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坠入黑暗被控制黑化(女主前期残疾后期腿会好)
《今天也没变成玩偶呢》作者:花花了
内容简介:
当世界成为游戏地图,人类接连变成玩偶。
起初,白幼薇以为是来自外星人的恶作剧,直到她被拉进一团光雾,清亮的机械声响起——
叮!欢迎进入玩偶游戏!本游戏规则如下:
1,拒绝游戏变成玩偶!
2,游戏失败变成玩偶!
3,游戏通关奖励玩偶!
白幼薇瑟瑟发抖扑进沈墨怀里:“我害怕,人家只是一个手无缚(腹)鸡(肌)之力的柔弱少女啊…”
沈墨拉过她的小手,放自己腹肌上:“现在你有了。”
游戏系统:“警告!警告!请尊重游戏,认真通关,不要谈恋爱!”
第1章 龟兔赛跑
公元2119年5月,人类开始变成玩偶。
街上走路的,餐厅吃饭的,商场里试衣服刚脱一半的,那些可怜人动作停留在变化前一刻,脸上笑容甚至来不及收起,就变成了一具静止的人形玩偶。
毫无预兆,更找不到原因。
人们疑惑,恐惧,疯狂并绝望。
他们拉起鲜红的横幅示威游行,质疑这是神秘组织的恐怖袭击,或是在网络上大肆渲染外星文明入侵,还有人拖家带口去乡下避难……他们做了能做的一切事,但身边的人仍然一个接一个变成玩偶。
渐渐的,人们麻木了。
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生活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不过每天的电视新闻增加了一个环节——
播报员在念完新闻稿后,会用标准的播音腔告知观众:“如果您发现身边有人变成玩偶,请拨打紧急电话123,相关部门会及时为您处理……”
所谓处理,就是把玩偶打包送往科研机构。
如果科学家能研究出什么还好,如果研究不出什么,就等着家属来认领,之后是下葬还是放家里当摆设,全凭家属心情。
白幼薇看了会儿新闻,见时间差不多了,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按下轮椅上的按键,朝餐厅方向去。
她双腿残疾,从小父母离异,并各自组建了新家庭。大约是觉得愧对女儿,夫妻俩在白幼薇身上花钱从不手软,让她住最豪华的别墅,请最贵的保姆,唯独抽不出时间陪陪女儿。
不过,白幼薇对此无所谓。
她早已习惯一个人。
餐厅时钟嘀嗒嘀嗒,分针指向12点10分。白幼薇每天中午12点准时用餐,只早不晚,现在餐桌上却没有一道菜。
四周很静很静,时钟的滴答声让这栋华美的别墅更显静谧。
白幼薇等了一会儿,闻到厨房那边飘来烧糊气味。
她调节方向,滑着轮椅过去。保姆背对她,僵立在天然气灶台旁,她的手维持着炒菜的姿势,但是没有动静。
保姆变成了玩偶,就在方才。
还是原来的面孔,材质却彻底不同,活生生的血肉变成塑胶的皮肤、玻璃珠的眼球、化纤丝的毛发……
家里原来的保姆回乡避难去了,眼前这个保姆刚来两天,白幼薇甚至还没记熟对方的名字,现在却成这样。
她怔怔看了会儿,然后滑着轮椅过去,关掉炉火,按照新闻上说的,拨打紧急电话123。
一直占线。
白幼薇想了想,给妈妈打电话。保姆是妈妈请的人,应该能联系上保姆家属。
电话接通,传来说话声、笑声、音乐声驳杂……独显出她的孤寂。
真刺耳。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随后挂了电话。
屋子里很静,外面也静。骄阳炙烤大地,花园水池反射着粼粼光芒,一株扶桑花在烈日下耷拉着紫色花叶,一切稀松又平常,但白幼薇知道,这个世界早已变得不正常了。
……
下午两点,别墅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白幼薇透过窗户,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按门铃。
她思索片刻,去厨房拿了把折叠水果刀,滑着轮椅出去。
隔着铁栅门,男人的身姿挺拔,样貌冷峻,浓黑的长眉下是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瞳。
依稀有些面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是薇薇?”声音略微停滞,带着初次见面的生疏,“我是沈墨,你妈妈知道这边出事了,让我来接你。”
白幼薇怔然。
沈墨……难怪她刚才觉得眼熟,原来是沈叔叔的儿子,他长得和沈叔叔有几分相似。
忘了说,沈叔叔是她妈妈的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其实白幼薇认为,“备胎”这个称呼更加合适。
白幼微默不作声把水果刀放进口袋,打开院门——
沈墨打量眼前的女孩。
苍白的肤色,长发松软,一条淡蓝色长衬衫裙将她从脖子包到脚。人如其名,光是看着她,就会忍不住联想到白软、幼嫩、微弱,诸如此类的词汇。
看上去很乖巧,不像王阿姨说的难相处。
“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去扬州。”沈墨言简意赅。
白幼薇摇头:“不去。”
沈墨有点意外,挑眉道:“现在城里不安全,能走的已经全部撤离,你留在这里没人照顾,迟早死路一条。”
白幼薇低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的细腻纹路,“不去。我这个样子,去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沈墨没想到她这么倔。
他不擅长劝人,更不会哄孩子,迈开步子直接朝屋里走去,“你住哪间?”
白幼薇狐疑的盯着他,眸光闪烁,“你想干什么?”
沈墨没理她,进屋后走了一圈,准确无误找到她的卧室,开始打包衣物和生活用品。
女孩跟进来,表情有点委屈。
沈墨装完衣服,站在房间里环视一周,问:“药呢?”
白幼薇常年在轮椅上生活,药物是必需品。
她不作声。
他索性不再问。
房间很快变得凌乱不堪。
白幼薇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翻箱倒柜,双手紧攥着,声音很低:“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救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自己很了不起,很伟大?……可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在害我。”
沈墨停下来,表情平静无波。
白幼薇深深呼吸,继续说:“你考虑过强行带走我的后果吗?……到了扬州,我一个女人,还是瘸子,该怎么生活?你知不知道我连吃饭上厕所都要人帮忙,出远门要戴纸尿裤,你根本……”
她吸气,“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不跟你走!”
话音最后,嗓音沙哑,带着隐忍的哭腔。
沈墨看着她,沉默一会儿,他放低声音:“我确实不懂,但我至少明白一件事——留下来你会死得更快,离开,或许还有希望。”
希望?
白幼薇心中冷然。
连亲生父母都不愿见她,她的生活如行尸走肉,即使这个世界一如往常,她也没打算继续活下去。
她是个没有希望的废人!
沈墨走到白幼薇面前,黑沉沉的眼睛带着压迫,语气平和而坚定:“放心,我会把你平安无事送到扬州。”
白幼薇咬住唇。
她没得选。
沈墨推着白幼薇离开别墅,来到路边的越野车旁。
他把白幼薇从轮椅上抱起来,感觉她轻得不可思议,虽然瘦弱却不硌手,怀里的女孩软乎乎的。
她的脸靠在他胸口,淡淡的馨香萦绕,牛奶玫瑰香波的香气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看着那张紧绷的小脸,他竟有些心软,再次安慰:“我开快点,一个半小时就能到,那边有人照顾你,不必担心。”
白幼薇显然记恨他的强横,板着脸不理他。
沈墨笑了笑,关上后车门,坐进驾驶位转了下钥匙——
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失算了。
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几乎每条路上都出现了玩偶。虽然人会变成玩偶的原因暂且不明,但众所周知,玩偶扎堆出现的地方是高危区域,大家出行都会尽可能避开这样的道路。
沈墨开始绕行,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高速路口。
高速路也不太平。
放眼望去全是车,估摸有六七十辆,歪歪斜斜停在路中央,有些车撞成一团,车里的人生死不知。
车队末尾有很多同他们一样刚刚抵达高速路的人,那些人站在车外,伸着脖子张望,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
沈墨下车打听情况。
白幼薇趴在车窗边,听那些人议论:
“怎么办?还走不走?”
“走?前面全是玩偶,我们怎么过去?”
“不走难道在这儿等死?最近的城市,只有扬州和泰州没人变成玩偶!”
“别的路呢,别的路也有玩偶吗?”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困死……”
“老公,我们该怎么办?”一个长发女人呜咽哭着,“一定是世界末日来了……我们都会死的……”
她的丈夫似乎也没有主意,烦躁的吸着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白幼薇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关上车窗自己清静。
沈墨回到车上,白幼薇问他:“从这里过去会变成玩偶吗?”
沈墨想了想,“先看看情况,不行再找别的路。”
白幼薇不怎么信任他,小声嗫嚅:“别的路也有玩偶。”
这时,前面有了动静。
大家都感到意外,抬眼望去,只见一辆蓝色皮卡缓缓向前行驶,带着试探的意味。另外几辆车见状,也慢吞吞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毕竟城里没有安全的地方,几乎每条路上都有玩偶,想出城,就必须冒险。
蓝色皮卡车的驾驶员是一个光头壮汉,他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驶过几辆有玩偶的车子,没发现异常,下意识加快车速。
到了安全的空旷处,他从车里探出头,朝后面人挥手:“这条路可以走!”
气氛因这句话振奋,后面的车陆续跟上。
有人笑着跟前面的光头男寒暄:“哥们,这次多亏了你!”
其他人也露出轻松笑意。
“看来没事。”沈墨发动车子,跟上车队。
白幼薇不咸不淡“哦”了一声。
……
高速路上,一辆辆汽车以龟速驶过,每个人都无比的谨慎小心。
白幼薇安静趴在车窗边。
随着车子前行,她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形玩偶,它们犹如时装店里的模特,眼神空洞,姿态僵硬……
转头,对面一辆红色汽车坐着两只玩偶,开车的是男人,副驾坐着女人。女人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个孕妇。
白幼薇心里不禁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玩偶?也是塑胶的皮肤、玻璃珠的眼球、化纤丝的毛发吗?他们在变玩偶的那一刻遭遇了什么?有没有可能身体不能动,意识却是清醒的?
这个念头令她不寒而栗。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叮!欢迎进入玩偶游戏!本次游戏主题为‘龟兔赛跑’,规则如下:
一,拒绝游戏变成玩偶!
二,游戏失败变成玩偶!
三,游戏通关奖励玩偶!……”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音质美妙犹如天籁,白幼薇呆住。
“喂,你有没有听见……”她正想问前面的沈墨,视野却泛起一层光雾,下一瞬,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青草地!
怎么回事?!
白幼薇愕然看着眼前场景。
前一秒她还坐在沈墨的车里,这一刻却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
而且同行的车友也一样!大家目瞪口呆望着草坪外围的跑道,那里显眼地挂着巨幕横幅,上面印着无比夸张的四个大字——
龟、兔、赛、跑!
第2章 诡异的境地
这是怎么回事?!
白幼薇紧攥住身下的青草,手指陷进泥土,触感是潮湿的凉意,无比真实。
这不是幻觉,更不是做梦!
他们真的在一瞬间从高速路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刚才那个声音说什么游戏,难道……这就是人们变成玩偶的原因么?不能离开这里的话,会变成玩偶?
战栗一丝丝爬上心头,沉寂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白幼薇扶着麻木的双腿,皮肤渗出冷汗。
沈墨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警觉的打量周遭,脸色同样难看。
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洁白的云朵舒展姿态,微风拂面,带着淡淡青草香,在这个适合郊游野餐的好天气里,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哪里……”长发女人仰起惊恐的脸,“我们刚才不是在车里吗?老公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哪里都不去了……”
女人的丈夫推开妻子,满脸愤恨道:“那个光头呢?他不是说没事吗?!”
“是啊,他说可以走,我们才跟过来的!”
“草!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玩意儿!要不然怎么敢走在第一个?我看他就是故意引我们过去!”
“妈的,这孙子……”
众人纷纷咒骂,仿佛忘了刚才他们对光头男的感激。
白幼薇默默数了数这些人。
加上她一共17个。
光头壮汉确实不在。这是为什么?大家走的是同样的路线,为什么他没有掉进来?难道游戏触发另有玄机?
真是很奇怪……分明陷入这样诡异的境地,为什么她的心底除了恐惧,还有隐隐的激动?
她在期盼什么?
“大家听我说……”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开了腔,“事已至此,埋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团结起来,才有希望离开这里。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里好像是一个操场,前面有跑道,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他刚才开的车是一辆奔驰,穿着也像成功的商务人士,发言很有说服力。
不少人都同意了他的提议。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怯怯开口:“会不会有危险?”
另一个黄头发青年怼她:“有危险又怎么样?难道什么都不做,在这里陪你一起等死?!”
女孩委屈的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男孩很圆滑,立刻帮腔:“兄弟别急,她是担心我们出事,毕竟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这种担心不是不可能,虽然目前没有危险,但这地方对我们而言毕竟是未知的。我看不如这样,女人和老人留下来,男人跟我一起去前面探路。”
沈墨想了想,扭头对白幼薇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看。”
“不行!”白幼薇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她这一声“不行”说得斩钉截铁,格外响亮,引得其他人都看过来。
沈墨是男人里面最高的,身材修长,气质轩昂,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结实的小臂,一看就是不可或缺的武力值。如果他不去,这支“探路小队”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方才的黄毛青年觑她一眼:“小妹妹,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就别任性了,不搞清楚情况怎么找回去的路?”
“都性命攸关了还分什么男女?!”白幼薇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语气尖锐道,“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如果他出事了谁会管我这个瘸子?只怕你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白幼薇紧沈墨,直视他的眼睛:“沈默你答应过我,会把我平安无事送到扬州!现在这么快就要丢下我吗?!”
几个女人也面露迟疑,纷纷看向自己的男伴。
男人们都走了,留下她们这些老幼妇孺,万一发生状况怎么办?虽说白幼薇肯定是最惨的那个,但是她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老公,我跟你一起去,留在这儿我害怕……”长发女人也改了主意。
“不如大家都一起吧。”有人做和事佬,提议道,“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可探索的,除了草地就是跑道,再远些就是森林了。”
“难道我们要从森林穿过去吗?”
“不知道,先去横幅那边看看吧,总觉得那个横幅很奇怪……”
“过去看看,说不定有线索。”
众人说着话,朝“龟兔赛跑”的横幅方向走去。
沈墨弯腰抱起白幼薇,跟上前面的队伍。
白幼薇搂着他的脖子,眼眶红红的,嗓音恢复成最初的细软,执拗却半分不减:
“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沈墨,你别想甩掉我!”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白幼薇更加用力搂住他的脖子,眼神倔强。
沈墨被她勒得肉疼,意外她手劲竟不小。
随即想到或许因为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所以才缺乏安全感。
如此一想,他便没了脾气,温言道:“不会扔下你不管。”
白幼薇半信半疑看着他。
沈墨心里也疑惑,白幼薇的身体和心理状况显然不太好,王阿姨为什么不把她接到身边照顾?
“你们看,横幅下面好像有人!”
众人闻声望过去,沈墨的思绪也就此打断。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横幅下方的人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绅士模样打扮的人,穿着白领结衬衣、黑色燕尾服,头戴仿真兔子头套,长长的兔耳格外显眼,而那双红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第3章 终点在哪里
大约是此番情景太过诡异,所有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兔头绅士。
“大家好,我是本次游戏的监察官,欢迎来到玩偶游戏。”
尽管还有些距离,兔头绅士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在空中响起,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只是此刻,再温柔的声音,也无法平息众人心中的惊惧。
“你是什么人?是你把我们弄到这地方来的?!”有胆子大的人出声质问。
兔头人手里托着一顶大礼帽,声音温柔平静:“请各位选手站到起点位置,发令枪响后开始比赛,冲过正确的终点线即可进入下轮比赛,比赛一共三轮……”
“喂!我问你话呢,你听不见?!”急红了眼的壮汉大步走过去,一把捏住兔头人的脖子,“戴个头套装神弄鬼!快说!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兔头人的身形虽然高挑,但四肢纤细,加上温柔的女音,不会让人感到威胁性,壮汉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大胆掐住对方的喉咙。
此时它的细脖子被壮汉掐住,声音却毫无妨碍的再次传来——
“本次游戏分三轮比赛,发令枪响后开始比赛,冲过正确的终点线……”
“够了!”壮汉暴躁的怒吼,“老子不是来玩游戏的!快说怎么出去!否则老子掐死你!”
轰!
蓝色火光炸开!同时发出闷响!
壮汉的身体在一瞬间剧颤!如同遭遇雷击,通体焦黑,摔在地上像炭块般粉碎!
兔头人歪了歪脑袋,轻轻拂去肩头的黑灰,颈间的毛发清清楚楚露出来,让人终于明白,它没有戴头套!它确确实实长了一个兔子脑袋!
“啊……妖怪、妖怪!”长发女人软瘫在地上,双腿打颤。
她的老公拽住她的胳膊,想要一起逃,转身却发现,原本开阔平坦的青草地上,出现了上百只兔子!
每只兔子足足有狼狗那么大!
它们通体雪白,眼睛血红,三瓣嘴下歪咧着锋利的牙,不停磨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
眼前情景实在太过惊悚,白幼薇忍不住往沈墨怀里缩。
她不忘抬头看沈墨,发现他的脸色虽然难看,但还算冷静,没有像其他人吓得方寸大乱。
兔头人平静站在他们面前:“请各位选手尽快到指定的起点位置。”
白幼薇顺着它的示意望向起点处,那些巨型兔子也在那处移动,它们一只只爬进跑道,挤在起点线的后方。
……龟兔赛跑。
兔子已经有了,那么,他们这些人是乌龟?
“请问……”白幼薇紧咬牙关,举起手问,“我这种情况,也需要参赛吗?”
兔头人侧过头,目光落在白幼薇身上,停驻片刻,它温和有礼的道歉:“原来如此,是我的失职。”
随后,它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进大礼帽里,一双拐杖被它从大礼帽里取出来!
白幼薇的心脏猛地一缩!
和她的拐杖一样!……不,这就是她的拐杖!是她放在行李箱里的折叠拐杖!
兔头人可以轻而易举从外界取物,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按照它的话行事?
可就算给了她拐杖,她也不可能跑过那群比狗还大的兔子啊!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沈墨问:“终点在哪里?”
兔头人抬起手,指向跑道另一端——
第4章 正确的终点线
终点与起点遥相呼应,有一块半透明的牌子作为标识。
因为是半透明状,所以刚才没人注意到。
终点牌的长度与跑道一致,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竟能高高悬浮于半空。此刻被兔头人指住,牌上显现出两个极粗的黑字:终点。
“终点”下方,还有两个箭头,分别指向左边的1号跑道,和右边的2号跑道。
运动场上的跑道通常是六条或八条,但这里只有两条跑道。
“赛道全长200米,通过正确的终点即可进入下轮比赛,三轮比赛后游戏结束。”兔头人介绍规则。
“那些兔子和我们一起跑吗?”沈墨看了眼不远处的兔子。
“这是当然。”兔头人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口吻,“兔子是龟兔赛跑中重要的一部分,选手们要避免被兔子追上。”
白幼薇抿了抿唇,谨慎的问它:“如果被追上,会怎么样?”
兔头人没作声。
虽然它没有给出答复,但不知怎么,白幼薇觉得它似乎在笑……
缩在老公背后的女人颤巍巍问:“它……它们咬人吗?”
咬人?
其他人心中腹诽:看看那些牙,别说咬人,就算说它们吃人也不奇怪!
“好了,诸位,规则说明到此为止,请跟随我去起点位置,比赛就要开始了。”兔头人转身,单手托着大礼帽朝起跑线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踌躇不前。
地上那具焦炭状的尸体还在,隐隐散发着烧焦的异味,阳光照耀,远处半透明的终点牌反射出绚丽光芒,仿佛在向众人招手呼唤。
终于抵不过心中的恐惧,他们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跟上前面的兔头人。
沈墨低头看白幼薇:“背着你应该比抱着跑的速度快,但如果你害怕那些兔子,我可以抱着你。”
兔子显然具有攻击性,从后方攻击的话,背部和腿都是容易受伤的地方。
“还是背着吧。”白幼薇也冷静下来,“跑步不仅需要速度,也需要平衡性,同时需要灵敏性避开兔子,你抱着我会很麻烦。”
两人停下来,调整姿势,白幼薇趴在沈默的背上。
他们落在队伍的最后。
“怕不怕?”沈墨问她。
“怕。”白幼薇闷声回答。
任何人遭遇这种事,不可能不害怕。
她细声细气问沈墨:“你呢,会怕吗?那些兔子如果跑得很快……”
如果跑得很快,他背着她无疑会被拖累。
沈墨担着白幼薇的双腿,步履沉稳向前走,“还记得兔头人刚才说的话吗?它说,比赛一共有三轮,如果兔子的速度很快,一轮就能结束比赛,没必要设置三轮比赛。”
白幼薇有点意外,没想到沈墨已经分析到这一步。
她望向前方起跑线。
那些巨型兔子看起来狰狞,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每只兔子的肢体都不太协调,跛足、抽搐、挠地蹬腿,还有几只红着眼撕咬自己的皮肉,状态癫狂。如果跑起来,它们的速度未必会快。
白幼薇想了想,低声对沈墨说:“兔头人一直强调要通过正确的终点,所以,如果想要赢得比赛,并不需要跑第一,而是首先要跑得比兔子快,其次是找到正确的终点。”
沈墨闻言道:“正确的终点是哪一边?”
白幼薇沉默。
比赛既然有三轮,每次的终点肯定不一样,也许在左边,也许是右边,答案在这200米赛跑中应该会有所提示。
即便没有提示,瞎猜也有50的正确率。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跑错终点会有什么后果。
第5章 小白兔,白又白
所有人都来到跑道的起跑线处。
跑道虽然只有两条,但非常之宽,十六个人并排站成一线也不显拥挤。
在他们身后,是面目狰狞的巨型兔子。兔子们互相推搡,龇牙咧嘴,口鼻处呼哧呼哧,喷出腥臭的热气,鼻子两侧的细软绒毛几乎贴着前面人的脚踝,仿佛再近一点,就能咬下一块肉来。
长发女人吓得腿脚发软,一只手紧紧揪着老公的衣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的老公低声呵斥:“松开!你拉着我一会儿怎么跑?!”
黄毛青年冷眼看他们拉扯,蹲下重新绑紧鞋带。
戴眼镜的女孩脱掉高跟凉鞋,想了想,又把鞋子捡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则脱下西装外套,神情紧张的盯着前方终点线。
……十六个人,每个人都在默默做着准备。
白幼薇趴在沈墨背上,心中忐忑,低声问他:“你跑得快不快?”
沈墨:“还行。”
白幼薇想了想,又问:“我重不重?”
沈墨把她往上托了托,语气平淡:“还行。”
怎么都是还行呢?白幼薇感到不安,还想再问,就听兔头人说:“预备——”
一把发令枪被兔头人从大礼帽里掏出来,高高举起。
所有人的神经一瞬紧绷!
一个身影突然冲出起点线!
轰!
蓝色闪电犹如一把巨大的刀刃,从兔头人的掌心飞窜而出!白幼薇清清楚楚看见那具身体被电光劈中!而后扭曲、焦黑、粉碎!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
粉身碎骨也不过如此了……
兔头人收回手,声音既温和也淡漠:“抢跑是违规行为,选手们请注意听发令枪指示。”
白幼薇手脚冰凉,静静伏在沈墨的背上,心中连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她轻声说:“沈墨,一会儿等他们跑了,你再跑,不用担心兔子咬到我。”
被兔子咬到,顶多掉一两块肉,可是如果抢跑,就直接没命了。
“放心。”沈墨略微俯身,做出准备姿势,“我们俩都不会死。”
“预备!——”
兔头人再次举起发令枪。
砰!
发令枪响,所有人一齐冲出起跑线!
身旁的男人起跑慢了一步,登时被兔子扑倒,发出凄厉的惨叫!皮开肉绽的瞬间,鲜红的血液溅到白幼薇的腿上,若她的腿有知觉,一定能感觉到温热与黏湿。
“老公!”长发女人大哭,脚步慢下来,不知是该继续跑,还是回去救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别管他了!快跑啊!”
然而还是迟了,那些兔子就像嗅到人肉味儿的丧尸,一见有人慢下来,就立即扑上去撕咬!
女人惨叫连连,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
所有人都死命的向前跑!
快跑、快跑!
再快一点!!!
沈墨背着白幼薇跑在队伍中段。最前面的是一个瘦个子男人,跑得格外快,把其他人甩出很远距离。
200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很快逼近了终点线。
这时,那块半透明的终点牌突然有了变化!
“终点”两个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
第6章 百分百赢的方法
小白兔,白又白——是什么意思?
大脑思考的同时,脚下奔跑不停。
第一个人埋头狂跑,来不及多想就冲过左边的终点线。
第二个人跑到牌子下方,踌躇的看了看第一个人,又看向身后逐渐逼近的兔子,不敢耽搁时间,也去了左边。
第三个人停下来,犹豫两秒,跑向右边的终点线……
一个又一个人抵达终点。
越往后,时间越紧张,根本无暇思考,有的去了左边,有的去了右边。
“是右边。”白幼薇趴在沈默背上说,“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答案是2号跑道,右边!”
沈默提速冲过右边终点线!
最后几人也陆续抵达。
左边的人此时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可能错了,想要反悔,却发现两条跑道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穿不透!过不去!
与此同时,追逐的兔子扑进1号跑道!犹如翻腾的白色浪潮,带着咸腥而刺鼻的冷风!
惨叫、咒骂,拼死搏杀!
之后是步入绝境的奔跑!
跑道是一个圈,而两侧都有屏障,要躲避那些癫狂的兔子,错过终点的人们就不得不沿着跑道继续向前!
戴眼镜的女孩哭坐在地上,不忍再看到死伤,她朝那些人哑声喊:“快点啊……你们快跑啊……”
可是慢了,慢了……
疾跑200米已经是身体的极限,再跑下去,速度势必变慢,那些兔子却不会变慢,它们很快追上去——扑咬!撕扯!红彤彤的皮肉大块大块咬下来!
痛苦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操场,鲜血淋淋得就像泼油漆。
那些人在地上挣扎、翻滚,变成没有皮的血人,而后从红艳艳的血肉里,如刺一般长出白色的毛发!
白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他们变成一只只发狂的巨兔,眼珠被鲜血染红!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操场上,每个人如坠冰窟,遍体冰寒!
他们刚刚目睹对面的伙伴,活生生变成了兔子!
远处,兔头人在朝他们招手,声音清晰入耳:
“请选手回到起点位置,开始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
众人的脸色是惨白的。
无法拒绝,不敢反抗,亦没有时间去调整惶恐的心,每个人犹如死气沉沉的人偶,一步步往回走。
是的。
他们此刻,就像是兔头人手里的玩偶,失去自由与意志。
白幼薇伏在沈墨背上,心不断往下坠,沉甸甸的。
刚进来时他们有17个人,而现在一轮比赛之后,只剩下9个……
她和沈墨,真的能活过三轮比赛吗?
“你走慢一点。”白幼薇小声对沈墨说,“走慢一点,多缓一缓。”
“这点体力我还是有的。”沈墨低声说,“就是题目有点麻烦。”
难度是一方面,最要命的,是答题时间。
刚才那些人惊慌逃命,恐怕连审题的功夫都没有,又怎么能理智清醒的做出正确选择?
从看到题目,到冲过终点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三秒!再久一点,就会被后面的兔子追上!所以最后关头,考验的不一定是知识,而是瞬息反应!
白幼薇喃喃说:“操场跑道一圈400米,如果我们选错终点线,又不能回头,就只能再跑400米,才能进入正确的终点线内,算下来,相当于要以最快速度跑600米。除非是专业运动员,否则不可能做得到。”
何况沈墨还背着她。一旦错过200米的终点线,她和沈墨的结局毫无悬念会变成兔子……
沈墨:“不知道下一轮会是什么题目。”
白幼薇缓缓摇头:“其实题目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序。有一个办法,可以百分百赢得比赛。”
沈墨的脚步微顿,“百分百赢得比赛?”
“嗯。”白幼薇悄然观察其他人的神情,轻声呢喃,“而且很可能……已经有人想到那个办法了。”
……
第7章 选哪边
剩下9人重新回到起跑线。
白幼薇在沈墨耳边轻声叮嘱:“一会儿跑的时候,注意黄头发的年轻人,还有那个穿西装裤的中年男人,你要离他们远一点。”
沈墨听了用余光扫了眼那两人。
黄头发的青年个头平平,穿着紧身t恤和牛仔裤,上臂二头肌隆起,看上去像健身房的常客。
穿西装裤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喘气,右手搭着西装外套,面色潮红,满头大汗,到底年纪大些,跑完200米后还没有缓过来。
“中年男人体力不足,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白幼薇低声说,“等会儿他恐怕会耍手段。”
“嗯。”沈墨把她往上托了托,“一会儿搂紧了,掉下去我是不会回头捡你的。”
白幼薇紧紧贴着他,“放心,死也不会松手。”
“预备——”
兔头人举起发令枪。
所有人直视前方终点。
屏住呼吸。
砰!
发令枪响,他们齐齐冲出起跑线!
兔子们紧跟其后,穷追不放!
沈墨背着白幼薇跑在第七,中年男人跑在最后,而黄毛男一马当先跑在第一。
白幼薇时刻提防着四周情况,眼看着中年男逐渐逼近,她空出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放进腰间口袋里。
“搂紧了!”沈墨不满的提醒,“要提速了!”
他突然加快速度,一连冲过两人,拉开了与中年男人的距离,稳稳保持在队伍第四。
白幼薇松了口气,手从口袋里收回,搂住沈墨的脖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只见中年男人使出全身力气掷出那件西装外套!衣服蒙住一旁年轻男孩的头脸,男孩顿时踉跄一步,惊惶下胡乱抓扯,又把并排跑在一起的眼镜女孩拽倒!
犹如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三个人全部落在了队伍最后!
白幼薇回头不再看,肺腑冰凉。
她听见尖叫与嚎哭。
几乎能想象到,兔子正如何凶残的攻击那两人,而中年男人又是如何抓住机会,趁机逃跑!
这种紧要关头,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距离终点线再次近了。
终点牌上,“终点”两个字再次变化,显现出这一次的考题——
所有人都懵了!
上次题目还是幼稚的儿歌,这次却是一本正经的生物题!
冲在最前头的黄毛男猛地停下来,僵在终点牌下,不知道该选哪边!
肝脏分左右两叶,乌龟的胆囊在左叶,还是右叶?
除非这些人里头有兽医,否则谁知道答案?!
第二个抵达终点的人也停下来,他和黄毛站在一起,脸色惨白的思考。
左边,还是右边?
1号跑道,还是2号跑道?
“知道答案吗?”沈墨减慢速度,问背上的白幼薇。
白幼薇没作声,一双墨色眼瞳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两人,嘴唇渐渐抿紧。
这时,黄毛男突然出手!
他将第二名用力推进左边终点!
原本分散在两条跑道上的兔子仿佛察觉到有人答错了题,全都疯了般挤进左边跑道!犹如高速路上突然变道的车流!
黄毛男见状,不假思索跑去右边!
答案是肝右叶!
第8章 谁是弱者
后面的人顿时明白了黄毛的用意,加快速度冲向右边终点!
而另一边跑道上,那个被推进去的人已经被兔潮淹没。
兔群里,又多了一只疯癫的兔子。
明知道这样的做法等同于谋杀,却无人谴责,无人埋怨,幸存的人们只是坐在原地大口喘息,眼泪与汗水齐齐流淌,每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
远处,兔头人再一次朝众人招手:
“请选手回到起点位置,开始第三轮比赛。”
第三轮。
最后一轮。
只要熬过最后一轮,这该死的游戏就能结束了!
大家强撑着精神起身,朝起点方向慢慢走去。
沈墨重新背上白幼薇,走在队伍最后。白幼薇能感觉到他身上湿漉的汗水。
有了第一轮的教训,第二家可谓竭尽全力,大部分都通过了终点,只死了两人,现在还剩下七个。但这并不表示接下来的第三轮也会减小死伤。
因为在连续两次生死逃亡之后,所有人的体力都处于透支边缘。
也就是说,等到第三轮比赛时,这些人的速度将会大幅度降低。
尤其那个中年男人,他现在连走路时小腿都哆嗦,根本跑不动了。
白幼薇还注意到,刚才被拽倒的眼镜女孩没有死,但是受伤了,整条胳膊被鲜血染得通红,手里的高跟鞋同样是血淋淋的,细细长长的足跟在染血后令人毛骨悚然。
中年男人可能心中有愧,下意识避开她。
一路上,气氛比刚才更加压抑,死气沉沉。
没人说话,也许是感到绝望,也许是在各自盘算下一轮比赛的策略。
沈墨和白幼薇依旧落在队伍最后。
他问她:“这就是你说的,百分百赢得比赛的方法?”
“……嗯。”白幼薇轻轻点了下头,“兔子不能进入正确的终点,所以只要有一个人跑错,就能从兔子的反应预判出正确的终点是哪一边。”
沈墨冷笑一声:“这是想逼我们自相残杀?”
白幼薇默然。
确实如此……表面上看,这个比赛比拼的是体力,但实际上,谁能突破底线,对同伴下手,谁就能获得更高的存活率。
比如那个中年男人,比如那个黄头发的青年……
“你看人倒是很准。”沈墨对白幼薇有了新的认识,好奇的问她,“为什么觉得那两个人会动手?”
“没什么,就是一种感觉。”白幼薇回道。
“感觉?”沈墨失笑,“难道是女人的直觉?”
白幼薇撇了撇嘴,“不好意思,是瘸子的直觉。身处弱势一方,对强势一方表露出来的恶意会很敏感。”
沈墨听了,若有所思:“有点意思。”
“其实就是恃强凌弱。”白幼薇淡淡解释,“人在和比自己弱的人相处时,一旦心存恶念,就会自然而然表现出攻击性。家暴妻子的丈夫、虐打孩子的父母、欺凌老人的护工,这些人在生活中也都是正常人,为什么偏偏面对妻子、孩子、老人的时候,格外控制不住脾气?是因为力量悬殊,强者可以毫无忌惮的放大心中的恶意,对弱者肆意占有、凌辱,甚至剥夺生命……”
她说着,不由得顿住,幽幽道:“你大概很难体会。”
虽然并不熟悉,但她也听妈妈提过,沈叔叔的儿子在国家安全总署工作,是那里最年轻有为的军官。他这样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身处弱势的滋味。
“我现在体会到了。”沈墨回道。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起跑线,兔头人再次举起那把发令枪——
“你看。”沈墨伏低身体,摆出预备跑的姿势,“在它面前,我们都是弱者。”
“预备!——”兔头人喊出口令。
第9章 最后一轮
第三轮赛跑——
砰!
枪声响起,人们齐齐冲出起点!
尽管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但是在跑出几十米后,速度明显变慢!
沈墨出乎意外的冲到了前面,背着白幼薇跑在第一。
白幼薇起初惊讶,稍微想想就明白过来:沈墨在前两轮故意保留了体力。
这样做虽然有风险,却给他们在第三轮争取到更多生机。
身后传来惊惶的喊叫与咒骂。
白幼薇扭头看,见中年男人面如金纸,汗如浆出,眼睛似充了血一般红!他不知何时解下了腰间的皮带,手里挥动皮腰带,发疯一般抽打跑在他前面的人!
不幸被打中的人要么踉跄几步,要么直接摔倒!就连那些追逐的兔子也挨了几下,它们仿佛还存有些许智慧,纷纷避开中年男人,专挑受伤的人扑咬!
又死了两人。
幸好沈墨跑在最前面,距离中年男人较远,否则在这种严苛的生存环境下,挨上几鞭子,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等等我啊!等等我!……”中年男人在后面拼命追赶,手里的皮带挥舞不停,此时他身边已经没有能垫背的人了,只有越来越多的兔子!
他能坚持到现在,当真是潜能爆发,白幼薇原本以为他起跑时就会死。
“你们等等我……我不想死,我知道答案!”中年男人已经快到极限,他一边拼命奔跑,一边扯着嗓门大吼,“谁来救我,我就告诉他答案!等等我啊啊啊……”
不管这句话是不是他临死前最后一次挣扎,竟真有人被他说动,速度慢了下来!
黄毛男脱了上身t恤,向后用力扔出去!不偏不倚蒙住一只兔子的脑袋!
也不知那衣服上是汗还是血,兔群有短暂的狂躁,竟纷纷攻击被衣服蒙住的兔子!
中年男人因此再度死里逃生!
此时终点牌上已经显示出新的题目——
“左边!”为了证明自己被救的价值,中年男人急不可待的大喊,“兔子一个月生一窝!答案是1啊!选左边的1号跑道!!!”
答案有了,却没人敢轻信。
黄毛男先看向眼镜女孩。
有了前一轮的教训,眼镜女孩一直贴着跑道的外侧边沿跑,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黄毛男又看向沈墨,眼中浮现浓浓杀机。
想要试答案,背着残疾人的沈墨,无疑是此刻的最佳选择。
白幼薇一直警惕着他,见他逼近,毫不客气掏出衣兜里那把折叠水果刀,噌地打开!
黄毛男不由得一愣。
但神情很快恢复,竟对白幼薇手里的刀毫无惧色。
可怜的残疾少女毫无威慑作用,沈墨说:“把刀给我。”
白幼薇递给他,说道:“这题我刚好知道,兔子是双子宫动物,答案是2号跑道,右边!”
她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剩下几人全都听得见,可是没人敢信。
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迷惑黄毛男而撒了谎?!
“忍着点,会有点疼。”沈墨突然道。
“什么?”白幼薇没明白,正疑惑,身体忽然腾空!
她被沈墨一个“过肩摔”,直接扔进右边终点线!
啪的一声!白幼薇只觉得骨头快碎了!
可她顾不上疼,慌忙爬起来寻找沈墨的身影——眼前只有大批赶到的兔群,如白色噩梦般席卷了沈墨和黄毛!
第10章 巨大闪电
白幼薇的心脏几乎骤停!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沈墨死了!她也活不成!
贴边跑的眼镜女孩气喘吁吁抵达终点。
中年男人也跌跌撞撞跑来,他满身是伤,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而沈墨和黄毛始终陷在那片白里。
兔群被隔绝在终点之外,将那两人围了一层又一层,抓咬咆哮,像疯狗一样攻击!
白幼薇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兔群里的情形,她瞳仁瑟缩,唯恐下一刻看见的,是长出兔毛的怪物!
一个红彤彤的身体被甩过来!
是遍体鳞伤的黄毛!
他被咬破喉咙,鲜血糊了一地!
紧接着沈墨冲破突围,身姿矫健的跃过终点线!
他一过终点,外面的兔群便立时消停,如同嗜血的丧尸陡然失去攻击目标,变得迟钝僵缓起来。
兔子们在退散。
三三两两往跑道外的草地去。
中年男人跪下来,浑身软塌,一丝力气也无,嘴唇颤抖着念叨:“活……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终于……
活下来了。
最后的四人。
沈墨却不关心这个,他走到黄毛身边查看,发现黄毛身体的异变已经停止,虽然有些地方长出了白色的兔毛,但是没有变成兔子,仍维持着人的模样。
沈墨又试了试对方的鼻息。
已经没气了。
异变之所以停止,是因为死亡,还是因为到达正确的终点?
沈墨蹙着眉思索。
白幼薇觉得沈墨不正常,死里逃生怎么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她狐疑问:“你要做什么?”
沈墨看她一眼,正要说话,身边忽然传来惨叫!
白幼薇与沈墨几乎同时扭头!
只见刚才还在扶膝喘气的眼镜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中年男人身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撞出终点线!
那声惨叫,正是中年男人发出来的!
散去的兔群再次躁动,它们重新席卷而来!速度极快!
中年男人惊恐的想要爬回终点,却手脚软瘫,迟了动作,他被兔群撕扯、吞噬、淹没!……而后,消失。
跑道上又多了一只癫狂的兔子。
白幼薇哑然。
她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眼镜女孩跪坐在地上,崩溃的捂面痛哭:“是他该死!他该死!……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害死了阿肖,他还故意告诉大家假答案!他该死啊啊啊啊!……”
兔群已经跑远了。
一只也没剩下,全部消失在周边广袤的森林里,归于静谧。
兔头人从远处慢慢走来,用它那温柔得近乎诡异的语气说:“攻击参赛选手,属于违规行为。”
白幼薇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蓝色火光再次出现!
那是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兔头人的手心窜出,而后直直劈在眼镜女孩身上!难以估量的电流,不可想象的高温,眼镜女孩的身体在瞬息间变成一具漆黑的焦炭!
啪嗒——
倒在地上,碎了。
空气凝固。
白幼薇遍体生寒。
前一秒还在痛哭流涕的女孩子,此时在她面前活生生被烤焦!
她看着这一地残滓,连骨头缝里也透出寒气。发生的这一切,太可怕了……
第11章 十分之一我
“那个男人也攻击过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处罚?”沈墨问。
兔头人不吝啬解释:“监察官需要保证游戏顺利进行、顺利结算。”
所以,游戏结束后不能攻击已经通关的玩家,因为会影响游戏结算。
同理,游戏开始前也不能攻击玩家,因为玩家数量减少,可能会导致游戏无法进行。
唯有游戏进行时,才可以为所欲为。
“恭喜两位通关本次游戏。”
兔头人彬彬有礼站在他们面前,托着它的大礼帽。
“乌龟终于跑赢了兔子,理应获得奖励,你们可以得到一枚乌龟胜利奖章,也可以选择赛场其它物品作为奖励。”
它从礼帽里拿出许多东西,就像变戏法一样。
有小巧精致的发令枪,有起跑线上的彩色小旗,还有用作终点线的红色丝带。
沈墨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兔头人听了,微微一笑。
它一直面无表情,以致于最开始的时候被人们误以为戴的是头套,此时却笑了!那张三瓣嘴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看见了有趣的玩具,满面愉悦。
“奖励的用处,只有在得到之后才会知道。”
兔头人微笑看着两人,没有透露更多,“所以,二位的选择是?”
沈墨选了那把发令枪。
虽然不是真枪,但好歹也能唬唬人,而且他直觉这把枪有些不同寻常,因为比赛时,几次听到枪声后,自己似乎会不受控的想要跑。
至于其它几样物品,沈墨暂时猜不出它们的用处。
“那么,你呢?”兔头人歪着头,端详白幼薇的表情,“你很特别,一步也没跑,却赢得了比赛。我很想知道,你选的奖励是什么?”
白幼薇咬住唇,慢慢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兔头人狐疑看着她,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解的问:“你要选的奖励,是我?可是,选择监察官作为奖励,似乎并不符合规定……”
“没有这条规定!”白幼薇立即打断它!
她一听到近似“违规”的字眼,眼前就浮现眼镜女孩被雷电烧焦的惨状,浑身神经紧绷,提声喊道:“你没有宣布这条规定,不能判定我违规!不说清规则就随意判定他人违规才是最大的违规!”
兔头人沉默看着她。
白幼薇紧紧咬唇,固执的与它对峙。
她知道风险很大,可是她不甘心!——被当做玩偶一般愚弄,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比赛,死了这么多人,最后用几件小玩具打发掉她,她真的不甘心!
所以,她想赌一把!
她盯着兔头人,一字一句道:“你刚才说,可以选择赛场其它物品作为奖励!你,也在赛场内!”
静默持续了很久。
很久……
“好吧。”兔头人妥协了。
白幼薇怔然,有些意外,这么容易就……
“按规定,监察官是不在奖励范畴内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没有解释清楚规则,是我的失职。”兔头人温和有礼,“我愿意将十分之一我作为奖励送给你……”
十分之一我?
什么意思?
白幼薇蹙起眉,只见兔头人再次把手伸进大礼帽里——
它掏出一个兔子玩偶。
“游戏奖励结算完毕,那么……再见了。”兔头人朝她微笑,“我会记住你。”
白幼薇闻言睁大眼睛,不等她出声问,眼前再次闪现刺目的白色光雾!
她不由得闭眼,再睁开时,人已经回到车上——
手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第12章 通讯瘫痪
白幼薇脸色微白,立刻去看前面的沈墨。
他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玩具枪!
他们仍在高速路上,车不知何时停的,四周静谧,只余风声。
两人眼神交汇,心中都很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沈墨一言不发下车,查看其它车上的情况。
参加“龟兔赛跑”游戏的人,除了他们俩,无一幸免全变成了玩偶——
不会说话,没有呼吸,胶化的皮肉连接着球形关节,眼睛变成黯淡无神的玻璃珠……这些人,失去了所有生命征兆。
白幼薇喃喃:“原来如此……游戏失败,变成玩偶;游戏通关,奖励玩偶……”
原来是这样……
所以世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像拨开了迷雾,本该豁然开朗,望见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未知的恐惧如潮水弥漫,紧张或战栗,还有隐隐的刺激与兴奋微妙掩在其中……
白幼薇沉默握着兔子玩偶,思绪纷杂。
沈墨面色沉着回到车里。
“先离开这里再说。”
“嗯。”
……
高速路笔直而平坦,仿佛没有尽头。
空荡荡的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在疾驰。
白幼薇坐在车里,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单调风景,神情有些许恍惚。
太疯狂了……
游戏、玩偶、奖励……这些认知都让她感到荒诞。
如果每个有玩偶的地方,都存在一个游戏,那城市岂不是变成了游戏副本?世界岂不是变成了游戏地图?
扬州呢?
扬州真的安全吗?
白幼薇想到这里,抓起手边包包翻出手机,发现信号格是空的。
电话打不通,网络也连不上。
“把收音机打开。”白幼薇意识到了什么。
沈墨似乎也有所察觉,抬手打开车载收音机。
收音机里传来沙沙音。
白幼薇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收音机。
沈墨看着前方道路,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按着频道键。每按一下,停顿两秒。
持续的杂音在车内回响,延伸。
如此十几下后,他收手,关掉收音机道:“没有信号。”
通讯系统瘫痪。电话、网络、电台……全部失去作用。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游戏开始时吗?
没人知道。
白幼薇的脸色更显苍白。她不关心这个世界变成怎样,但她关心自己,如果末日真的降临,她该怎样活下去?
她紧紧掐着手里的毛绒兔子,心想:这磨人的把戏,真不如来一场血洗的生化危机更痛快!
沈墨从后视镜看她一眼,问:“手里的兔娃娃,你有头绪吗?”
看似幼稚可笑的毛绒玩具,是据说“十分之一我”的通关奖励。
白幼薇动了动嘴唇,有点犹豫。
她当然有头绪。事实上在触碰到这只兔子的第一时间,她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相关信息,这感觉很奇异,也莫名的很自然。
只不过,沈墨这个人可信吗?
白幼薇斟酌片刻,回答:“这只兔子可以在半径2米范围内释放电能,电能最高可达到十分之一。”
说着,她轻撇了下嘴角,接着道:“没有说明电压或电流数值,所以不清楚这个十分之一到底有多大效果。还有,需要充电才能使用。”
第13章 备受嫌弃之人
“充电?”沈墨哑然失笑。
能把他们这些人拖进游戏里,显然出自一种极其超前的科技力量,就算说是外星高等文明也不为过。可是这样的科技文明,产出的奖励居然还需要充电?
真够接地气的。
“我的是一次性道具。”沈墨一边开车,一边与她交换情报,“发令枪,开枪后以持枪者为中心,半径10米内的人会全速奔跑,效果受距离远近,环境因素,以及个人意志强弱影响。持枪者不受枪声影响。”
他拣起那把玩具枪,轻轻抛到后车座,“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处,你拿着吧,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白幼薇接住枪,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因为玩家等级太低,不足以得到那种层次的奖励,所以效果被硬生生削弱了?”
她猜测:“也许是为了游戏的平衡性,否则太鸡肋了……”
正常情况下,谁会需要这种东西?开一枪就让对方不由分说的狂跑,离近了就放一道闪电抽人?这些道具显然是为游戏而准备的。
“你觉得,像这样的游戏在其他地方还有很多?”沈墨问。
白幼薇:“明摆着,不是吗?”
沈墨握着方向盘没说话。
白幼薇却想起他在游戏里的异常,拧起眉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墨挑眉,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
白幼薇说:“刚才在游戏里,那个黄毛根本没必要救,可你非要冒着危险把他从兔群里救出来,之后又一直观察他的身体变化,你很在意他?……不对,你不认识他,你是国家安全总署的高级军官,不可能认识这种街头混混。”
想起沈墨的职业,白幼薇恍然:“你是来调查的?”
她的脸倏地一沉,忽然冷漠:“你不是来接我的,你只是调查的时候顺道。”
少女的变脸之快让沈墨有些好笑。
明明刚历经了生死,她却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不知该说她稚气,还是神经,又或者两者都是。
“是来接你的。”他回答,“我在附近执行任务,接到你妈妈的电话,特意过来接你。”
白幼薇的脸色并未因此缓和,语气冷淡:“非亲非故的,哪犯的着特意来接我,不过是刚巧在附近,顺水人情罢了,我有自知之明,你用不着说好听话哄我,你又不是我家保姆。”
她很聪明,沈墨反倒没话说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越野车向前行驶一段路程,白幼薇率先打破沉静。
“你过来执行任务,成功了吗?”
沈墨注视前方路况,淡然摇头:“没有。”
“是什么任务?”白幼薇问。
沈墨:“找个人。”
白幼薇想了想,试探问:“科学家?”
沈墨笑:“差不多吧,一个老教授。”
白幼薇:“那你……”
“没找到,实验室里是空的,既没有人,也没有玩偶。”沈墨补充道,“我们在附近搜索,队员全部变成了玩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安然无恙,再后来,我接到你妈妈的电话。”
沈墨翘起薄唇,问:“满意了吗?”
白幼薇撇了撇嘴,冷嗤:“命都差点丢了,还有闲心去接别人的女儿。”
“顺道嘛。”沈墨淡笑。
白幼薇:“哼。”
哼了之后又觉得没劲。沈墨接她是因为对她妈妈有承诺,她原本就不该做更多指望,更没资格埋怨他。
她是个备受嫌弃的人,旁人待她好一点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不是吗?
如此一想,脸上便恢复了淡然,没了嗔怒,也没了表情。
第14章 不会扔下你不管
远离事发路段后,越野车缓缓减速。
沈墨把车停下来。
“为什么停了?”白幼薇问。
眼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她愣了下,伸手接住。
“在游戏里跑了几轮,早就渴了。”沈墨打开另一瓶,仰头喝水,下颌连着喉结缓缓滚动,是阳刚坚实的曲线。
白幼薇看他一阵,末了,也抬起下巴喝水,小口小口,像溪流边浅饮的羊羔。
一旦得到放松,身体各个感官的需求也随之而来,不仅觉得渴,还开始累,肌肉酸软。
“这游戏并不是单纯的模拟现实,身体残留的疲惫感很真实。”沈墨将空矿泉水瓶捏瘪,发出咯吱脆响,“先不急着上路了,我们找个服务区问问情况,最好能往扬州打个电话。”
略顿了顿,他又道:“顺便给你的兔子充电。”
是不是真能释放出闪电,还得充电之后再看效果。
白幼薇点了点头。
找地方休整是必然的,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如果再来一次龟兔赛跑,恐怕没法通关。
沈墨再次发动车子,准备上路。
这时白幼薇问:“如果扬州也出事了,你打算怎么做?”
沈墨微愣,拧钥匙的动作顿住。
白幼薇盯着他侧脸冷峻的轮廓,平静说道:“你只是答应我妈送我回扬州,没义务管我在扬州是死是活,而且,你有任务在身,应该要回去复命,到扬州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我说的对吗?”
她兀自说着话,眼眸逐渐阴沉,“都世界末日了,谁顾得上谁的死活?你来接我,是责任,是善举,但如果你把我送过去就不管了,说真的,沈墨,你不如现在就让我下车自生自灭,我不会怪你。”
气氛僵冷。
但白幼薇不在乎,反正她总是个不讨喜的人。
沈墨放下车钥匙,转过身来。
白幼薇澄澈黑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不避不让,嘴唇紧抿,显出固执。
“你过来点。”沈墨朝她勾了勾食指。
她蹙眉,身体前倾,凑近一些,“什么?”
沈墨伸手捏住她的下颌。
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顿时变形,嘴巴挤压得嘟起,执拗的表情也变得幼稚起来。
“……”白幼薇的眉心愈发拧紧,心里在骂脏话。
“你听好,这句话我只说一遍。”沈墨捏着她的脸,口吻像一种不耐烦的温柔,“我不会扔下你不管,听清楚了吗?”
“……”她扭脸,挣不开他的手。
沈墨又捏捏她,就像捏娃娃,“问你呢,听清楚了吗?”
白幼薇动了动嘴唇:“听期粗了……”
沈墨满意了,松开手,转回身拧动车钥匙,引擎低低轰鸣。
他透过后视镜瞟了眼后车座,白幼薇捂着脸,眼神忿忿正在瞪他。
沈墨唇角莞尔,开车上路。
他算是摸清了白幼薇的脾气,典型吃硬不吃软,你要是对她态度好点,她便觉得你在同情她、怜悯她,各种找别扭,还不如凶一点,反而省事又清静。
“我好歹大你几岁,你应该对我有点信心。”沈墨握着方向盘,淡笑说道。
后视镜里女孩眼神更厌恶,冷脸看窗外,不理他。
似乎恨上他了。
第15章 服务区
半小时后,沈墨和白幼薇抵达服务区。
服务区里聚集了一些人,约莫二十来个,男女老少都有,全部呆在餐厅里。
而服务区原来的工作人员不见踪影。
沈墨推着轮椅进去时,这些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门口,发现进来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残疾少女,不约而同面露失望。
自从世界发生异变,人们一直在等待救赎。无论是政府组织的救援军,还是宗教号召的救世力量,什么都好,哪怕只是点一盏灯,也强过现在看不到希望的迷茫与绝望。
沈墨扫了一眼餐厅里的众人,估摸服务区的情况也不乐观,便推着白幼薇去了旁边超市。
超市里货架基本被一扫而空。他们找到一个电插座,然后给兔子充电。
充电的设定虽然低端,但是充电方式颇高科技,只要让毛绒兔子靠坐在插座边上就能充电,不用插头,也不用接触。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充满。
这玩意不像一般电子产品能显示百分比,全靠使用者的感觉,白幼薇感觉了半天,也感觉不出个所以然。
“形容一下。”沈墨说。
白幼薇问他:“你家有游泳池吗?”
沈墨:“怎么?”
白幼薇:“感觉像拿着一根细水管,往游泳池里注水,你猜什么时候能注满?”
沈墨:“……”
唔,这个形容很生动。
充电很漫长,白幼薇不耐烦等,抱起兔子说要去厕所。
她恨这种身不由己的生理需求。
折叠拐杖要挂在轮椅侧面,卫生纸和湿纸巾放另一侧的布兜里,如果找不到座便,还得自备小凳子。
沈墨推着白幼薇到厕所,难得感慨一句:“我这辈子第一次进女厕。”
白幼薇凉飕飕道:“只是进女厕而已,又没让你给女人脱裤子。”
说完这话,她想到以前,不仅仅是上厕所,还有擦洗、沐浴、按摩这些事,全有护工和保姆帮忙,如今她却要指望一个根本不熟的男人。
她心生厌恶。厌恶沈墨,更厌恶自己。
“不过脱女人裤子对你来说应该熟得很吧。”心情变差,她愈发恶声恶气。
沈墨淡淡瞟她一眼。
给女人脱裤子,他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如果要争论这个,未免太幼稚了。
他很清楚,白幼薇的情绪反复无常,一旦触及她某个敏感处,她就会变得咄咄逼人,像刺猬一样尖锐。
也真是难为她了,这么软萌的长相硬要摆出凶狠的模样,跟炸毛的奶猫似的。
沈墨心里好笑,推着轮椅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隔间,问白幼薇:“坐着脱,还是站着脱?”
白幼薇绷着脸,咬住下唇,末了,别别扭扭从侧兜里掏出一包东西,用力塞进沈墨手里。
“把这个垫上去。”她如傲慢的女王,冷声吩咐。
沈墨拆开包装袋,里面是一个马桶圈棉垫,一次性的,想必她以前外出时常备这个。
他弯腰铺马桶垫,再转身,发现白幼薇已经自己杵着拐杖站了起来。
她看上去很吃力,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亮晶晶的。
“真的不用我帮忙?”沈墨打量她。
白幼薇瞪他一眼,“去门口守着,不许人进来!”
沈墨问:“女人也不能进来?”
她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又冷又利——
“对!女人也不能进来!任何人进来都会影响我的生理排泄!是不是嫌我麻烦?嫌也晚了!忍着吧!要不是你非要带我走,我也用不着在这恶心地方上厕所!”
她杵着拐杖走进隔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粗暴无理极了。
第16章 一对夫妻
沈墨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是太温柔了。
……下次可以试试再凶点。
他把轮椅留在隔间门口,转身出去。
在女厕外等她的期间,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咚一下、嘭一下的声响,像是拐杖碰到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她磕到哪里了?
寻常人可以轻松做到的日常,于她而言却像一场战斗。
心里那么丁点儿恼火渐渐散了。
跟她计较什么?一个小孩儿罢了,从小身体不好,缺乏安全感,以前锦衣玉食倒无所谓,如今却要在这样的世道讨生活,闹闹脾气也正常,反正她也就那张嘴厉害。
沈墨立在门口,细细听里面的动静。
砰砰磕碰声,嗬嗬抽水声,窸窸窣窣提起衣裙,拐杖在地板上剐蹭划拉,隔间门被哐的一声拍开!——
白幼薇杵着拐杖出来,一张巴掌小脸紧皱,“快带我去洗手!这里臭死了!”
沈墨笑笑,走近扶她坐轮椅,然后推去盥洗池边。
感应式的水龙头不太好用,白幼薇试了几次没出水,差点要破口大骂,然后水龙头像年过八旬的老太婆费劲咳了几股水出来。
她万般嫌弃的洗了两遍手,脸上郁色才缓和些。
“服务区的条件有限,克服一下,等到了扬州会好的。”沈墨说道。
白幼薇撇了撇嘴,没作声,心想:到了扬州也未必会好。
沈墨绕到轮椅后面推她。
这时,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她刚洗过手,还未擦干,白皙的皮肤上覆着一层滢滢水光,柔软纤弱,指尖泛着樱粉。
沈墨扫了眼自己扶在轮椅把手上的手,骨节分明,肌理深沉,每一根曲线的纹路都透出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同样是手,却这样不同。性别的差异体现在每一个细微处。
白幼薇拧着眉心说:“还去超市吗?这服务区没有信号,食物和水全被人搬空了,感觉不太好,我们不如走吧,要不该天黑了。”
此时已黄昏,而她不想赶夜路。
沈墨想了想,点头,“那就不去超市了。现在出发,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到扬州。”
等到了扬州,有了网络信号和落脚地,一切事都好安排。
两人返回停车区。
有点意外的是,他们远远看见一男一女守在越野车边上,冲他们招手。
离得近了,发现对方四十岁上下,像是一对夫妻,长相偏忠厚老实那种。
“你们是要去扬州吗?”女人善意的提醒,“我们也是要去扬州,但是前面有段路被堵死了,所以大家都留在这里。你们现在出发不安全。”
“堵得很厉害?”沈墨问。
那男人接腔道:“堵了至少有一百多米,车里全是玩偶,没人敢过去。”
“车过不去的话,从旁边绕路走着去呢?”白幼薇出声问,“有人试过走去扬州吗?”
男人和女人互相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茫然,显然没这么考虑过。
“车里那么多东西呢……”女人犹豫的说,“吃的用的,换洗衣服……全在车里。”
男人也道:“万一扬州也出事了,没车可跑不了。”
汽车有时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承载了避风港的职能,除非真的发生重大危机,否则一般人不会轻易抛下自己的座驾。
不过在白幼薇看来,花十几个小时走到扬州,总比困死在服务区要强。
况且汽车迟早要扔掉的。
因为如果世界继续混乱下去,汽油很快会变成稀缺品。
第17章 信息交换
中年夫妻只当白幼薇是不懂事的娇小姐,并不在意她的话,只对沈墨说:“我们一会儿要在餐厅开会,你们要不要也参加?”
沈墨垂眸瞟了一眼白幼薇,随意问道:“开什么会?”
“就是聚在一起商量办法。”对方和气的解释,“人多力量大嘛,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自己一个人干着急要强。不想来也没事,我们不强求。”
沈墨点了下头,客气道:“好,我们一会儿过去。”
中年夫妻得了应诺,便不再多说,双双离开。
“干嘛要留下来?你想从他们嘴里挖情报?”白幼薇撇着嘴角,表情嫌弃,“超市都空了,他们躲在这里吃吃喝喝肯定不止一两天,一点儿风险也不敢冒,能指望他们知道什么?”
沈墨拉开车门,弯腰把白幼薇抱进去,然后拿了面包和水给她。
“既然高速路堵了,要去扬州就只能绕远路,也许没等车开到扬州,天就会黑。开夜车看不清路,遇上玩偶很难及时避开,不如留下来看看他们怎么说。”
白幼薇闻言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她对服务区里这些人没好感,但是眼下情形,似乎不管做出哪种决定,都不算稳妥。
白幼薇小口咬面包,嚼了嚼,又问沈墨:“你说他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人通关过游戏?”
沈墨打开后车厢,正在找有用的东西,抬眸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白幼薇说,“刚才那两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不像爱揽事的人,偏偏主动在这里等我们,乍一看是热心肠,可我觉得他们像是被派过来的。”
沈墨手里的动作稍顿,有点意外。
这一点他也有所察觉,但是他没想到白幼薇也会看出端倪。
“你的观察力不错。”他从后车厢里翻出一条军用毯,搭在白幼薇腿上,平静道,“这些人里面应该有一个领头者,他想要获取信息,就必须不断接触新来的过路客,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出面,也很好理解,送一对长相忠厚的夫妇过来,更容易获得信任。”
白幼薇狐疑看着他:“你明知道有鬼,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会?”
沈墨笑了笑,“有鬼不表示有恶意,他需要信息,我们同样也需要。”
从那场“龟兔赛跑”的游戏就能发现,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玩偶,只要通关游戏就能存活。但为什么城里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没有一点儿相关消息。
再想想,他们通过游戏后,立即发觉网络信号中断,那么是否表示……其他赢得游戏的人,全部去了没有信号的地方,所以无法准确的把信息传送出来?
若是那样的话,这场世界级的灾难,比想象中更可怕。
……
晚点,夜幕降临,整个服务区只有餐厅亮着光。
沈墨推着白幼薇走进餐厅。
里面的人围坐在一起,听见声音后扭头望过来,看见沈墨与白幼薇,又见怪不怪的收回了目光。
冷白的灯光从屋顶流泻,在这些人脸上照出极深的阴影,衬着大同小异的麻木神情,使眼前情景看起来莫名悚然。
“新来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抬起头,语调平缓,“参加会议的话,需要先做信息交换。”
第18章 发嗲
眼镜男坐在居中的位置,似乎正是他们猜测的那位“领头者”。
不过这位领头者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因为他的衬衫上有很多褶皱,头发也油腻,看样子已经几天不曾好好梳洗了。
沈墨问:“什么是信息交换?”
对方轻轻推了下眼镜,慢条斯理说:“你可以理解成信息共享。每个人都要毫无保留的说出有价值的情报,这样大家才能共同商讨对策,如果全都遮遮掩掩,指望别人出主意,那样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这话不假,单打独斗远不如多人合作更加安全有效。从古至今,人类以团体合作的方式解决了无数难题,可谓是人类最大的智慧之一。
不过,合作的人一旦多了,就难免出现浑水摸鱼,或是火中取栗的事。
白幼薇抱着她的毛绒兔,软声软气说:“可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信息才是有价值的呀……”
她突然用这么嗲的声音说话,沈墨顿时一惊,扶轮椅的两只手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偏偏她还假模假样的抬起头,楚楚可怜望着他:“哥哥,你知道吗?”
沈墨:“……”
他哽住了。
也许是白幼薇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眼镜男十分受用,温和的解释道:“别着急,你们既然能从那边过来,应该遇到路上那些玩偶了吧?所有跟玩偶有关的事情,都可以说一说,越详细越好,即使是你想不通的事,说给大家听也许会有新启发。”
白幼薇抿了抿唇,作出努力思考的样子。
“唔……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开皮卡车的光头大叔,他从有玩偶的路段开过去,一点儿事也没有,所以我和哥哥就跟在他后面……但是再往后的人,全变成玩偶了。所以,我觉得……是不是有人数限制?如果人数少的话,也许可以安全通过?”
她说完,忐忑不安的看向眼镜男:“这……算是有价值的情报吗?”
眼镜男的神情更加柔和,“算的。你的发现和我们最近的观察结果一致,过来坐吧。”
白幼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感激的冲眼镜男笑了一下。
沈墨见她演得起劲,只得被动饰演一个“沉默寡言”的哥哥,闷不吭声推着轮椅过去。
人们自发的挪开一些位置,让白幼薇和沈墨坐进来。这也间接说明了眼镜男在这群人中的领导地位。
沈墨拉了把椅子,坐在轮椅旁边。
白幼薇仰着天真的小脸问:“如果只要人数少就不会有事,那是不是单独行动更安全?”
“限制条件各种各样,人数只是最直观的一项,肯定还有隐藏条件,毕竟最早一批变成玩偶的人,全都是独自一人时突然变化,所以这个暂时不好说。”
眼镜男止住话题,又看向其他人,“先继续刚才的问题吧。今天出去探路的同伴,到现在也没回来,大家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还要等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发言。
眼镜男扫了一圈,沉声道:“直接走的话,肯定有风险,但是服务区的水电随时会断,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要不然……”有人犹犹豫豫开了腔,“再派几个人,出去探路?”
这个提议立即被否决:“谁去?那几个人没回来,说不定已经死在路上了!谁还敢去?你去吗?”
“……那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等死啊。”
“也许路上没危险,他们先跑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吧,行李都还在服务区……”
第19章 探路小队
众人七嘴八舌,隐隐要吵起来。
白幼薇悄悄观察眼镜男,见他眉宇间流露出厌烦与鄙夷。想必这人也无奈,为了活命,不得不指望这群庸俗又自私的人类。
白幼薇侧过脸给了沈墨一个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这群人不靠谱。
沈墨淡淡笑笑,不做点评。
所谓商量办法的会议,逐渐变了味,起初还是讨论,后来却是一群人互相埋怨。如果不是眼镜男时不时出面缓和,恐怕真要吵起来。
这时,室内忽然一黑!
胆小的最先叫起来。
而后又有人骂:“叫什么叫!跳闸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过了片刻,眼睛适应了黑暗,大家手忙脚乱离开餐厅,眼镜男喊了两个人一起去检查电闸开关。
没有电,大家在外面干等着,无事可做。
白幼薇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茫茫苍穹笼罩大地,清寂而辽阔,夜色下的人们显得格外渺小。
黑夜似乎蕴藏神秘的力量,望得久了,总是令人心悸。
人群躁动。
回来的眼镜男告诉大家,电闸没有问题,是整个服务区断电了。也许再过不久,水也会断掉。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压抑。
白幼薇觉得,这些人真是没救了,除了眼镜男,竟没一个有主见的。
“我说……”人群中一个老头犹豫的开口,“要不然,大家想办法走吧?”
旁边人道:“承老师,咱们不是一直都在想办法走吗?您这说的等于废话。”
被叫做承老师的老头,六十岁上下,两鬓斑白,瘦削的身体穿了件老式的粗布衬衫,背脊微微驼着,看上去很不起眼。
他被讽刺之后,一张老脸憋成酱红,支吾道:“我的意思是……不开车,就、就这么走。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路堵了,车开不过去吗?”
老头伸手比划,“我们可以两人一组,每隔10分钟出发一组,这样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变成玩偶……”
“承老师,您就别添乱了,不开车怎么走?咱们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行李又多,您要我们光靠两条腿走到扬州去?”
“是啊,您纸上谈兵那一套行不通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埋怨声越来越高,似乎要把断电的怨气也一起发泄在老头身上。
眼镜男在人群里沉默着,面对老头投来求助的目光,他选择了无视。或许他也觉得老头的话有道理,但是这种时候,他又有什么义务去帮别人分担怒火?
生存压力积累已久,总得有人成为群体宣泄的对象。
白幼薇不想蹚浑水,用嘴型无声的对沈墨说:“我们走吧。”
沈墨站着没动。
她又轻轻拉了下他,结果他向前走两步,对怨声载道的人们道:“大家静一静……”
白幼薇立即想翻白眼!
众人全望过来。
她和沈墨一下子成为视线焦点,感觉就像被一群饿死鬼盯住,很吓人。
但沈墨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他平静道:“好像有车来了。”
人们噤声。
说话声一旦停止,空气里各种声响变得分外清晰。
隐隐的轰鸣由远及近,起初像风,离得近了,车轮辗轧路面的声音吱吱呀呀,清楚分明。
终于,黑夜中一辆大车驶入服务区,明晃晃的车前灯直直照在人们身上——
刹车。
停稳。
几个身手矫健的青年从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道:“嘿,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杵在外面做什么?”
第20章 笑哥
被刺目的车灯照着,本该是件恼火的事,却没有一个人生气。
人们喜出望外,纷纷跑上前道:“你们回来啦?!”
“去探路的人回来了!”
“太好了!他们回来了!”
气氛顿时活络,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吹口哨的年轻人笑道:“干嘛、干嘛?难道你们以为我们都死了?!”
“大家都担心你们啊!哎?你们的车怎么换了?”
“车在半道上坏了,这是在路上找的,要不然早回来了!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在外面?”
“服务区断电了!”
“那就把蜡烛点上,超市里还有不少手电筒。”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似乎只要有了盼头,就会干劲十足,断电断水也只是小波小坎,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一会儿,服务区的餐厅再次亮起灯火。
人们齐聚一堂,将回来的几个青年围在中央,殷切的等待他们分享外面的消息。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下车就吹口哨的那个人,大家管他叫“笑哥”。
这位“笑哥”穿着涂鸦t恤、破洞裤子,胳膊上纹着看不清的英文刺青,杂乱的短发染成“奶奶灰”,右耳上还有一枚闪闪发亮的耳钉。
说他最显眼,并不是因为他装扮突兀,事实上另外几个青年也全是这路“货色”:纹身一个比一个夸张,牛仔裤上的窟窿也一个比一个破。
白幼薇对这人印象深刻,实在是因为他的笑容,太、刺、眼、了!
她和沈墨说话时会笑,服务区里其他人说话也会笑,但大家的笑都是含蓄的、收敛的、礼节性的。毕竟现在的背景是世界末日啊!谁会跟个二百五似的笑得露出两排牙?!
哪怕遇着再高兴的事,想想自己前途未卜,也该有点惆怅吧?
这位“笑哥”大约是牙膏品牌代言人,他笑容满面,激情澎湃的讲演自己探路时的壮举——
“……我一看见路上的玩偶,就暗道不妙!这是最后一条路!如果这条路也走不通,难道要无功而返吗?!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时迟,那时快,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发现这些玩偶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旁边有人接腔,就像相声里的捧哏。
“笑哥”伸出两根手指,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是这双火眼金睛,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同行的几个青年都在笑,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猴儿似的瞅着他,“谈笑,差不多就行了啊,你还嘚瑟起劲了?”
“笑哥”不理他们,问众人:“有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避开有玩偶的地方?”
“这还用说?因为会变成玩偶呗!”立即有人回答。
“笑哥”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一副答案不对就不往下讲的架势。
大家起哄,发出长长短短的嘘声。
眼镜男也笑,慢条斯理说:“偶发性出现的单个玩偶,通常没有威胁性,但如果是某个区域大面积出现玩偶,就要引起警惕,目前国家科研院的专家给出的解释,是该区域磁场波动异常,会对人体造成不明影响,这就是大家要避开玩偶的原因。好了,谈笑,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领头人说话到底有些分量,谈笑抬手一拍大腿,犹如说书先生拍响惊堂木——
“好!说就说!”
满场殷切目光中,唯有白幼薇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
第21章 一片欢腾
“大范围出现的玩偶,一般来说都会有固定动作,比如在开车,在聚餐,或者站着不动,可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玩偶——”
谈笑眯起眼睛,低声嘿嘿两声,刻意营造诡异气氛。
“我们遇见的玩偶……没有统一动作,而是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就像,被人故意扔到路上!”
大家瞪着眼睛,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有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故意扔掉玩偶?”
正常人躲都躲不及,又怎么会专门集中一个地方处理玩偶?何况这样很容易误导后来人。
“因为不想让人从那条路过。”眼镜男淡淡道。
人们被一语惊醒。
“谁会这么干?!”
“为什么不让人过去?!心思也太毒了!”
“别让我碰见那些人,否则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笑哥,你们找着扔玩偶的人没有?”
谈笑翘起拇指,在鼻子下方利落的一扫,笑得痞气十足。
“当然,不但找到了,还把他们教训了一顿!你们猜是怎么着?原来有一伙人,占了一家食品加工厂,里头的东西够吃好几年!他们怕别人去了抢资源,就故意把家里的玩偶扔路上,吓唬过路车辆!但是笑爷我火眼金睛啊!——嘿!我左拳猛虎下山!右脚飞龙摆尾!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看见外面车上那些东西没?全是笑哥我带着辉哥他们几个从加工厂拉回来的!”
“干得好!!!”
众人喝彩,纷纷鼓掌!
角落里,承老师幽幽叹气:“唉,那些人也是为了活命……”
有人听见,没好气的指责:“承老师,你看看你,又来了是不是?那些人差点害咱们出不去!他们想活命,难道我们就不想?”
承老师低下头,没有辩解,只是嘴里仍长吁短叹,似乎对如今弱肉强食的现状感慨不已。
这点小小的分歧,很快淹没在一片欢腾之中。
眼镜男指派人手,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有熏肉、香肠、酱鸭,以及堆成山的真空包装熟食。气氛更热烈,众人犹如打土豪分田地般兴奋。
沈墨和白幼薇也分到一些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同情白幼薇残疾,她比别人多分到一个酱香猪蹄。
分完食物,眼镜男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终于要离开久困的服务区,每个人都激动万分。
他们把餐厅的桌椅拼凑成一条大通铺,用餐厅里厚实又宽大的欧式窗帘当床单,男女老少们并排躺在一起。
而白幼薇和沈墨在隔壁超市打地铺。
货架倒下就是临时的床架,再垫上折叠的包装纸箱和柔软的毛毯,虽然凑合,但比睡在车里舒服。
……
月光无声流泻,夜晚沉浸在静谧里。
外面枝叶飒飒,里面的人在辗转反侧,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也显得尤为清晰。
白幼薇安静躺着,略微侧头,便能看见餐厅那边的光景。有人掏出手机翻看亲人的照片,有人在小声讨论离开后的计划,私语声在黑暗里弥漫,使夜晚愈发静了……
沈墨坐在货架另一端,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地图,正借着月光细细看。
第22章 今晚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
说来讽刺,人类的世界一天比一天糟,大自然的风景却愈发美丽起来。没有雾霾,没有污水废气,每一天都是蓝天白云和明月灿星。
白幼薇闭眼又睁开,睁眼又闭上,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浮现脑海,总是无法安稳入睡。
“你不睡吗?”她小声问身边的沈墨。
“等你睡了我再睡。”沈墨淡淡道。
他现在还不困,而且两个人并头躺着,实在尴尬。毕竟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白幼薇说:“等我睡了,就太晚了。”
沈墨不在意,“训练的时候,我每天只睡4个小时,足够了。”
白幼薇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体能确实强悍,游戏里背着她跑了三轮,只流了点儿汗,喘都不喘一下。
她再次闭上眼睛,还是没有睡意,躺了一会儿后撑着胳膊坐起来,说:“我和你一块儿看地图。”
沈墨把地图分出来一半。
右臂忽然贴过来一团温软,他顿了一下。
“怎么看?”白幼薇伸着脑袋问。
她下肢无力,坐的时候需要倚着、靠着,想要她直挺挺的端坐很难。
沈墨略微绷紧的手臂很快放松,用手指着教她看地图。
自从手机卫星地图普及以后,很少有人会看纸质地图,通常只在旅游时买一份,当做纪念品。
“这一条是沪陕高速,我们现在大约处于这个地址……从这个位置开始,后半段有玩偶,所以明天要改道沪蓉高速,由今天出去探路的那些人领队,从镇江绕道去扬州……”
白幼薇看着密密麻麻的路径,和蚊子大点的地名,开始有点晕。
强撑着听了一会儿,注意力愈发飘忽。
视线不知不觉移到男人的手指上。
沈墨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结实的小臂到指尖末端,线条流畅且有力,隐隐突起的每一根经络都涌动着力量,是她最羡慕的那种型。
视线顺着手往上,她看见了锁骨,看见了喉结……黑色的额发在眉眼间投下朦胧阴影,唯有鼻梁的轮廓高挺而清晰,他淡淡念出陌生的地名,极低的嗓音,让白幼薇不禁想起父亲收藏的那把大提琴。
现在“大提琴”看过来了,用低音问她:“怎么了?”
“困了。”她躺下,捞起毛绒兔子当抱枕,睡觉。
沈墨:“……”
静默一会儿,他收起地图,问:“冷不冷?”
白幼薇像是已经睡沉了,没有回应。
沈墨安静看着她,过了片刻,他起身走出去。
等他走后,白幼薇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光如水沉静。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防不住人胡思乱想。想得多了,心就会乱,心一乱,就会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白幼薇也曾做过英雄拯救公主的少女梦,但那是在双腿瘫痪以前。
瘫痪以后,怎么活得有尊严成了人生的头等大事。比爱情重要得多。
何况这根本算不上是爱情,不过是碰巧遇到了险境,碰巧身边有个男人,碰巧对方对她还不错。
听说共同历经生死的男女很容易产生吸引,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无所谓了,反正……等到了扬州,一切就会结束。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门口方向传来脚步声,既缓慢也杂乱,不止一个人。
白幼微扭头望去,看见三个吊儿郎当的青年朝她走过来。
正是外出探路的那些人。
第23章 救命
她预料过秩序崩坏后自己会遭遇什么。
但是她没想过会这么快。
对方走向她的短短几步距离,她脑海中思绪纷杂,忽然想起了很多。
想起她的家庭医生,每次检查身体时都会占她便宜,起初她懵懵懂懂不太明白,后来察觉到了,便一个电话告到妈妈那里。
结果医生倒打一耙,说他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也不敢怠慢,是大小姐想给他下马威,故意撒谎。
她的脾气确实不好。
所以医生的话看上去很有信服力。她的妈妈在辞退医生时给了对方一大笔钱,以安抚对方“被大小姐刁难折磨后的受伤心灵”。
白幼薇想着这些往事,慢慢搂紧兔子……
她心里有了决定。
三人走到面前,用露骨的眼神打量她。
他们邋遢、流气、眼睛浑浊。
不仅如此,她猜这些人的头脑也不聪明,能混到现在,全靠一股子无知无畏的原始野蛮。
以前位于社会边缘被排斥嫌恶,现在却成为幸存队伍的领头羊,得到尊敬与追随,还有什么事比这种转变更令人膨胀?
白幼薇撑着胳膊坐起来,用慌张的声音喊道:“你们要做什么?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隔壁餐厅突然安静。
那些细小的说话声全部消失,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齐齐睡死过去。
三个混混,一个去抓白幼薇的胳膊,一个去脱她的裙子,剩下一个站在旁边,兴致勃勃举着手机拍摄。
“你们放开我!不要!……不要!救命啊……”
她奋力挣扎,用细弱的声音呼救,身下的金属货架发出吱扭吱扭声响,与混混们恶趣味的笑声混在一起,在这个沉寂的夜晚显得如此清晰,又如此刺耳。
没人来救她。
人啊,在不危及自身利益时总是慷慨,而其他时候,则会将自私与冷漠演绎得淋漓尽致。
也许是动静太大了,装睡也不能,眼镜男披着外套从餐厅那边过来。
混混们的动作停下来,其中一个戴项链的瘦高个,用格外挑衅的眼神看着眼镜男,手里的匕首轻轻掂着,一上,一下,刀尖指着前方,充满威胁的意味。
眼镜男看看那把刀,又看看缩成一团的白幼薇,皱了皱眉,移开视线说道:“动静小点,她哥很快会回来。”
瘦高个笑了一下,瞥了眼身边的哥们,嘴角尽是嘲讽:“都听见了吗?张总让咱们声音小点。”
另两个咧嘴坏笑,故意大嗓门的应道:“听见了!声音小点!”
话音落下,又捧腹大笑,猖狂至极。
眼镜男的脸色越发难看。
但他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返回餐厅,不愿管这麻烦事。
“怂蛋!”一个混混朝他的背影啐一口唾沫,满眼鄙夷。
挑衅了领头人的权威,混混们十分有成就感,却没发觉,沈墨已经去而复返,此刻正冷脸站在超市门口。
白幼薇握着毛绒兔子,朝他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沈墨眉心蹙起,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刚进服务区时,他们给毛绒兔子充了一会儿电,白幼薇现在大约是想试试“十分之一我”的威力。
但是闪电这玩意儿不好控制,能否像监察官那样精准的劈在人身上,白幼薇没有把握。以防误伤,她不想让沈墨靠近。
若是威力不足,再叫他救场也不迟。
第24章 外面的兄弟
总而言之,这三个人是自己送上门的小白鼠,白幼薇正好用来做实验。
哪怕不小心劈死了,也是他们活该。
沈墨侧过身体,靠在门外,眉心紧紧皱着,眼底是浓浓的烦躁。
白幼薇要拿冒犯她的人做实验,他不反对,也没有资格置喙,但是……
但是,她一直在哭。
他当然知道哭是假的,事实上自从到了服务区,她就一直在“表演”。
他烦躁的原因是……她一直在哭,却没人帮她。
超市与餐厅只隔着半面墙,墙的另一边,有将近三十个人,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她哭得越起劲,便越是显出人心的凉薄!这种感觉……真让他不痛快!
“你们放开她!”
突然一声低喝,带着苍老的颤音,打破了沉寂的深夜。
沈墨意外的挑眉,扭头朝里望去。
白幼薇也吃了一惊,紧攥着兔子,将鼓噪的电流压回去!
瘦小的老头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木棍,神色肃穆的站在餐厅与超市中间的过道上,声声控诉:
“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难道你们没有母亲吗?没有姐妹吗?没有女儿吗?你们、你们……简直目无法纪!丧尽天良!……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唔唔唔……”
老头被拎起来,嘴里被强行塞进一个猪蹄!
正是白幼微刚分到的酱香猪蹄。
连包装袋也没拆,塞进去时太用力,将老头嘴角划出一道血口子。
一个瘦高个混混在老头脸上轻轻拍了拍,嬉笑道:“承老师,这里可不是你上课的地方,喏,送你一只大猪蹄,要是嘴皮子痒了呢,就啃啃吧!”
随后伸手一推,承老师向后踉跄,一下跌倒,腿脚哆嗦得爬不起来。
“还有谁不服气?”瘦高个不紧不慢往前走了几步,懒散的扫了眼餐厅,“想英雄救美的赶紧出来,机会难得啊。”
他的同伙冷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是没有辉哥,你们今晚还在挨饿呢!一个个不识抬举……”
“你说谁不识抬举?”
又一个人慢悠悠从超市外走进来。
“谈笑?”瘦高个皱起眉。
谈笑刚从厕所回来,他一手插裤子屁兜里,一手撸了把自己灰白的短发,坏痞痞的笑:“辉哥,你和你的这两位兄弟真能耐啊……欺负女人老人,昨儿我怎么就没看出你们是这条路子上的?”
辉哥脸色沉了沉:“哥们,别扫兴。”
“别,千万别叫我哥们。”谈笑忙不迭摆手,“笑哥我闯荡江湖,靠的是一身正气,坦坦荡荡,可不敢交你们这种兄弟!”
混混们不气反笑。
“喊你一声笑哥,是给你脸面,怎么着,今天是想给脸不要脸了?”
谈笑指着自己的脸,凑近他们,“喏,脸给你们,拿去吧,拿去……”
嘭!
谈笑突然发作,抱住辉哥的脑袋,用头狠狠一撞!直把对方撞了个七荤八素!
“操!”其他两人顿时怒了,立即动手,“干死他!”
三个人打成一团!
流氓打架,毫无观赏性可言,踹脸踢裆戳眼睛,每一招都极尽蛮横、极尽粗野!
而谈笑的阴险招式格外多,他以一对二,竟和对方打得不分上下!
可是等那个被他撞头的辉哥恢复过来,以一对三,形势急转直下!他被直接压趴在地上!
双手被反拧,脸被辉哥的鞋底踩住!
“活腻了是不是,嗯?”
鞋底的防滑槽把脸皮挫出红痕。
谈笑疼得吸气,提声大叫:“外面的兄弟!快来帮忙啊!还等什么?!”
沈墨:“……”
第25章 江湖儿女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沈墨一出现在门口,如松般挺拔的身姿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贴身的纯黑短t,深迷彩的特训服长裤,一双黑色军靴沉稳有力踏在地板上,威慑感便无声蔓延开来。
辉哥的两个弟兄上前阻拦,沈墨脸上不见任何惧色,他冲拳、擒拿、锁喉、侧身闪避后下压肘击,一连串的动作利落干脆,如行云流水,两个混混只剩下连声惨叫!
谈笑瞪大眼睛,忘记了自己被踩的狼狈,喃喃:“我的妈,这是高手啊……”
紧接着脸皮一松,踩他的那位也被沈墨提起来,如破风筝般甩了出去!
真的是用甩的。
辉哥虽然瘦,至少也有一百三四十斤,被人甩出去得多大力气?
谈笑赶紧一个鲤鱼打挺,猛地跃起,稳稳站在白幼薇前方,做出保护的姿势。
“知道厉害了吧?有种再来啊?!”他厉声大喝。如果忽略脸上的鞋印,现在这模样还真有点唬人。
三个混混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个比一个狼狈,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
辉哥忿恨的扫了一眼沈墨和谈笑,讥讽道:“不过是个瘸子,连女人都算不上,还当宝贝护着?你们喜欢,就让给你们好了!这种货色玩起来也就图个鲜儿,真要送给老子,老子都嫌恶心!”
白幼薇脸色微白,眸底划过阴鸷。
“你他吗再废话一句试试?!”谈笑挥着拳头威胁。
辉哥眼中闪过惊慌,咬咬牙,转身和同伴一瘸一拐离开了超市。
等人走后,谈笑凑到沈墨身边套近乎:“哥们!厉害啊!这么能打,干嘛非得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他搭上沈墨的肩膀,笑得促狭:“是不是觉着最后一刻才能显出威风?放心,我懂!”
沈墨神色淡淡拨开他那只手,走到白幼薇身边,抱起她,转身往外走。
“酷~”谈笑吹口哨,麻溜追上去,又捡起沈墨落在门口的外套,边追边喊,“哥们,怎么称呼啊?我叫谈笑,谈笑风生的谈,谈笑风生的笑,你叫什么?……”
一路追到越野车边上,他把外套递给沈墨:“这是你的吧?我看你落在门外头了,大热天怎么还穿外套啊?……噢噢,你是怕你妹妹夜里冷,所以回车里拿外套给她盖,是不是?”
他自说自话,没人搭理。
沈墨神情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而白幼薇始终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谈笑摸了摸鼻子,觉得这对兄妹怪怪的。
正觉得气馁,沈墨从他手里接过外套,淡淡说了一声“谢谢”。
谈笑又精神起来。
他惯会顺杆爬,立即咧着嘴笑:“不用谢!咱们江湖儿女,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出门在外靠兄弟,今天我帮你,来日你帮我,拼的就是义气!以后有什么事直管找我!我笑哥绝对义不容辞!”
叽哩哇啦说个没完。
车里的白幼薇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聒噪。”
沈墨抬眸看了她一眼。
谈笑毫无所觉,又自来熟的拉着沈墨说:“……你要实在想谢我,我也不能不领你的情,能不能教我几招?”
他对着空气伸拳出腿的比划招式。
“就像你刚才那几招,特带劲!怎么弄来着?……啊嚯!啊哈!……你看我这姿势标准不?”
沈墨不想说话。
第26章 被黏上
沈墨被这个谈笑彻底黏上了。
后半夜谈笑非要给他们守夜,义正言辞的说要防止那伙人再来,哪怕不伤人,暗地里放个汽油,或是戳个轮胎,也够让人膈应的。
沈墨想说依照那几个人的伤势,至少也得歇一夜才能报复,但他实在受不了谈笑的话痨属性,也就由他去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齐齐上路。
谈笑熬了一宿没睡,竟然依旧精神抖擞。
他把承老师从别人车里拉出来,非要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坐自己的摩托车。
他的摩托车,属于哥特与朋克的混搭风,前面飘着流苏穗子,后面贴着骷髅画,车身两侧还有金属铆钉做装饰。
承老师尴尬的连连摆手,谈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人。
白幼薇在不远处凉飕飕看着。
她知道这傻小子热心肠,让老头坐摩托车是想保护对方,可他也不想想,就他那辆破摩托,老头非被颠死不可。
不经意间瞥眼,看见沈墨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白幼薇拧眉,语气不佳:“你笑什么?”
沈墨扶着方向盘,淡漠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只是在想……这世上究竟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要说好人多,昨晚白幼薇出事,隔壁三十多个人全在装睡。
要说坏人多,孱弱瘦小的老头和文化不高的混混也能挺身而出。
白幼薇冷嘲:“你多大了,还会想这种天真的问题?”
沈墨不以为然的笑笑,口吻平和:“也许军人都有理想主义的倾向吧。”
白幼薇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扭开脸,继续看远处的一老一少:古板的老年教师,脱线的社会青年,真是一对奇葩搭档。
这世上究竟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不,哪个都不多。
多的是普通人,善恶全在一念之间,好得不纯粹,坏得不彻底。
“让老头坐我们的车吧。”白幼薇说。
沈墨看她一眼,末了轻轻颔首,“也是,免得闹出人命。”
他下车,邀请承老师同行。
明明是出于对昨晚承老师仗义执言的感谢,谈笑却觉得他是因为“兄弟义气”。
谈笑特别热情的对沈墨说:“好哥们,够有情有义!我笑哥果然没看错人!你放心,一会儿我会盯着那几个家伙,他们休想在路上耍手段!”
沈墨跟他实在无话可说,淡漠点了下头,把承老师带回车上。
承老师是个斯文老头,给人感觉和善宽厚,谈吐间透着读书人的清贵与谦逊。
他上车后客客气气向沈墨和白幼薇道谢,礼貌的自我介绍:“……我是南京十三中的老师,叫承蔚才,学校停了课,所以我想去扬州看看老父母,他们就住在江阳中路,不知道你们是去哪个地方,如果不顺路,就近把我放下就行……”
沈墨注视前方道路,淡淡道:“我们去扬子江南路。”
“那太好了!”承老师面露欣喜,“江阳中路离那里不远,正好顺路!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后车座的白幼薇讥诮笑了一下。
心想,这位军官不但是位理想主义者,还喜欢做好人好事,并且要做得让对方毫无心理负担,真是用心良苦。
他们根本没打算去扬子江南路。
不过,如今乱成这样,目的地是哪里,她也无所谓了。
……
第27章 又是玩偶
一辆又一辆车陆续离开服务区,驶入高速。
以谈笑、辉哥为首的探路队伍行驶在车队前列。
谈笑开着心爱的摩托车在几辆车之间灵活穿梭,他精力旺盛,一面观察前方路况,一面提防着昨天那几个混混。
也不知是他的监视起了作用,还是那几个人被沈墨打怕了,居然十分安分,一路上没出任何状况。
车辆行进了约莫一个小时,快要进入镇江时,道路前方出现一簇簇人影。
辉哥的车开在最前面,故而最先看见。
“……好像是玩偶。”
“又是食品加工厂那帮人干的吧?同样的把戏没完没了,我看那帮人就是闲的!”
“咱们抢了他们的食物,估计是怀恨在心了。”
“别管了,直接开过去吧!”
“会不会有事……”
“啧!这是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就算有事也要冲过去!怕什么,咱们后头还有一群垫背的!”
几句简单的交谈,车速不减反快。
路上的人形玩偶立即被撞得七零八碎,而后随风翻滚,一片狼藉。
沈墨觉察到异常,降下车速,朝不远处的摩托车招了招手,问:“怎么回事?”
声音混着风声飘过去。
谈笑慢下来,与越野车保持平行行驶,大声冲沈墨喊:“又是玩偶!估计是食品加工厂那帮人干的!那家工厂就在这附近!”
沈墨皱起眉,看见路边倒下的玩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这些玩偶的动作和神态都很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
后座的白幼薇也看见了。
她拧起眉心,没说什么。
这时谈笑不知怎么突然爆出一声骂——
“卧槽!”
摩托车猛地加速,冲向前方一具系着白布围裙的玩偶!
“这个大妈我认识!昨天抢他们香肠的时候她还骂过我!她怎么变成玩偶了?!”
谈笑脸色大变,又匆匆查看了其它几具玩偶,而后突然调转方向!在公路上逆向疾驰!
“食品加工厂的人全变成玩偶了!不要往前开了!全都停下!停下!!!——”
一辆接一辆车停下来,人们脸上既迷茫又惊惶。
“出什么事了?”
“……好像说前面出现玩偶了。”
“那怎么办?……要往回开吗?”
回?
还能往哪回?
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通知完最后一辆车,谈笑停下摩托车,回头望向车队前方,心想现在恐怕要安排车辆分散行驶,否则全聚在一起,实在太容易出事。
好在这次及时察觉,如果继续往前冲,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正觉得庆幸,然后下一秒,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
“叮!欢迎进入玩偶游戏!本次游戏主题为‘青蛙的金球’,规则如下:
一,拒绝游戏变成玩偶!
二,游戏失败变成玩偶!
三,游戏通关奖励玩偶!……”
“卧槽?”谈笑吃惊的左看右看,“哪来的声音?”
这串熟悉的旁白,同时也在白幼薇和沈墨的耳中响起。
刺目的白色光雾照耀,让人忍不住闭眼,再睁开时,世界再一次变得不同。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阴暗的洞穴,腥臭的淤泥,以及无比湿闷的气息。
“操操操操操操!……”一连串的咒骂,谈笑从泥地里跳起来,气急败坏,“这他吗是什么陷阱?!”
“这不是陷阱,这是游戏。”眼镜男坐在淤泥中,脸上是无奈且绝望的神情,“难道你不知道吗,这里……是玩偶游戏。”
第28章 圆锥体空间
“玩偶游戏?什么玩偶游戏?”
谈笑从淤泥里拔出腿,费劲的走向眼镜男,“张总,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玩偶,什么游戏?我怎么听不懂?”
眼镜男无力垂着头,整个人陷在阴霾里,嘴唇僵硬的一张一合:“用不着我说,你很快就会懂……我也只经历过一次,那次……我们十六个人……最后只有我活下来……”
谈笑怔怔看他,又挠了挠后脑,表情有些茫然。
突然来到这样的地方,犹如进入不知名怪物的巢穴,人们瑟瑟发抖,更有人已经低低哭了起来。
沈墨把白幼薇从泥里抱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无地安放,一眼望去全是湿泥,连个干净的落脚处也没有。
白幼薇指了指不远处的巨大田螺,沈墨便一脚一个泥坑的抱她过去。
不知是他们被缩小了,还是田螺变异了,这里的田螺每一只都有双开门冰箱那么大!不过已经见识过堪比大狗的兔子,再看到这样的田螺,似乎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
幸好只剩螺壳,里头是空荡荡的,否则定要上演恐怖片不可。
白幼薇坐在螺壳凸起的糙面上,长裙浸满泥水,又厚又沉,她不得不费力维持身体平衡。
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巨大的泥坑,四周是湿滑的石壁,越往上越窄,到最中央的顶部,便只剩一个小小的圆形豁口,像井一样垂直往上。
太阳光线从豁口漏下来,使洞穴中间明亮,而周围暗淡,越远离豁口越暗,到边角处几乎漆黑。
简单来说,这里像一个铺满淤泥的圆锥体空间。
沈墨安置好白幼薇后,把不远处的承老师搀扶起来。
他们坐在同一辆车上,落下的位置很接近。
可怜的六旬老人,脸色煞白,满身污泥,腿脚浸泡在泥水里,膝盖止不住的打哆嗦。
沈墨把承老师扶上另一个螺壳,再次望向周遭——其他人也陆续爬上螺壳,以避免泡在泥里。
到目前为止,没有看见监察官。
不过这地方很大,光线阴暗,又有数不清的田螺壳做遮掩,也许监察官藏在某处?
不远处传来咒骂声,却是那三个混混抓住了眼镜男。
其中领头的辉哥揪住眼镜男的衣领,又是胁迫又是惊惧的道:“张华!你敢骗我们!为什么之前在服务区你不提游戏的事?!”
原来还客气的叫张总,现在干脆直呼其名。
谈笑拽住辉哥的胳膊,也在战局里掺和:“居然还敢动手?!昨儿晚上没打过瘾是不是?给老子松开!?……说你呢!你松不松?!”
几人在泥坑里推搡拉扯,难以分出胜负,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眼镜男,也就是张华,瘫坐在泥里,像看死人般看着他们,“提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提了,就能躲得过吗?”
“王八蛋!”辉哥怒骂一声,转身去爬石壁。
然而上面石壁湿滑,下面泥地软塌,手脚根本无处着力。
张华坐在泥里看着他们笑:“不要白费功夫了。我如果是你们,现在就会好好观察地形,免得一会儿游戏开始了,两眼抓瞎干等死。”
“你他吗说谁会死?!”另一个刺头混混怒道,上前想再教训他。
洞穴光线忽地一暗。
四下漆黑。
紧接着响起稚嫩的童音——
“咦?这次来的玩家好多哦……”
众人吓了一跳,立即屏住呼吸。
只听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那个垂直的圆形豁口,慢慢下来了……
第29章 青蛙的金球
黑暗持续了不过五六秒钟,却漫长如隔世。
白幼薇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球体,从洞穴顶部的豁口滑下来——它的直径大小正好与豁口一致,因此下来时,把唯一的光源堵得严严实实。
球滑下来后,光亮重新露出来,所有人都看见一个金色球体悬浮于豁口下方,阳光洒在球身上,金光璀璨,夺目异常。
“大家好!我是本次游戏的监察官,欢迎来到玩偶游戏!”
金球在说话。
是活泼稚气的声调,像五六岁的小孩子。
它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从每个人面前飘过去,带起鼓动的风声——
“这次的玩家可真不少呀!五、六、七、八、九……唔唔,好多好多!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三!本次参赛玩家共计三十三人!请大家认真游戏,努力通关哦!”
人们恐惧的盯着金球,神经绷紧。
连辉哥那几个混混也忘了动作。
“干嘛这样看着我?喂!那个女的,还有你,你们哭什么?玩游戏要开开心心的玩啊!”金球扭了扭,没有表情,语气声调却异常丰富。
“你们该不会不想玩游戏吧?”它不高兴的哼了哼,“拒绝游戏会变成玩偶哦,你们进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吧!不玩游戏是不可以的!”
“怎么玩,说说规则吧。”张华站起来,甩了甩眼镜片上的泥点,重新戴上,一脸无所谓的麻木,“早晚也是死……希望快点结束。”
他似乎放弃了挣扎,眼神里没有半点求生欲。
“会很快哦。”金球笑嘻嘻,“游戏时长只有20秒,很快就会结束!”
沈墨皱起眉。
这地方光线阴暗,又遍地淤泥,不管是跑还是跳都很费功夫,游戏时间只有20秒的话,对玩家而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白幼薇也轻轻蹙起眉头。
她清楚自己的弱势,如果游戏形式是动作类,又限制了时间,她恐怕只有等死的份。
不能再指望被人背了。
满地泥汤,再让沈墨背她,只会让两个人都送命!
“现在我来介绍游戏规则,大家要仔细听哦!我只会说一遍,如果记不住规则的话,很容易死掉哦~”
尾音的“哦”字,被拖得极长。
这种小孩子的奶音令人牙酸,然而无人在意,此刻他们只提心吊胆的,听着金球一字一句公布规则——
它先自转一圈。
黄金质感的球体在光下熠熠生辉。
“都看见了吗?这里,是一个金球,等一会儿我会以任意位置、任意角度、任意力度发球,你们的任务,就是在20秒内找到我。”
金球用得意的口吻说:“只要有一个人找到球,全部人都可以通关哦!很容易对不对?既简单又好玩!比其他监察官的游戏都要棒,对不对?”
“怎样才算找到?”谈笑似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喇喇的站出来问,“我眼睛看到算不算找到?”
“不算哦。”金球浮在空中左右摇晃,模拟人类摇头的动作,“找到金球有两个标准——
一,手要接触到球;
二,球处于静止状态。”
它又漂浮得高些,善解人意的说:“为了让大家更好理解,我先示范一次吧!”
第30章 一次示范
金球在洞穴里东飞飞,西飞飞,上下飘忽,像个小孩在寻找躲猫猫的最佳地点。
太稚气了。
白幼薇有种儿戏感。
上次的兔头人虽然也让她觉得像场闹剧,但兔头人至少够沉稳、够冷静,言行举止带着一种程序指令的刻板印象,仿佛照章办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可眼前这个金球是怎么回事?
事关生死的局面,冒出这么个玩意,还真是让人不快。
身边的沈墨低声与她交谈:“听上去似乎不难,只要有一个人找到球,就能结束游戏。但是刚才在路上,玩偶的数量不少。”
也就是说,那些人全部在这个游戏里丧命。
既然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游戏,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
白幼薇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跟兔子赛跑,听上去也不难。”
最后不也一样死了很多人?
沈墨沉默片刻,问她:“兔子能用吗?”
白幼微闻言看他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她手里不轻不重的揉着毛绒兔的耳朵,每用力一次,泥水就会淅淅沥沥往下滴。
“我可不敢用。”她小声道。
暂不提兔子体内的电量够不够,只看现在充满泥水的环境,她就不敢用。谁能保证一道闪电劈下去,会不会把全场玩家都烤焦?
旁人死活她不管,但是沈墨得活着。
沈墨见状没再多说,只低声交代她:“发令枪拿好。”
白幼薇乖觉的“哦”了一声。
其实发令枪在这种地方也发挥不出作用,不过聊胜于无,好歹是个依仗。
沈墨则把白幼薇的那把折叠水果刀别在腰后。
“我身上的军用刀在进入游戏后消失了。”他淡淡道,“看来如果是明显的武器,会被这个游戏屏蔽。”
“监察官需要保证游戏顺利进行嘛。”白幼薇讥讽的笑笑。
先无微不至的保障玩家的人身安全,然后再残忍掠夺玩家的生命,正如这游戏的名字一样——玩偶游戏。所有进入者都是游戏的玩偶,无权利、无人格、无自由。
“好啦!我就选这个位置吧!”清脆的童音再次响起。
金球在一番选择困难症之后,终于选定了位置。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金球悬浮在一个中年胖子的头顶上方,高度约莫在洞穴顶部与泥坑的中间位置。
“都看好了哦,示范结束之后游戏就会正式开始,记住,你们只有20秒时间找球!”金球提起嗓门,“我要发球啦!——”
众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球上。
轰!
球体划过一道残影!
它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和力道砸向泥坑!溅起两三米高的水花!
所有人的脸色一瞬变白。
而球没有停下来!
它在撞击之后高高弹起,又撞到坚固的石壁,发出金属震荡的巨响!——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反弹!
混着黑泥的水花此起彼落,撞击声震耳欲聋!偶尔夹带一次刁钻的弹射,便叫人防不胜防,那扑面而来的气势犹如登山道上直坠的山石!
“啊啊啊!!!”
一个年轻女人抱头尖叫,滚下螺壳。金球几乎贴着她的头皮砸过去,撞上另一个田螺壳,又不知反弹去了什么地方!整个洞穴全是砰砰声响!回荡不止!
等到一切停下来——
洞穴里,已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宛如榨汁机炸裂般的惨状。
第31章 暴力球球
周围石壁上,全是稀烂的泥,淅淅沥沥往下流。
而众人脚下的泥坑,多了数不清的洞。
——金球,就在其中一个洞里。
没人说话。
也没有人动。
黄金的颜色常让人觉得贵气,却也容易让人忽略它本身是种坚硬金属。如果被大若脸盆且高速运动中的金属击中,会是什么后果?
轻者砸断骨头。
重者直接送命!
处在发球位置的中年胖子僵站着,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他腿边的泥水在震荡后涌出大大的泡,“啵”的一声破裂,胖子不禁一哆嗦,腥臊的尿味隐隐弥漫开来……
洞穴里沉闷,湿热,寂静无声。
没人顾得上嘲笑。
所有人只盯着那些洞,唯恐金球会再次弹射过来。
——分明是质地极其刚硬的球,弹射轨迹却犹如饱满的橡胶皮球!在刚才的高速运动中,金球几次险些砸到人,溅起的泥水更是扑了众人一身又一身!猝不及防、避无可避,现在所有人像泥塑一样或坐或站,傻愣愣的,又可怜,又可笑!
还要找球?
连腿也软了。
白幼薇粗略数了下,仅在视线内的洞就有三十多个,看不清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这意味着金球的反弹次数,至少在六十次以上。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游戏时间是20秒。
泥巴这种物质的特性之一,就是稀软。当一滩泥被砸出一个洞后,洞口周围的淤泥会因重力下滑,直至重新将洞填埋。
所以,想要找到洞里的金球,必须趁洞口没被填满之前行动。
白幼薇大致捋了捋思绪,这20秒时间也转瞬而逝。
此时大多数泥巴洞已经坍塌,与周边淤泥混为一体,只剩几个地方隐约能看出的塌陷凹痕。
金球不知道在哪里。
每个人都被刚才的速度和力道震慑住,再加上泥水漫天飞溅,迷蒙了视野,没人知道金球最后的落点。
20秒结束后,泥地里一块区域突然凸起,金球破泥而出!
它上下抖擞,又左右旋转,将球体上的淤泥甩得一干二净,恢复金光锃亮的样子。
“搞什么嘛——”埋怨的语调拖得又慢又长,异常的不满,金球质问,“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刚才可是说过了,示范只有一次!整整20秒的时间,你们居然一个洞也没找?!”
众人脸色难看的看着它。
找球?
稍不留神就会脑袋开花!连躲都躲不及,怎么找?!
金球气哼哼的扫视众人(虽然它压根没有眼睛),没好气的说道:“算了算了,反正示范已经结束了,现在开始游戏吧!——
本次游戏主题为青蛙的金球,监察官以任意位置、任意角度、任意力度发球,玩家在20秒内找到球即可通关。
找到球的标准是,一,手要接触到球,二,球处于静止状态。
准备好了吗?我们开……”
“请等一下。”
人群中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大家闻声望去,发现是白幼薇。
她撑着胳膊坐在田螺上,散乱的长发湿漉成一缕缕,宽大的裙摆浸透泥水,紧贴着螺壳,像一条搁浅的人鱼,安静而虚弱。
只是目光阴沉,嘴角冷笑,与她遍体的狼狈形成诡异的违和感。
白幼薇举起一只手,问:“游戏规则,是不是漏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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