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外卖员的日常生活（一对普通外卖员夫妇的幸福生活）

记者 郭春雨 岳致呈

外卖员李同宝喜欢下雨天。下雨天，外卖的订单量多，配送费还高，平时一单也就是3块钱，但下雨的时候最高能挣到8块钱。

他跟媳妇儿张志美都是外卖员，俩人基本在济南大观园附近的万达送餐。这里是老城区，小店多、上班族多，订单量也多，不过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也多。济南天气最热的那段时间，基本衣服就没干过。

他属兔，今年35岁，来济南已经差不多得20年了，今年才在济南安定下来。买了房，安了家，孩子也能在济南上学——两口子都觉得，日子挺好，挺有奔头。

出力能挣钱

最近济南的天气实在不好。

先是高温热到了40°C，人像蒸笼里的毛躁的红壳螃蟹，接着又是连日的下雨，小雨就罢了，大雨瓢泼一样的下，老城区里地势低洼，很多积水的地都得绕着走，耽误时间。

对外卖员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可谓毫厘不差。送餐晚了一分钟，这单就白送了。如果顾客投诉，那还影响接下来的接单。这可不是小事，虽然送一单就2、3块钱，但影响生活的“大钱”，就是这样一块钱、两块钱、三块钱慢慢攒起来的。

送外卖不容易，夏天热，冬天冷。人困在外卖系统里，被时间催着走，每一分钟都不是自己的，有时候遇到不好说话的店家或者顾客，难免会生气。李同宝的微信名就是“不气，看好时长”。

李同宝老家是泰安的，从小读书不好，13岁就退学开始打工。在工地上当过小工，在砖厂搬过砖头，还当过服务员、当过厨师，干过烧烤店。360行至少入了十个行业，每干一行，李同宝都尽力去干，但就是不挣钱，不知道是运气还是能力，也可能两者都有，总是只混个温饱钱。

他是不惜力气的人，当时刚下了学，就去工地当小工，拌石灰、推小车，一个月还挣不到300块。再后来年纪大点开始搬砖，一块砖头7斤沉，一车能装30块，就是210斤，他当时也就是1米6多点的个头，100斤的体重瘦得像个麻秆，光膀子推车，人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弦，肋骨都一根一根的凸出来。

其中的诀窍，首先肯定是人勤快，“人勤地不懒”，他是个有一点内向、不擅长表达的人，但在提高送单量这一点，又有一些独到的法门。

“首先是单子不能贪多。有时候送的路上来了订单，贪多反而送不完，延时了损失更大。”李同宝说，除了要记住路、熟悉区域内的地形和小区，再就是要算好时间、点餐量，尤其是要摸准了各个商家的出餐速度，别等外卖小哥已经到店铺了，商家的餐做不出来，时间白白浪费。只有一环扣一环的精准调配，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保量、保质的送达所有订单。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全第一。别图快，就算是超时了，也一定要保障自己的安全，不要抢红灯。”李同宝笑容有点无奈，“我这都是摔出来的经验。”

就是靠着这些“秘诀”，再加上人勤快，李同宝最高的时候一个月能挣到3万块，“就是淡季，也能挣到一万多。”

即便是手把手的教，但李同宝吃过的亏，张志美是一样都没落下。单子贪多，结果送不完；弄不清楚路，结果白跑；商家出不了餐，难免急赤白脸；路上着急速度太快，结果车子摔了人也受伤……磕磕碰碰了半年，才算是真正“入行”。

“我就是干了半年后才开始挣钱。”张志美说，她最喜欢看手机里跳动的收入，3块钱、4块钱、5块钱……

“心里感觉干活带劲！”张志美说，虽然受伤了都舍不得休息，但每周末她都会留出一天专门陪孩子，带着俩孩子去商场逛街、吃饭，“挥霍一天。”

变化

疫情这几年，作为外卖员，李同宝非常清楚感知到了一些社会经济上细微的变化。

“今年感觉外卖员多了。去年我们还得出去贴广告招聘外卖员，今年没招聘，就有不少人过来咨询。”李同宝说，今年送外卖的收入降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外卖员多了，人多，单子就会少。

今年加入李同宝外卖队伍的新人里，光房产中介就好几个，“房子不好卖了，转行干了外卖员。”

此外，从今年开始李同宝发现，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也开始加入到外卖队伍，“至少送外卖能挣钱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得先就业挣钱。”

张志美觉得，今年外卖员的队伍里，女外卖员多了很多，有宝妈，也有一些兼职的中年女性，“有个大姐穿着一个蓝制服，还是正式单位上班的。有一次她下班晚了，没来得及去换衣服，结果去取外卖的时候店家以为工商的来突击检查，还吓一跳。”

从这些细微的变化里，两口子觉得，大家日子都紧巴巴。对于未来，也有了一丝忧虑，“不知道这个送外卖的工作能持续多久。以后是不是干的人会越来越多。”

努力、努力、再努力

俩人今年在济南高新区买了一套二手房，总价168万，除去首付，每个月要还5200元的贷款，这个钱跟大山一样压在夫妻俩身上，生活不敢有风吹草动，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

“现在已经很好啦！”虽然日子辛苦，但夫妻俩都觉得，有儿有女有收入，一家人能在一起。每天下班后就是再累，回到家里，都觉得心里挺甜，日子有奔头。

更何况，今年在济南买了房子，等迁了户口，孩子就成了“济南人”。新房子收拾好后，女儿就能有一间独立的卧室，“孩子早就规划好了，要刷成蓝色的。”

“我闺女大了，不太愿意我们送外卖，觉得没面子。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父母都能体面上班呢？”张志美有点无奈，但也觉得不必挂怀，“不送外卖能干啥呢？就希望孩子能好好上学，能考上大学，找个办公室的体面工作，别靠出力气挣钱。”

对于孩子，张志美一直有个小小的遗憾，就是家里现在租的房子太小，孩子想邀请同学来家里玩都没空间，“他们学校有个活动，就是每到冬至，一个小组的同学一起到一位同学家包饺子。孩子之前一直都只能去别人家，今年可以邀请同学来我们家了，我们在济南也有家了。”

“我们现在就是互相鼓着劲干，加油干，互相标着对方干。”一上午的时间，李同宝送了36单，张志美送了31单，送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夫妻俩在快餐店碰头一起吃午饭，到了下午三点多，手机里开始陆陆续续有订单——要一直忙到晚上8点左右。

要开始忙了。跨上电动车，已经启动行驶的李同宝又扭头回来，张志美抬头看他，没说话，用眼睛问“什么事？”

“要下雨。”李同宝话不多，几个字，“你骑慢点。”

正在戴头盔的张志美眼睛弯起来，“知道了，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