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为什么会成为恶魔的象征（从山羊之死到钟声长鸣）

陈思诚监制的电影《误杀》成为近期电影市场最大的赢家，低成本的悬疑类型片竟然能够力压巨石强森的《勇敢者游戏》、天王嫂昆凌的《天·火》以及黄渤主演的《被光抓走的人》。不仅票房稳居第一，口碑更是形成了一骑绝尘之态。

《误杀》的故事并不难理解，它改编自印度电影《误杀瞒天记》，讲述了一位父亲帮助误杀歹徒的妻女洗脱嫌疑的故事。简单的故事梗概中却隐藏了大量禁得住推敲的细节，成为陈思诚悬疑片阵营中的又一力作。

原作《误杀瞒天记》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电影，以父亲的角度为我们徐徐展开印度的现实生活画卷。而《误杀》则针对角色的行为动机、知识储备基础、最终的自我选择进行了颠覆性的改编。在现实主义的大背景下，融入了许多的超现实主义元素，相对于原作来说有了质的升华。

超现实电影先锋派导演布努埃尔曾说道：“电影是梦的具象化工具，我们创造影像的过程就像是睡梦中脑部的自由活动。”下面我将带领大家深度解读《误杀》中的超现实主义元素，以及这些元素在电影的情节推动、情绪推动中起到的作用。

在《圣经》中，山羊是邪恶的化身，与恶魔为伍，如基督教最臭名昭著的恶魔之一巴弗灭便是山羊的形象。

但是，在大自然以及如今更多的电影艺术中，山羊往往成了弱势群体的象征。如忻钰坤导演的《暴裂无声》中，羊代表着任人宰割的被捕食者，餐桌上出现的大盘羊肉以及男主人公和山羊的类比，都能给人以无辜且无助的观感。

有意思的是，在《暴裂无声》和《误杀》中，弱小而无助的女主角都是由谭卓饰演，不得不说是一种内在的缘分。《误杀》中的山羊便是代表了弱势群体，同时也是“替罪羊”的指代，甚至可以说山羊便是男主角李维杰的替代化形象！

山羊在电影中出现了4次，每一次出现都起到了推动情节作用。

1. 李维杰飞踹欺压平民的桑坤，桑坤持枪想要杀他，被同伴抱住之后还是气不过，枪杀了旁边的一头山羊泄愤。李维杰此时彻底被吓到，他明白这次是运气好才躲过一劫，自己和山羊对于桑坤来说都是一样手无寸铁不会反抗的被捕食者，这次死的是山羊，下次可能就是自己。
2. 李维杰销匿素察的汽车时，将汽车推向了水库中，汽车缓缓下沉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群山羊和一名牧羊人。牧羊人没有看到李维杰销匿证据，羊群却都看到了。此时的山羊，被牧羊人驱逐着往前，就像李维杰被不公平的命运追逐驱赶。对于命运来说，李维杰此时就是山羊，只能被裹挟着前行，毫无还手之力。
3. 拉韫带人打开棺材，想要寻找儿子的尸体，仿佛真相即将大白。但是他们从中取出的却是一头死去多时山羊，正是被桑坤打死的那一头。真相随着山羊的出现再次扑朔迷离，将观众本已经慢慢松弛的神经瞬间拉紧，使得电影的悬疑氛围再上一个台阶。
4. 被无罪释放的李维杰，在寺庙中听见了寺庙中的钟声，即“忏悔之音”。此时的李维杰沐浴在和煦耀眼的阳光下，享受着自由的快乐，此时山羊的形象再次出现。此时的山羊脱离了牧羊人的掌控，在寺庙中自由奔跑，和李维杰一样。李维杰和山羊的对视寓意着他还是无法摆脱内心的愧疚之情，即便逃出了法律的制裁，却逃不出内心的恐惧，促使了他后来的自首。

山羊在影片中还有一处隐喻，即替罪羊。

李维杰说出了素察已死的真相，却也自愿成为妻女的替罪羊。

钟声作为极具代表性的元素，经常被用在影视剧中。如电视剧《红楼梦》中，贾宝玉正是因为听到了钟声才起了出家之心，钟声成为了他脱离现实世界的转折点。

《误杀》中的钟声出现了2次，出现的时间点都十分特殊，都是电影的重要转折之处。同时钟声极具宿命意味，能够表现出角色做出的重要抉择都会带来相应的后果，凸显出了电影的超现实主义风格。

1. 第一次钟声，是平平参加夏令营的时候遇到素察，素察见色起意，当时他们正在讲解钟声为“忏悔之音”。当素察像看待猎物一样望着平平时，洪亮悠远的钟声响起。此时的钟声既有警示之意，警示平平即将遇到危险，同时也是警示素察不要伤天害理。同时也是为素察敲响了丧钟，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对应的后果，当他觊觎别人的同时，命运之轮也早已为他敲响丧钟。
2. 第二次钟声，李维杰无罪释放，他来到寺庙中寻求心灵的安宁。身败名裂的素察父母为了得知儿子的确切消息，不得不乞求李维杰透露消息。此时钟声响起，李维杰告知了他们真相。此时的钟声更像是一种多善良的呼唤之音，呼唤李维杰说出真相，直面自己的罪恶行径，只有如此才能拥有内心的安宁。钟声恰到好处地唤醒了李维杰的恻隐之心，也起到升华电影主旨的作用。

山羊和钟声在现实中也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在影片中的出现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丰富了观众对角色的了解，也增加了对他们的共情，甚至还深化了影片主体。使《误杀》超出《误杀瞒天记》的局限，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凶手逍遥法外的黑色悬疑片，而成了一部讲述父亲为了保护家庭而不断做出抉择的意识形态电影。

超现实主义兴起于1924年至1931年的法国，强调弗洛伊德思想，是一种将意识元素和象征性事物联想在一起的先锋派艺术运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更是为超现实主义提供了丰沃的理论土壤，才避免了如达达主义般陷入虚无的自我毁灭。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在19世纪末期便开始出现，两者不是绝对的分割，而是渐缓的递进。现实主义追求完全客观展示现实，却往往失去了电影想象力的美感。

超现实主义给了创作者更多的选择，它是现实主义情绪发散的窗口，同时也是形式主义故事的沃土。既能够给予观众真实的生活氛围，同时又能将导演的创作意图和个人风格融合进去。超现实主义并不是完全超脱于现实世界，而是根植于现实生活的艺术化、风格化、作者化的再创作。表面互无联系的两种事物，通过剪辑在一起，达成一种奇特的观影体验。

好莱坞电影《大鱼》堪称是超现实主义电影的代表作，病榻前一息尚存的老父亲，为儿子讲述自己瑰丽灿烂的离奇一生，在现实和离奇之间闪回交错，带领观众体验了一段冒险的旅程。虽然故事充满想象，最终却让观众体会到了父子之间真实的内心世界。

好莱坞在超现实主义的应用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从《黑客帝国》系列，到《盗梦空间》，用电脑技术为我们创造了一个个真实和幻想交错难分的光影梦境。

国内由于技术的匮乏以及时代的要求，超现实主义直到近年来才得到了长足发展，在近几年的口碑之作中均有体现。

贾樟柯导演是国内超现实主义的领军人，他的电影风格以写实著名，在他的镜头下，我们往往能够看到最真实的世界。但是贾樟柯擅长在现实中掺杂超现实元素，有时会让观众一头雾水：这究竟是真实世界还是一个梦？《三峡好人》中造型诡异的奇特建筑变成外星飞船飞走；《江湖儿女》中女主角看到的飞碟，一群黑社会正襟危坐观看《英雄本色》。给电影增添幽默感的同时，也深化了导演的创作意图。

《老炮儿》的尾段，六爷骑着自行车满身豪气赴江湖之约，在路上遇到了逃出牢笼疾奔的鸵鸟，这样奇幻的场景正是超现实主义带来的震撼。把两个互不相干的事物放到一起，观众内心便会进行归纳总结，鸵鸟身上的逃出牢笼、孤独而自由的特点便会转嫁到六爷身上，丰富角色的内涵。

《老兽》也用到了多种超现实主义元素，如墙洞中掏出的鸟，幽暗的林木缝隙中闪过的白马，以及那头骆驼。这些元素一旦用不好，很容易陷入形式主义的沼泽，而电影中的这些动物形象都有非常直白的寓意，同时也营造了魔幻非现实的环境。

最近热映的《南方车站的聚会》，警方在动物园抓捕逃匿的匪徒时，将动物的特写和角色的特写顺序切换，既能体现出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也能通过动物的眼神和表情深刻表达出剧情的紧张刺激感。

从《误杀》来看，整体框架改编自印度电影，却融入了非常多的作者想法和态度，并且从结局的处理，不难看出导演和原作不同的世界观。《误杀》的结局和《我不是药神》很相似，都是通过主角的“自我牺牲”达到自我救赎的目的。电影中超现实主义元素丰富了单调的剧本，为影片改编增加了趣味和新鲜感，同时也起到了推动情节发展、调动观众情绪、深化电影主旨的作用。

国产电影在超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中方兴未艾，《误杀》不是句点，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它能为之后的电影创作者提供更多可以尝试的方式和道路。从贾樟柯到管虎、忻钰坤、柯汶利，中国电影人在一点点填补国内电影的空白。超现实主义在国内电影市场中，注定能开出特色的繁花，结出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