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的故事（一条大蛇的故事）

今天要通过一条蛇来讲清楚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的原因。你是不是有疑问了？一条蛇怎么可能影响天下局势？难不成说，这条蛇是一只怪兽，有1000米长，张开大嘴把整个京城都给吞掉了？

不是的，它并不是怪兽，它就是一条很正常的蛇。之所以能够影响天下大事，是因为这条蛇出现的方式和地点比较特殊。这条蛇从天而降，掉在了东汉的皇帝面前，把这个皇帝给吓了个半死。你又要说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皇帝可能胆子比较小，每天都会被各种阿猫阿狗吓个半死，何必第一讲讲这么一条蛇。我要告诉你，在《三国演义》原著第一回也讲的是这么一条蛇，罗贯中这么写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安排，这个安排到底有什么良苦用心？

一条蛇到底能象征着什么？听我慢慢道来。咱们先来听一个故事。话说有一天东汉帝国的皇帝来到了一座宫殿，皇帝叫刘宏，还是个小孩子，只有十几岁，稚嫩的脸庞、稚嫩的声音像个小雏鸡，但是历史和命运把他推到了皇帝的宝座上。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慵懒地坐在龙椅上好不惬意。突然而来的一阵狂风打破了平静，只见黑风之中一条巨大的青蛇从房梁上飞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小皇帝的龙椅上，这可把小皇帝刘宏给吓得个半死，只见这条大青蛇缓缓地吐着信子，目光灼灼，巨大修长的身躯盘在龙椅上，缓缓的朝他游来。大蛇紧盯着面前这个孱弱的小皇帝，就像俯视着一只弱小的老鼠，随时可以把它吞下去。

好，故事讲完了，如果让你用一句话来概括一下刚才故事里的场景，你会怎么说？你可能会说，龙椅上的小皇帝被一条大青蛇给吓得半死。这里我要再次强调，刚刚描述的这一幕出现在《三国演义》全书的第一回，它有着特别重要的象征意义。下面我将从一个场景和两个主角来为你详细解析。

我们先来说这个场景，小皇帝被大青蛇吓了个半死。你应该知道古代皇帝被认为是真龙天子，龙可是神圣的图腾，它可以腾云驾雾，翱翔九霄，贵不可言。它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和力量，是皇帝的专用图腾。可现在怎么样了？这真龙天子的宝座竟然被一条污浊凶恶的大蛇给抢了。咱们都知道有个成语叫做鸠占鹊巢，这回可真是“蛇占龙座”了。

古人相信天人感应，认为人是与上天是相通的，人间若有大事发生，一定会伴随着非同寻常的自然现象。比如地震，比如日食，再比如一条大蛇掉在龙椅上。《三国演义》第一回写这么一个场景，他分明是想用龙蛇混杂的情形来预示东汉皇权衰微、天下大乱的局面，这就是象征意义。

光说这一个场景还不够，咱们来继续分析两个主角，一个是皇帝刘宏，一个就是大青蛇。咱们先来说说刘宏，皇帝刘宏出现在《三国演义》的开篇，不是作者虚构出来的，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他有一个更为熟知的称呼叫做汉灵帝。

灵是机灵的灵，他是东汉末年一个极具代表性的昏君。灵是他的谥号，谥号就是古代对一个人的最终评价，盖棺论定，有专门的评价法则，叫做谥法。你可能要问了，不是说汉灵帝是个昏君吗，怎么能用灵这个字来评价呢？灵可不是夸他聪明机灵，谥法曰，乱而不损曰灵。就是说，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很荒唐的皇帝，做了很多蠢事坏事。这个灵是荒唐的意思，无论是历史形象还是文学形象，汉灵帝都是这么一副昏君的模样。因为坏的太有名了，他不仅出没在各种野史杂文当中，还被咱们的诸葛亮写进了传世名作《出师表》里，被看作是东汉末年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我来带你读一读，“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这是诸葛亮在《出师表》里面的名段，翻译过来就是，亲近贤能的大臣，远离龌龊的小人，这是西汉兴隆发达的原因；亲近小人，远离贤臣，这是东汉倒霉衰败的原因。

先帝刘备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唠嗑，每次聊到这件事，他都会对汉桓帝和汉灵帝的倒行逆施感到痛心，感到遗憾。咱们都知道《出师表》是千古雄文，对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像咱们熟悉的杜甫、岳飞、陆游，这些人无一不对《出师表》特别推崇。诸葛亮本来就是汉末的见证者，他的评价可真是帮汉灵帝出了大名，当然是遗臭万年的恶名。

咱们领教了这位汉灵帝的名气，再来看看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坏事，给你讲三件大事来感受一下。

第一件事是做买卖。没错，做买卖。汉灵帝做的买卖不是烤山药，也不是窝窝头，而是官。汉灵帝的原则是，做皇帝开心最重要。开心是要花钱的，皇帝开心是要花很多钱的。他要盖宫殿，养美女，钱不够了咋整？不过汉灵帝觉得这怎么能难得住我这个商业天才呢？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身边有啥资源就用啥资源。汉灵帝是皇帝，想封多少官就封多少官，想让谁做官就让谁做官。

从朝廷公卿到地方官员，一个个明码标价，谁给钱就让谁做官。汉灵帝的这段经历在《资治通鉴》里就有记载，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400担400万，2000担2000万。你看看皇帝多大胆，国库多大产，源源不断的财富涌入了汉灵帝的腰包，汉灵帝美滋滋地说，这就是无中生有。汉灵帝能为无米之炊，他还嘲笑前任皇帝汉桓帝，那个傻家伙没有经济头脑，弄得连零花钱都没有，看看我多富有。可见汉灵帝对自己的行为有多骄傲，但是这里边是有问题的。他卖的可是官，是要治理一方的，按理说应该是德才兼备，结果这群家伙大部分都无才无德。皇帝卖了官有钱花了，这群人买了官有官做了，老百姓只能被各种巧取豪夺、敲诈勒索。最后皇帝啥都没付出，就获得了奢侈享乐的钱。那些狗官们用老百姓的钱获得了为非作歹的权力，苦的只有老百姓，没钱还要被权欺压。你想想这样的天下怎能不乱？

再来看第二件事，做导演。汉灵帝经常奇思妙想，他自己盖房子做布景，自己写剧本做导演。《后汉书》里记载，灵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才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帝著商贾服，饮宴为乐。意思是说，汉灵帝在皇宫里边修建仿真的集市，供自己享乐，让宫女们模仿民间市集里的商人、窃贼、地痞、流氓，而且自己亲自粉墨登场，跟宫女们一起逐梦演艺圈，骑着白驴转圈圈。

第三件事就更奇葩了，汉灵帝开始认爹认娘了。他最尊敬的人是宦官。《后汉书》记载，汉灵帝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意思说，宦官张让是我的爸爸，宦官赵忠是我的妈妈。咱也不知道张让和赵忠听了啥感觉，本来是俩宦官，结果被皇帝给钦定了夫妻的身份。咱们只是想想看，那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汉高祖刘邦，那驱逐匈奴威震八方的汉武帝刘彻，还有荡平宇内中兴汉室的光武帝刘秀，这些汉朝先帝列祖列宗，若是地下有知，得知自己的不孝子孙竟然认了宦官做爹娘，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除了这些，汉灵帝还有一些更变态的蠢事坏事，咱们今天就不讲了，总之他可以编这么一本书《论昏君的基本修养》。而在汉灵帝干的这么多坏事当中，宠幸宦官这一件影响最为恶劣。

正如诸葛亮所说，亲近小人的必然结果就是远离贤臣。在宦官的怂恿下，很多正直的大臣都被汉灵帝杀害了，整个东汉帝国的政治生态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失去了士大夫的支持，更可怕的是丧失了天下老百姓的拥护。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很快大家熟悉的黄巾之乱就要爆发，诸侯割据就要形成，而东汉皇帝慢慢地就要变成一条丧家之犬。就这样汉灵帝不灵了，曾经辉煌无比的大汉也被他糟蹋成了奄奄一息的老汉。

到这里，一号主角汉灵帝讲完了，二号主角就要出场了，就是那条大青蛇。没错，那条把汉灵帝吓倒了的蛇。现在你已经知道汉灵帝确实不配做皇帝，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一条蛇把他给吓倒了，为什么要用一条蛇来象征着汉室的衰微。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往前倒400年，去看一看大汉王朝的开创者汉高祖刘邦。你一定想不到，刘邦建立汉朝基业的开始也是一条蛇。在《史记》里就有记载，刘邦在发达之前，曾经用宝剑将一条拦路的大白蛇斩为两段，书里边将这件事解释为赤帝子斩杀白帝子，赤帝子就是刘邦，白帝子就是那条白蛇，它正是秦王室的象征。

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正是预示着他所建立的汉朝要取代秦王朝的统治。讲到这，你应该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汉朝的建立和衰亡竟然都是由一条蛇来预示的。问题又来了，建立的时候是白蛇，灭亡的时候为什么是一条青蛇？这儿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个人叫做曹丕。没错，正是曹操的儿子。汉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是汉献帝，他就是被魏文帝曹丕给踢下去的。

曹丕

曹丕出生之时，史书和小说中都写到，有云气青色而圜（音元）如车盖当其上。就是说曹丕出生的时候，头顶上有一团青气，就像一个圆圆的车盖，经久不散。这条吓倒汉灵帝的大蛇为什么是青色的？在这儿也有了解释。汉朝的兴盛和衰微竟然都是龙和蛇的故事。当年刘邦斩白蛇，如今青蛇吓刘宏。历史的轮回就是这样妙不可言。当然了，科技发展到今天，这些古代的谶纬之说都成了无稽之谈。当我们谈论青蛇白蛇的时候，并不是在津津乐道古人的迷信思想，而是将它作为一种古代的文化现象和文学作品中的艺术手法去看待。因为无论是历史还是小说，都在努力追求自成一体的逻辑，它需要去解释自己面前的世界、自己构建出的这个世界是合乎逻辑的。

古代科技不发达，人们往往会用谶纬来解释历史的宿命，而文学作品中的虚构就更容易理解了。它不仅可以渲染神秘的氛围，引发读者的悬念，更可以在作品内部形成缜密的逻辑，形成伏笔和照应，以此来引爆读者的思维快感。这种用奇异的事物来预示结局的手法在《三国演义》中被多次使用，而这也构成了小说的一部分独特的魅力。这样的写作手法在四大名著中的其他三本也多有体现。

正如没有人会去责怪，《红楼梦》里的判词是剧透，《水浒传》里的石碑是瞎编，《西游记》里的安排是胡诌一样，人人都爱《三国演义》这开篇的大青蛇。有人评价，三国演义七实三虚，实的是历史事件，虚的是文学手法。在这第一讲当中，孱弱的汉灵帝正是那厚重的“七实”，而巨大的青蛇正是那飘渺的“三虚”，这也正是作者罗贯中的良苦用心。

好了，第一讲结束了。

今天我给你讲了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的一个原因。舞台的帷幕已经拉开，木偶一样的皇帝滚下神坛，而这浩荡苍茫的华夏大地正在龙蛇涌动，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咱们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