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刘野官网(艺术家刘野不文艺的生活)
Exhibition view of “Storytelling” by Liu Ye, curat
“我最近在听郭德纲。”在上海Prada荣宅的咖啡桌上,艺术家刘野如此说道。“画画的时候,听完巴赫我就听郭德纲,最开始有点笑场,但来回听,我就开始分析郭德纲相声里面的艺术,他其实也有结构,跟巴赫有点儿像”。
他掰开奶黄包,软糯糯的香甜流质渗出来,还没等滴下去,就被刘野送入口中。他没有饮茶,而是用勺子挖起来卡布奇诺里的泡沫,一口一口地抿着,之后又用筷子夹起一只虾饺。穿着Prada的运动夹克,刘野的早餐场景有着莫名的可爱,心理学里有个词叫“幼态持续”,指减缓成熟的状态,保持着天真。郭德纲之于巴赫,奶黄包之于卡布奇诺,或许在这位的北京中年男人的眼里,大抵都是一样的。
Exhibition view of “Storytelling” by Liu Ye, curat
这天是2018年11月8日,上海的天还阴着。刘野的个展“寓言叙事”在上海历经百年风雨的宅邸Prada荣宅拉开帷幕。展览在Prada基金会的支持下,由乌多·蒂特曼(Udo Kittelmann)策展,呈现刘野自1992年至今的三十幅精选画作。
在焕然新生的Prada荣宅,刘野颇具神秘感的作品获得了新的意义,与这座源于二十世纪初、被视为欧洲与中国传统邂逅的历史名邸及其独特氛围开展对话。刘野画作与建筑和装饰元素之间的关联与呼应,会让你觉得这些画作,已经在这里挂了百年。参观者可以在不同展示空间自由观赏,以回味图像、记忆以及由刘野讲述的全新故事。
Exhibition view of “Storytelling” by Liu Ye, curat
刘野在开幕的现场话不多,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并且他一直都应付不好这种场合,在咖啡桌上暂时的休憩让他舒服。“形式跟内容是有关系的,我觉得自己正式一站吧,这个形式导致我说不出什么内容来。但要是吃着东西坐着聊天,这个形式就导致我能说出内容来”。
Chet Baker, 2009 Acrylic on canvas 40 x 30 cm
他开始调侃起来,“这么好的房子,能住在这里多好,咱们找找关系自己住进来,这大厅就改一大画室,太牛了。光线有点暗,但暗有暗的好处,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就在讲阴暗之美。你看北京的房一定要买坐北朝南的。为什么?北京暗不行,因为太冷了,你暗了以后你没有阳光以后你受不了,所以健康成了一种美学了。”
“太漂亮了,在这种空间展览,机会难得。”虽然这并不是刘野的作品第一次与老房子发生关系,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访客都明白:这是最好的一次呈现。
我喜欢蒙德里安
展览“蒙德里安和刘野”在荷兰阿默斯福特市Mondriaanhuis博物馆
在2016年,刘野在阿默斯福特市的蒙德里安故居举办过一次个人展览。故居与当地的一所小学相邻,蒙德里安的父亲是这所小学校长,教室很小,主要作用是纪念馆和研究机构,也不是传统的举办展览的地方。但能在这里办展览,对一直喜欢这位几何抽象画派先驱的刘野来说,实在太幸福了。
他自己策展,所有的作品都是刘野亲自决定挂上去的,但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艺术家的视角没有抽离,就是一个特别常规的展,甚至没有把我对蒙德里安的情感充分表现出来,变得太简单。”
展览“蒙德里安和刘野”在荷兰阿默斯福特市Mondriaanhuis博物馆
刘野是最早受蒙德里安影响的中国艺术家之一。早在1998年的展览“蒙德里安在中国”里,戴汉志(Hans van Dijk),也是经常被称为“老汉斯”的荷兰人,就将丁乙、刘野、洛齐、麦志雄及伊灵这几位受蒙德里安影响的中国艺术家与蒙德里安的文献资料一同展出。展览是刘野在三里屯的酒吧向老汉斯提议做的,当时国内艺术圈对蒙德里安的介绍很少,没曾想老汉斯很快找来了大使馆还有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赞助,展览便得以顺利落地。
当时有朋友善意的提醒刘野,“你喜欢蒙德里安,展览也很有意思。但以后怎么办?生活不了的。”
今天看来那场展览过于超前了。刘野说“90年代中国的艺术家还在社会批判,社会反映论里,老汉斯和我都是工业设计出身,所以他是形式主义者,相当于他是把现代主义的‘绘画语言’带进了中国。”
《早晨的蒙德里安》180x180cm 布面丙烯 2000
在蒙德里安的故居里,刘野发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蒙德里安:他并不是一个不近女性的人,相反蒙德里安特别喜欢女人。睡觉的床边上,贴着好多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都是跳大腿舞的女孩子。蒙德里安还特别爱跳舞,就是在舞厅里放肆地跳,无拘无束。这些新的认识都让刘野很惊讶,与想象中的蒙德里安和他的作品都有反差。
“不那么教条式地生活,太文艺也受不了。我觉得这点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刘野也上哔哩哔哩
有了在蒙德里安故居策展的经验,Prada荣宅的展览,刘野全权交给了策展人乌多·蒂特曼去负责。
Scale, 1995,Oil and acrylic on canvas 35 x 25 cm
刘野与他相识14年,认为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策展人。刘野觉得自己只能用艺术家的形式去处理很多事情,尤其是在面对非专业人士的时候,鸡同鸭讲。而乌多则是一位多面玲珑的选手,可专业,可亲民,在乌多的文章里,没有艰难晦涩的高深词汇,每一个普通的人都可以看懂。能以普通观众的视角做出丰富解读,这让刘野非常欣赏。
Exhibition view of “Storytelling” by Liu Ye, curat
“你不能只看法国哲学,什么德勒兹,你天天看那个你就画不了画了,其实可以不看,我觉得可以不看,知道就行了。我能这些大概的哲学家,因为我百度过他们。没有互联网之前,不到西方你无法了解很多东西,这是一段时期中国艺术家创作的常态。”刘野对战舰的痴迷源于童年时看前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阿芙乐尔巡洋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前几年,刘野在Bilibili上搜到这部电影,“在网络上,我截取的东西与一个法国人无异。”
策展人乌多也是整整了解了刘野十四年,才开始第一次策划刘野的展览。不只是视觉上的绘画,还有刘野的情感,过去的经历,乌多都了解。
刘野,序幕,2018©艺术家提供私人收藏。摄影:曹勇
乌多注重情感,不想做学术展览,从展览名称就可以看出端倪。“寓言叙事,Story Teelling,Story或者说叙事性在艺术绘画里面是一个禁忌。绘画应该避免叙述性,但是一味的反驳,反而成为了教条,任何东西变成教条那就是死胡同。他是反这个的,我也是反这个的,所以我们两个有共同语言。”
齐白石知道蒙德里安吗?
Eileen Chang, 2004 Acrylic on canvas 60 x 45 cm
进入“寓言叙事”的展览现场,意味着你需要丢掉寻常的观看眼光:这里的作品不会被白盒子的高光笼罩,作品的密度足够小,需要走近许多小尺幅的作品聚焦观看,与其说观看作品,不如说是进入了某种情景。这个情景里的阮玲玉与张爱玲都在屏风上,互相对视;匹诺曹在最大的屋子里静静地等待;遇到抽烟阮玲玉,你走近上前观看完毕,转过身来还能从身后的镜子里再次看到她。
齐白石知道蒙德里安,刘野
在荣夫人的卫生间里,挂着的是《齐白石知道蒙德里安》。画面主体是中国现代主义画家齐白石,站在桂林山水的前面,手里拿着一本蒙德里安的书,背后是轰然来袭的飞机。“齐白石和蒙德里安是同时期的人,如果齐白石当时知道蒙德里安会画什么样的画?或者蒙德里安如果知道齐白石,他会画出什么样的画。”刘野说这是“ironic”,形容这种诙谐和善意的讽刺。
在茅盾的小说《子夜》里,1930年的上海是纸醉金迷之地,开丝厂的吴荪甫在乡下的父亲吴老太爷避战乱来到上海,扑朔迷离的都市景观使这个足不出户的老朽——吴老太爷深受刺激而猝死。如果吴老太爷有点儿文化,可能会像这个画面里的齐白石一样,脸上一抹红,羞涩而尴尬。
The Broken Mirror, 1992 Acrylic and oil on canvas
这种文化上的尴尬状态,在1997年刘野创作这幅画的时候依然汹涌。“实际上我是把自己投射进齐白石了,借着齐白石画我自己当时的感觉。但当初的我并不清晰,只是去这样做了。所以你看后边飞机的那种状况,这个东西很复杂,你不能西方文化不好,但是你有一点矛盾的心理,你又没有答案,是这么一个关系。”
11月的上海,热闹的艺术世界,仿佛把这里变成了难以登临的飞地。中国艺术家的展览寥寥,刘野是其中之一。
Catherine Deneuve, 2012 Acrylic on canvas, 60 x 45
“这个情况肯定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也挺感谢Prada。这次展览他们一定要邀请一个中国艺术家,他们不想在这里做一个意大利展。我觉得这点就比很多机构想的更深一层,并不是说我的作品多好,他们觉得这是中国的一个艺术家,这么去展览,我觉得挺有意义的。如果荣宅也来一个外国艺术家的展览,那上海就沦陷了。”
专访艺术家刘野
艺术家刘野
YT:来荣宅做这个展览的时候,你去选择作品是基于什么样的思路?是基于哪些作品来做的这个展览?是怎么想的?
刘野:因为艺术家对于自己的作品,有时候选择不如别人客观,所谓的旁观者清。所以我觉得几乎把他选择的这条线索,和这个建筑的关系,几乎百分之百是他的决定。我也有意识,而且也享受他选择的这个过程,这样对于我来讲也挺新鲜的。我自己选,我有一些习惯性的好恶。
刘野,神女,2018,私人收藏,摄影:曹勇
YT :因为我们知道,您在经历了竹子和书的系列之后,很长时间没有画人像了,对吗?那为什么这次又重新关注女性的主题?
刘野:为什么画这张画的缘起是因为我在2002年或者2003年,我画过同样主题——阮玲玉抽烟的这张画,因为这是她的代表作《神女》里面特别有名的一个镜头,这是一个世纪经典镜头,也特别美。所以当时这张画,我特别想在这个展览中展,因为我觉得在荣宅展太合适了,太好了。但我怎么找也找不着这张画,当时的收藏家我也找不到了,我打听了几乎所有的人物帮忙,发动很多人,怎么找都找不着了这张画。但是我和策展人都希望有这张画,做一个最主要的,对阮玲玉的致敬,对上海的致敬。我说要不我再画一张吧,开始我觉得画的不如当时好,这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因为当时的第一感觉还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毕竟是对当时那张画的一个复制。
但现在我觉得看起来还好,我觉得并不比第一张差,而且我发现,通过这件事,我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式,其实作为画家来讲,主题并不需要不断地发明,你可以重复你过去画过的主题,当然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的技巧也变化了,情感也变化了以后,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所以这是一个好的方式,以后还有一些老的主题我还会重复画一遍。
YT:这张跟之前2002年的那一张会不会有什么具体的差别?
刘野:你们要具体看那个画,差别太大了,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一样的。因为我画的时候过程很长,你大概看起来一样,比如光线,当时那张画是非常强烈的光线,脸阴影部分的蓝是非常纯粹的一个蓝,这个就是比较灰色的那部分,更柔和,我觉得让它更低调一点,不是像当时,让你有一个特别强烈的印象,你能够有慢慢品位的这么一种感觉。
Exhibition view of “Storytelling” by Liu Ye, curat
YT:还有一个问题,因为有两个红色的书,您其他书的系列,包括竹子系列都是非常灰调的,或者在那个区间里面去完成的,是那样一个状态。那两本红色的书,跟您之前画的小海军和红色的帷幔,整个系列背景的关系,会不会有一些关联性在里面?
刘野:其实红色这个颜色我是特别热爱的一个颜色,我觉得红色是特别漂亮的。但我觉得对我来讲,特别重要的就是所有颜色都是平等的,没有更好看的颜色,其实关键是你怎么用。但我们是用过很多红色,自己挺偏爱红色,我觉得红色能代表很多情感,不只是我们理解的一种情感,或者一种情绪。其实他最不擅长的是表现忧郁,但我这次没有展,有一些画其实我那个红色,是想给它制造一种特别忧郁的气息,我觉得特别有意思,丰富了红色的情感,我会不断在我画的主题里重复这个红色。
YT:这次在这栋房子里边做展览,有几位上海的民国时候的美女,她们来过这里吗?
刘野:这个我不考察,因为我觉得对于艺术家,和历史学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历史学家他是一个知识型的,他要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调查的很有证据,但艺术家需要想象力。如果她没有来过这个房子,或者是没有来过上海都没有关系,我可以让她们在我的作品里来到上海,这就是艺术家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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