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劝回的处长（被欺负得只剩裤衩的厅官又被扒得裤衩都没了）

文｜廖保平

“厅官被欺负得只剩裤衩”引爆舆论，刷遍朋友圈。说是一个前厅官在三亚天涯区海边游泳时，载有衣物的自行车链锁被城管剪断，致使其仅身穿裤头，徒步去三亚市政府，最后犯病回家，前后长达4个多小时。

舆论如此热烈，三亚市只好作出回应，天涯区政府责成涉事城管中队做出深刻检讨，并对责任人作出停职检查处理，并就此事处理不当之处公开道歉。

前厅官趁热打铁，再次致信媒体，写下《美丽的三亚，丑陋的城管》一文，发在哈尔滨日报官微上，表达他对三亚城管冷漠和毫无歉意的态度的愤怒与失望。

随着媒体的跟进，评论文章的出笼，具有行动力的志愿者的声讨，舆论会形成第二波压力，将迫使三亚政府进一步整改。

事情之有趣不在于城管是否粗暴执法，纠结凉亭到底允不允许停放自行车意义也不大，我在仔细地扒了扒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发现：一个人被侮辱与被损害之后，要想受关注、得救助，得有看点，否则，很难“获救”。

还是回到前厅官被“欺负得只剩裤衩”这事儿上吧，这个厅官是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黑龙江记者站站长毕国昌。老毕今年65岁，其实是个老派文化人，喜欢舞文弄墨，197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黑龙江日报》等报纸副刊，他还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创作委员会副会长。

据我观察，这样的老派文化人，多半有点清高，有点较真，还有点固执，当然体制内的等级思维也比较浓厚。因为在三亚买有房产，冬天常去三亚过冬，候鸟式的生活使他对三亚非常熟悉，此前还为三亚写过赞美的文章。

一句话，他不同于一般的游客，他不拿自己完全当三亚的外人，他骨子里是爱三亚的，正是这种爱，以及较真、固执，让他对三亚较一般人更多一点“严格要求”。

说到这里，要提醒一点，毕国昌在网络上公布的那些全身只穿一条裤衩，脖子上套着一个儿童游泳圈的那张照片，并有非常详细的说明：此照为本人于2015年12月4日晚间20点20分许，在三亚市政府门前由一熟人拍照。记住，是由熟人拍照，他在此地是有熟人的，他不是这个地方举目无亲的人。

所以，当他被三亚城管搞得很狼狈时，他不象外地人那样人生地不熟，自盼茫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自认倒霉，他懂得从什么渠道去投诉，到什么地方找人，也晓得如何穿街走巷走到市政府和走回家，他就是要用一种遭鄙视被羞辱的行为去讨取公道。

一言以蔽之，他是底气十足的，他不认三亚就是本地人的地盘。虽然，他在文章中表达了对三亚的愤怒：“联系到三亚拆除小产权房，只拆外地人不拆当地户等等排外现象，你们三亚就是太欺负我们外地人，对我们这些‘候鸟’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作为一个媒体人出身的作家，老毕很自然地将自己的遭遇激愤地记录下来，曝光于自己的博客。据他自己说，“我之前已经在博客上发表了，但是没有得到关注，就交由微信公号编辑。”

这个微信公号叫“文化范儿”，自称“有愈千的粉丝和拥趸”，实在是专而又专，小而又小，引不起太多人的关注。但是他们收到老毕的投诉邮件后，眼放亮光——这是一个极好的推广公号，吸粉的好机会啊(小编是个人才)。

他们并不使用老毕的原标题“三亚城管也太欺负外地人了”发表，而是取了一个有看点的标题，“一厅级干部在三亚被城管弄得没了尊严”。不能不说小编颇深得标题党精髓，深谙传播规律，“厅级干部”(地位不算低，且连前厅官的前都给省略了)，“三亚”(三亚旅游确实出过不少糗事)，“城管”(声讨城管的事儿还少吗?)，被准确地用进标题之中，一下子就抓住了眼球。

而且，他们还把老毕那张颇具传播效果的“玉照”一并发了出来，不光是旨在说明有图有真相，更在于照片确实很有冲击传播力。较真、固执的老毕也甘愿以被“欺负得只剩裤衩”的形象出镜，双方一拍即合。

他们还整了一个非常有煽动性的“编者按”：

昨天午夜，本平台邮箱收到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黑龙江记者站站长、高级记者毕国昌先生的投诉邮件，投诉海南省三亚市城管局侮辱他人格尊严。本来，作为以原创为主的纯文艺公众平台是没有替作者维权的义务的，但仔细读过毕站长的投诉信函，一种“铁肩担道义”的责任顿时油然而生!一个中共党员，国家级媒体的厅级官员，尚且在三亚能遭遇到如此“待遇”，那我们普通百姓到三亚去旅游又该怎样尊严不受侵犯?何况，毕国昌同志是我们“文化范儿”的作者，我们没有理由不为他仗义执言!没有理由不为我们的作者讨还公道!没有理由不为我们的作者维护起码的人的尊严!尽管我们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弱，但我们有愈千的粉丝和拥趸，我们有强大的文朋诗友在声援，大家互相转发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我们必须要为我们自己来维权!为此，我们特意串了一下早已编辑好待发的稿件，及时将毕国昌同志的投诉函原文刊发，同时将持续关注此事的进展。

当你读到“一个中共党员，国家级媒体的厅级官员，尚且在三亚能遭遇到如此‘待遇’，那我们普通百姓到三亚去旅游又该怎样尊严不受侵犯?”，在忍禁不俊的时候，是否觉得小编像个高级黑?

好了，接下来就是在社交网络转发刷屏，一定要生猛地刷，因为读者喜欢。还真的刷屏了，刷屏就会被正规媒体关注，类似《新京报》的正规媒体瞧见了，跟进报道，就成了一个新闻事件，引曝舆论。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叫“文化范儿”的公众号应该涨粉不少，小编没准正在背后偷偷乐着呢。

不能说老毕的投诉之事完全是被媒体包装出来的，虽然自媒体在其中扮演了推手的角色，但前提是老毕的事情有看点，易于包装。如果换作一个非厅官，一个不善文字表达，能把自己的遭遇写出来，一个对当地不知根不知底，一个不敢在当地采取一种类似行为艺术一般维权行动的人，结果会怎么样?只怕就是找到正规媒体投诉，也会觉得没有看点，没有新闻价值而不能见诸报章。即便是自媒体上阵，没有看点，效果也大打折扣。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那些讨薪的民工，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也慢慢学会如何让自己的维权行为更有看点，更有新闻价值，更有传播效果，更容易达成目的，因而有意为之，趋于策划，敢于包装，试用险招频出，以期引起媒体和舆论关注。

这是可悲可叹的事，是正常维权渠道不畅的表现，试想如果老毕的投诉得到满意的解决，还用得着剑走偏锋么?还有媒体什么事儿?因此，看热闹之后，还是要扒去浮尘，揭开包装术，检视政府管理的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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