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x先生许你一座城没看懂(李弘祺我与许先生)

原创|李弘祺

「事隔近五十年,他讲了些什么,我早已经忘光,只记得吴先生人长得挺高,刚步入中年,神情雅逸,确有几分迷人。」


吴讷孙(笔名鹿桥,1919-2002)的《未央歌》早已脍炙人口,恐怕是近四十年来,台湾的大学生都读过的书。

书中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文字细腻,但却非常清新,把当年西南联大的学生生活刻画得像在桃花源或乌托邦一般地令人忘我、陶醉,风靡了很多年轻学子。没有读过这本书的人都应该读读。在我看来,它比描绘同一个时代的《蓝与黑》在文学上的造诣还要高。不过这当然是我私人的感受,没有要月旦文学作品的意思。

最近我在辛亥路台大北侧门出口的星巴克喝咖啡等朋友。难得浮生半日闲,在书架上看到了新版的《未央歌》,不觉就把它拿了下来,随便翻翻,不禁记起了一些在台大读书时的往事。几天后,我正好去商务印书馆看老同学方鹏程先生。闲聊中谈起了鹿桥,这才知道,《未央歌》的最新版是由商务出版的,当即请他签名送我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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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讷孙和他的小说《未央歌》(黄山书社,2008)

说起来,我和《未央歌》结缘是从1967年开始的。那一年,吴先生第一次来台湾,而他的《未央歌》也才出版不久。由于他出自国民政府的官宦人家,因此与台湾的许多人有来往,应酬等等不在话下。据他自述,这是他第一次与许倬云先生认识。

当时许先生担任台大历史系系主任,因此邀请吴先生到系上演讲。由于我是历史系学会负责办理演讲和艺文活动的人,所以这件事就落到我身上。当年要办公开演讲都必须先到训导处去报备,同时也申请一点经费作为补助。负责管理这一类事情的职员一则没有听过吴讷孙,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二则也没有听过《未央歌》这本书,竟然问我这不是什么“秧歌”作品吧。说真的,我也不知从何讲起。反正就是批了一笔小小的钱,大概是三十元吧。我也记不得了。

台大的学生在那个时候,对美国来的讲员总是十分的热情,所以演讲的教室坐满了人。虽然我相信当时的听众中读过这本书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但是大家还是要来看看这位美籍华裔教授的风采。事隔近五十年,他讲了些什么,我早已经忘光,只记得吴先生人长得挺高,刚步入中年,神情雅逸,确有几分迷人。

那一次演讲,他留了三本刚出版的《未央歌》给许先生,因为我负责办理这次的演讲会,所以许先生就给了我一本。我后来读的就是这一本。它跟着我远渡重洋,现在竟然又跟了我回到了台湾。书上还有我自己写的几行字,记述我拥有这本书的缘由。几十年下来,我已经到了“所有一二残本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又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耶”的阶段,居然还带着这本书,这也是一种痴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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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李弘祺保存的《未央歌》,右为扉页题辞。 (作者供图)

吴讷孙先生早年在耶鲁大学攻读博士,自力买了一块地,盖了一栋简单的房子,命名为“延陵乙园”。我在耶鲁读书时,自然听说那个地方,只是初时没有车子,所以没有办法去参观,而这时他也已经离开耶鲁,在圣路易的华盛顿大学教书,所以我并不觉得有看这所房子的急迫性。

1971年,许倬云先生来新港,这时我已经有了车子,因此就向同学邓尔麟(Jerry Dennerline)打听如何去,画了一张简图,就到所谓的且溪去找这栋房子了。且溪是Cheshire的音译,其实那里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溪流,只能勉强说有一丝茂林修竹的翠绿吧。

且溪距离耶鲁大约二十分钟车程,但是耶鲁的教授们住在这里的并不多。那时离开吴先生搬离新港已经有五年。房子有点塌了,大概没什么整修,颇有人去楼空、空梁燕泥的感觉,十分荒废。

那天我和内人陈享(也是台大历史系出身,1969年毕业)、许先生、许夫人孙曼丽(历史系1967年毕业)和他们三岁大的儿子一起拍了一张相片作为纪念。我从香港教书转回纽约之后,因为住处与且溪不算太远,偶尔会经过,所以有一次特地转去看这栋延陵乙园。现在它已经改建成一栋二层楼的独立房子,虽不算豪宅,也还有点样子,好像是租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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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本文作者李弘祺(右一)和历史学家许倬云先生(左二)在吴讷孙的延陵乙园留影。 (作者供图)

这应该是1978年火灾之后重建的。想来,当年纽约附近华人文士聚集的“文会”的景象应该都与故人的逝去(2002年)一起化作烟云了(附带应该加一句,有人说这个文会是大纽约区华人的盛事,有时会有数百人来参加,我想这是夸张的话,就好像把朱熹、张栻的岳麓之会,或朱陆鹅湖之会说成有数百人参加一样的浮夸;我是学历史的,所以不免对这样的“记录”特别敏感)。

从上面的这些回忆中,可以想象吴先生一定是一个文人骚客,左右手开弓的贵族作家,而事实也是如此。可惜自从1967年听他演讲之后,我就与他缘悭一面,从来没有再遇到他,对于他所描绘的联大景色,也直到去年到昆明,在云南师范大学演讲时,才有所领略。西南联大的故址就在现在的师范大学。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因为他们重整了联大的遗址,刚在前一年开放。

这当然激引了我思古的幽情。然而,物换星移,往事如烟,不仅昆明的许多路名都已经改过,就是今人的记忆也不同了。我们只能空为凭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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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本文写于2013年6月7日,原载李弘祺教授新书《想像声辨才博》,台湾,商周出版社,2022。2022年8月13日修订,授权《南方周末》及本号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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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条整理|何乔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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