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鲜艳的笋成群地从土里长出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

许多鲜艳的笋成群地从土里长出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1)

母亲给了我一些莴苣苗,说:“这是甜莴苣,易成活,你栽在菜地里,会给你一汪青绿气。等到来年春末就能收莴苣,一只只翠绿绿,碧玉似的,去掉皮儿,咬一口又脆又甜,凉拌吃可祛油腻、解酒气呢。”

回来后,我把莴苣栽在开垦的小菜园里,不几日,它们长得绿波荡漾,清秀可人。在霜色满天、一派萧索的初冬,三两畦莴苣于寂寒中显出缕缕青翠与清新,别说吃了,仅看着这一波波秀色,就让人舒惬。

莴苣是菊科寻常蔬菜,又名莴笋、白苣、莴菜、千金菜,一年生或二年生,有春莴苣和秋莴苣之分,春莴苣需深秋栽植,耐寒,可越冬。它原产于地中海地区,大约汉代传入我国。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称:莴苣从呙国传来,故名。呙国为西域国名,北宋陶谷所著《清异录》上记载:“呙国使者来汉,有人求得菜种,酬之甚厚,故因名千金菜,今莴苣也。”

早在唐代,翠绿可人的莴苣就已经普遍种植了。唐代大诗人杜甫于安史乱中逃往蜀地,开垦荒地,种植蔬菜,写了一首长诗《种莴苣》,抒发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愤懑。其中写到:

堂下可以畦,呼童对经始。

苣兮蔬之常,随事艺其子。

破块数席间,荷锄功易止。

两旬不甲坼,空惜埋泥滓。

他在院前整理田畦,和小儿子一起播种,本来莴苣是普通的蔬菜,很容易成活的,可杜甫并不是个种菜能手,整好了地,撒下了种子,满怀欣喜地等待,二十天过去了,还没见莴苣发芽出苗,只能对着平展展、空荡荡的菜田叹息。“登于白玉盘,藉以如霞绮”,老杜想着莴苣色香味的美妙,更为苦恼,种莴苣、收莴苣的梦想破灭了,只能空留美好的想象罢了。

许多鲜艳的笋成群地从土里长出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2)

北宋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也爱种菜,他菜园里种的秋菜多,为此写了一首《秋菜》,列举了所种的韭菜、白菜、芼菜、芜菁等蔬菜,当然他也种莴苣:“已残枸杞只留柿,晚种莴苣初生甲。”这是晚秋栽植的越冬莴苣,要到第二年春天才能吃到。这些自种的菜蔬吃起来更有味道:

软炊一饱老有味,痛饮百壶今不说。

蒲团斋罢欠伸时,自觉少年心解脱。

虽然粗茶淡饭,日子简朴,可聊以养生怡情,身心像少年一样康健。

南宋文人王之道也学杜甫种莴苣,不知他的莴苣长得怎么样,却写了一首超长的诗,题目是《追和老杜种莴苣诗》,历数战乱不休、生灵涂炭之苦,奸佞当道、击寇无人之悲。不过,诗中所描绘的莴苣形色之美、风味之佳,令人耳目一新:

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

从苦可自珍,供盘况潇洒。

银条直且甘,风味胡伯始。

一只只亭亭而立的青莴苣,在各种蔬菜中独领风韵。切条入盘,鲜灵可爱,细细品味,微苦之中甘甜爽口,其朴素平和的风味令人赞叹。

许多鲜艳的笋成群地从土里长出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3)

南宋大诗人陆游晚年生活简朴,躬耕陇亩,热衷种菜,他在《种菜》一诗中写道:

白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

时清闾里俱安业,殊胜周人咏采薇。

陆游说的是春夏时节的莴苣,它和早黄瓜一样是稀罕物儿,凉拌入盘,满目清辉诱人。看到老百姓安居乐业,仿佛《诗经》里描绘的田园牧歌景象,心生欢喜。从诗里可以猜测,陆游家的菜园里应该也种有莴苣的,说不定,他还会亲自撒种、间苗、收莴苣呢!陆游在另一首《新蔬》诗中,也提到莴苣:

黄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盘四月时。

莫拟将军春荠句,两京名价有谁知?

还是春末夏初的莴苣、黄瓜,四月之时最为鲜美,不过那时春菜的价格是相当高的,当政者应该重视市民的“菜篮子”工程了。

许多鲜艳的笋成群地从土里长出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4)

南宋另一位杰出诗人杨万里也喜爱莴苣,他在光口寨这个地方停船做早餐,写了一首《晨炊光口砦》:

泊船光口荐晨炊,野饭匆匆不整齐。

新摘柚花熏熟水,旋捞莴苣浥生虀。

尽教坡老食无肉,未害山公醉似泥。

过了真阳到清远,好山自足乐人饥。

行舟之际泊岸打火做饭,倒是简简单单的,柚花煮茶,莴苣凉拌,足矣!虽然不像晋代山涛那样有酒可醉,苏轼那样有竹可品,可这一路上风光无限,足以饱眼福、忘饥渴。

莴苣青翠鲜灵,总令诗人们赞不绝口。南宋姜特立说:“紫苣生春荑,助我作汤饼。”(《菘苣初冬稍茂喜而有作》)紫绿色的莴苣该是春天的样子吧,做成饼汤,品一品春天的味道。南宋诗人洪咨夔吟道:

看花何必只长安,到处韶华总一般。

可是家贫风物晚,郎当莴笋斗春盘。

——《清明即事》

看花看景何必要去大都市呢,野田野物也堪爱。兜里没有银子,看风景恐怕晚了,那就采来鲜嫩嫩的莴苣做春盘品品吧。古人对生活是很容易满足的,这一只甜甜脆脆的莴苣,足成一首可餐可赏的诗啊!

许多鲜艳的笋成群地从土里长出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5)

莴苣的吃法多种多样,可荤可素,可凉可热,凉拌、烧、炒、烩、蒸、煮,亦可腌制酱菜,还能搭配肉丝、山药、木耳、鸡蛋、菜椒、胡萝卜、香菇、蒜苗等物,可谓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南宋的林洪在其食谱书《山家清供》中,提到莴苣的一种做法,美其名曰“脆琅玕”。他写道:“莴苣去叶皮,寸切,瀹以沸汤,捣姜、盐、糖、熟油、醋拌渍之,颇甘脆。”姑且不论这种做法味道如何,单凭作者给这款菜起的名字“脆琅玕”,就让人神往不已、垂涎欲滴了!琅玕(láng gān),是什么东西?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仙树,温婉如玉,晶莹剔透,美得让你难以想象!

小时候,母亲喜欢收了秋莴苣,去掉叶子,剥出青玉似的莴苣肉,切块,加糖、醋、酱油等佐料,腌制莴苣。但见一块块酱莴苣色泽鲜亮,青碧如玉,伸筷夹来食之,甘甜清脆,清爽可口。那味儿一直漫进我的记忆里,清清爽爽,脆脆甜甜,就像我们平平淡淡、有滋有味的生活......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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