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孝随小姐入宫那年(我戴孝随小姐入宫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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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时欢,是江西巡抚卫家的家生子,那年随小姐卫妩进宫,小姐十六岁,我十四岁。
我一直记得,那年的宫路,染了一地的桃花,映在小姐半娇半怯的脸上。
我有一个烂在心底的秘密,我是卫大人的女儿,这是娘临死前告诉我的,除了娘,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其实,我宁愿娘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椁里,我依旧是卫家养大的奴婢时欢。
1.
我娘是卫夫人的陪嫁丫环,爹是卫大人的长随,听他们说,娘在怀着我的时候,在一次暗查贪污案途中,我爹替卫大人挡了一刀,没活着回来见我娘。
他们说,爹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对娘却是一心一意的好,卫家欠爹一条命,卫家该对娘好好的。
当然,卫夫人试图给娘再指一门亲事,都是卫家的奴才,不过是换个人过日子,依旧在卫家过,不过,娘拒绝了,娘是个刚烈的女子,二十岁就替爹守寡,守了一辈子的寡。
我一直以为,不善言辞的娘,爱极了爹,直到娘临终时,她握着我的手,两眼苍茫,“欢儿,娘陪不了你了,有个秘密,娘一直藏在心里,娘原想让它跟着娘,一起烂在地底里面的,不过,你有权知道事实的真相。”
我握着娘的手,哭得不能自己,“娘,别说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好好休息,你别想丢下时欢,不要丢下我。”
娘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她伸手过来,想抚我的脸,我握着她的手放在我脸上,娘嘴角轻挪动,“欢儿,娘对不起你,你不是你爹的女儿,你是,你是卫大人的女儿。”
我惊呛地望着娘,“娘,你,你说什么糊话,我,我爹是时念,我是时念的女儿。”
“欢儿,听娘说,娘再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娘轻晃着头,“那年夫人回了娘家,老爷吃醉回来,看到我在替夫人收拾房间,把我当成夫人,我半推半就,就从了老爷。”
“欢儿,娘从始至终,爱慕的都是老爷,爱而不得,那晚,是娘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我顿觉咽喉哽硬,堵着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卫夫人卫大人待我们都极好,小姐有的,我也有,原来,娘不是在替爹守寡,她是在守着她的卫大人。
娘泪目如珠,“欢儿,你要恨就恨娘,老爷他不知道的,他从来都不知道的,除了娘,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卫家的女儿。”
“别说了,娘,我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我踉跄地跌坐在地,漠然地望着娘,“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要我怎么面对老爷夫人,怎么面对小姐。”
“欢儿,娘,娘去给你爹赎罪了……”
娘睁着双目看着我,她的手缓缓垂下,她在我漠然的目光下去的,她死不瞑目。
“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抱着娘已然没了气息的身子,嚎哭起来。
兴许是我的哭声惊动卫府的人,大家都赶了过来,卫夫人紧紧地抱着我,把我的头埋进她的怀里,“时欢,不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从今以后,你就是卫家的姑娘,卫妩过的什么日子,你便过什么日子。”
卫夫人的话,一下子戳中我心中的痛处,我哭得更凶,我不知道,我是因为娘的过世,悲痛欲绝,还是替娘感到愧对卫夫人,又或者是,我的亲生父亲在我的跟前,我却不能相认。
我哭着哭着,晕厥过去了。
待我醒来,是小姐守着我的榻前,三更的夜,小姐一夜未眠地守着我。
小姐扶我起来,“时欢,来,喝点水,你要节哀,时妈妈病了那么久,大夫也说了,时日不久,至少,时妈妈不会再受病痛折磨了。”
我微微张口,未言先哽,“小姐,让你们替奴婢担心了,是奴婢不该。”
小姐坐在榻上,紧握着我的手,“时欢,以后人前人后,我们以姐妹相称,你不必再事事拘礼。”
“小姐,奴婢何德何能,能做你的妹妹。”
“时欢,你又来了,我可要生气了。”小姐故作生气。
我倒抽下鼻子,“时欢知道了。”
小姐捋着我的发丝,“时欢,你身子弱,先好好睡一觉,时妈妈的丧事,娘会安排得妥妥的,你就放心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睡。”
小姐说罢,走过去吹灭烛火,她上了榻上,握着我的手,与我同榻而眠,我闭上双目,假装睡着,小姐才敢闭目睡过去。
我睁着双目,望着茫茫月色洒在地面上,心里一阵荒凉,卫家上下,每个人都对我跟娘那么好,卫家一屋子的好人,我怎么能伤害夫人,伤害小姐,大人跟夫人更是相亲相爱的。
我咬着牙根,我从来都只是时念的女儿,我身上流着的,是时家的血。
2.
在娘去世的三个月后,小姐参加选秀,并被选上,皇上亲封的婉嫔。
其实小姐被选中,我一点也不意外,小姐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小姐长相温婉,一眼看过去,就是个讨人欢喜的姑娘,况且,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
小姐一边高兴,一边忐忑地拉着我的手,“时欢,你陪我进宫好不好,我心里没底,我怕。”
我有些为难,“小姐,我身上有孝,怎么陪你进宫呢,这不是过了晦气给你吗?”
“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进宫。”小姐近似恳求着,“时欢,你知道的,我从小胆子就怯,你主意大,你陪着我,我心里才踏实。”
“这……”
夫人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时欢,你陪阿妩进宫,等再过两年,阿妩性子沉稳了些,你再出宫,你现在才十四岁,还小,进宫两年,把身份抬了抬,没准能在宫里认识一个好郎君,再不济,你回来卫家说亲,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时欢,求你了。”小姐苦巴巴地求着我,“时欢,我从小就觉得跟你格外亲近,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般,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你就陪我进宫嘛,两年,就两年。”
我心一软,便应下小姐的要求了,“行吧,只要小姐不怕我晦气,我就陪你进宫,别说两年,就是一辈子,我也愿意陪你。”
小姐笑起来,露着两个旋涡,十分好看,她挽着我的手臂,娇笑着说,“谁要你陪我一辈子,我还要陪皇上一辈子的。”
小姐的眼里,透着明净,不落一丝尘涴。
与小姐一同进宫的秀女,只有五个,除了小姐,其他四个都只是答应的位份,那日我们进宫,迎面走过来一个风姿绰绰的女子,她一身拖地的长裙,满头珠钗,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俗贵。
领路的姑姑领着我们下跪,“见过清妃娘娘。”
清妃越过姑姑,站在秀女跟前,“哪个是婉嫔?”
小姐上前跪下,“卫妩见过娘娘。”
清妃挑起小姐的下巴,眼底啐着女子该有的妒忌,“果然长得娇俏,年轻就是好,本宫年轻时,比你们这些小蹄子长得好看多了。”
小姐俯首,“娘娘自然是艳色无方,我等庸姿俗粉,岂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清妃冷薄地笑了笑,“嘴皮子是挺灵活的,进了宫,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希望你心思也灵活一些,别倚着年轻,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妹妹谢娘娘提点。”
清妃轻笑一下,才缓缓离开,姑姑领着我们起身时,小姐身子微微颤抖,她握着我的手,手心渗着汗。
姑姑回头对大家说,“你们刚才见着的,是如今盛得圣宠的清妃娘娘,清妃娘娘的父亲,是镇国将军,将门功臣,皇上很是器重,以后见了清妃娘娘,低眉顺眼就对了。”
“是!”众人恭顺应着。
我们一路过去,这长长的宫路,染满桃花,阵阵花香,姑姑说,“清妃惜花,甚爱梅花,这一路的桃花,是皇上赏给清妃的,清妃说,让宫里的人一并得恩泽,才把花瓣撒开了。”
脚踏梅花,这叫惜花,我隐隐感到,清妃骄纵跋扈,小姐如今冲在前头,清妃会不会容不下小姐?
3.
小姐入宫的第三天,皇上就宣诏小姐侍寝了,小姐从承仁殿回来,就一直在笑,坐着是笑,站着是笑,喝茶是笑,吃饭也是笑。
小姐回来不久,皇上那些赏品,就像流水般进了华茵宫。
若惜姑姑说,除了清妃娘娘,小姐是皇上继位以来,最喜欢的小主,皇上极少这般赏东西进后宫了,清妃娘娘是第一个,小姐是第二个。
若惜姑姑看着小姐那开心的样子,把我拉至一旁,“时欢,你是跟着小主从卫府出来的,想必你心里比任一个人都希望小主好。”
我看得出,若惜姑姑欲言欲语,若惜姑姑进宫三十年,只侍过慧太妃一位主子,从慧太妃是个秀女入宫,一直侍到前阵子,慧太妃去世,她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皇上把若惜姑姑指来华茵宫,想必是真心喜欢小姐的。
我躬身,“请姑姑明示。”
若惜姑姑拍着我的手背,“时欢,在宫里,恩大树敌,咱们先不说皇后娘娘,从前清妃娘娘独得这份专宠,皇上突然匀了恩宠给小主,想必清妃娘娘那里不好过,我看小主心性不稳,又听得进去你说的话,你时常提醒她,恩不骄,辱不颓,还有,用点心思学规矩,单凭着皇上的一时欢喜,这路是走不远的,在宫里,要么入皇上的心,要么有子嗣,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福身,“多谢姑姑提点,我定会时时提醒小主的。”
望着小姐那开心的样子,我心里莫名不安,若惜姑姑说的话,我其实是明白的,慧太妃一生无子,却最得先皇的心,就是先皇去世,也留有遗旨,善待慧太妃。
入夜,小姐拉着我与她入榻,月色落在小姐绯红的脸上,她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她枕着我的手臂,“时欢,你不知道,皇上真的很温柔,皇上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皇上还说,他一眼看着我,就喜欢我了,不争不抢,皇上说,我像一朵白兰,娇美而不争艳。”
“时欢,怎么办,我又想皇上了,我就想着他,想着,想着……”小姐抿着嘴,娇羞地笑着,像跟我说,也像自言自语,“皇上真好,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也是幸福的。”
我侧目望着小姐,取笑道,“小姐,你才见了皇上几面,就巴不得日夜与皇上一起了,他是皇上,他有三宫六院,小姐,你在皇上面前,可切记,不能乱了矩规。”
小姐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轻叹口气,“你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时欢,你说,皇上今晚是不是宿在倚梅宫了?”
倚梅宫是清妃的宫殿,听说,清妃刚进宫那会,那里还不叫倚梅宫,叫倚雪宫,清妃惜梅,就央着皇上,把倚雪宫,改了倚梅宫。
皇上为了后妃改宫殿名,这是头一回,我想,皇上一定是极爱清妃的,可到底是皇上,博爱就等于薄爱了。
我宽慰小姐,“小姐,清妃是四妃之首,皇上去那里,是正常的,还有,不管皇上去哪个宫,你都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悦,知道吗?”
小姐嘟囔着,“我知道,他是皇上,不是我的夫君。”
小姐一直说着皇上的好,然后说累了,就睡着了,我睡意浅,半夜被小姐发热的身子弄醒了。
小姐嘴里喃喃喊着皇上,皇上,然后她的手在我身上摩挲着,我大概能猜到,小姐侍寝那晚,那榻上,该是旖旎满帐,我心里莫名的躁热。
4.
小姐连续得皇上宣了五次侍寝,她身上肉眼可见的柔情,慢慢在散开。
那日小姐与我在说着皇上的好,皇上突然来了华茵宫,我慌忙跪下,小姐只是福身,便拉着皇上的手,撒娇地说,“皇上这个时候怎么得空来看臣妾了?”
“朕刚看着奏折,有些乏了,就想起婉婉来了,怎么,婉嫔不想朕?”
皇上的声音的确好听,我悄然地抬目望一眼皇上,依稀看到他挺拔的身子,皇上突然回过头瞅我一眼,我慌惶失色,连忙伏下头。
小姐才想起来拉着皇上坐下去,“时欢,快下去,给皇上上茶。”
“是,小主。”我退着出房内,退到门槛处,绊了一脚,踉跄一下,险些摔跤。
这是我第一次见皇上,极为失态。
皇上跟小姐聊了半炷香的时间,他离开时,迈过我身侧,又忽然折身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跪下,“奴婢时欢见过皇上。”
“时欢?”皇上喃呓着,然后冷薄地说,“婉嫔心思纯净,你既然能得婉嫔欢喜,就好好服侍婉嫔,别动那些有的没的心思。”
“奴婢定好好照顾婉嫔。”我把头伏在手背上,着实不明白皇上这句话什么意思。
皇上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直面视君,是大不敬之罪,朕看在你是婉嫔的人,就饶了你这次,下次醒目点。”
直到皇上离开,我才蔫蔫地跌坐在地,小姐过来扶起我,我瞪一眼小姐,“小姐,这就是你说的,极温柔的皇上?”
小姐捂嘴轻笑,满目藏不住的幸福,“那只能证明,皇上对我格外温柔。”
小姐瞅着我,我瞅着小姐,眼珠转动,然后两人推搡着,嬉笑着。
5.
年后,小姐的性子沉稳了许多,皇上有好的东西,都会记得匀一份给华茵宫,宫里有些流言,小姐的恩宠,要盖过清妃娘娘了,如果小姐再诞下皇子,那小姐封妃,就指日可待了。
小姐听着这些话,抚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时欢,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都侍寝那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拉着小姐的手,“小姐,后宫那么多妃嫔,有些承寝几年的,也没见怀子,你才几个月,着什么急,你该好好享受皇上的恩宠才对。”
“那也是。”小姐婉笑,越发的好看。
倚翠过来,“小主,皇后娘娘领着众小主在御花园里赏花,清妃娘娘一时兴起,说皇上喜欢听小主弹琴,这回差人请小主去给众妃嫔弹一曲,让大家也跟小主学习讨皇上开心。”
“知道了,你下去回话,小主取了琴便去。”若惜姑姑打发倚翠下去,脸色凝重,“小主,清妃怕是想借曲羞侮你。”
我不以为然,“姑姑放心,小主的琴艺一等一的好,皇上都夸好,哪到清妃娘娘挑毛病的。”
若惜姑姑叹气,“时欢,你糊涂啊,宫里乐姬那么多,娘娘们想听曲,一句话的事,让娘娘去给大家弹琴,这算什么,乐姬吗?”
我脸色凝住,原来清妃是想让小姐闹出笑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乐小姐,皇后娘娘同意小姐去弹琴,就是故意让小姐与清妃两花争艳,必损一株。
小姐着急,“姑姑,那怎么办,如果我不去,娘娘责罪下来,也是不敬之罪。”
若惜姑姑顺起一个茶杯,摔碎,捡了一块瓦碎在小姐的手指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并故意用手帕包得肿大,“小主,等会你随机应变,去是一定要去,这琴小主肯定不能弹。”
果不其然,正如若惜姑姑说的,那些莺莺燕燕堆在一起,一边假意供维,一边等着小主过来。
小主上前福身,“臣妾给皇后,各位娘娘请安。”
清妃挑着眉眼,“婉嫔让人好难等,平日里也没见你出来跟姐妹们走动走动,本宫听皇上说了几次,听婉嫔妹妹弹琴,那叫个享受,不如,妹妹就给姐妹们弹一曲,让大家也学习学习,别弄得皇上除了华茵宫,哪都不去了。”
小姐上前福身,“臣妾技陋,得皇上谬赞,不胜惶恐,只是,今日不巧,臣妾修花时不小心弄伤了手,确实弹不了琴,请娘娘恕罪。”
皇后掩嘴婉笑,望一眼清妃,“清妃,婉嫔既然手上有伤,就别为难她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清妃冷言,“婉嫔,你是故意闹这出,想让本宫难堪吗?”
宁答应望着小姐,“娘娘,臣妾看着婉嫔手上的确有伤,相信婉嫔也不是有意的,娘娘想听曲,下次再让婉嫔去倚梅宫给娘娘弹就得了。”
清妃瞪着宁答应,嘲笑地说,“宁答应,这么快就想巴结婉嫔了,你也不看着时候巴结,本宫和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呢,你一个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的人,却想替婉嫔说情,不自量力,怎么,你想替婉嫔弹琴吗?”
宁答应慌张,“臣妾鲁莽,请娘娘恕罪。”
清妃不屑地笑了笑,“婉嫔,大家都在等着你弹琴呢,让大家白等一场,你怎么也得弹一曲吧。”
“娘娘,臣妾的确是受了伤,弹不得。”
清妃拍着案台,“不就是破了手指,又不是断手断脚的,怎么着,还要让本宫替你宣太医来吗?”
我深吸口气,上前跪下,“各位小主,奴婢跟婉嫔小主从小跟着同一个师傅学琴,师傅也说奴婢的琴艺不在婉嫔小主之下,奴婢斗胆,请娘娘给奴婢个机会,给大家弹一曲。”
“就你……”清妃瞪着我,眼里藏着的恨意,“一个小宫女,也懂弹琴。”
皇后悠然地说,“清妃,差不多得了,那个谁,你就替你家小主弹一曲吧!”
“是!”我伏头,长长松口气,才缓缓起身,从倚翠那里抱过琴,其实我没有多想,随意弹了一曲春闺梦,这首曲,从前听夫人弹得多,就是突然想到,兴起而弹的。
直到一曲毕,众人脸色各有千秋,皇后先开的口,“果然,婉嫔这么清丽,婉嫔身边的宫女,都是与众不同的,这琴弹得,情境俱佳,你给大家带来这么好的曲,本宫也没什么准备,就赏你一支钗子吧,好好照顾婉嫔。”
皇后摘下头上的碧玉钗子,由姑姑送到我手上,我跪谢。
清妃也随之取下腰间的玉佩,“婉嫔,今日能听到这么好的曲,全倚了你的面子,这个玉佩可是我爹从关外觅得的良玉,本宫借花献佛,就赏给你了,你若喜欢,就戴着吧,红玉与你相衬。”
小姐福身答谢,并顺了清妃的意,把玉佩往腰间戴上。
皇上不合时宜地出来了,众人跪了一地,皇上走到我跟前,“你弹的可是春闺梦?”
我抱琴伏身,“回皇上,奴婢弹的,的确是春闺梦。”
“抬起头来。”皇上闷声说着,我怯怯抬头,他深敛着眉目,我不敢妄测君心。
皇上从嘴皮挤出丝不屑,“此曲虽好,由你来弹,却大不合适,后宫宫女,弹的却是春闺梦,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这深深的怨情,你怨的是谁,又是唱给谁听,后宫女子,如此轻浮,皇后,你觉得,这该怎么罚?”
我脸色青白,一时忘了言语,小姐惊慌地跪下来,“皇上,时欢只是一时糊涂,时欢没别的意思的,请皇上恕罪。”
皇后望着皇上的表情,他沉着脸色,没有言语,她正色道,“婉嫔,这宫女是你宫里的人,你说吧,如此轻浮,该怎么罚?”
“娘娘,请娘娘饶恕时欢。”
皇上扶起小姐,“婉嫔,朕知道你心善,可有些人心高志大,你不能一昧纵容她的。”
我忽然想起夫人弹此曲时,跟我说过从前的一些战乱,我伏身,“皇上,你误会了,奴婢弹此曲,只是突然想西北战事,突然有感,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皇上喃呓着,他沉默了片刻,“起来吧!”
小姐一时忘态,走过来扶了我一把,我连忙躲开小姐,后退两步,皇上盯着我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时欢。”这是皇上第二次问我的名字,也对,他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小宫女的名字呢。
皇上盯着我看了许久,我目光窘然,把头放得更低。
清妃清着嗓子笑,“婉嫔,你这位妹妹可真是一鸣惊人,别怪本宫没提醒你,日后你见了她,可就没资格扶了。”
我心里咯了一下,终于明白皇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心高志大,原来他是想着,我心思不纯,想攀上圣恩。
6.
皇上来华茵宫的次数,似乎又多了些,以前皇上都是宣小姐去承仁殿侍寝的,最近几次,他总是来华茵宫。
小姐递给我一杯茶,试探性地问,“时欢,你觉得皇上怎么样?”
我啖着茶,顺着小姐的意思说,“皇上挺好的,进宫之前,我还以为,皇上是个糟老头的,没想到,皇上那么年轻,俊朗。”
“时欢,也就只有你敢说皇上是个糟老头了。”小姐笑着说,她忽而止了笑意,拉着我的手,“时欢,你对皇上,有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我咽着的茶,险些喷出来,慌忙站起来,“小姐,那是皇上,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男子,再说了,皇上是小姐的至爱,我怎么会动那心思呢,我绝对没有一丝半点僭越的心思。”
小姐拉着我坐下,“时欢,你着什么急,我是认真的,反正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你对皇上有那个意思,我帮你。”
我一个劲地摇头,“小姐,天地为证,我一点也不想留在宫中,我想自由。”
小姐这才咧嘴笑了,“没有也好,皇上的女人,也不是好做的,恩宠也不知能维持多久,哎,我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
我顺着小姐的手望过去,不经意瞟见小姐腰间的玉佩,“小姐,清妃给你的这块玉佩,可真是好东西,晶莹通透,很漂亮。”
“可不是,这玉还自带香气。”小姐取下来玉佩递给我。
我轻闻了一下那玉佩,混杂的香味,有种淡淡的刺激味,我心一惊,从前娘久病在榻,我也跟着看了很多医书,天天给娘煎药,后来娘病痛得严重,大夫开了重量的麝香,大夫每次都特别嘱咐我,麝香有止痛消肿的作用,能缓解娘半夜的痛感,但是麝香对女子极其不好,久闻不孕,就算有喜,轻闻麝香,也是容易滑胎的,大夫叮嘱我,让男子替我去煮药。
我捏着玉佩,“小姐,不如你先把这玉佩给我,我替你编条红绳系在一起,讨个好意头。”
小姐懒然地说,“拿去吧,只是别弄坏就好,清妃哪天看到我没戴着,又要说我了。”
“嗯,那我先下去了。”我拿着玉佩,其实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上窜下跳的。
我回到房间,把门反扣上,细细观看玉佩,玉背的背面,有一个像针眼般的小洞,极其难发一现,我取了针,往小洞处扎了几下,玉佩突然裂开一小块,从里面滚落十几颗小香丸,我捻着一颗香丸放鼻子闻了一下,连忙丢开,心里直发怵。
冷静过后,我把里面的丸子全倒出来,再把玉佩装好,用手帕把丸子裹好揣入腰间,去寻了若惜姑姑。
若惜姑姑摸一把我的额头,“时欢,脸怎么那么白,你没事吗?”
“姑姑,可有信得过的太医?”
若惜姑姑放下手上的活,扯着我的胳膊,“时欢,你别吓我,你得了什么病?”
“不是我,是小主。”我把丸子摊在手心,“姑姑,这是从清妃赏给小主的玉佩上取出来的,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着实慌了,你帮我拿拿主意。”
若惜姑姑轻微闻一下丸子,脸色沉凝,“这样吧,你去找宋怀民宋太医,就说我叫你去的,宋太医照料慧太妃时,是个明白人。”
“我这就去。”
若惜姑姑拉住我,“哎,小心点,别声张。”
7.
我知道宋怀民,他来给小姐请过几次晨脉,我挡在宋怀民跟前,“宋太医,方不方便,借一步说几句话?”
宋怀民提了提药箱,“时欢姑娘,是婉嫔小主身子不适吗?”
我诧异,“宋太医认得我?”
宋怀民挺着身子,轻笑,“其实我不太明白,时欢姑娘是特别喜欢白菊还是怎的,每次见你,都别着一支白菊,我从来没见过姑娘头上别一朵白菊的,说句不好听的,白菊多少有些不吉利。”
我下意识地摸一下发髻上的白菊,讪讪地垂了眉目,“让宋太医见笑了,其实我随小主入宫之前,身上有孝,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心意。”
宋怀民往我靠近两步,突然伸手替我摘下白菊,“时欢姑娘,孝义藏于心就好了,在宫里的日子原本就如履薄冰了,还把自己的身上压得那么重,时欢姑娘也要替自己多想想,久抑成病。”
我想,我是明白若惜姑姑说,宋怀民是个明白人的意思了,我笑了笑,“宋太医说得极对,谢谢宋太医关心,只是,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想让宋太医帮我看看。”
“拿来我瞧瞧。”宋怀民到底是在后宫妃嫔中走动的,我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把裹着的丸子递给宋怀民,宋怀民捏碎一个放在手里,神色凝重,他把手帕卷起,揣入他的怀里,“时欢姑娘,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你怎么还揣在腰间,这东西,你碰不得。”
“不就是麝香吗,没那么神乎。”我假装不经意地说。
宋怀民愣了愣,“时欢姑娘知道?”
“略有猜到,不过宋太医这表情,我已然确定了。”我压着嗓子问,“宋太医,小主随身佩戴这东西,已然有一个多月了,对身子损伤大不大?”
宋太医凝目,“这样吧,明日我去给婉小主把把脉,再把身子调理好。”
“那就有劳宋太医了。”宋怀民说着,忽而问,“时欢姑娘,宫里那么多太医,你为什么挑着我问这事?”
“嗯!”我凝思一下,嫣然一笑,“凭直觉,我觉得宋太医是个品行可靠的人。”
宋怀民站在阳光下,笑意轻软,“凭直觉,我觉得时欢姑娘也是个聪慧谨慎的人。”
8.
后来,小姐有喜,整个宫里,弥散着喜悦的气息,各个宫都往华茵宫送东西,就连清妃,也来了两趟华茵宫。
听若惜姑姑说,近两三年,已经很久没听到后妃有喜的消息,太后还说,小姐不管生下王子还是公主,孩子平安落地,都晋小姐为妃位。
小姐只顾着高兴,我跟若惜姑姑姑整日提心吊胆的,小姐的吃喝用穿,都是我跟若惜姑姑经手,生怕中间出个什么差错,就是清妃玉佩藏麝香那事,我们也没告诉小姐,我们觉得,小姐欢欢喜喜便好,况且,皇上喜欢的,就是小姐这般纯净。
九月的夜风,微微闷热,今日是娘的死忌,我坐在院子里,恍惚觉得,这一年,过得很快,快到,我都忘了,娘临终前告诉我的那个秘密。
皇上从房里走出来,站在我身后,月色把他的影子拉得长冗,我倏然起身下跪,“皇上。”
“在婉嫔面前,你不是笑得恣意吗,到朕这里,就畏手畏脚了,是朕会吃了你吗?”
我听不出皇上的语调,只是把头伏在手背,“皇上,奴婢与小主从小一同长大,有些情义,平日里在小主面前放纵了些,还请皇上责罪。”
皇上在石阶上坐下,“起来吧,过来坐。”
“啊?”
“过来坐。”皇上沉闷地再叫了一声,我只好怯怯地去石阶上,与皇上隔着一定的距离,坐着,其实如坐针毡。
皇上徒然望我一眼,“朕记得,你之前好像别的是白菊,现在怎么别了白兰?”
“啊?”我摸一下头上的白兰,摘下白兰,窘然地把手抽回,上次宋怀民说过白菊不吉利之后,我就换了白兰,我尴尬地笑了下,把白兰捻在手心,“奴婢就随意这么一插,没太注意。”
皇上轻笑一下,“你说起谎的样子,唯诺又闪烁,你不知道,君前说谎,是欺君的大罪吗?”
我心一惊,连忙跪下,“奴婢失言,请皇上责罪。”
我就这么跪着,皇上半晌没说话,我实在沉不气,缓缓抬了头,撞上皇上盯着我看的目光,我目光惊呛,把头伏下去。
皇上却笑了,“行了,婉嫔这般护着你,朕哪胆责罪于你,坐下来吧。”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时欢。”我攥着裙脚,极其窘迫,这是皇上第三次问我的名字,到底是我名字的问题,还是皇上的问题,简简单单两个字,都记不住。
皇上轻吟,“时欢,朕记得你说过了,可怎么就记不住,别人那些宫女,不是花就是梅的,再不行就是红绸绿芜的,你这个时欢,着实突兀。”
我扑哧地笑一下,瞅着皇上的目光,硬生生把笑意咽回去,正色道,“奴婢随父而姓,错开了那些花红绿翠的,时欢,时欢,人生无常,及时寻欢,挺好记的名儿。”
皇上深谙地盯着我看,“人生无常,及时寻欢,说得好,朕记住了。”
被皇上盯得急,我心崩得紧紧的,故意岔开话题,“皇上,已过三更,还不去休息。”
“最近遇到些烦心事,也只有到婉嫔这里,才得以安静一下,不过最近睡意的确浅。”皇上说着,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说,丞相跟李尚书一天到晚,就在朝中吵吵闹闹,不为政见,只为反驳对方,这种事情,要怎么才能消停?”
我试探性地问,“皇上,真的要说吗?”
“嗯?说吧,朕恕你无罪。”
我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些,不太突兀的词句,“皇上,中秋宫宴上,奴婢见过李小姐,落落大方,又温婉娴淑,这相府嫡子,鲜衣怒马的,这两人如果没有婚配,也挺合适的,皇上给他们一赐婚,两家成了一家,这多少能解了正面上的冲突,小吵小闹,至少,不会在皇上面前闹了。”
皇上垂着头,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时欢,你这招有点损,但挺有效的。”
皇上说罢,起身往房里面走,他迈进门槛时,忽而回过头来,“你戴白兰比戴白菊好看多了,兰花养人。”
我缓缓摊开手,手里捏着的白兰,已然蔫了。
其实我没告诉任何人,中秋宴那晚,我在瑶池边,无意听到相府公子与李小姐互诉情衷,可李大人瞧不上相府满文书生,丞相看不上李家一门粗蛮,彼此谁看谁,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9.
后来,听说相府与李府联姻了。
再后来,小姐怀子八月,早产了,那天早上宋怀民来请过脉,还好好的,下午突然的就要生产了,华茵宫上下,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幸好太后早早安排了三个接生的麽麽过来。
小姐痛了一天一夜,还是生下一个死胎,是个男胎,小姐望着血糊糊的死胎,那口气还没顺过来,麽麽惊叫,“不好,小主大出血了,快,快,快找太医。”
我跪在小姐榻前,小姐握着我的手,虚弱无力,“时欢,我是不是要活不成了。”
我一个劲地摇头,“不,小姐, 你撑着,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你还要跟皇上过一辈子的,小姐,你要撑住。”
小姐目光越渐微弱,气息急进缓出,“时欢,我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入宫,梅花灼香,我,我撑不下去了。”
我哽噎着,“姐姐,时欢求你,求你,撑着,有太医在,你不会有事的。”
小姐伸手,抚着我的脸,此情此境,如同当初娘去世那晚,也是这般无力,“时欢,你终于肯认我做姐姐了,卫家,卫家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带你进宫的,我,我对不起,对不起你,时欢,姐姐对不起你,替姐姐,守着卫家。”
小姐望着若惜姑姑,用着最后一丝气息,“姑姑,替我转告皇上,放,放时欢,出宫……”
小姐的手从的手里滑出去,我倏然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姐姐,姐姐,不要丢下时欢,姐姐,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姐姐,你的日子还长,姐姐!”
若惜姑姑抱着我,“时欢,节哀,小主已经没气息了。”
皇上这才推门进来,他站在远处,双目猩红,我不知他看着的是姐姐,还是看着那团肉糊糊,他闷声,“婉嫔不幸过世,朕深感悲痛,追封婉嫔为婉妃,依妃礼入葬。”
皇上徒然望我一眼,就离开了。
我想追出去理论,若惜姑姑抱着我,“时欢,他是皇上。”
我虚虚跌坐在地,泪目潸然,是啊,他是皇上,他是天子,他随便一句话,一句深感悲痛,整个宫里的人,都是要为他的悲情提心吊胆了,他一句追封,卫家就要对他感恩戴德了。
果然,是个冷薄寡情的人。
很快就有人来把小姐收棺入椁,她还不足十九岁,她鲜活的生命,就要一辈子葬在那个冰冷的妃陵了,依大齐妃子下葬的往例,抬着官椁,入了妃陵,挑个吉日,做场法事,下葬。
当他们把棺椁抬出华茵宫时,我像疯了一般,追着出去,跌跌宕宕,一直追到宫门,看着他们抬着棺椁出宫,然后消失,我蹲在地上,蜷着身子瑟瑟发抖,天空飘着的绵绵薄薄细雨,沾湿我的发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头上顶了一把雨伞,我恍恍抬头,是宋怀民,宋怀民满目悲悯,“时欢姑娘,起来吧,小主已经走远了。”
我恍惚抽着鼻子,原来天色已暗,在宋怀民的挽扶下,我吃力地站起身,心里一下子被抽空了,不知所措,“宋太医,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矫情了,以前也偶听哪个宫里死了人,哪个小主又落水,我只觉得那是很远的事,可是,姐姐她,她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突然就没了。”
宋怀民往我身侧靠近些,“婉妃身子底子原本挺好的,我一直让她别吃太多,结果还是胎大难产。”
宋怀民说到这里,他把话搁了搁,望我一眼,“难产免不了,但是婉妃的命原是保得住的,明明血都已经止住了,却突然又大出血,以我这些年的经验,婉妃生产时喝的那碗催产的汤,极可能有问题,不过后来我想找那碗汤药,已经找不到了。”
我小手握在拳头,“宋太医是说,有人谋害婉妃?”
宋怀民沉默半晌,“时欢姑娘,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知道,宫里险恶,你若能及时抽身,能出宫,尽快出宫。”
我定定地望着宋怀民,却异常的冷静,“宋太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宋怀民扼着我的手腕,他微微愠怒,“时欢姑娘,这里是皇宫,吃人不吐骨,后宫从来就是藏污窝垢的地方,后宫藏着的冤案,桩桩是命案,不是你想像得那么简单的。”
我木然地点头,“谢谢宋大人提醒。”
10.
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华茵宫时,在小姐的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若惜姑姑把我拉至一旁,“时欢,你怎么才回来,皇上来了,在小主的房里。”
我有些意外,还是进去看看。
皇上看到我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把眼底那点好不容易流露出的悲痛,尽收回去,来去自如。
我上前跪下,“皇上,小主已经不在了,请皇上节哀。”
“不用这些虚礼了。”皇上回过头看着我,“婉妃说,你喜欢自由,临了还不忘了让朕放你出宫,婉妃待你,可真是情意深厚。”
“真心换真心,奴婢与小主从小一起长大,小主像奴婢的姐姐一般,只是,”我垂着眼帘,泪水沾湿眉毛,“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这是在责怪朕对婉妃薄情寡义吗,那个没活下来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朕能不心痛吗,可朕是皇上,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可以抱着自己的妻子痛哭流涕,朕流的每一滴泪,都有那么多人盯着。”
“皇上是心疼小主,还是心疼那个没活成的王子。”我虚虚地说。
扪心自问,我并不是想惹恼皇上,不过是我悲慽在心,而看不得皇上那般轻飘飘的样子,若真的惹急了皇上,他也不至于在小姐丧期未过,就急急地处决小姐身边她最疼惜的人吧。
皇上嘴角抽动,他恼恨地瞪我一眼,“时欢,你狂孛,在婉妃身边这么久,你连她一点的温婉都学不来,若不是看在婉妃的面子上,你这颗脑袋,朕不知道摘了几回。”
我咯咯地笑着,目中温湿,“皇上终于记得奴婢的名字了,婉妃婉妃,皇上可记得,小主叫什么名字?”
皇上愣色,他明显咬着牙根,侧过脸没看我,我轻笑,“卫妩,娇若兰花,妩媚如风,怕是皇上从来就没记起过小主的名字吧?”
皇上没有接话,我们就这么僵持了良久,皇上从咽喉处挤出一句话,“朕是天子,在朕的眼里,只有喜欢,没有爱,无论是谁,朕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朕允婉妃的请求,明日你便可出宫。”
皇上说着,茫然地望我一眼,他拂袖离去。
我对着皇上的背影叫住他,坚决地说,“皇上,奴婢不会出宫的。”
皇上脚步顿时搁住,他缓缓回过头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说,“你是卫家的奴婢,你这尖锐的性子,回到卫家,以后的日子会比在
宫里好过的。”
“奴婢不会出宫的。”
皇上愠色,“你为什么执意要留在宫里?”
我背过身,没有再看皇上,也没有回答他的话,我走过去床榻,收拾着小姐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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