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写给闻一多先生的墓志铭(追忆闻一多先生之孙闻黎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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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写给闻一多先生的墓志铭(追忆闻一多先生之孙闻黎明先生)

怎么写给闻一多先生的墓志铭

  惊悉闻黎明先生近日逝世。我非常意外,但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接下来的一整日,心情沉重。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结缘联大 行健厚德

  犹记我在燕园时,常听圈内人士对北大和社科院近代史所的学风进行比较。大家普遍认为,近史所有自己的传统和风格,学风扎实,值得取法。大家敬重近史所的学风和环境,认为那里基本不用上课、不用坐班,资料很多、干扰很少,能安安心心坐冷板凳潜心学术,是青年学人成长的理想之选。那时我对近史所学者的作品读得不少,对此已深有感触。当然,及至与近史所的学者真正接触时,我已在清华。

  闻黎明先生就是我最早接触的近史所学人之一。初见闻先生是在2007年的金秋时节。地点是在昆明。那是因为一次西南联大的研讨会,我应邀到云南师大参会。正值联大成立70周年,故此会议非常隆重。圈内许多名家都应邀与会,各方名流济济一堂,蔚为壮观。

  闻先生是近史所的研究室主任,还是中国现代史学会的副会长。根据会议安排,闻先生坐在主席台上。但闻先生毫无派头,非常随和。会上,数十位学者发表了最新研究成果。与会的还有几位来自早稻田大学的学者。有位学者宣读了友华人士安藤严太郎的贺信。贺信对会议的召开表示热烈祝贺,并对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严厉批判。此间,闻先生亲自口译,非常流利。由此,我第一次见识了先生的日语水平。之后,杨奎松先生报告完后,会议安排闻先生点评。点评亦极精彩。

  会议期间,主办方还安排与会专家去参访校史馆、博物馆及其他遗址,其中就有在城郊司家营的清华文科研究所旧址。此行,我几乎与闻黎明、雷颐等几位先生全程相伴。在文科所,我看过了闻一多先生旧居。这是个有着二层楼的小院子,房舍已旧,不能登临,只能观望。众人瞻仰这些遗迹,不由长吁短叹。作为闻一多先生的后人,闻黎明则神色淡定地表示:我爷爷就是在二楼住,有时连续一两个月都在上面读书写作不下楼。那时的生活是真苦,但他们的毅力也真不一般!他一边走,一边向大家介绍。此间,大家听到闻一多先生的大名时,经常本能地肃然起敬,流露出异常崇敬的神色。闻黎明先生却说,大家不需要这样去看待闻一多先生。闻一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名家,但他也不是神、而是一个常人。历史人物活着时的真实样子,和我们今天对他们的想象是不一样的。闻先生常建议人们不要把闻一多等前辈神化,也不要神化历史或歪曲历史,而是要实事求是地看待。

  稍后,大家步行到另一场景时,闻先生又说:当年师生们进城一般都是步行几十里。大家觉得不可思议。闻先生便说:我爷爷也是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那时的现实条件就是这样;而且,我爷爷当时才四十来岁,比我现在的年纪还小多了!

  闻先生此行还带了一位青年学者参会,那就是谢慧博士。谢博士毕业于北大,正在近史所做博士后研究。她低调而踏实,无疑是治史之才。几年后,我在图书馆意外地看到了谢博士的专著赫然在列:《西南联大与抗战时期的宪政运动》。于是立即欣喜地翻阅。然在“代后记”中,我才知道,此书是由谢慧的博士后研究报告修改而成,而在此书面世之前她已离世。从中还获悉,闻老师对谢博士多有照顾,不仅在学术上时有指导,还帮忙联系工作,最后还为谢博士的研究报告联系出版。从一本研究报告到一部正式面世的专著,这中间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多少心血,业内人士想必十分清楚。然而,闻先生就是这样做了。而此时,闻先生已年届花甲,身体也不算好。如此诚意,实属罕见。在后记中,闻先生一次又一次地回忆了与谢慧往来的许多细节,一次又一次地写道“谢慧可以得到安慰!”“谢慧可以得到安慰!”从中,不难感受到闻先生内心难抑的悲恸。

  如此“古君子仁人”之风,实不多见。然而,它又让人真真正正地相信,所谓古道热肠、重情重义,绝不仅仅在纸面上、在传说中,也绝不仅仅存在于过往,而是依旧鲜活地存在于我们身边、在我们当下的生活里。

  “学者之文”与“史家之学”

  大约是从2008年起,有热心的朋友组织了一个学术沙龙系列,邀请一些实力派学者做专题讲座。其中有一次就邀请了闻黎明先生专门讲西南联大。闻先生根据大量报刊、档案,对一系列重要问题做了透彻的探讨,内中就涉及著名的“李闻惨案”。闻先生没有带任何资料,连续一个多小时侃侃而谈,以精彩的故事和缜密的剖析,让我们叹为观止。我当时已对联大研究沉迷有年,发表的相关论文也不算少,对联大的情况即便不算熟稔,至少也不能说陌生。然而,闻先生讲述的许多内容,依旧令人觉得极新奇。这是我们许多同行从任何的现有论著中都难以知晓的。听完后,大家极为叹服。主持人问:这些事情连一般的专业研究者也不知道吧?并特地向我求证:想必你也不一定知道吧?!我立即回答:“确实不知道。我这也是开眼界了!”在功底如此深厚的前辈面前,我们只能感服:前辈毕竟是前辈,前辈终究是前辈!

  有人问:您是怎么掌握那么多第一手情况的?闻先生说自己从1990年代就开始去昆明看档案。近些年每年都有几个月在昆明。阅读和抄录的档案已不计其数。他表示:这些材料自己用不过来,很乐意提供给年轻的研究者使用,大家共同努力来推动学术进步。

  在对谈环节,闻老师直言不讳地批评了学术研究中的诸多时弊,并特地说:学术就必须遵循学术的规范。学者和作家不同,“学者之文”和“文人之文”也不同;作家的写作不妨想象和抒情,但史家必须对主观感受有所节制。特别是研究历史,历史解释可以见仁见智,但历史叙述绝不能主观臆断;绝不能凭着个人好恶来裁剪史料,不能故意回避、掩藏不利于自己的史料和不愿看到的事实,否则就是违背学术道德。要尊重历史,要让史料说话、让事实本身说话。说到这里,先生又说现在学界还没有普遍确立好的学术标准,出现了许多不良现象。他还特别告诫说,青年研究者务必从一开始就这样自觉要求自己,才能走上正道,走得更稳、更远。

  闻先生毕生专注学术,但他并非“著作等身”的学者,而且他从来无意于此。他只是埋头耕耘,不计得失。他从无“产量意识”和所谓“效率意识”,从未刻意追求过成果的数量。在多年接触中,我也从未感觉到他对那些高产作家学者的欣羡之意。闻先生强调作品“在精不在多”“在质不在量”。他的作品也确实不算多,然而,每部作品都非常扎实透彻。这种扎实的学风令人惊异。而我,正是透过这样一批学者和他们的风格,对一种独特的学风学统有了更真切的认知。关于这点,我常想到近代史所老辈瞿同祖所说的“我不认为数量的多少是重要的。”没有“独到的思想,就不要写文……我一定要自己感到可以通过自己的标准时才写”。瞿先生吝惜笔墨,以寥寥论著就成名,又以寥寥作品成就了一代巨擘。这就是典范。作为“典型学人”的闻先生,治学似亦有此风。或许,这是一种已然稀缺而又弥足珍贵的古风。

  闻先生的作品中,除几部闻一多传记外,独立专著或只有《第三种力量与抗战时期的中国政治》《抗日战争与中国知识分子》等三种,实在不多。闻先生的文字并不华美,但非常结实、洗练,可谓典型的“学者之文”。这些作品中,我曾反复参阅过《闻一多年谱长编》。此书极翔实、厚重,是我看到的所有中国近代学人年谱中最佳作品之一。当年研究清华校史时,我常参阅此书,从中最直接地了解了清华人的学习生活情况,了解了闻一多、潘光旦、罗隆基等许多名流的足迹与心迹。也正是在对这些史料的研读中,我日益感受到那些精英的才情、思想、生活和人生际遇。此外,先生还编了一些史料类作品。这些作品或未必叫座,但绝对是学术发展不可或缺的基础性工作。

  闻先生淡泊名利,几乎把所有生活都放在了学术之中。他极少谈及自己的生活。多次接触下来,我对先生有了更多了解。先生博学而寡言,直率而敏锐,讨论问题不事迂回,直奔关键。如此风格,在圈内堪称别具一格。

  但求耕耘,不问收获

  时间过得很快。2009年夏,我已确定将赴日,便向闻先生汇报了情况,并请教一些注意事项。先生立即回信祝贺,并提出若干些建议,同时把他的许多好友推荐给我。这些人物几乎都是在名校任教的知名学者,分别在东京、京都和仙台等地。闻先生说,这些都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完全可信赖,有需要尽管去联系。我虽与先生见过几面,但绝对不算熟。而先生如此热心、豪爽,让我极为意外、又极是感动。我从未想到先生能待我如此之好,对一个并不算熟的小辈。

  在日期间,我参访过许多地方,并向闻先生做了汇报。2010年秋,我从东洋归国,随即开始准备论文。2011年5月,论文外审意见回来了,可以答辩。在考虑邀请答辩专家时,我去征求导师的意见。导师很快就提出了人选,其中就有闻黎明老师。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导师接着说:就请闻老师好了,闻老师是知道你的。

  答辩那天,闻先生态度很温和,并说之前已读过我的一些作品,能看出我有自己的思考。同时,也直率地提出了许多专业而具体的批评意见,从用语到史实,从结构到立意,都多有指正。看得出,先生是用心批阅过的。答辩通过后,在会场聊天时,导师要求我接下来继续修改论文,足够成熟之后再考虑出版。闻先生立即笑着附和道:“你一定要好好改。要不然蔡老师就不给你作序了!”

  毕业后,我继续在学界服务。大约在2015年夏,我赴东厂胡同,在近史所参加会议。会后有个小小的聚会,以便继续交流。一位有心的学者特地带大家到了附近一家云南小饭馆,并解释说:我们刚才讨论到了西南联大,联大是在云南的,所以今天就带大家来体验一下云南的风味。那次,许多学者同坐一桌,我正好紧靠闻先生而坐,相谈甚欢。席间,有的学者继续兴致勃勃地切磋学术,我和闻先生则更多是谈论学林掌故和联大往事。经此交流,我对先生的率真、博学和丰富阅历有了更多的理解,也约略能感受先生的人间情怀。

  此后我听说闻先生已完全退休。我既为闻先生不能继续发挥余热而略感遗憾,又为他能好好休息而颇感欣慰。然而,据后来了解的情况看,闻先生其实退而不休,仍埋首于治学育人,焚膏继晷,兀兀穷年。我不时还能看到他的新作。无疑,业已退休的先生并未真正闲下来,各项工作仍在继续:研究还在做、资料还在编、《闻一多研究动态》还在出……他如此年龄,仍如此操劳,大概实在是希望能多做些工作。

  最近几年,我时常窥见先生的动态,看到他的文字和照片。我似乎能想象出在文字那一端的先生的模样。曾有几年,我常在水木清华附近看闻一多的塑像。看到这塑像,我总要想到闻黎明先生。冷峻的面容和热衷的心肠,这两位先生何其神似!我期待着再见到先生。我相信,还有机会再见面、再讨论学术。然而,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闻先生退休后,在京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在昆明,有时在国外。唯不知闻先生最后时刻是在哪里?闻先生元旦时还好好的,这次是突然走的。想到这,我又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匆匆…… (作者刘 超,系浙江大学教育学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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