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度假遇到前任(沙滩邂逅个英俊男人)
每天读点故事APP签约作者:苏沐
1
夏夜繁星璀璨,倒映在静如镜面的海面上,如同海里鱼鳞,剔透迷人,阿姀趴在船边看得着迷。
突然,头顶雷鸣轰隆,暴雨骤降,惨白的闪电将美轮美奂的星空割破得四分五裂。
渔船剧烈颠簸,如被深海怪物玩弄于股掌中的摇篮,所有人瞬间陷入无尽恐慌,尖叫的尖叫,祈祷的祈祷,求救的求救,可这一切都仿似徒劳,几乎一瞬,船只就被巨浪掀得底朝天,连同人和物,全坠入深海。
平静的海面被一个个巨大水花砸得支离破碎。
阿姀身体沉甸甸的,四肢却轻飘飘的,像只装满石头的塑料袋,不断往下沉。正当她以为一生就此结束时,远方似传来小孩爽朗的歌声,将她意识逐渐拉了回来——
“我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程野的手机铃声惊醒噩梦中的阿姀,她猛然睁开眼,额头冷汗密布,粗喘的胸口起伏不平。
“没事没事,梦而已,别怕……”程野匆匆挂断来电,把人扶坐起来,让阿姀靠着自己的胸膛,平复情绪。
他是阿姀的新保姆,几个月前,两人在沙滩啤酒节上认识的。
狂欢的夜,意乱情迷的酒,绮丽的人,幽默的谈话。两人相聊甚欢,眉来眼去几个回合后,便去了阿姀家。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段露水情缘,就连阿姀翌日醒来发现身边床位微凉时,都不禁欣赏对方的自觉,可殊不知一出卧室,就看见程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你怎么还在这儿?!”阿姀戴耳钉的手一顿,满脸愕然。
“你醒啦?”听到声响,程野回眸一笑,灿烂如暖阳,浇了阿姀一身难以名状的暖,“杯里有温水,喝了就过来吃早餐吧。”
他嘱咐的口吻过于自然,像是与自己看过半辈子星辰的亲密爱人般,听得阿姀有点不自在。
“你……你这是在……”
“好吃吗?”没等阿姀说完,程野转头就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她嘴里。
阿姀瞥了眼,普通的清汤素面,连葱花都没有,汤底清透,面条韧劲十足,味道适中还有点鲜甜。
意外地好吃。阿姀暗暗在心里答,对这个看起来只懂玩乐的大男孩再次刮目相看。
天知道自从她上一任保姆离职后,家里除了一些耐放的调料品外,再无别的食材。可程野一上来就做了碗吃了第一口就立刻想吃第二口的面,着实让厨房黑洞的阿姀对他的印象分咻咻地直线上升。
看她蠢蠢欲动地咽了几下口水,程野看穿不说穿,直接把面放到她跟前,“慢慢吃,不够,锅里还有。”
阿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轻轻地道了声谢后,就埋头开吃。
程野坐对面看她。
黑发高马尾,英气浓眉,烈焰红唇,笔挺的低领白西装,妩媚之余又不失干练帅气,只是脚上那双还没换下的粉色兔耳毛绒鞋少女气息浓重,看起来不是很搭,却与她内心倒是挺般配的。
程野笑了笑,身体微微朝前倾,表现得格外兴致盎然,“要不考虑一下我呗!”
“考虑什么?”正吃得投入的阿姀敷衍道。
“保姆啊。你不是在找保姆清洁工吗?”
收拾餐桌时,程野就发现阿姀草拟的招聘要求和聘用合同,估计这都是准备交给家政中介处理的。
“你的要求和待遇,我都看过了,我全部符合,也没意见。关键是,我可以立即上岗,救你于苦海之中。”说完,程野冲旁边乱得一团糟的客厅昂了昂下巴,笑得洋洋得意——
沙发上,衣服堆积成山,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干净的哪些是脏掉的;茶几满是外卖盒和咖啡;玄关处更是“危机四伏”,12厘米的尖头细高跟见缝插针地躺了一地……这用“邋遢”来形容,都算是客气了。
阿姀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面条,脸颊腾生一股热,瞬间不敢直视程野双眼,就想地面能破开一个洞,好让她直接钻进去得了。
2
可天底下真有“非要当保姆”的事吗?
阿姀不敢相信。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冠军级别的冲浪选手?
刚满二十三的程野,是蝉联五届国内冲浪大赛冠军的神级人物,被媒体称之为“被大海眷顾的少年”“天生的海浪搏击者”。
在那千层巨浪面前,他就像灵活的鱼,自如地在浪里翻滚旋转,破浪而出。若不是眼见为实,阿姀很难将那个穿着粉色围裙为自己煮面的男生,与视频里那意气风发高举奖杯的男人联系在一块。
可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来给她做保姆呢?
“你很缺钱吗?还是被竞技俱乐部除名,无法比赛了?”阿姀一边享受程野为自己吹头发,一边假设他“屈尊”的原因,最后还不忘开玩笑道,“你总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怎么,你敢长得好看,就不敢让人喜欢你吗?”程野关掉吹风筒,伸手在阿姀被吹得暖烘烘的发顶上揉了揉,食指轻点她的鼻尖,举动亲昵,眼神宠溺,兀自撩乱阿姀的一片心湖。
但不得不承认,程野这保姆当得可是十分称职,甚至还能说是过分称职了。
每逢阿姀加班,他都会到阿姀公司送爱心宵夜,给她“充电”。加班晚了,公司楼下还会出现一位“忠犬八公”等着,风雨不改。若是文件落家里,阿姀一通电话,那专属“快递员”立马送货上门,堪比顺丰,关键颜值还扛打。
而关于程野这个预备役小男友,也早就被公司里的八卦精在茶水间里讨论上百个回合了。
是夜,相处3天后,阿姀又在公司加班,在楼下冻成狗的程野发来消息:“还要多久?”
“很快。”阿姀假装回复工作邮件,给程野回微信。
可她那“妇女之友”男助理眼尖得很,一挑眉一抬眼,就了然于心,微微别过脸,就与其他同事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今晚会议就先到这儿吧,”阿姀合上笔记本,起身交代,“要吃宵夜的记得拿发票,明天找我报销。”
“谢谢姀姐!”助理立即带头谢主隆恩。
见人完全消失于拐角处后,这才翘着兰花指,号召其他人凑一块,迫不及待地爆料道:“上周,城日港务给姀姐塞‘信封’了!”
城日港务,嘉陆市最大的港务集团。最近搞起港口扩建,阿姀负责这个项目的环评。
港口行业分秒必争,拼的不只是货源,还有港口的发展空间和速度。要想尽快抢占先机,城日港务自然是想尽快通过环评,让新港口尽快建设完毕,投入使用的。而私下给被委托方送“信封”,更是公司,乃至行业里公知的秘密。
只是阿姀并没收下。
同事:“不是吧,有钱不收?天理难容啊!”
“哎,谁让人家情场事业两得意,不缺钱呢?”男助理妩媚地剔了剔指甲缝,一副“同人不同命”的样子。
“情场?姀姐真有人了?”
“啊不然咧?”男助理嫌弃地剜了对方一眼,人一激动,那口硬生生学来的北京腔秒变台湾乡音,“所以说啊,男孩子在外要注意安全。不然,被姀姐那样的大龄剩女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哦!”
会议室里嬉笑声不断,可谁都没发现藏于门缝外的身影。
阿姀板着脸站在门后。她本是回来拿U盘的,可没想到自己的椅子还没凉透,就成了他们品头论足的对象了。
职场上那些不明文规则,她不是不知道,自入行以来,她也没少拒这样的“信封”,就因为这个,上司多次说她“不懂事”。
可阿姀不明白,从何时开始,公事公办就这么不被人待见,而“通情达理”却成了一个暗含灰色交易的字眼。
一想到自己刚晋升组长不久,项目小组也是新组建的,为了以后彼此共事不尴尬,阿姀最终还是选择忍耐。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刚转身,迈出的脚步却又猛然收住——
程野不知何时进了公司,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身后。
看来,今晚的“窃听风云”,她是有“同犯”了。
“你都听到了?”离开公司后,阿姀把车开到临海大桥边。
她从烟盒里抖出一根,含在嘴边,刚想点燃就被程野一把夺走。
“哪一句?不收礼物,还是让我注意安全?”程野将烟点燃,薄唇微启,白烟从嘴里缓缓而出,火星在指间一明一灭,那张本是纯良的面孔被迷雾笼罩。
阿姀眯眼看过去,骤然觉得有点坏,又有点陌生,却又偏偏是这样的他,让阿姀的心又跳快了些。
看来,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老话还真没说错。
阿姀:“你不介意?”
“你介意?”程野把香烟灭了,朝她靠近了些,“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不介意我不介意,任谁怎么说,都伤不到我们,而且,谈恋爱哪分辈分?在我这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叫阿姀的女人,没有一个叫阿姀的姐姐。如果你真是像他们说的危险,我也甘愿为你陷入危险,换你平安。”
阿姀的手被程野拉到他心房上,仿佛他是在以那跳动的心脏向自己发誓。他眼内罕见的正经与深情,如同世上最温柔的洪水,刹那间将阿姀的最终防线全部击溃。
她揽住程野的脖子,仰头送上一吻,以那难舍难分的吻回应他的告白。
那些喘息与密汗,让冰冷的车窗蒙上一层白雾,而那些残缺的灵魂,仿佛都在那一刻得以完整……
3
可程野毕竟不是全职保姆。
每月,他都会“消失”一段时间。阿姀没多问,猜想是平日冲浪训练需要,加之她不是爱黏人的女人,工作来到旺季,加班加到天昏地暗的,哪还有时间想男人?
只是关系一旦发生转变,身边贸然少了一个人,阿姀便不习惯了。
即便电视里放着热门综艺,节目的笑声依旧填补不了满屋的寂寞,就连阿姀最爱的冰糖草莓,身边缺了他,阿姀都食之无味。
嚼碎最后一颗草莓后,阿姀果断地带上车钥匙,去了程野的竞技俱乐部找人,可意外地被告知程野已经好几天没来训练了。
天上圆月高挂,偶有晚风起,推送乌云半掩月,正如阿姀此刻的心,忽明忽暗。
程野的去向无踪,让她心里很不踏实。漫无目的地在城区兜了几圈,发给程野的消息信依旧没有回复,电话也是忙音。阿姀心里焦灼,方向盘一摆,她还是决定去程野家看看。
程野住在镜花路的水月湾,一个偏僻得连导航APP都搜不出来的地方。若不是阿姀曾经将人送到路口,她还真不知道镜花路在哪儿。
据程野曾经说过的,路的尽头就是他家。
阿姀慢慢地把车开进去,一路上,无人无车无灯,唯有阿姀的车头灯照亮前方,晚风拂过树林,树叶飒飒直响,竟还有点可怕。
一路上,半个建筑物都没找到,如同一片并未开发的荒芜之地,更奇怪的是,车开到尽头后才发现,是个死胡同。
阿姀没敢下车,在车里回头望,身后如同看不到底的黑洞,心里更加发毛。她拨通程野的电话,屏住呼吸,蓦然从路旁的芒草丛后依稀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
“……程野?”阿姀还是下车了,举着手机,僵立在芒草丛前,表情复杂地盯着那儿,或是警惕或是害怕,仿佛有什么可怕猛兽在后潜伏。
程野的铃声不断,可就是没有回应。
阿姀拨开芒草,闪光灯往里一照,是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没了芒草的遮挡,程野的铃声更清晰了。
许久的心理建设后,阿姀壮着胆还是走了进去。路没她想的长,大概两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她便来到尽头,脚是绵软的沙,眼前豁然开朗,是片陌生海湾。
沙滩上留有与程野的相差不大的鞋印,阿姀讶异不已,顺着鞋印走,最后在海边没了踪迹。
阿姀心头咯噔一下,放眼望去,旋即在海面上发现了程野。
“程野——”她大喊道,可对方像睡着了般,依旧一动不动地漂在海上。
“有人吗——”她顿时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儿地往四周喊,可周围除了她以外,再无他人。
不能再拖了。夜越深,海水越冷。看着程野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阿姀憋气潜入海里,可没多久,一道蓝绿色的光在不远处飞快掠过,快得难以捕捉,如同鬼火,吓得阿姀立刻浮上水面四处张望。
光源没找到,倒是程野突然消失不见。
身后有重物扑浪声。
“谁?!”阿姀猛地回头,身后依旧是与黑夜分不出边际的海。
下一秒,奇怪的声响再次从身后来袭。阿姀转身,依旧扑空,如此反复好几回后,被那声响戏弄的阿姀全身恶寒。
诡异的陌生海域,瘆人的浪声,她再大的胆都被吓破,而心脏更像颗将爆未爆的炸弹,跳得极快。
儿时海上遇险的情景历历在目,阿姀喊了几声程野都没等到回应后,心一横,转身往对岸游回去。
可无论她怎么奋力划水,近在咫尺的海滩总是与她渐行渐远,仿佛身下有水鬼一路往后拉着她,仿佛要与她同归于尽。
身前黑色的海水离奇地全都聚在一起,如藤蔓不断缠绕,往上攀升,最后生出秃脑袋和手臂,像漂浮在海上的幽灵,朝阿姀压了过来,似要将其吞噬。
正在此时,一庞然大物突然从阿姀身后冲出海面。
它速度迅猛,阿姀来不及闪躲,就被它尾巴甩了一脸,整个人就被误打进海里。
耳边嗡嗡作响,阿姀听不清海里的声响,只依稀看见那头身躯足有三米多长的猛兽冲自己张开嘴,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模样可怖狰狞。
猛兽在海里十分敏锐,很快就发现偷偷潜伏在阿姀身边的“黑水幽灵”,张口咬住了它,互相纠缠撕咬,随后一并往更深的海底撞去。
阿姀求生欲强烈,抓住海面短暂的几分钟平静,她奋力游回到对岸,趴在沙滩上不停咳嗽。
泪水从眼眶里呛了出来,可阿姀分不清这是庆幸暂时的死里逃生,还是因为身下不断传来困兽般的悲怆哀嚎,听得她莫名心痛。
海水退潮,方才汹涌的浪花找回它原本的温柔,身后大海逐渐回归平静,仿佛刚才惊悚骇人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唯有阿姀发软的双腿,和那被海浪冲刷上岸的不明猛兽,在力证刚才的惊险。
海风吹,带起一股不同于人类的血腥味。
阿姀心跳如鼓,趴在原地不敢靠近,静观其变。
猛兽头上犄角残缺,身躯遍体鳞伤,它每一次喘息与低呼,都有黏稠的黑血从伤口溢出,染得那些本是如翡翠白玉般剔透的鳞片混浊不堪。
它虚弱地抬起眼皮,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阿姀,目光可怜,如街边弃犬。
阿姀默不出声地与它对视,听它痛苦的呜咽声,听得阿姀鼻子酸得难受,泪水不停在眼里打转。
“程野……”一句无心之言,阿姀说完后,连自己都怔住了。
海风再次吹起,头上乌云掩盖明月,月色掩蔽,猛兽身上的光芒逐渐黯淡,身躯也慢慢幻化成人,阿姀终于看清那是个倒在地上的人。
“程野!”阿姀赶紧爬了过去,把程野抱在怀里,那张素净的脸蛋沾染一脸的黑血,“程野啊醒醒……快醒醒……”
可任凭阿姀一人在沙滩上哭得心碎绝望,程野就像木头人,双眼依旧紧闭,毫无反应……
4
程野是龙,每到月圆之夜,就要回到海里。
而龙族有个传统,在成年之时,每条龙都要选择一人守护一生。而阿姀二十三岁时在海上遇险,正是程野十八岁时。
当时她穿着一袭白裙,长发飘散,一路往下飘落,如同从天而降的睡美人,教程野懂得何为一眼万年的倾心。
旁观这场悲剧的同伴似看出对方想救人的心思,赶紧拉住他劝道:“人之生死,早有安排。有些人命运本就如此,你可别乱来。”
“可要是她命里本就有我,她就是我要选择守护的人呢?”不等对方说后话,程野便如离弦的箭,快速游到阿姀身边,双唇吻上她的唇,一生的守护契约便在那刻达成……
“那昨晚……想要吞掉我的黑海水又是什么?”阿姀问。
程野一脸凝重,犹豫半会儿才坦白道:“是黑水幽灵。”
那是因海洋污染而死的鱼族化为的幽灵,它们成千上万,凝聚在一起后便是高达三层楼高的庞然巨物,摧毁能力完全不亚于龙族。
他们对人类心怀恶意,长期集体行动,而最近嘉陆市频繁发生的海上事故便多是它们所为。
“阿姀,海陆共生,海底不太平,陆地也注定不会安全。记住,长海街东,第四路口,城日港务的‘秘密花园’就在那儿……赶紧去阻止他们,再不快点,一切都来不及,所有人都会有危险……黑水幽灵是不会轻易就此罢休的。”程野的声音越发虚弱。
阿姀不解,一层灰蒙蒙的雾骤然在眼前升起,让她更感不安,“什么秘密花园?程野你说清楚点,程野?”
身后再起海浪声。
阿姀回头望去,只见又有一团黑水突然缠绕往上攀升,再次显露出那骇人的幽灵姿态,那双从身躯里生长出来的手臂正朝阿姀伸来。
陡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划破苍穹。
程野猛然化身为龙,咬住那只手臂,尾巴一摆,顺势将其一并打入海里,溅起巨大水花,消失于深海里。
5
“程野!”
阿姀猛然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那片陌生海滩上,白西装残留干掉的黑色血迹,只是程野不见了。
所以,刚才那些话,全是程野托梦告诉她的吗?
“长海街东……”阿姀想起程野提及城日港务的“秘密花园”,他一定是有什么想她去做。
阿姀赶紧跑回车上,正打算导航前往时,却发现油量根本支撑不了这么远的路程。
正好助理来电话,“姀姐,你什么时候到公司啊?”
阿姀:“你今天有开车?”
“有啊。”
“立刻到我发你的地址来,马上!”
阿姀选了个中间位置,到达后,她的车刚好没油了。
“姀姐!”助理到达后,冲她按了按喇叭,可阿姀一转身,看见她衣服上全沾了血迹,旋即被吓得脸青,“姀姐你这是怎么了……”
“下车!”阿姀没答,直接把人从车里拽了下来,兀自坐进驾驶座里。
助理识趣,不再发问,倒是机灵地钻进副驾里,心里生出千万个疑点。
长海街东,阿姀按照程野说的,把车子拐进第四路口。
路上,罐车众多,像阿姀这样的小轿车很少。
她把车停在隐蔽的角落里,暗暗偷窥。
助理多次想搭话,都被阿姀以嘘声禁止了。
两辆罐车停在海边,黑漆漆的泛着油光的水从车后排出,一路流向海里,染得目之所及的大海一片浑浊不堪。不少死鱼被浪冲上岸边,一股腐朽的恶臭萦绕四周。
这明摆着就是违规排放。正当阿姀想拿手机拍摄时,助理却一把将她手机抢到手里。
“你干吗?!”阿姀回头瞪他,却脑子一转,眼睛眯了眯,似是猜到些什么了。
助理看出阿姀的猜测,主动坦白道:“姀姐,其实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老总的意思,他说让你将手头上所有关于城日港务的资料,全部转交给李经理,后续的事,就由他处理就好了……”
“你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吧?”阿姀承认自己低估八卦精的能耐了,不然,只是转告自己项目被截胡的事,用不着直接把她的手机给抢走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助理咬唇犹豫,心想,反正她人都已经来了,按她那刚烈的性子,怕是即便自己不告诉她,她也会回公司问老总的。
“其实,这是城日港务,还有其他公司排放废水垃圾的地方,他们私下以‘秘密花园’代称。”
6
早在几年前,城日港务就开始在这儿排放生产废液,后来以防日后被人举报,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压下来,便拉来不同行业的大头公司共同合作。想着若是万一被发现举报了,几个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大企业各出点力,消息自然可以打压下来。
助理:“这些,我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太了解……”
阿姀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每次去厂区检查,一切都正常,原来背地里还拉来这么大一股力量在偷偷办事。
她内心悲愤,等不到回公司,立即抢回手机跟上司理论,可对方反而要求她不许再过问查收,否则职位难保,气得阿姀把手机直接摔地上。
头顶天色突然大变。黑漆漆的乌云在大海上空翻滚,远方还能依稀看见闪电落下,仿佛即将有场大暴雨降临。海浪汹涌起来,海鸥在海上盘旋哀鸣,有鱼群在海里起起伏伏。
自从得知程野是青龙后,阿姀对周围环境的突变极其敏感。见这天色不对,阿姀放心不下,方向盘一摆,车子掉头,旋即往昨晚程野出事的地方赶去,可路上却发现旅游景点的蓝海湾离奇地海水暴退。
阿姀忍不住下车查看,干燥的海滩上遍地是鱼,沙滩上的人全都上了瘾般去疯抢,仿佛那些鱼是金子,生怕大便宜从自己手里溜走,脸上的神色从惊奇到兴奋,再从兴奋转为贪婪,最后是诡异的痴狂,如同被人下了蛊般,看得阿姀冒冷汗。
突然地面晃动。
阿姀扭头看向海的另一头,一个足足有十几米高的黑色巨浪正往他们这边逼来,情景熟悉,恐慌在阿姀心里油然而生。
可还没等她逃离这片海滩,那黑色的海啸已扑向沙滩,如凶猛的怪物将沙滩上的一切瞬间吞没。
在海啸面前,阿姀觉得自己渺小如海里一条脆弱鱼苗,更像干瘪的气球被海水冲刷得扭曲变形,仿佛那副躯壳早已不属于自己。
海水如千万根银针,贯穿阿姀全身,仿佛身体变得千疮百孔,绞痛难耐。
也就是那一刻,阿姀终于明白程野说的“再不快点,一切都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了。
阿姀闭上眼,似是做好接受大自然惩罚的准备,可很快身上的疼痛却蓦然减轻。
阿姀睁开眼,只见在梦里被黑水幽灵扯回海里的程野及时赶来。
他拥着自己,以背部抵挡身后海啸的冲击,身上的伤口未愈,如今再添新的,龙鳞翘起,看上去触目惊心。身上的龙鳞则开始一块块地掉落,纷纷飘到阿姀身边,形成一个坚硬不破的保护罩。
阿姀抱着他,感受掌心下的身躯越发单薄,松开手,掌心里全是程野的龙鳞,抬头看他,面无血色。阿姀害怕得说不出话,夺眶而出的眼泪与海水融为一体,即便被“繁星”包裹着,阿姀直感到心如刀割。
程野伸手抹走阿姀的泪水,即便虚弱,脸上硬是扯出一笑,“怎么办啊阿姀?我救了你三次,你可是欠了我三个大人情啊。”
“那你就别救我……”阿姀已哭得不成人样。她极力地想推开他,可程野即便虚弱,可依旧像堵墙,怎么都推不开。
他握住阿姀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不行。我说过的,我愿意为你陷入危险,换你平安。我说到做到。”
“我不要你的承诺,我不要,你别再说了……”阿姀不想听他乱说话,踮起脚尖,就想吻他的唇。可就快吻上时,程野逞强微笑的脸瞬间化作一片片发光的龙鳞,如灰烬般飞向阿姀身边,与那保护罩融为一体。
而程野,那个在海里无所不能的男人,彻底消失了……
惨白的日光刺痛了阿姀的眼睛。
阿姀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浮木板上,身边尽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和曾被人们疯抢的死鱼。放眼望去,无人生还,海啸后的海边度假区被摧毁成断壁残垣,一片凄凉,陌生得令人可怕。
手指微张,几片变得干枯毫无光泽的鳞片还躺在里头,那方才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间滚落。
阿姀双手紧紧握住程野留下的龙鳞,痛苦地跪趴在浮木上,泣不成声,即便搜救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她也全然不知,蜷缩在窄窄的浮木上,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婴。
终究,任谁也逃不过大自然的报复,包括人,包括龙。
7
“后来呢?”故事讲到一半,戛然而止。
前来取材的作家白洢抬头望去,却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耷拉着脑袋睡了过去。
这是最近在文艺圈里颇有名气的黄老板,在半生路经营了一家叫“如梦”的海景民宿。她能说会道,极会讲故事。
只可惜,老板年事已高,民宿入不敷出,民宿闭业也不过是后天的事,这就意味着,日后想听黄老板讲故事的机会不多了。
于是,趁老板还在民宿,白洢赶紧前来拜访。
只可惜老人体力有限,故事讲到一半就睡着了。白洢不敢打扰,收拾东西后便退出黄老太的房间,自己回房整理笔记,想着晚饭时候再继续聊。
傍晚六点,太阳西下,白洢出了客房,可黄老板的房门依旧紧闭,白洢只好在民宿参观等待。
如梦民宿是三层独栋海景别墅,里面布置别致清雅,就是玄关处一朵工艺花很是一般。
白洢随意瞥了眼,便走去旁边的照片墙浏览。
“这是黄老板吗?”白洢指着穿着军装在黄河边拍照的老女人问。
民宿的管家笑笑,“很像吧?其实这是黄老板的妈妈,旁边那小女孩才是黄老板。她妈妈以前参过军,对黄河可情有独钟呢!你看我们老板的名字就知道了。”
“名字?”
“对啊,我们老板名字的谐音就是黄河啊。”说罢,他正想给白洢写个字,却被一个神色慌张的服务生打断,说是黄老板不知道去哪里了。
太阳西下,夜幕将降,所有人都担心黄老板的去向。几人外出分头去找,管家则留守民宿继续找人。
白洢也焦灼起来,毕竟一个老太太突然不见了,谁不担心?
她来到民宿门口张望,可屋外只有昏黄的街灯,并无人影。转身之际,目光落在玄关处那朵工艺花上。
白洢俯身细看,不一会儿,眉头微蹙。
原来这并不是普通的玻璃花,那些花瓣倒像是……鱼鳞。
刹那间,灵光一闪,白洢不由得因自己这猜想感到错愕不已。耳边回响着管家的话:“我们老板名字的谐音就是黄河啊。”
阿姀,黄河,鱼鳞,龙麟……”
白洢蓦然茅塞顿开。
难道黄老板刚才所说的并非是故事?这世上真的有龙?
白洢急急忙忙地想找管家商量,右脚却被地上一硬物绊了一下——
布条滑落,一幅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字画放在墙边。
白洢脚步一顿,蹲下查看,是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白洢猛然悟出其中含义,细思极恐,“黄河入海流,黄河,黄姀入海流!”若是阿姀就是黄老板,程野已死,民宿突然转手他人,那她这么做,岂不是要去追随程野?
室外落日余晖早已收起,夜幕如掺进水里的墨,慢慢铺满天际,外面便是一望无尽的海。
白洢惶然跑去喊管家,“黄老板可能在海边,她可能要自杀!”
8
海啸已过几十年,曾经断壁残垣的嘉陆市早已恢复原来的面貌,而过去美艳不可方物的阿姀,也白了头,成了经营如梦民宿的黄老太。
程野生前,选择了她来守护终生,如今即便他不在了,阿姀便为他守护他那片深爱的海。
她辞职后,开了“如梦”民宿,每年将盈利的一半捐给当地的海洋保护协会。只是近来民宿竞争激烈,独身多年的阿姀无法再继续经营下去,于是将民宿免费转手他人。
她来到海边,看见远方似有一道如白玉翡翠般的光闪烁。
阿姀似是看到昔日在浪里旋转翻滚的少年,那个舍弃一身刀枪不入的龙鳞来保护她的男人,正朝自己游来。
不管是真的是幻觉,阿姀已坦然接受,心里平静地闭上了眼,慢慢地走进海里,以全身拥抱大海,对这世界作最后的温柔告别……
浪花不断拍打岸边,路边椰子树被晚风吹拂。
等白洢赶到海边,黄老板早已不见身影了,唯独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小青龙》铃声,似在这惆怅寂寥的夜,为阿姀未道尽的故事画上句号——
“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作品名:《先生,他破浪而来》,作者:苏沐。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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