稽。

毛笔,不光是一种物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它的使用形式。笔的特性,在一定程度上从线条质量种得以反映。鼠须、狼毫等硬毫,线条斩截健爽,最可表现书写者的笔法,古人多用之,有渊雅之气。羊毫等软毫,善于蓄墨,线条变化多姿,但难得古韵。清嘉道间,因邓石如、包世臣、何绍基等书家提倡,羊毫笔始盛行。今人喜写王铎或者傅山草书,又使用长锋羊毫,功力不到,所以不见笔法。东汉蔡邕《九势》云“笔软则奇怪生焉”;所谓“笔软”者,腕活也,笔法多变也,并不是指笔毫柔软。

笔不同,颇可影响书写的形式和质量。有好笔,未必能写好字,但是要想得心应手,称心的毛笔是不可缺少的。所谓“善书者不择纸笔”,是不正确的。东晋卫夫人《笔阵图》有谓“笔要取崇山绝仞中兔毫,八九月收之,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此外,还对砚、墨、纸提出要求。包世臣《艺舟双楫》有云:“古人用兔毫,故书有中线;今用羊毫,其精者乃成双钩。”“中线”,即一条墨线中间有一特深特重的细线,如包世臣所描述的:“至中一线细如丝发,墨光晶莹异常,纸背状如针画。”要想书写得笔精墨妙,工具不精良是难以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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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墨

墨,也是中国文化产品中的尤物,它的发明使用,至少不晚于殷商时代。史前的彩陶纹饰,如山东龙山石器时代遗址的墨色陶器,以及河南殷墟的墨书待刻的甲骨文,都足以证之。

当我们第一次看见敦煌汉简上的墨迹时,在惊叹于汉人书法雅健多姿的同时,不得不对当时的用墨产生好奇。同样,在一些出土的汉墓遗址去参观时,我们会发现墓穴拱门的石头上,有用毛笔书写的记号,那墨迹依然如新。逾数千年而不坏,墨之神奇如此。

人工制墨发明之前,古代的墨刑(黥面)、墨绳(木工所用)、墨龟(占卜)均利用天然墨或半天然墨作为书写材料。至汉代开始出现人工墨品。墨的制作,有松烟和油烟两种。《天工开物》记载:“凡墨烧烟凝质而为之,取桐油、清油、猪油烟为之者,居十之一,取松烟为之者,居十之九。凡造贵重墨者,国朝推重徽郡人”。两种墨中,以松烟墨为普遍。历代制墨高手名家,不乏其人,各有绝技。墨之名称,亦琳琅满目,如桐华烟、漱金墨、再和墨、漆边墨、李墨、仲将墨、断金碎玉、紫霄峰墨、玉泉万笏、南海松烟、豹囊丛赏、五百斤油、墨妖、天瑞、金不换等等。选墨,有所谓看、敲、闻三步骤,即看其细腻,敲其清脆,闻其香气。

墨汁的生产开始于清光绪年间,它方便省力,但书写效果远不及磨墨。现代有讲究的书画家,大多使用磨墨,有时也搀杂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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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纸

纸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纸发明以前,书写记事工具经由陶石、甲骨、钟鼎、简牍、缣帛等,或不便于书写,或造价昂贵,直至东汉蔡伦,发明造纸术。陆机《平复帖》即使用西晋时麻纸。至宋代,造纸工艺发达,著名者有“澄心堂纸”。

清胡韫玉《朴学斋丛刊·纸说》有记:“胡侍珍珠船云,永徽中宣州僧欲写《华严经》,先以沉香种楮树,取以造纸,故名‘宣纸’。而泾县所制尤工。今则宣纸惟产于泾县,故又名泾县纸。”宣纸的特点,是着墨凉干后便定型,虽水浸而不变,可经千年,故有“纸寿千年”之誉。

纸主要分为生纸和熟纸两类,生纸吸水墨快,熟纸则慢。宣纸名目繁多,如玉屑纸、罗纹纸、蚕茧纸、染潢纸、金银花纸、葵笺、薛涛笺(芙蓉皮纸)、匹纸、凤翔白麻纸、高丽纸、凝霜纸、粉蜡笺、金粟笺、梅花玉版、毛边纸等等。

宣纸,是专为中国书画艺术而存在的。一张书法,倘若不是写在宣纸上,而是在印课本用的一般纸张上,那么,即便出自名家之手,其收藏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现代人,已无千年之想,别说千年,似乎百年后地球将要消亡,所以在物质材料和工具上首先让人失望三分。再比如装裱术,古人何其讲究,其工艺流程何其复杂,而今人用快速装裱法,用塑料纸、电熨斗沾上,损坏字画本身而不顾;再看那卷轴,古人有玉、瓷、木等优良材料,现在人聪明,偷工减料,轴用纸桶,里面灌的是土。简单是简单了,便宜也便宜了,然而彻底令人伤心惨目。

书法的角度与维度(第一章书法的表象)(9)

4.砚

在陕西省临潼县姜寨一处原始社会仰韶文化遗址中,考古学家曾发现一套原始陶器彩绘工具,其中即有一方有盖石砚,砚面微凹,可见,砚台的使用最少有五千年历史。

砚,又名砚台、砚池、墨池,为磨墨之用,根据其质地的不同,可以分为陶砚、玉砚、水晶砚、木砚、漆砚、纸砚、瓦砚、铜砚、瓷砚等,以细腻、发墨为上。砚,不光为了磨墨使用,其本身的价值历来亦被优先考虑,到明清之季,砚台更受尊崇,有的纯属书房供物。

各类砚中,以石砚为上,其尊卑品第,又以石质而定。最名贵者为端砚,其石有优劣,据质地有火捺、天青、青花、石眼、翡翠、鱼脑冻、蕉叶白、冰纹、金银线等名石;石又因所出之坑不同而不同,名坑有所谓龙岩、宋坑、梅花坑、坑仔岩、麻子坑。唐人李贺《杨生青花紫石砚歌》有“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诗句赞之。

端砚、歙砚、洮河砚、红丝砚,在宋代即合称“四大名砚”,因红丝砚罕见,后人便以澄泥砚代之。歙砚有罗纹、眉子、龙尾、金星砚等品类。此外,有山东鲁砚(包括徐公砚、淄石砚、田横石砚、金星石砚、龟石砚、燕子石砚、温石砚等)、浙江西砚、青海贺兰砚等几大类。

(二)其他

在古代的书斋中,除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之外,还有与一些必备的配套器具。

明代屠隆《文具雅编》中列出四十余种文房用具,如笔架、笔筒、笔洗、墨床、墨匣、镇纸、水注、砚滴、砚匣、印章、印盒、笔掭、臂搁、诗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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