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的赞歌(青未了玩火的人生)

关于人类创造文明的标志,有的说是文字的出现,也有的说是火的使用,我支持后者。我们没见过动物的文字,但这并不能说明动物没有文字,或许它们也像我们一样有着自己的文字信息,只不过暂时还不被我们所认知呢?但我却从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哪种动物会使用火。

火似乎是专门为人类所服务的,人类有了火,就有了文明,有了文明,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故事。

火是真的好,即便是再无尽的黑暗,也无法吞没掉哪怕是一丝将残的星星之火。火焰不仅用途广,还格外悦人的眼目。我喜欢看一团团熊熊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木柴,然后又兴奋地往空中窜;我还喜欢守着一盏油灯,看豆大的火苗随着细小的微风,倔强而又随心地快乐舞蹈,将周围映出的影子顽皮地拉短又拉长。

大人们会合理恰当地使用火,我们的祖先用火烹煮秀色可餐的美食,饱了我们的肚腹,强了我们的筋骨;我们的祖先用火冶炼出厚朴端庄的青铜器,震撼了我们的眼目,谱写了我们的强盛;我们的祖先用火烧制出精美绝伦的瓷器,灿烂了我们的文明;光辉了我们的历史;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火,一旦到了小孩子的手中,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一道玩具。似乎每个小孩的童年都玩过火,我也不例外。

最初蛊惑我玩火的人竟然是我的二伯,那时我还没曾上学,刚刚对发生过的事才有了浅浅的记忆。临近过年,我作为家里的男丁第一次跟随着长辈们去给已故多年的老祖母上坟烧纸。那块老坟离我家很远,似乎是刚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雪,雪下面覆盖着孱弱的麦苗。一路上我因漫长的路途和脚下越积越厚的污泥而埋怨不迭,直到我看到大人们严肃的脸。

我们那没有塑造坟墓的风俗,无论是生前多荣耀体面的能人,还是生前多窝囊贫苦的光棍,他们死后的待遇都一样——田地里一个与野草和庄稼为伴的孤零零的土堆。

当我的那些哥哥们忙着去放炮的时候,我却在一边认真地看着二伯。并不是我不喜欢放炮,而是我发现了一个比炮仗声更能吸引我的东西。二伯正蹲坐在老祖母的坟前认真地往那一堆飘荡着灰烬花的火焰里添着一张张划开的黄纸。嘴里还念念有词:“奶奶爷爷们,过年了,我来给你们送钱了……”那样子就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一个土堆,而是满脸慈祥的老祖母。二伯神情严肃,声音也念叨地极低,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格外清晰,也牢记在了心里。

上坟回去后我便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玩火。

在家人们都忙着庆贺春节的那个夜晚,我却摸到了一个打火机和几张爷爷的报纸,跑到家门口鬼使神差地烧起火来。那时候打火机还并不普遍,人们用得更多的还是洋火,但我家的男人几乎都会抽烟,悄悄地摸出个点火的东西并不困难。

在一团祥和的除夕夜晚焚纸,而且还是在刚刚贴好春联的大门口焚纸,这样的的行为在我们那是格外不吉利的,但这吉利与不吉利的观点在一个孩子心中是完全不存在的。我一边烧着报纸还一边学着二伯的样子絮絮地念叨着,幼小的我心中似乎真的以为我的这一举措是在向老祖母送着另一个世界里可以流通的钱,尽管这位老祖母仅仅是只言片语模糊地存在我的记忆中。

火不仅可以取暖做饭,火还代表着神秘和纪念,这是我对火的第一印象。

现实也确实这样,人们祭奠鬼神,火便充当起了沟通两个世界的神秘媒介:在人间尽职尽责了一年的灶王爷,要靠着火的焚烧才能顺利地回到天上;写满人们祈求的黄表,需要靠着火的焚烧才能送达到各路神仙面前;工匠们扎得堪称艺术品的纸人纸马,需要靠着火的焚烧才能跟随逝者到达另一个世界……

我对玩火的热衷,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在我童年最顽皮的时期,也正是我玩火最频繁的时期。

我喜欢玩火,现在回想起来,我又突然说不上来那时玩火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是带着几分神秘?还是带着几分有趣?还是纯粹喜欢看火焰。看着那充满神秘的火焰将一张张完好的纸轻易地碾碎成一堆灰烬,看着火焰渐渐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听着火焰充分焚烧时所发出的“噗噗”声,在火光中我似乎能感受到我的脸也在火光的映照中兴奋地一明一灭。

小时候我因玩火挨过不少打,但我每次都记吃不记打。所幸我的每一次玩火都没有造成任何大小事故,因为每次玩火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如果玩火有等级的话,我想我应该算得上高手,我会很有数地控制着火势的大小,让它既不会小得迅速灭掉,又不会大得让我控制不了,每一次玩火结束后我还会彻底地熄灭一切的火花。我深知“死灰复燃”这个浅显的道理。我想这和我因玩火而挨的打还有学校里老师在每个假期来临前反复教导着的“不准玩火”有极大关系。

我会点燃春天的杨花柳絮,我还会用柴火焖捂熟嫩玉米,甜地瓜,过年烧大锅台做饭的时候,我会瞬间变成一个称职的烧锅能手。但也难免一个冬天下来新衣服被火星燎出一个又一个不易察觉的窟窿。

我以为我很会玩火了,后来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在冬天寒冷的街头卖火柴的小女孩而已。原来比我玩火厉害的人大有人在,当然他们玩火也能玩出极大的乐趣来。

记得高中时期,校园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盏孔明灯,那应该是某个男生向某个女生表白时燃放的。它随着火焰徐徐上升,在空中与远处的月亮交相辉映,然后又完美地在校园的上空中逗留了一阵子,引得下晚自习的学生们纷纷走到走廊欢呼着观看,待它完成了表白的任务后又渐渐地消失在更遥远的空中,似乎化作了天边的星星一般。

我突然想起这样完美的孔明灯我也曾燃放过。

有一阵子我格外热衷于燃放孔明灯,几乎达到了每晚必放的程度。当然不是景点里卖的那种十多块钱一盏的,而是我们自己亲手制作的。

制作孔明灯其实很简单,首先你需要寻一段铁丝,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在铁丝的中间缠上一团棉花,用点燃的蜡烛将融化了的蜡油均匀地滴在棉花上,然后再寻找一个塑料袋,将塑料袋的两个提手处用铁丝接好,一盏孔明灯便做好了。

做灯简单,放灯难。放灯需要两个人密切地配合,一个人捏住塑料袋的两角,将袋子提起,另一个人则在点燃中间棉花团的时候,及时地撑开塑料袋开口的两端,滴了蜡油的棉花很好燃烧,燃烧时所产生的热气也瞬间撑起了袋子,袋子里充满热气的时候两人一起松手,孔明灯便缓缓离开地面,在一片喝彩声和我们的仰望中缓缓向空中升去。

但并不是每一盏孔明灯都是升空成功了的,不是因为铁丝太沉,袋子太小而“坠亡”,便是因为棉花团燃起的火焰太大,炙破了塑料袋而失败,再就是孔明灯升到一半的时候被树枝或电线阻挡,从而失去了上升的道路,这像极了我们的人生。

燃放孔明的活动风靡一时,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的,但却在我们孩童中间迅速地流传了起来,几乎每晚我们都会看到有那么一两盏忽明忽暗的孔明灯潇洒地划过空中,这种游戏最终也因着点着了几个乡间的柴火垛而一度被大人们禁止。

还听说过但却没见过的一种玩火,我曾在李佩甫先生的小说《城的灯》里读到过。好玩但是却比较残忍。

集上有卖的那种专门活捉老鼠的笼子,将捉到的老鼠身上淋上煤油,点燃后放开,煤油迅速地燃起,老鼠受热吃痛便飞一般地奔跑,速度极快,于是身上燃火的老鼠一边“吱吱”地惨叫着一边痛苦地往前奔跑,化成了一团奔跑着的火焰,待这团火焰不再奔跑时,也是这只老鼠命丧之时。

这个场面我能脑补出来,但是却从未玩过,一来是死老鼠常见,活老鼠难寻,即便是寻到了我也不敢用手去触碰;二来是煤油见不到了,这种在不通电的时候被称为“必备家用物资”的东西在如今很难弄到了;三是这种游戏很容易引起火灾,需要到冬天空旷无人的田地里玩才可;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觉得残忍,虽然老鼠令人讨厌,被捉住时免不了一死,但是罪不至于被火焚死。

与火有关游戏虽然有趣,但我更喜欢一个人玩火,玩火的同时也充分享受到了孤独。

现在的我已经很少甚至不会玩火了。

有一年秋天,我在乡镇的一所中学里代课,由于下雨的缘故,学校断了电,好在学校对面的超市里还有蜡烛卖,现在,我想除了供奉着神仙的家庭外,几乎没有人会买蜡烛了。

宿舍里就我自己,我点上了蜡烛,轻轻地打开了收音机,好让耳边有点声响,但又不至于吵到别人,我又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茉莉花茶,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又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书。烛光微微,忽隐忽现,从书本的情节中走出来后,听着窗外莎莎的雨声,望着眼前幽幽的烛火,心中还真有种夜雨秋灯的感觉。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突然又想到了玩火,我用烛光点燃了一张纸巾,然后在空中快速地挥舞,就像《僵尸先生》里的林道长作法一般,随着火势的变大,宿舍的角角落落也被瞬间照亮,但又很快地随着火光的减弱而黯淡了下去。我突然发现,原来纸巾燃烧后的纸灰,和当年二伯在老祖母坟前燃烧的纸灰是一样的,燃烧后不仅轻飘飘地飞舞,纸灰在夜色中还会闪出一圈一圈的红色的火线,像昙花一现般快速而又灿烂地绽放着,宿舍里氤氲着烟火的味道。我像喝醉酒一般,一时间竟然想泪流满面,这些年来,家里不断有亲人像老祖母一般去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但我却很少到那几个孤零零的土堆前探望一番了。

我们每个人都在惨淡地经营着自己的人生,尽管全力以赴,但眼前的光景仍然差强人意,甚至还会遍体鳞伤。我们常常喜欢把每个人的一生比作一盏平凡的灯,守着一弯清油,绽放着自己的焰火,有人穷尽一切,想要灿烂;有人默默独守,静静燃烧;有的甚至刚被点燃便被疾风无情吹灭……

如此看来,我们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孤独的。我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的我更喜欢独自一个人玩火了,因为我的童年没有太多玩具,也没有太多朋友,我就像极了一团孤独燃烧着的焰火。小时候望着自己点燃的一团焰火我会莫名地兴奋,并不断给这团焰火添加燃料,希望自己的将来也能辉煌如斯,能够给他人带去温暖和光明,但兜兜转转回来后却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豆大的一盏油灯罢了。

我想每个人骨子里都是钟情火焰的,不然我们的文化里也不会流传下篝火的热情,烟花的浪漫,烛光的温馨,这份流传在骨子里的钟情,是无法被城市里灿烂辉煌的霓虹灯所覆盖掉的。就像我们灵魂最深处的那份不安的孤独,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找寻到我们,盼望着能够星火燎原。

青未了的赞歌(青未了玩火的人生)(1)

作者介绍:孙情,喜欢写东西的普通90后中学思政老师。

壹点号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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