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ci夏天里的成长(白化病女孩倔强的美丽)
摄影师张立洁凭借作品《月亮的孩子CiCi》获得了第二届阮义忠摄影人文奖入围奖。2018年5月26日,第二届阮义忠摄影人文奖揭晓了15组入围奖作品。这15组作品将于7月20日在谢子龙影像艺术馆进行首展,并将在9月15日于苏州同里花间堂终评揭晓前三名获奖作品。
即日起,头条图片将陆续放送入围佳作和摄影师问答,每日一期,敬请关注。本文是第12期。
月亮的孩子CiCi
第一次见到刘吟是2015年上半年关于国际白化病宣传日的采访中,她穿着一条浅灰色的一步裙,看起来像个白领,说话也头头是道,似乎与一般的病友有些不同。后来多次接触、建立信任之后,拍摄才慢慢深入。
在拍CiCi的过程中,身体是一个核心的元素。特别白、怕晒……所有的特别之处亦源于此。她几次提到想要拍人体彩绘,觉得白化症人的白,不是劣势反而是优势,为什么不能展示出来?她既然有坦露自己的勇气,乐意借助摄影完成自己的各种想像,而需要我做的就是顺水推舟,把一个主动的、时髦的、大胆的她记录下来。于是,她也就不再是一个被动的被拍摄对象、一个普通的病人,而是一个想要自己主宰命运的女性。
照片似乎拍得大胆生猛,但是在那一片乱七八糟、兼具惊悚和滑稽的背景之下,CiCi真实的生存境况却越发难以掩饰。她渴望母亲的爱、期待真正的爱情,也努力想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即便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对她来说也从来没有轻松过。
回想这些年孤军奋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喝了两杯啤酒的CiCi情绪有些激动,“老天爷,你他娘的眼睛瞎了么?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酒醒了,穿上从淘宝买来的新裙子,她又会笑嘻嘻地说,“我是公主变的灰姑娘,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变回来!”
对这样一个渴望和《茜茜公主》里面倔强不屈、聪明美丽的女主角一样的女孩,我心存敬畏,希望这组作品能够成为她努力活着的一份见证,也是一种激励,对她、对我、对所有人。
月亮的孩子CiCi
△ CiCi可以顺利地搭乘公共交通,她对西安的地铁公交非常熟悉,只是总有异样的眼光投来,她却自嘲说:反正我也看不见,随便他们吧!
△ 2017年2月,CiCi冒着大雪来到姥爷和姥姥的墓前,带着菊花和相片,放在墓碑前,和他们说了许久的话。
△ 这是CiCi多年后第二次来给姥爷姥姥扫墓,来前她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是地方太远,视力不好不方便寻找,二是她甚至不知道地方在哪,这次也是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和公交车才到。她趴在墓碑前仔仔细细地看着所有人的名字,她的小名儿“吟吟”和另外几个外孙列在一起。
△ CiCi和父亲一起报名参加了一个“免费”的港澳游,这是行程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观光活动,CiCi忘情的自拍着抓住这有限的时间。“我上过大大小小无数的舞台,然而,在众多的掌声中唯独没有我的亲人和家人。 一次偶然的公益演出的机会,我决定带着爸爸去旅行。这是香港浅水湾的第一站,不知我在尽情自拍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父亲看到她的女儿自恋的样子,是何种神情? ”
△ CiCi在3D艺术馆里CiCi尽情地拍照凹造型,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但是她自己看不清,也不在意,“在那支港澳行的“蚕友”队伍中,金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她成了其中一道靓丽的风景,‘Hellow!洋妞’,甚至会有路人和她打招呼,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礼遇’”。
△ CiCi生日当天,没能攒够人去唱KTV庆祝,一咬牙她自己去了。“其实一开始我是从不敢在外人面前唱歌的,一来不好意思,二来屏幕上滚动的字幕,我既看不清,也跟不上速度,更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贴在电视屏幕上看。可是,我喜欢热闹,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在大伙儿的鼓励下,我从KTV递茶递水的‘小二’,成功蜕变到开口即唱的麦霸,偶尔唱得忘词了,也会毫不犹豫地贴到屏幕跟前,继续我的演唱会。”
△ 一个人走在城市的霓虹灯下,CiCi不禁仰望夜空,偌大的城市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我的一片宁静?
△ CiCi在镜头前毫不遮掩地坦露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拍摄了一系列不同造型的照片。这一过程中,她很享受借助摄影完成自己的各种想像;并且,丝毫不在乎这些照片里的她,会被作何读解。“当女性刻意地去呈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女性的身体被呈现成什么样子,往往是她选择了何种姿态面向世界,以及世界给予这种姿态何种定义的表现。”
这是她系列造型照中的一张。CiCi说,自己曾自不量力地做过明星梦,幻想着如果拥有一头乌黑的秀发,黄色的皮肤,是否就有资格去报考北影。她从不敢把这个儿时就有的梦想道给外人听,怕他们笑话,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 游泳对常人而言是一件寻常的事儿,但对体内缺乏黑色素的CiCi而言,却是噩梦。当她换上美人鱼的服饰,她说:“我觉得自己美极了。”
△ “唾液包裹的还带着许多糖分的口香糖随意黏在我赤裸的肌肤上,它们是糖衣裹着的炮弹,即便五颜六色,却像是那一个个形影不离的带着鄙夷和歧视的绰号:‘白毛女’、‘金毛狮王’、‘白眉大侠’、‘雪里谜’……遍布我的身体”。
△ CiCi说:其实,除了那与众不同的白色,我的内心世界充满了五彩斑斓。即便是大红大绿随意的组合,在白皙的皮肤面前,在我看来,怎么折腾都是最完美的组合。或许五颜六色的碰撞才足以彰显我内心情感的热情及丰富。
CiCi一度曾迷恋古装剧,其实更多的是迷恋剧中唯美而飘逸的服饰。趁着无人之时,她会偷偷地对着镜子把“过家家”的宝贝们戴满了未染发时白色的头发上,用床单、围巾、头巾装扮成心目中的“仙子”。一切停当之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眉毛,白色的皮肤,古人也有和我一样的吗?估计,我是最丑的“仙子”。
△ CiCi拍摄不同造型写真照的瞬间,一系列照片中不乏性感撩人的造型。
照片刊发后,最先在“月亮”圈里炸开了锅。病友们瞠目于她的勇气, 也有人质疑她炒作,她凶巴巴地骂回去,还有人偷偷发信息告诉她,“CiCi 姐姐你好酷,有点像Lady Gaga......”对于扑面而来的评论, CiCi从最开始的期待,到焦虑不安、怀疑,再到平静,经历了不短的日子,最后她还是觉得并不后悔。
CiCi说,对于性,在她从小的教育中都是遮遮掩掩的;对于欲望,中国大多数残障群体的生理需求几乎是被忽略的。或许,一袋米,一桶油,一些慰问金将是莫大的恩赐。殊不知,人除了一日三餐,更多的快乐来源于丰富的思想和情感。性,并非有言口难开,作为一个人而言,它是一个人正常的情感表达与宣泄。
△ CiCi不会游泳,虽然是旱鸭子,却丝毫不影响她对于“水”的热爱。“关于游泳我记得我最惨痛的一次经历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我在游泳池里折腾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旱鸭子戏水”的户外运动。回到家里没多久,全身变得红肿、痛痒、滚烫……被晒伤的皮肤像是被镀了一层深酒红色,整个“小红人”如同包裹在火团中。我在火辣辣的灼热中睡去,在疼痛中醒来,从肩膀到胳膊,再到十根手指,嵌满了如眼睛般明晃晃的水泡,整个后背也挂满了硕大的明黄透亮的“珠子”。当赶到医院时,被诊断为“二级烫伤”。那年,我7岁。”
△ 海边沙滩平整而没有遮挡物,CiCi放心大胆的抛球、行走……这是她多年来一直坚持的视力增进练习,未来,她的愿望就是把这套“眼睛的瑜伽”分享给更多的视障朋友。
△ 几个月前,CiCi 开始了另外一项她认为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把这些年她学习的视力增进与保眼练习推广给更多的视障朋友。组织公开分享会也成了她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 CiCi组织公开分享会,把这些年她学习的视力增进与保眼练习推广给更多的视障朋友。她在向大家演示如何通过有效的“眨眼”练习缓解用眼过度引起的视疲劳,从而促进眼部微循环和带来眼部肌肉的放松。
△ CiCi和参加视障训练的朋友在一起经常引来路人的目光。“没工作还整天穿得挺时髦儿,不是被谁给包了吧”……对于这样的流言蜚语,CiCi 已经学会“呵呵”对待了。尽管CiCi 尽量保持低调,但是各种恶意的、善意的、好奇的、鄙夷的注视在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在。
△ 2016年7月,CiCi参加了由中国最大的白化病病友组织“月亮孩子之家”组织的志愿者培训活动。和其他的“月亮”在一起,CiCi感到并不孤单,甚至很快乐。
△ 2016年8月,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公益志愿者,“展融视障青年‘破壳’成长营”给CiCi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波澜。“三天半的学习与交流,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燃起来一盏心灯”。CiCi开始琢磨视力障碍者如何多元就业,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事业,而不仅仅是盲人按摩师、盲人调律师……
△ 一同参加“展融视障青年‘破壳’成长营”的视障伙伴们课后聚到一起,他们彼此同病相怜,手拉着手上街吃饭、逛公园。走进一段悠长的隧道里,CiCi带着他们尽情的大喊,奔跑、跳跃了起来。
△ CiCi 爸爸每个月会来看看她,父女俩一起吃个饭。对于CiCi 参加的各种公益活动、演出、视力保健活动,他都搞不太明白,只是感觉到女儿慢慢长大、成熟了。虽然外人一直叫她CiCi,但是他一直叫她小名“吟吟”。
△ CiCi 的名字“刘吟”就是因为银白色的头发而取的,后来家里人就一直叫她“吟吟”。在CiCi 的记忆里,小时候父母都很疼爱自己。
△ 海滩上,CiCi借用手机的灯,光绘出自己的“名字”。看过当年那部家喻户晓的奥地利爱情电影《茜茜公主》之后,她就被里面倔强不屈、聪明美丽的茜茜公主深深吸引,开始让人叫自己“CiCi”。她曾经开玩笑说,“我是公主变的灰姑娘,早晚有一天我会变回来!”
摄影师简介
张立洁(b.1981),北京师范大学新闻学硕士、伦敦艺术大学摄影硕士。长期从事报道、纪实摄影项目的拍摄。第二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获得主,第五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艺术家银奖,2013年马格南基金会人权与报道摄影奖得主,第二届“徐肖冰杯”摄影奖得主,2016年史泰德摄影书奖得主。其纪实摄影作品曾发表于美国《新闻周刊》、《纽约时报》Lens专栏等,并多次在美国、英国、加拿大、法国、丹麦、印度,中国连州、广州、平遥等多地展出。
摄影师问答
Q1: 你的作品《月亮的孩子CICI》入围了2018年的阮义忠摄影人文奖,你现在的感受是怎样的?
很高兴,这是这组作品第一次获奖,也是对我创作的一种鼓励和认可!
Q2:你是什么时候,怎样接触到摄影的?
我开始拍照其实是和高中、初中喜欢画画有关系,可能对视觉的东西比较敏感,加上我2003年开始在杂志社实习,开始有一些拿相机的机会,逐渐觉得似乎用视觉语言讲故事更得心应手一点,也就更多的把时间放在拍照片上了。
Q3:这组作品的创作初衷是什么?你为何选择这个题材?
我是在日常的采访中遇到CiCi的,我拍CiCi是在拍了不少残疾人题材的项目之后,那时候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不太想把她当作一个被动的被拍摄对象,不想把她当作一个病人来拍。
我觉得这个故事能拍成是个两厢情愿的事情,首先我希望遇到有故事的人,其次,她也愿意讲出她的故事,可以和我配合,这有这样才有可能拍得真正深入。至于狭义上的“题材”概念,白化病或是残疾人,我在拍CiCi的过程中已经不那么看重了,那些都只是她作为人的一个避不开的个体属性,能够让她经历很多常人不会经历的极端境况。
Q4:《月亮的孩子CICI》的创作持续了多久?在创作过程中,你遇到过哪些困难,又有哪些难忘的经历?
拍CiCi的过程中,身体是一个核心的元素,绕不开。她的所有难题都来源于此,特别白、怕晒……所有的特别之处亦源于此。从摄影师的角度如何把这个特征视觉化,既尊重现实,又表达我的解读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也是有意思的地方。
至于困难,一方面是我们两个分别住在北京和西安,拍摄的机会需要提前安排,算是一个不利条件,另一方面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沟通,她有着对白化病特殊的理解,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深刻的记忆,我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要考虑摄影语言、艺术表达、传播效果这些她不曾考虑的问题,有时候会有分歧,就需要让对方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这个而弱化另外的,或反之。
Q5:这组作品会继续创作下去吗?有其他作品的创作计划吗?
拍摄基本告一段落,还有没完成的计划就是想做成书,但这又是一个全新的思路, 不是简单的罗列,也许是全新的一种叙述方式,需要从长计议。其他的创作计划还都在酝酿之中,大概下半年或者明年执行吧。
Q6:你如何理解“阮义忠摄影人文奖”的“人文”二字?
我理解“人文”的意思就是对人的关注,对人的生存状态的记录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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