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湖的野生鱼(宁白湖边鱼)
一片湖水、一款鱼肴。曾经贫困的深山人家,为自己引来了福运。
那时,湖里的鱼,都直接“游”向了餐桌。
听一位渔佬儿站在岸边说:“湖里的鱼捞来现煮,不用姜酒。”说的是活鱼之鲜美,却把鱼厨的技艺贬为无聊。
40年前,淳安是个遥远的地方,山峦连绵。从杭州开车,在黄泥山道上,盘旋5个多小时,才到达县城排岭镇。烟波浩渺的汪汪水面,荡漾在千山之间,一个充满野趣的湖泊,仍被刻板地叫作“新安江水库”。
在水库岸边,主人招待了一桌鱼宴。他指着一道道上桌的鱼块、鱼片、鱼排、鱼丝,炫耀说,水库里的鱼有100多个品种,厨师们可按鱼的长相、肉质,做出不同的鱼肴。
最后端上了一个大砂锅,浓白的汤汁里,是两爿鱼头,别无他物。主人说,这是胖头鱼,学名叫鳙鱼,水库里这种鱼最多。有厨师把一条大胖头鱼做成三个菜,依我看,用大鱼头做汤最好,汤鲜肉嫩。
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鱼头在一只大砂锅里躺着。两只大眼睛凸起,一副木呆之相。主人看我迟疑,说,这鱼,刚从水库里捞来,魂儿都没散去。就是光放一把盐煮,也会叫你鲜掉眉毛的。
一尝,确是满口鱼鲜。我疑惑地问:“这汤,怕是加了什么东西吧?”主人说,就加了点高汤吊味。
这一桌鱼肴,唯有砂锅胖头鱼汤,以其味,留在舌间,沉入记忆。
几年后,新安江水库有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千岛湖”。“千岛秀水跃百鱼”,吸引了无数旅游者。一次次去千岛湖,无一例外,会在湖边的餐馆里点砂锅胖头鱼汤,想唤醒曾经的味蕾记忆。此时,砂锅胖头鱼汤,已经在业内有了约定俗成的叫法“千岛湖鱼头”。借着这个湖名,一个砂锅鱼头汤,让全国东西南北的食客馋嘴。
一片湖水、一款鱼肴。曾经贫困的深山人家,为自己引来了福运。
留在记忆里的初次味觉,在湖边的小餐馆里,却一直没有重现。烹制一款已成名的“千岛湖鱼头”,厨师们都用力过猛,最少的放入豆腐青菜,最多的放入菇、菜、蛋饺、各种丸子,炖煮之后,尝在嘴里,鱼味浅了,留在舌腔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厚味掺杂。有的更觉肉质木呆。
这可不是湖边鱼该有的活灵的鲜味。总是心有不甘。
离排岭镇有点远的湖边,也开出了一长溜小餐馆。我们找的那家在二楼,面对浩渺水波。巨大的玻璃柜里,装了满满的湖水,这里成了胖头鱼游向餐桌前的驿站。食客们站在玻璃柜前,观游姿、辨壮弱、选大小。
端上的“千岛湖鱼头”,砂锅更为考究,上盖一幅吉祥红纸,揭纸掀盖,也是鱼头两爿,清爽无伴,连一根小葱都没有,汤色不浓,是一种浅浅的灰白。舀一调羹入口,鱼鲜清纯,不厚不杂,鱼肉也细嫩不呆,滋味与汤水相融。这是高厨的手艺。
老板走了过来,一位高大壮实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问:“这鱼头味道如何?”“好!是鱼的本味。”“你的味感灵的。”“我几十年前吃胖头鱼的味道,又找到了,而且,更纯。”
还想聊几句,他转身走了,又到邻桌去问了同样的问题。每一问,都表露出自信,似乎所有的回答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行走在餐桌之间,他的笑意,一直在脸上荡开着。
又去这家餐厅,那次,已过市头,食客少了。砂锅端上后,老板照例笑对以询。知道了是回头客,如遇知音。
他本不善烹饪。心中却有执念:要做事,就要做到绝对好。年轻时,湖里捞鱼后,在岸边搭灶现煮,那汤之清鲜,肉之嫩滑,至今不忘。
我问他:“湖边现煮,乱火急炖,就几颗盐调味,是原始野味,味道不会比现在好吧?”“你说对了。我对厨师们说,要保持鱼的原味,除了盐,不加任何调料,不许添一勺高汤,看看能否做出超过湖边野煮之鱼的味道。”“你这要求,苛刻啊!”“我那些厨师真够用心。在工余时间,搞起了试验,多大鱼、配多少水、放多少盐、用多大火、炖多少时间,才能做出口感最鲜的‘千岛湖鱼头’。我尝,因为我有湖边煮鱼的味感,我能作出比较。和厨师们一起品味讨论,硬是搞出一套标准烧法。”
“你每桌都去问食客,是征求意见还是感受成就?”“都有。我这家店要靠千岛湖鱼头站住脚啊!”“你让这‘千岛湖鱼头’,源于野味,又高于野味,想做成艺术品了?”“你这评说,我还真愿意听,我们确实下了功夫。也有同行不地道的,死鱼还用,靠乱七八糟的作料调味,糟践了‘千岛湖鱼头’的名声。”“听说你们店的‘千岛湖鱼头’成网红了。”“我常常敲打厨师,湖边卖鱼,要对得起这一湖清水,这一湖活鱼。”
他转身走向厨房,背脊直挺。服务员端来一道店里自做的点心,说老板送你们尝尝。
窗外望去,午后的千岛湖辽远宁静。老板与厨师,在湖边,虔勉执灶,心怀便坦然地与天和湖融合在了一起……(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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